......

戚相思不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如何,但肯定是狼狈的,在司刑所内,她和那嬷嬷几个跪在地上,问及发生什么事时,戚相思显得一头雾水。

“奉老师之命出去,在前门时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之后没了意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永巷的屋子内,她们把我绑在椅子上对我严刑逼供,还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最后还想给我喂药用绳子勒死我。”

坐在上头的管事公公看了八皇子一眼,再看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按着规矩,在宫中动用私刑是大忌,摆到台面上可站不住脚:“你们为何要抓她。”

“王公公,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嬷嬷抬了抬头,拨起头发让他看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王公公脸色微变,玉华宫的人,那他可得罪不起。

可八皇子还在这儿,要真惊动了宫里头的人,到最后他不是也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王公公笑着迎向八皇子:“殿下,天色已晚也不便打搅各位主子,要不小的先送您回去,她们关在此处也逃不走,明日再行审问。”

“王公公都不问问原委就要把人关起来,这有罪无罪,也不能冤枉了人。”严从牧轻咳了几声,坐在那儿没动,“既然说是奉命行事,也该说说为何抓人,太医院可不是隶属内宫管辖的,她是温太医的学生,还是齐家小姐,总得有交代。”

王公公心中不断的衡量着利弊,要是把人留下那也是按规矩行事,他也没什么过错,可要是把人放了,到时良妃娘娘那儿追究起来,他可落不着好。

八皇子亲自把人带来,究竟该不该买他一个面子。

“八皇子,您看今天的确是不早了,太医院那儿陆大人也得明日再去请,这位姑娘留在这儿小的会好生招待,不会委屈了她的。”王公公想好了后缓缓道,八皇子身在宫中就是个病秧子,又没什么说话的权利,得罪良妃还不如得罪他。

严从牧脸上笑意未变,似乎是能料到王公公的态度,轻轻拨着手中的玉戒指:“在司刑所内过夜,如何招待都是委屈。”

王公公呵呵配笑着,他还有一事不明,若是被八皇子撞上了,他要护着这姑娘,直接把人带走不就行了,何须送到司刑所来。

如今人送到了这儿又要他问清楚,岂不是非要把这件事昭然出来,那他如何担得起。

要么都留下明日再审,要么都放了,王公公呵呵笑着:“殿下,此事小的真的做不了主,您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小的以为,也许这事儿是个误会。”

“什么事是误会。”

正此时,堂屋外传来了声音,一位年轻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戚相思认识,是希宜宫内当初她照顾小王爷时,时常在外侍奉的月龄。

看清来者时王公公的脸色又一变,赶忙起身,小心翼翼迎到了妇人身前:“顾嬷嬷怎么来了。”

“也都深了,这儿还有动静,我就过来看看。”顾嬷嬷笑着和八皇子行了礼,转头看跪在地上的戚相思,神情显得有些讶异,“这不是齐姑娘么,发生了什么事?”

王公公心中大喊不妙,远在希宜宫哪能说发现动静就发现动静的,这顾嬷嬷还认得这姑娘,可不能蒙混过去了。

“我也正奇怪,八皇子把人送过来,这位姑娘说是让人在前门给迷晕了绑到永巷,这......正问呢。”王公公不敢说的太直白,挑着捡着字眼,顾嬷嬷听罢眉头一皱,看着跪在那儿的嬷嬷,“这不是李嬷嬷么,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句在戚相思和八皇子面前都说过的奉命行事,到了顾嬷嬷面前,李嬷嬷不再说了,可没等她开口,顾嬷嬷瞧着一旁碎下的椅背和绳子抢先一步道:“宫中禁用私刑,该不会是李嬷嬷绑了齐姑娘吧,此事良妃娘娘可知道?月龄,你去一趟希宜宫,把这事儿回禀给娘娘。”

月龄哎了声,转身离开司刑所,顾嬷嬷又笑着让人把戚相思和李嬷嬷她们都搀扶起来:“跪着做什么,其中有什么误会的,等娘娘来了都能说得清。”

王公公看了李嬷嬷一眼,接下来他可就半句话都说不上了。

事出剧变,李嬷嬷措手不及,她凝沉着神色,心想着等贵妃娘娘来了就只能说这是一场误会,谁知,一炷香的时辰后,前后来到来的不止是沈贵妃,还有沈贵妃派人去请的良妃和德妃娘娘。

良妃这还病着呢,可沈贵妃的话利着呢,她不得不来,见到堂内的情形,看到德妃和八皇子也在,她脸上的神色更挂不住了。

沈贵妃却是笑盈盈的招呼她快点进来坐:“皇后姐姐病了,虽说这些内宫之事交由我暂代,但我想着还是一块儿商量的好,再着这事儿还与良妃有关,就是劳烦德妃了,这么晚了还把你请来。”

德妃笑了笑:“不碍事。”但凡是看戏的,都不碍事。

“从牧怎么会在这儿。”沈贵妃又朝八皇子看去,严从牧微微颔首,也不避讳自己去永巷的目的,“听闻唐婕妤病了,我前去探望,在永巷门口遇上了逃跑过来的齐姑娘,后头追着几个人,手里还拿着绳子要绑人,宫中禁用私刑,我也不知来龙其脉,就将她们都带到了司刑所。”

“这样啊。”沈贵妃点了点头问戚相思,“齐姑娘,你该在太医院的,怎么会去永巷。”

“回贵妃娘娘的话,我也不知道,在前门时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经在永巷了,这几位还逼问我有关于十皇府齐侧妃早产一事,要我承认是我害的齐侧妃,还说我意图谋害皇嗣......”

沈贵妃眉宇微动,若有似无朝着良妃那儿看了眼:“你身在太医院,怎么会和齐侧妃早产有关,本宫若是没记错,齐侧妃是让人下了药才导致早产。”

戚相思把十皇府派人来请她,到她进府替三姐看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遍:“温太医和罗太医替齐侧妃诊治之后回禀了十皇子,她是因受了麝香丸和红花汤的影响才导致早产。”

良妃的脸色已然不对,她要知道德妃和十皇子都在,她就是装了重病都不会过来。

“这么说起来,齐侧妃能顺利生下孩子,你功不可没啊,应该赏赐才对。”沈贵妃笑盈盈的望向良妃,“良妃是不知道此事罢,怎么也不会派人去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想必是底下的人不听使唤。”

不等良妃开口,沈贵妃又问戚相思:“她们把你绑在永巷内,对你做了什么。”

戚相思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不语,良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个极点:“齐姑娘放心,有什么说什么,本宫也会替你做主。”

戚相思跪了下来,捏着衣服声音很轻:“我不认罪,她们还想给我灌药,想用绳子勒死我。”

沈贵妃眼眸微缩,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逼供不成就直接要命,死了一个齐家五姑娘不打紧,为了齐侧妃在十皇府的地位,那齐家权衡之下并不会追根究底。

而皇上那儿更不会说什么,不过是死了个医女罢了。

今天要是没有八皇子出现,没有她过来做主,真是要得逞了。

德妃并不像沈贵妃给良妃留面子,她看了眼李嬷嬷脸上凝了的血迹,嘴角泛起一抹不屑:“良妃,这位姑娘可是救了皇嗣,竟是这样报答?”

良妃满脸难堪,一阵青一阵红,咬牙看着跪在那儿的李嬷嬷,忽然发狠呵斥:“本宫让你好好把人请入宫,你就是这么个请法!”

第098章

良妃怒目看着李嬷嬷几个,比沈贵妃和德妃的惊愕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嬷嬷的反应也是极快,顶着一脸被戚相思砸到的伤跪在地上开始磕头:“是奴婢的错,全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会错了意,害的齐姑娘受了委屈,都是奴婢的错。”

沈贵妃脸上浮着笑意不说话,自有德妃拆台子:“这都能会错意。”

随着德妃说完,堂屋里响起了巴掌声,李嬷嬷抬起手开始撸自己巴掌,一记一记打的十分用力,眨眼就泛红,戚相思离得近看得清,那脸颊很快肿起来了。

直到打的嘴角都冒了血丝,李嬷嬷颤抖着跪在那儿求饶:“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听清娘娘的吩咐,是奴婢老糊涂了。”

坐在那儿的三位娘娘看起来都无动于衷,李嬷嬷朝着自己主子看了眼,肿了的手还往自己脸上挥去。

一口血混着碎牙吐在了地上,李嬷嬷的双颊肿的不像话,沈贵妃终于开口:“十皇府刚有新生,眼看着弥月将至,我想这件事应该是个误会,就算是为了子孙积德,良妃也不会这么做。”

良妃藏在袖下的拳头紧握,这哪里是在替她说话,明摆着是讽刺她。

“我听说,齐侧妃被人下药一事和魏侧妃有关。”德妃是打定主意不给良妃面子,语气淡淡的,却如针锥,“玉华宫里的嬷嬷该不是遭人收买,想拿无辜的人给魏侧妃开罪,良妃娘娘也该好好管束底下的人,以免她们做了什么错事,帽子都扣在了你的头上。”

良妃青白着脸色:“德妃以为该如何。”

德妃显得很随意:“这等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拖出去杖责五十,打死以儆效尤。”

德妃的话犹如巴掌直接甩在了良妃脸上。

三个人还制不住一个人,最后让八皇子发现,闹到了司刑所惹人看笑话,不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嬷嬷身子一抖,她的双颊肿的都快说不出话来,后头的婆子和宫女开始磕头求饶,她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良妃的决定下的很快,没有半分犹豫,她舍弃了李嬷嬷几个人。

夜深时外头传来的杖责声格外渗人,三个人的求饶声加起来听的人都不会觉得舒服,戚相思抬了抬头看坐上的几个人,她们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对这样的事似乎司空见惯。

戚相思算是见识了内宫中皇后之下鼎足而立的几位妃子,哪个又是简单的。

二十杖后就没声音了,打到三十几杖时在外看着行刑的王公公进来禀报:“娘娘,没气了。”

“交给你处置。”沈贵妃扬手,让王公公把尸首处理下去,随后看着良妃道,“底下的人会错了意,良妃传召齐医女入宫,可是为了答谢?”

沈贵妃还“好心”给了良妃台阶下,虽说诊治救人都是职责所在,说不上答谢二字,可总该有个传召的理由,既不是为了杀人嫁祸,那就是为了赏赐。

人都处死了还想怎么样,闷了一肚子的气良妃哪里还会想回沈贵妃的话,她起身说了句乏了,第一个离开了司刑所。

良妃这一走,好戏也该散了,德妃起身,沈贵妃笑着目送她出去,还吩咐人送她回去,余下戚相思和八皇子在,沈贵妃瞧戚相思一副狼狈样有些同情,这样的无妄之灾受的的确有些冤:“幸好今天遇到了八皇子,否则这真不敢想。”

“多谢娘娘帮忙。”戚相思恭恭敬敬的道谢。

“今日受了惊吓,天色也不早,月龄,送齐姑娘回太医院好好歇息。”沈贵妃笑着吩咐月龄把戚相思送回去,继而才看八皇子,笑意里多了一抹叹息,“唐婕妤那儿有人照看,近些日子你父皇身子不大利索,永巷那儿你就别去了,免得惹你父皇不痛快。”

严从牧笑的温和:“娘娘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对他语气里淡淡的疏远,沈贵妃并不在意,跨步出去,抬头看皇城之上的天:“你母妃的忌日快到了,择空你该去祭拜她一下。”

......

回太医院的路上,月龄话多,快到九思巷时还安慰戚相思:“齐姑娘不用担心,良妃娘娘好颜面,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寻你麻烦。”

戚相思笑着道谢,月龄捂了捂胸口:“今天幸好八皇子去永巷,还派了人去禀报娘娘,要不然可真就要出大事。”

“多谢月龄姑娘送我回来。”

戚相思在九思巷门口再三道谢,说的月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目送了戚相思出宫门朝太医院走去,月龄低声嘟囔:“若是王爷知道这事...”

想着想着迎面一阵夜风吹来,月龄打了个冷战,两旁的路灯幽暗的很,她拉着衣服缩了缩,忽然觉得有些冷。

回到太医院的戚相思疲乏的坐在床上,久久都没有动。

好久过去后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药箱不见了,又是一阵肉疼,那里放着不少她近些日子做的药丸,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捡走。

又是半响,衣服上还残留着药味,戚相思起身打了水清洗了一下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窗边睡意全无。

她怎么都料想不到良妃想杀她。

死在天牢里的那个接生嬷嬷究竟招供了什么,难道是良妃在背后指使她动的手脚,良妃其实并不乐见三姐生下孩子。

戚相思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可联想到今天被杖责死的三个宫人,那接生嬷嬷也死在牢里了,死无对证,真是出奇的相似。

良妃为了把魏侧妃从祖庙里捞出来,不惜派人威逼利诱,最后还想杀死她,这人一死,岂不也是任由盖罪。

月龄说良妃好颜面不会再来找她麻烦,这之后呢。

戚相思想了一夜,八皇子为什么会去永巷那种地方,宫里究竟会不会传开此事,还有她今后的自保问题。

第二天,事件有了奇妙的变化。

良妃病了,宫中隐隐传开了昨天那件事,下午时,戚相思的院子里多了个女子。

女子进来时来喜正和戚相思悄声说起宫内的事,似乎是沈贵妃和德妃有意放出去的消息,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她,只言明了良妃做这件事,私下绑人,滥用私刑,意图杀害,最后死了三个宫人不了了之,嘴脸十分难看。

“都传到圣上耳朵里去了,你说良妃娘娘是不是糊涂,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去保那魏侧妃,真是丢尽了脸面。”

来喜啧了声,猛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有人捡了个药箱,我看着像是你的就留下了,刚刚又给忘了带。”

戚相思脸上一喜:“在你那儿啊,太好了,那些药没丢吧?”

“都在呢,他们才不敢乱动,不过我说你,平日里宝贝一样的怎么就随便扔路上,我跑一趟去给你取来。”来喜起身转过头去,看到后头一声不吭的人时吓了一跳,“这位是何人?”

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穿的明明是太医院中普通内侍的衣服,可浑身散发着一股另类的气息,把来喜吓的不轻,戚相思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猛地,她记起来了,誉王府里的侍卫过去第一回见面时都是这幅样子。

戚相思几乎都不用开口问就能确定,这一定是小王爷派来的!

随后等来喜离开去拿药箱,戚相思开口问她,和她想的并没什么出入,命令是小王爷下的,人是陆勤派来的。

“从今往后就由属下跟着您。”女子恪守着来时的吩咐,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齐姑娘保护她,以保证她的安危。

之前她去百花巷时,陆勤会在暗处跟着她,这回直接派了人过来贴身保护,他一定是知道昨天的事了。

戚相思把晒药的筛子端出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璃。”

“陆勤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兄。”

戚相思看了她一眼:“陆大人还吩咐了你什么。”

“陆大人让属下转达齐姑娘,属下的所有支出都由誉王府承担,按着王爷的吩咐,姑娘出入太医院属下都要在左右。”

戚相思拨着草药的手一抖:“行吧,那你就住在隔壁,等会儿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陆璃就自己去收拾了,戚相思看着她那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的神情,誉王府的那些侍卫,是不是都拜的同一个师傅。

很快来喜带着药箱过来了,里面的药瓶子没少,就是之前掉下去时震碎了好几个,这比丢箱子的结果好太多了,戚相思往来喜手里塞了个小银锭。

“这是做什么。”来喜推脱不要,“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和我客气?”

“买点酒,和他们一块儿喝。”戚相思把银子塞回去,“既然是熟的就更不用客气,你早点回去,别在这儿待太久。”

来喜没再推脱,收下银子后朝着那边开着的门瞅了眼,低声问她:“你把人留下了?”

戚相思点点头,来喜瘪嘴:“这哪里像是个内侍。”不过他也是机灵鬼,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中都有数,“来了有一会儿,等下公公寻人,我先走了。”

戚相思目送他出去,这厢陆璃已经把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戚相思走进去一看,再看看铺床的陆璃,难掩惊讶,这哪里像个姑娘家的房间,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齐姑娘,属下已经收拾妥当了。”戚相思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梳妆台,转头看她,瞥见了她头上的钗子,心中略感安慰,“这钗子看着旧了,我那儿再给你换一副。”

陆璃摇头:“属下就戴这个,不用换。”

戚相思还想着给她搭配像样的首饰,可入夜去百花巷后她才发现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她的钗子是装饰,而她的,都是武器。

第099章

前去百花巷的次数多了,戚相思和几个花娘也熟络了起来,阿岚这样的都是性情中人,戚相思不看低她们,她们也乐意交她这个朋友。

“好些日子没看到何大夫了。”阿岚一手搁在脉枕上,一手托腮看着戚相思,随后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陆璃身上,嘴角莞尔,“哟,哪里来的俊俏妹子,可真英气。”

习武之人气质不同,穿上男装后的陆璃多了分男子英气,格外引人注目。

戚相思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哎,你都说是妹子还这么瞧人家,合适么。”

阿岚不掩眼底的喜欢:“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般俊俏的,是个妹子我也愿意服侍。”说罢还时不时的向陆璃放电。

戚相思受不了她,写下药方:“比上回好了许多,下次来说不定可以断药。”

“能不好么,生意都没有。”阿岚捏着药方叹气,“去年十一月开始,楼里接连登台了几位姑娘,我们这帮年老色衰的自然就没人光顾了。”

“那我就放心了,趁此机会你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肯定不输给她们。”戚相思从药箱里取出瓶子递给她,“这是给徐凤的。”

“你们师徒俩,就见不得我好,怕我赎了身巴着何大夫不放是不是,净让我休息。”阿岚嗔了戚相思一眼,随后叹息,“齐大夫,你要是得空,随我去逍遥楼看个人如何。”

这时辰百花巷里已经开始热闹了,估摸着不会有人来看病,戚相思收拾了药箱,跟随阿岚从巷子的后门进了逍遥楼。

从后院到前头,走的不是迎客人的主楼梯,阿岚带着戚相思从侧边的楼梯上去,过了隔道儿的屏风就能看到底下的大堂,脂粉味酒味相冲,各种笑声。

“原本我不该拜托你的,可谁让我是个多管闲事的,以前有杜鹃,如今又有个楚楚,积郁成疾都病了十来日了,我真怕她会就这么把自己给愁死。”阿岚朝着走廊尽头看了眼,到了前面一间有丫鬟守着的屋前,和她说了两句,等丫鬟推开门请她们进去,戚相思见到了阿岚口中的楚楚。

靠窗的躺椅上靠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姿绰约,貌美秀丽,比起外头那些浓妆艳抹的,要胜出多筹。

唯独是她脸上的神态,薄粉之下,眉头紧蹙,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哀伤,脸色看着也不太好,我见犹怜,惹人疼惜。

“阿岚姐姐。”楚楚看到她们进来,软软的喊了声,瞧见阿岚身旁的戚相思时愣了愣,怎么多了两个如此穿戴的姑娘。

“今天齐大夫过来,我请她上来给你看看。”阿岚搬了墩子让戚相思坐下给她看诊,楚楚苦涩的摇头,“没用的,我这是心病。”

“你那心药已经成了亲,不会再过来了。”阿岚一语戳中她心中所想,戚相思搭上她手腕时她已是泪涟涟,肩膀颤动,哭的伤心。

去年刚刚登台,买下她□□夜的是京都城中赫赫有名的骊山王府四公子,舍得花钱模样又英俊,足足包了她半年多,期间都不曾让她接过别的客人。

这不,涉世未深的楚楚对他情根深种,见着人时欢天喜地,见不着人茶饭不思。

一旦情根深种就容易幻想,幻想跟着他离开百花巷,幻想去骊山王府和他过一辈子,就是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别人就是来玩的,当她还翘首以盼他过来,一个消息传来,人家要成亲了。

亲事定下后那四公子就没再来逍遥楼,迫于压力楚楚开始接客,心中希冀未灭。

可她送去的书信和信物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直到半个月前骊山王府举办喜事,她就开始郁郁寡欢,饭也吃不下,客人也不接,日渐消瘦。

阿岚太了解逍遥楼里的妈妈是什么脾气,能纵容你半个月已经是极限,要不是看在她年轻,还有大把银子可以赚,换做是年纪大一些的,早就被拖去虐打了。

所以她才找齐大夫过来看看,否则这幅样子,没等虐打就先把自己熬死了。

“骊山王府么。”戚相思给她搭了脉,看她眼底涌起的期盼,说的直白,“据我所知,那是他们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主母五年内无所出才允许纳妾,不许养外室,妾室所生的孩子都由主母养着和妾室无关,至于外室,一经发现,养外室的子孙就会被赶出骊山王府。”

楚楚脸色一白,她根本没有进骊山王府的可能性。

“再说那四公子,生的是英俊潇洒,可也风流成性,百花巷中他包过的姑娘没有百也有十,若非骊山王府有那样的祖训,他的亲事还没这么好说。”戚相思在她手腕下针,示意她躺下,“心结气闷,积郁成疾,日子久了伤内腑,到那时可没这么好治了。”

忧愁了这么长一阵子也不是戚相思三言两语能安慰好的,楚楚转而是满心对心上人的不忍,怀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那他一定是迫于家中无奈才没有到这里来找我,如果他愿意,我也可以陪他远走天涯。”

阿岚在一旁嗤笑:“你愿意他可不愿意,为了你被赶出骊山王府,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爷,你来养他不成,你们就靠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当饭吃?到那时候只怕是你还没嫌弃他,他就开始埋怨你了。”

楚楚泪眼朦胧的看着阿岚,阿岚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你以后会想明白的,心神不宁喘不过气,就让齐大夫给你开些药。”

话音刚落,戚相思正提笔写方子时,屋外忽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个男子直接推门闯了进来,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样子,看到坐在窗边的楚楚时脸上即刻有了笑意:“谁说楚楚姑娘身子不舒服,本大爷看她挺好的啊。”

外头的妈妈赔笑着拉住他:“洪爷,楚楚她这阵子身体真的不舒服,这都没安排客人,我怎么会骗你呢。”

“胡扯!”男子长的壮实,一把推开了迎上来的妈妈,板着脸孔威吓,“老妈妈,我看你们是看不起我啊,我这都等了四五天了还见不着她,怎么,嫌老子银子给的不够多是不是。”

“哪儿敢啊,洪爷,楚楚她是真的不舒服,您看看她,都瘦了好些,这要是能接客我哪儿会拒绝您呢。”妈妈又迎上来拉他,示意身后的人赶忙把人先带出去。

可力量悬殊太大,被叫洪爷的十分轻易就甩开了她们,沉着脸看坐在那儿写方子的戚相思:“原来是屋里藏了个秀才小儿,难怪老子等这么多天都不肯见,胆敢诓老子!”

“洪爷,这可不是客人,这是给楚楚看病的大夫。”阿岚见此笑着迎过去挽住他,“您看您,这有什么好气的,楚楚她的确是病了,您打咱们逍遥楼里问问,她都有半个月没接客了。”

“你给老子滚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秀才书生入了你的眼,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洪爷一把推开了阿岚,朝着戚相思走去,只是那手还没搭上戚相思的肩膀就被陆璃挡住了,洪爷哼笑:“还有随从,难怪敢拒绝老子。”

那一拳挥过去看着劲道就很狠,陆璃躲的巧妙,用手臂挡在他的手臂上借力带离开了戚相思身旁,砰的一下,最后他一拳砸在了搁在架上的花瓶。

门口的妈妈心疼的直跺脚:“还不快拦住他们,可别打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