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嗔冷哼了声,懒得提起,“你这么想要这张,你手上有几张了。”

“还是师傅眼力好,瞒不过您。”戚相思嘿嘿一笑,“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张,师傅您见多识广,一定比我清楚!”

说完后戚相思忙起身,走到门口抢话:“何伯,您那面还没下吧,我去帮您,我看火可有一手了!”

一溜烟人就在何嗔眼前消失了。

“还说自己是齐家人,哼!”何嗔往后一靠,齐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野丫头。

......

戚相思跑到了厨房,在门口张望着等何伯来了,舒了一口气:“何伯,师傅为什么对那些书生气?”

“齐姑娘有所不知,二十三年前,老太爷就是为了要找那所谓的仙山,把病卧的夫人和老爷独自留在这儿,这一去啊,再也没回来过。”何伯叹了一口气,“没过两年夫人就病逝了,这家就只剩下老爷一个人。”

“二十三年前,那师傅岂不是个孩子。”戚相思在灶台前蹲下,看着里面烧旺的火,难怪他这么对待那些书,又如此避讳王生求药的故事,那张图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是啊。”何伯摇了摇头,“老太爷本意是想给夫人找药治病,但这么多年过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老爷嘴上不说,其实想过很多办法打听,齐姑娘,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仙山仙药,都是人胡诌的,要真的有,这人岂不都是能脱离生老病死了,您不能信啊。”

“何伯,您放心吧,我不信这些。”戚相思丢了柴火进灶台内,里面的热气烘的脸都热乎乎的,眼睛都炙热了,她是不信,可有人信呢,何太医的父亲对其痴迷到了这程度,祖父当年都不及他十分之一,而齐鹤年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第116章

天色渐暗,屋檐下挂着几只灯笼,屋外的小院内摆了桌。

何伯从地窖里拿了一坛陈年花雕,打开盖子那香味就四溢开来,戚相思凑近闻了闻,笑嘻嘻问陈伯:“这恐怕比我还年长啊。”

“齐姑娘好眼力,这酒还是老太爷当年带着老爷酿的。”何伯看了何嗔一眼,倒到酒壶中拿到一旁温热,之后给戚相思斟了杯,“您尝尝。”

“家中有长辈酷爱喝酒,也喜欢藏酒,所以略微知道些。”戚相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加温后的酒香醇厚实,酒劲也没那么大,她眯着眼夸道,“果然不同凡响。”

满院子都是酒香,闻着便让人心情愉悦,何嗔直接从酒坛中倒酒,一杯下去面不改色,唯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

“还做了一盆烧酒鸡,齐姑娘等着。”何伯笑呵呵赶去厨房里看炖煮着的鸡肉,院子里一下没了声响,戚相思看了何太医一眼,何伯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只是一把年纪的人,总不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来开解,遂她举起杯子,“拜师学艺还没给您敬过酒。”

何嗔哼了声,倒也不说那口头禅了:“太医院不回,避暑山庄也不去,齐家就不管你?”

“我在惠州生活了这么多年,回齐家也不过堪堪三年,三年中有两年在太医院,谁管我?”戚相思喝了一口,有些呛,眯着眼适应了从喉咙下去的刺激,花雕酒,戚家也有,姐姐和她出生时都是祖父亲手酿造埋的,那应该要叫女儿红,小时候她嘴贪,还喝醉过。

何嗔瞥了她一眼不语。

很快何伯把烧酒鸡端来了,戚相思笑嘻嘻的说了句冬病夏治,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何伯特别高兴,坐下来也小酌了几杯,天色已黑,院子里弥漫着香浓的酒味,远处还能听到由百花巷里传来的热闹声。

总有这样那样的恩客给花楼中的花娘们捧场,敲锣打鼓放烟火,肆意的很,戚相思抬起头,远处的天时不时的绽放烟花,城中的别处逐渐安静下来时,这里正值盛世。

手中的酒杯晃悠了几下,何伯问起她家人的事,戚相思回头,托腮笑着道:“我还有个弟弟。”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了敲门叫唤声。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何伯起身前去,不一会儿过来回禀,“老爷,是张家老爷和夫人。”

戚相思一愣,和何嗔对看了眼,后者搁下酒杯:“请到前厅去。”

......

张靖打量着屋子内外,看到柱子上刻画的一些图案有些好奇,想上前看仔细些,被张大夫人拉在了身旁:“别动。”

如此也止不住好奇心,张靖看着厅堂中挂着的画,怎么都觉得和家里的不一样。

等了有一会儿后张大夫人还不见人来,脸上浮了些着急,转头看张大老爷:“老爷,这不会是不在家吧。”

“都请进来了怎么会不在。”张大老爷心中也没底,这么晚了过来拜访实在有些叨唠,“明早过来也可以。”

“明天靖儿都回书院去了。”张大夫人握紧儿子的手,心中颇有些怨气,“老爷明知道是谁又不说,反倒是咱们得瞒着出来。”

张大老爷看了她一眼,没等开口外面有了响动。

何嗔走进来,看到张大夫人身边的张靖时眼神顿了顿,随即让何伯去煮茶,邀他们坐下:“这么晚了过来,不知几位有何事?”

夫妻俩对看了眼,张大夫人拉着儿子上前:“何太医,您医术高明,能不能给小儿也看看。”

何嗔的视线再度落在张靖身上:“哪里不舒服?”

“赶上书院里放假,六天前他回家来,住了几日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闹起了腹疼。”张大夫人牵着儿子,细看之下张靖的脸色是有些差,但也不至于到病怏怏的地步,何嗔示意他上前,“怎么疼法?”

“夜半时忽然一阵一阵疼,白天就没事了。”张靖捂着腹部对昨夜刚经历过的事记忆犹新,实在是疼的难受。

“出恭过没?”

张靖摇摇头,就是腹疼,可不是拉肚子,张大夫人有些着急:“何太医,这是怎么了,也不像是吃坏了肚子。”

何嗔要张靖上前,搭了下他的脉:“疼了几天?”

“三天了。”

“以前有没有疼过?”

“在家没有。”

何嗔让他张嘴:“在外呢?”

张靖朝着张大夫人那儿看了眼,犹豫了一下:“在书院里的时候疼过几回,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就没在意。”

张大夫人神色一变,显然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在家这几日,头两次疼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孩子硬气也不肯说,要不是昨天半夜她心神不宁睡不着过去看看,到现在她还蒙在鼓里。

“找过大夫了?”

张大夫人摇摇头,何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怎么不找大夫看看。”

“以往是有专门来家里看诊的大夫的,家中大小的病都由他诊治。”张大夫人顿了顿,“可”字出口余下的声音就轻了没再往下说,何嗔是听明白了,可连张老爷中毒多年都没给诊出来,自己儿子如今这毛病,恐怕说出来的和实际的又不一样。

说白了,张大夫人这是觉得有人在害她儿子,又觉得家里往常请的大夫让人给收买了,请了了说不出所以然来。

何嗔却不吃这一套,他冷哼道:“你们真当我这儿是慈善堂不成,这个大夫不行就换一个看。”

张大夫人愣了愣,一旁张大老爷赶忙道歉:“何太医,多有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说罢去拉张大夫人,张大夫人不肯,外头那些大夫她现在信不过,谁知里面有没有别的猫腻,好不容易求到了个太医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正当他们要起争执时,前厅后头的厢屋内忽然传来了东西摔落的声音,何嗔脸色一黯,一旁何伯笑呵呵的打圆场:“里面开着窗透气,应该是猫进了屋打翻东西了。”

张大夫人有些尴尬,心中是不愿意走,但到底是求人帮忙,惹恼了人连她老爷的都不给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遂她拉起张靖要告辞离开,快走到门口时何嗔开口了:“我派个人去你家看看。”

张大夫人脸上一喜,捏紧着张靖的手转过身,只见何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何伯会意,走出屋子之后绕到了前厅后头,请躲在厅后许久的戚相思出来。

张靖一眼认出了她,礼貌叫了声姐姐,戚相思跨入厅堂的脚步一顿,笑着冲他点点头,走到了何嗔面前,端的态度十分恭敬:“师傅您找我?”

何嗔怀的什么心思戚相思清楚,她的那点小心思何嗔也清楚不过,后头张大夫人自然也认出了戚相思,神色微凝,怎么她会在这儿,还是何太医的徒弟。

“这件事交给你了。”何嗔淡淡的交代,“你去一趟张家看看,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

“是,师傅。”戚相思低头一笑,转过身请张大老爷夫妇出去,直至送到了门口才笑着安抚,“两位不必担心,师傅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没有大碍,明天一早我会上门拜访,还请令公子晚半日再出发前去书院。”

“那今晚。”张大夫人还欲说什么,被张大老爷拦了下来,待那门阖上,张大夫人有些责备的转头看丈夫,“也没说好坏,怎么还拦着我。”

“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李夫人花了重金才求的他给我们看诊,带靖儿过来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个?”张大老爷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直观想到的就是利弊,早前花了这么多银子来求医人家都是爱答不理的,眼下这么晚了上门,又凭什么搭理呢。

“我这不是心切。”张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如今说起这个来你头头是道,我为何要求到这里你不清楚?”

当着孩子的面张大夫人也不和他吵,上马车离开了巷子。

......

夜幕垂落,城里的灯火渐渐熄灭,戚相思坐在院子里,背靠着树仰头看百花巷方向,唯有那边的天空比较亮。

手里的杯子握了许久,杯中的酒不过才少了一半,夜风徐徐吹的人很舒服,空气里还有何伯点着的驱蚊草味道,戚相思眯了眯眼,耳畔传来了何嗔凉凉的声音:“你倒是舒坦。”

“多谢师傅收留。”戚相思笑着道谢,背后没有声音,她则是看着一片漆黑的天问,“仙山是什么样子的。”

“这世上没有仙山,都是痴心妄想之徒臆造出来的。”何嗔在石凳上坐下,正色道,“你要找那地方究竟所为何事。”

“仙山就该有洞府,不然哪来的仙药,师傅您说对不对。”话本子上都是这么描述的,英雄人物披荆斩棘找到上古仙人留下的洞府,机缘颇深,在里面找到了仙丹,那既有仙山,就该有仙人洞府,不然何来仙药。

何嗔冷哼:“那是王公朝堂,不是市井庙街。”

戚相思默声,半响,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不会牵连您的。”

第117章

第二天一早戚相思离开了何宅前去张家,沿途在铺子里买了些东西,到张家后在前厅等了会儿张大夫人才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事,张大夫人心中对戚相思存了些疑,带她去张靖院子时候一路问起她的事:“姑娘是哪家的,跟着何太医学医多久了?”

“师傅既要我过来,夫人您放心便是。”戚相思看着前面的院子,“就是这儿?”

张大夫人点点头,还是担心儿子腹痛的缘由:“昨日又疼了,何太医也没说是什么问题,今天既然来了也得让我们心里有个底才好啊。”

戚相思不语,进屋后打量了下四周,富庶的张家不比那些官家差,张大老爷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捧在手心里的疼,所以,屋内的各样摆设用的也都是最好的。

小书房内架子上摆着不少书,就寝的屋子内收拾的很干净,戚相思走到窗台边上往外看,视线落在两盆绿油油的盆景上:“这兰草养的真不错。”

张大夫人也不知道她是何意,便笑着道:“他平日里都在书院,这儿都是差人打理的。”

戚相思转身看摆在床边不远处的曲凳,凳上还摆着个精巧的小香炉:“令公子有点香的习惯?”

“是啊,这孩子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好了之后还经常睡不好,也是经人指点得了这安神香,用了好多年了。”张大夫人见她一直望着那香炉,心下有些担忧,“是不是这香有问题?”

殊不知戚相思在意的是她那句“生过一场大病”,回过神后戚相思把就寝的屋子看了个遍,问张大夫人要香炉内的香灰。

“丫鬟一早就拿去倒了。”张大夫人有些意会过来她的意思,赶忙差人把放安神香的匣子取来,戚相思摆手,“这些没用。”要真是熏香有问题,明知道今天要回书院,怎么会在盒子里动手脚。

“娘。”这时门口传来张靖的声音,张大夫人转过身去,见儿子在门口,脸色微变,只低声问他,“不是让你在阁楼里看书,怎么过来了。”

“她来给我看病,我应该来的啊。”戚相思来之前张大夫人就叮咛过儿子,乖乖呆在阁楼里不用过来了,可张靖就是想见这个姐姐。

戚相思感觉的到张大夫人对自己的戒备,笑着让他坐下:“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

和昨日何嗔诊脉的时候一样,腹痛之后夜不能寐有些气血虚弱,但要说别的病症却是没有,更别谈张大夫人心中担忧的中毒。

“你说在书院里时也犯过几回,都是什么时候?”

“回来之前有过四回,也是夜半的时候疼的。”

戚相思收回手抬头问张大夫人:“夜不能寐,是不是书院里也放有香炉?”

张大夫人点点头,像是普通的书院都是好几个学生住一间,浔山书院束脩高,安排学生住处也好,张靖一人一间,张大夫人什么都给添置齐了,就怕那儿缺什么。

戚相思又问:“具体是哪几次?”

“回来之前疼了一回,还有三回是上月书院内论考时,更早以前就不知是不是了,有时吃坏肚子也会疼。”张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对上戚相思笑盈盈的眼神颇为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疼了几次,睡一觉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戚相思不自觉想到了以前,那时他才过周岁,顽皮的很,不至于到上蹿下跳却也让娘和伺候的人头疼不已,有一回自己在走廊里摔了一跤,旁边的人倒是急了,问他疼不疼,他还自顾着挪到门槛上坐下,小手给自己揉着膝盖,用他那仅会的几个字安慰她们:“我好的。”

戚相思忍住想揉揉他的冲动:“我这儿有几样东西,你闻闻。”

戚相思从药箱中取出三个小盒子,打开其中一个让他闻,张靖凑近就皱了眉头:“好臭!”

第二个没什么气味,过了会儿后戚相思让他闻第三个,张靖的眉头都快拧成结了:“这什么好难闻。”

这样的神情没有维持多久,一炷香的时辰后,张靖忽然腹部一抽,像是痉挛一般,紧接着就觉得脸颊热热的,头还有些晕,就像是夜里闹腹疼一般,整个人就想蜷缩在一起,难受的厉害。

戚相思在杯子里放入药粉掺水给他喝:“是不是这么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症状才渐渐缓解下来,点了点头:“比这疼的久一些,不过不会头疼。”

张大夫人见她故意给儿子闻这些,面色有些不善:“他闻的这是什么?”

“安神香里添了别的,因为量轻,入睡前闻着没什么大碍,半夜过去熟睡了积累的多就开始闹腹痛,后半夜香烧完了症状过去自然就好了,白天时也和往常一样,发现不了什么异处。”戚相思翻开小香炉,底部还积着些灰,仔细闻能分辨出一二来,可偌大的屋子,这些味道散开来之后就不太明显了,又有安神香本身盖着,只是这下的量,有点像是恶作剧啊。

“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张大夫人听着觉得不太严重,心里又没什么底,“究竟是在哪里动了手脚。”

“没有大碍。”影响他夜不能寐,不能好好考试,回了家又睡不好,真要人命就不会是这样小打小闹,“张夫人,我刚刚过来时看到,府中似乎是很喜欢种曼陀罗花。”

“那是三弟妹喜欢,种了一些,都是在她自己院子里,就前阵子开花时在外院摆了几株。”

戚相思把盒子都收进去,抬头看张大夫人:“那张夫人的心可真够大的,如此毒物留在府中,也不怕谁误食了出人命。”

张大夫人一震,花有毒她自然是知道,外院还种着几株夹竹桃,但听她这么一说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对:“安神香里参的是这个?”

“若是没想错,不过用量很浅,所以令公子只是夜半腹痛,若是下的量多,令公子昏厥不醒都有可能。”张家人如何相处的她不清楚,可这张大夫人执掌的张府却是令人觉得满是漏洞可以钻,“至于到底是谁动的手脚,还请张夫人自己查明才是。”

戚相思看着张大夫人的反应,再怯懦的性子遇到丈夫和孩子性命攸关的事也会奋起维护,张大老爷中毒的事也应该查清楚了才是。

“还有一件事。”戚相思写下一张药方,“总是依于安神香并非长久之计,此物虽说对身子无害也不能常用,令公子这夜不能寐是睡不着还是如何?”

张大夫人朝着儿子看了眼,旁人不知,她却清楚原因是什么,这孩子抱过来之后一直哭闹不止,大病一场后与他们也不亲,张大夫人想了各种法子都没用,最后还是那安神香有了些效果,久而久之也有些依赖上了,见对身子无害,这些年下来也成了习惯。

张大夫人眼底流露出疼爱:“是睡不安稳,夜里总是梦多,睡得不踏实,半夜容易哭醒。”

戚相思搁在桌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低头看张靖,声音柔和:“你都梦见了什么?”

“总是梦见下雨。”张靖并没有想很久就说出了口,这是他从有记忆开始,夜里做梦时最常梦见的场景,磅礴的大雨,天又黑,哪里都瞧不清,又冷又饿,特别的无助。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戚相思眨了下眼睛,将酸涩吞回去。

一岁多的孩子记忆很短,可那个下大雨的夜里他被留在张宅门口的情形,即便是不记得了,最深处还留有影子。

“这些年可还有做这些梦?”

“比以前少了。”张靖总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在脑海深处,让他感觉自己忘了一些事,和张家无关,却不知和谁有关。

“好了,靖儿。”张大夫人并不愿意儿子提起这些,笑着提醒他,“你今早不回书院就要错过一堂课,还不快去阁楼好好温习,免得把先生教的忘了。”

张靖点了点头,朝着戚相思看去,其实昨天在那太医的地方看到她还是挺高兴的,原本他就想好好谢谢她和那位哥哥:“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戚相思明显感觉到张大夫人在看她,遂她笑着拍了下他的额头:“你叫我戚姐姐可好?”

张靖默念了下,张大夫人示意丫鬟赶紧带他出去,等屋内就只剩下戚相思和她,张大夫人才问她办法。

戚相思收拾好了药箱:“令公子的这个问题还是让我师傅来瞧瞧比较好。”

到底是对戚相思身份存了疑,张大夫人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有些奇怪,似乎是对张家的事很了解,遂笑着说道:“那日见到戚姑娘时我还有些不相信,想来是我眼拙了,戚姑娘能够拜师在何太医门下,家中是否也是行医的呢。”

戚相思点了点头,张大夫人又问:“戚姑娘可有兄弟姐妹,都是在京都城中么?”

“我还有个弟弟,家中长辈都不在京都城中。”

张大夫人点点头,送她到了门口:“冒昧的问一句,戚姑娘这样的姑娘应该有许多人上门提亲才是,可否许了亲事呢?”

戚相思望着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礼貌而疏远:“多谢张大夫人关心。”

张大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尴尬,命人取了诊金放到戚相思手里,“还望戚姑娘千万收下,昨日之事确实唐突,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何太医。”

戚相思不客气的收下了诊金,跨出了张家大门,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望着张大夫人轻笑:“张夫人,冒昧的问一句,令公子真的是你和张老爷所生?”

张大夫人身子微震,脸色随即黯然下来:“戚姑娘,你这么问是何意思。”

“我虽是旁观,却也看得出张家其他人对令公子是何种态度,闲言碎语若是不除尽,往后等他长大就会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份。”那日张家大公子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志儿已经八岁了,到了渐渐懂事的年纪,当他能成熟分辨这些是非的时候,又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张大夫人哄个几句就信了,到那时候他自己去追根究底时谁还拦得住。

“当然,我不过是个外人,这些话张大夫人听听过也无妨。”

不去看张大夫人什么脸色,戚相思转过身出了张家大门,走了不多时,陆璃出现在了她身旁:“姑娘为何不对她直说。”

“我不能只为自己想。”她何尝不想直接和张大夫人道个清楚,也想和志儿相认,可她得考虑后果,她要的是自己出了事他还能够安安稳稳留在张家,也不必背负那么沉重的担子。

陆璃默然:“姑娘打算一直瞒着他?”

戚相思笑着摇了摇头:“走吧,我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此人自称是南淮那边的百事通,就是不知真假。”

“在城里?”戚相思抬头看了下天色,现在过去一趟,下午回齐府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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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傍晚时戚相思才回到齐府,去碧秋院给齐老夫人请安,发现大家都在,戚相思一一问安,在齐敏青旁边坐了下来。

“自从五丫头去了太医院,见着的日子屈指可数啊,六丫头出嫁那回过去一晃又是好两月,眨眼的功夫人就这么大了。”齐老夫人乐呵呵道,整个人越发显得气色好,于她而言如今是更舒坦了,几个孙女都嫁的这么好,儿媳妇执掌中馈,两个儿子仕途又是蒸蒸日上,年老自此就图儿孙满堂和乐享福。

“是呢,别说娘您了,我总觉得一眨眼都大了,尤其是敏莺,几年前刚见到她时还是个小姑娘呢。”王氏掩嘴笑着,转头看顾氏,“弟妹可真是福气,几个女儿都养大了,敏兰已经出嫁,敏嫣也快了。”

“二嫂急什么,敏淑的婚事不已经商榷的差不多了。”顾氏淡淡一笑,“曹家小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十分的有出息。”

提到为女儿千挑万选下来的婚事,王氏就是再想掩饰都不禁流露出满意来:“那我也得多等上两年,敏淑现在还小呢。”

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曾听闻齐敏淑的婚事定下来,这回已经谈到了差不多的程度,戚相思朝王氏看去,曹家,那可真的是世家大族。

“要让她好好留在家中学学规矩了。”齐老夫人说归说,却没有半分严厉劲,眼角眉梢带的都是笑意,对于孙女的婚事她和儿媳妇一样很满意,“三丫头时常入宫,认识的人多,我看还是让她帮忙推荐个宫中嬷嬷过来教导的好。”

“说起这个,岳阳王府那儿要举办宴会。”王氏想了想日子,“说是八月中。”

“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六丫头嫁过去第一回操持宴会,你们都过去。”齐老夫人看屋里这么多人,随后吩咐顾氏,“你把敏嫣和敏莺都带去,一家子姐妹。”

视线从顾氏那儿投过来,像是在询问戚相思的意思,不过没等戚相思开口,王氏那儿先说了话:“敏莺在太医院中一向刻苦,老爷说起过,教导过她的几位太医都是赞不绝口,如此的话,告假一两日也没关系。”

“也是。”齐老夫人关切齐敏兰在岳阳王府的生活,“说起来成婚没多久就去了郡北,别分离太久才好。”

“娘,那也有好处,眼下没有身孕,正是时候和两个孩子培养感情。”后母难当,若是进门就有了身孕,注意力和重心都在自己孩子身上,往后哪里还会有更好的机会和两个孩子熟络呢。

这一聊从岳阳王府又聊到了十皇府,从碧秋院离开时天色渐暗,齐敏青和戚相思走在一道,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快到分叉口时问她:“五姐,你忙么,要不我去你那儿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