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主屋门口的戚相思朝着林妈妈微微点头,林妈妈笑着喊了声五姑娘,掀开门帘请她进去。

林妈妈朝着内屋说了声五姑娘来了,过了会儿齐老夫人身边的璞玉给她开了门。

内屋的药味很浓,混杂着香炉内散发出来的安神香味,有些闷。戚相思看了眼闭塞的窗,屏风后的床上齐老夫人靠在那儿,看似泛红的面色实则是屋内闷热所致,凹陷的眼窝没有多少神采,和戚相思对视时还有些迟缓,眼眶周围的青痕明显,夜不能寐,折腾的没有精神。

方氏守在齐老夫人身旁,见戚相思进来,早一步开了口:“母亲,是敏莺回来看你了。”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朝她招手,嘴唇微动:“来。”

戚相思在璞玉搬来的墩子上坐下:“老夫人。”

“你去忙罢,让敏莺陪我说会儿话。”齐老夫人摆手要方氏出去,拉住了戚相思放在膝盖上的手,语气里参着些心疼,“在誉王府不容易吧。”

“我奉命去给誉王爷调理身子,要做的事情不多。”戚相思轻缩了下手没能收回,于是她提议,“久闭气不畅,我给您开些窗透透气吧。”

“坐着罢。”齐老夫人抓牢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紧紧的盯着,“敏莺,你怨不怨你爹。”

“老夫人。”戚相思微垂眸,“您想问的,是不是阿莺。”

“我问的是你。”

“老夫人,我是替阿莺来认祖归宗的,我对齐三老爷并没有怨言。”

齐老夫人紧握着她的手追问:“那对齐家呢。”

戚相思一怔,随即展颜:“老夫人说笑了。”

“那孩子可怜,在外孤苦伶仃好几年,没人管,受尽了苦难。”齐老夫人叹气,“就这么闭了眼,不用继续受苦,倒也是解脱。”

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死亡似乎对当时病重的阿莺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可眼前的人是阿莺的祖母啊,怎么能用旁观者的情绪去看待。戚相思嘴角微动了动,忍住了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你代她来齐府,是为了让她认祖归宗,现在魏姨娘的墓都迁回来了,顶着她的身份在外你是齐家五姑娘,孩子,你也算半个齐家人。”齐老夫人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凹陷的眼睛在此看来格外醒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能做对不起齐家的事啊。”

齐老夫人这一喊,脸色更加泛红,她就这样紧紧看着戚相思,戚相思平静的看着她:“老夫人,您何出此言。”

“孩子,就算是知道你不是敏莺,齐家也替你把这件事瞒下来了。”齐老夫人不住的强调着她身份被揭穿的后果,欺君之罪,要砍头的,“我们待你不薄,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能做对不起齐家的事。”

看着齐老夫人,戚相思轻轻一笑:“老夫人,齐家开设这么多的医馆,救过不少人,几位老爷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您为何总这么说呢。”

第147章

天已黑,戚相思离开碧秋院没多久王氏带人过来看齐老夫人。

屋内灯火昏黄,齐老夫人靠在那儿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娘。”王氏吩咐璞玉把药端去保温,到床边扶住了她替她柔顺后背,“您累就躺下休息,我让林妈妈出去看着,就别叫小的们进来打扰您了。”

齐老夫人咳的脸颊通红,抓住王氏的手问:“有鹤年的消息了没?”

“前几日老爷才派人送信过来报平安,娘您忘了?”王氏耐着性子安抚她,“老爷出门前也说了,这一趟得去不少日子,您不用担心。”

齐老夫人眼神微晃,心怎么都安不下来:“这阵子我总是睡不安稳,夜里翻来覆去的,总想起那些事,都这么多年了......”

王氏脸色一滞,松了松拉着齐老夫人的手轻笑:“娘,您这是身子不舒服,等病好了就舒坦了。”

“你们别当我老糊涂,这一趟鹤年去做什么,我心中有数。”齐老夫人说罢嘴里念叨了句“阿弥陀佛”,转头看王氏,止不住的担忧,我担心齐家这是要遭难啊。”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王氏示意玉璞把药端来,吹了吹喂给齐老夫人,“齐家的家业在大哥的打理下蒸蒸日上,老爷虽是太医但得圣上信任,小叔子如今也不错,能够独当一面,就说这些孩子,说出去哪家也没咱们有脸的,怎么会遭难。”

王氏话音刚落端着药碗的手被齐老夫人给抓住了,王氏赶忙抓稳交给玉璞,抬头对上齐老夫人,却见她瞠大着眼眸瞪着自己,又像是瞪着她的身后,满是不安和惧怕。

这一瞪王氏的心也跟着慌了下:“娘!”

“报应啊。”齐老夫人忽然哭腔说了句,“他们要来寻仇。”

齐老夫人的力道已经抓疼了王氏,可她眼下也顾不得自己疼,赶忙叫林妈妈进来安抚住老夫人,却怎么也止不住老夫人念叨寻仇两个字,参杂着阿弥陀佛的字眼,像是疯言疯语。

好不容易安抚了齐老夫人,王氏和林妈妈到了外屋,提起老夫人身子时,王氏提了句:“敏莺刚才来过了?”

林妈妈点点头:“大夫人适才也在,老夫人看着精神不错,就留五姑娘单独说了会儿话。”

“怎么能留她们单独说话。”王氏脸色一沉,“一早大夫来看时还说好了许多,现在这样子,肯定是她说了什么话。”

林妈妈一怔,二夫人的意思是五姑娘刺激了老夫人。可她就在屋外,有什么大动静她怎么会听不见,屋内一直是安安静静说说着话的,五姑娘出门时脸色还缓和有笑意,于是林妈妈解释道:“老夫人这几日夜里一直睡不安稳,吃的也少,我想她是因为担心出门在外的二老爷。”

“林妈妈你是这么认为的?”王氏打断林妈妈的话,话语意味深长,林妈妈默然。

......

不知碧秋院发生了什么的戚相思在回四宜院的路上遇到了同行的齐敏淑和齐敏兰,过去并不融洽的两个人此时看着倒挺和睦,直到看到戚相思,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来。

齐敏淑轻嗤了声,和哥哥是一个态度,扬声讽刺:“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誉王府的齐医女。”

向来是第一个针对戚相思的齐敏兰这回退居了二线,站在一旁只淡淡的看着她。

戚相思看着忽然同盟了的两个人,想起了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用来形容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最恰当不过。遂她不说话,微笑的看着她们。

显然齐敏淑觉得这句话杀伤力不够,眼底泛过一丝狠劲:“别人进不去的誉王府你能呆着,本事不小啊,我看那些日子你去百花巷给那些花娘治病是假,学东西倒是真的,这些是不是都用在誉王爷身上了。”

“啧。”戚相思低头看了看脚下,“七妹啊,不是我说你,平时都夸你稳重体态,这种话你居然也说的出口,你这番话到底是想说我用那些不入流的招数勾引了誉王爷,还是身份尊贵的誉王爷居然被百花巷那些用在客人身上的烂招数给拿下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在抹黑誉王爷,故意毁他名声。”

齐敏淑冷哼:“你还真成了誉王爷的走狗,什么事都不忘记带上你的主子,好让他护着你。”

“啪!”

清亮的巴掌声在小径上响起,齐敏淑捂着脸颊瞪着她,齐敏兰也被她这一举动惊到了,齐府上下谁敢打齐姑娘,连二伯和二伯娘都不舍得碰她一下,齐敏莺居然敢打她。

“你敢打我!”齐敏淑瞪着她,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牙关都有些发麻。

“我这是替二伯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等二伯回来,恐怕得去天牢里看你了,光是一个辱没皇家的罪就够你受的。”戚相思轻轻搓了搓手心,一字一句,“到时候,可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

“来人,给我拿住她!”齐敏淑甩手要丫鬟把戚相思抓牢,可几个丫鬟哪里是陆璃的对手,齐敏兰都险些给推搡在地,齐敏淑气疯了,“齐敏莺,你这个贱种,你竟敢打我!”

“啪”又是一声。

齐敏淑惊在了当场,反应过来后直接挣脱了丫鬟的保护要冲过来和戚相思厮打,戚相思却是冷冷的看着她:“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你不是贱种是什么,你!”

巴掌两声巴掌响起,那几个丫鬟吓呆了,五姑娘这是疯了么。

戚相思握了握发麻的拳头,瞥了齐敏淑一眼,大有她多说一个贱字她就再打她一巴掌的架势。

“齐敏莺你这个!”齐敏兰急忙拉住了齐敏淑,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会儿去找二伯娘她们来回也得不少路,明知打不过也不能继续挨打啊。

“五姐,你回来还没去看过母亲吧。”齐敏兰抓着齐敏淑的手用力按了按,笑着提醒,“七妹,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还要去看祖母呢。”

齐敏兰拉住齐敏淑,直到走出小径才松手,齐敏淑扭头看夜色下已经不见人影的转角,眼底迸射着恨意。

齐敏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在旁替她鸣不平:“这人不仅敢顶替五姐的身份,还敢动手打七妹,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知道二伯看中她什么,还让她坐着五姐的身份在外骗人。”

“她得意不了多久,等我爹回来,我要她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齐敏淑阴沉着脸,张口时候嘴里就尝到了腥咸,这让她心中的怒意越发旺,几乎是要烧掉了理智,这个贱人竟然敢动手打她,一个下/贱的乞丐,她算什么东西!!

“那她岂不是还要得意很久。”齐敏兰轻轻念了句,等齐敏淑看她时却又从容的笑了笑,“七妹,就凭她,难道我们还治不住?”

齐敏淑脸上片刻迟疑,齐敏兰循循善诱道:“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凭什么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学了点医,二伯护着她,老夫人又看着她可怜,可七妹你想想,这几年来她为齐府做过什么?四年前出现时就搅的齐府上下不安宁,这几年明里在太医院,像是给齐家长脸了,可实际呢,二伯娘让她回府她都敢拒绝,上回要带她出去见客,誉王府的人竟然强行上门要人,要不是祖母病了,碍着孝道,恐怕她仗着誉王府的墙高,都不屑进齐家了。”

齐敏兰的话无疑触动了齐敏淑的逆鳞,她从最开始就瞧不上眼这个做过乞丐的五姐,在得知她是冒充之后更是打心眼里鄙视和不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敢打她,还还不了手,这让心高气傲的齐敏淑如何能忍得。再者六姐的确没有说错,这事儿要是等父亲回来做主,说不定不会罚她。

“七妹,她这人惯用的伎俩就是骗,之前她把齐家上下都给骗的团团转,谁都没有发现她是冒充的。”齐敏兰靠近齐敏淑低声道,“我想二伯他,一定是受了她的蒙蔽。”

齐敏淑冷哼了声:“她还能蒙骗的了谁。”

“她自然是蒙骗不了我们了,可她还拿留在宫中做医女的事蒙骗二伯,等二伯回来,还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了。”

齐敏淑脸色一凛,齐敏兰抓着这机会撺道:“留她在齐府可不是让她造次的,不能再让她这么嚣张下去了,我们得给她一个教训,要不然,恐怕连二伯都治不了她了。”

周遭沉默,被树荫遮住半边的齐敏淑脸上神情晦涩不明,半响,她开口:“你有什么办法。”

齐敏兰笑了,笑意在眼底堆积,声音越发温和:“明儿不就是个好时候。”

第148章

新年的热闹一直要持续到元宵,京都城中从十四到十六足足要热闹三天。

这样的日子里少不了出去逛逛,齐府自然也不例外。

马车到了祥安街外就进不去了,听了丫鬟回禀,马车内的齐敏青看向戚相思:“五姐,要不咱们就从这儿下吧。”

戚相思看了一眼窗外,见她兴奋的很,点了点头:“好。”

下了马车之后没见到齐敏淑她们,问了才知晓比她们快了一拨,已经快走到祥安街中段,齐敏青便拉着戚相思往人群里走,一面催促:“五姐,我们得快点。”

原本宽阔的马路因两侧摆出来的摊位显得有些拥挤,几乎是三步卖吃的,五步卖玩的,不远处飘来的香气惹人垂涎。戚相思见齐敏青走的急,在一个卖果脯的摊子上停了下来,齐敏青扭过头看她:“五姐,怎么不走了?”

“这不像你啊敏青,平日里看到这些你可迈不开腿,今儿是怎么了,连最爱吃的糖渍枣子都给漏了?”戚相思笑指着满大街吃的玩的,每回出来齐敏青都要把这些逛个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一样没往眼里瞧。

“这不是忙着赶去和七姐她们会和。”齐敏青朝着那声音最热烈的地方看去,眼底闪过一抹紧张,转而笑嘻嘻挽住戚相思撒娇,“看五姐说的,我可不是小孩了,怎么会迈不开腿。”

“是么。”戚相思站在那儿等玉石她们追上来,指了指摊子上的几样果脯,“既然来了就买一些。”

挑了枣子的又觉得蜜桃干不错,尝过之后还觉得梅子腌渍的好,眼看着戚相思是要黏在这摊子上不走了,齐敏青有些急:“五姐,我们赶快走吧。”

戚相思失笑:“你急什么,来这儿本就是逛,像你这般走马观花的,还不如坐在马车内看过。”

“六姐七姐还等着我们呢。”戚相思递了给她喜欢的枣子,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她,只听见咚的一声从不远处高台传来,齐敏青的焦急染到了脸上,“试赛开始了,五姐我们快过去!”

“你急什么。”戚相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六妹七妹一个已嫁,一个定了亲事,试赛夺魁的人与她们没半点关系,莫非,上头有你的心上人?”

齐敏青涨红着脸:“没有的事,只是不想让她们等太久,再者这儿人多,我们再不去她们该担心我们了!”

“只是这样么。”戚相思从那人群蜂拥过去的高台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她,齐敏青眼神微闪,“是啊,五姐也真是的,比我还孩子气。”

戚相思不再坚持:“那走吧。”

见戚相思终于不在别的摊位上逗留,齐敏青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朝着高台走去,热闹声越来越近。

祥安街两间酒楼之间的花坛上临时搭了个台子,每年元宵都有人在这儿比试,过去只是为了风雅,因为观看的人太多,久而久之输赢也就变的重要了起来,到了近几年随着奖赏增多,一年一度的试赛也成了元宵节的重头戏。

高台正前方站满了人,齐敏兰她们坐在侧边的看台上,远远看到齐敏青,忙叫丫鬟把她们带来,见玉石手里拿着不少,笑道:“我还以为五姐迷路了。”

齐敏淑朝着戚相思这儿看了眼没有做声,细看之下添了妆的脸颊还有些微肿,不等戚相思说什么,齐敏青忙撇清道:“是啊,要不是我拦着,五姐还要买的更多。”

齐敏兰笑了笑,邀她们坐下:“也才刚开始没多久,看完这个后我们去河堤放灯。”

坐下之后并没有什么交流,但台上热闹,台下喧哗,这儿的安静尴尬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戚相思慢条斯理的吃着袋子里的果脯,晒干的葡萄有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吃多了嘴腻,从玉石手中接过杯子,悠悠的喝着茶,赏着比试。

在她身后的齐敏淑终于有了动作,她倾身对身旁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随着掌声和欢呼声响起,丫鬟悄悄离开了看台。

......

试赛过半时已经角逐出了一个魁首,台上台下欢呼声不断,不多时就看到了又有人上台,手里端着一个锅子,倒像是个走错路的上菜伙计,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台上主持试赛的人逗他:“这位小兄弟,咱们这儿可没人点菜呐。”

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穿戴的确像是个伙计,但瞧着神态倒是落落大方,不急不缓的把手里的锅子放下,提盖打开,台上那主持的惊讶了声,这锅子里竟然炖着一锅子的药。

主持这样的试赛最讲究噱头,有人端着一锅子药上台倒是这几年第一回瞧见,众人安静下来,这人也说明了来意,比文比武都不稀奇,他是来比药的。

“那你说怎么比?”

“识药性,知药理,自然是比谁懂得多了,上来的人得先把我这一锅子的药先辨出来我才和他比。”

祥安街上这么多家药铺,找两个大夫掌柜的过来做评判也很容易,见他这么嚣张,很快就有人上台要和他比试,只是那看似不大的一锅子药难倒了不少人,还没轮到比试就先栽在了这上头,眼看着那人越发得意,台下便有人不服了:“要是没人猜着这锅子里的,难不成你就当这第一了?”

“自然不是,要是最终都没人说全了这里的,我也就不比了。”男子说的谦逊,语气里却都是那意思,要是连这锅子里的药都认不齐,那他还有比的必要么,根本就没对手。

听他这么一说,台下哗然,如此这般挑衅怎么能忍,很快有人上台,接连四五个,终于有人说全了锅子里的药,和那人比了起来。

齐敏青看的聚精会神,当台上又一人败下时她也跟着呼了声,转头看戚相思:“五姐,那人好厉害啊,不知道是哪间药铺的伙计。”

“你看那人像伙计?”戚相思笑了笑,京都城再负盛名,也没有哪家医馆药铺的伙计这么能干,“就他那样,可以自己挑梁开药了。”

“这么厉害?”齐敏青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刚刚上去的人又下台了,眼看没人再上,按着规矩,得宣布他得这第一。

也就这时,台下不服气的声音再度传来,台上主持的正愁没事儿可说,于是怂恿底下说话的上台比一比,那人涨红着脸辩道:“那是没遇上太医院里的人,否则他哪里当的了第一。”

“话可不能这么说,难不成这文试武试也得状元进士来了才行?”

那人硬是红着脸不服气:“反正我不服。”

底下争的不可开交,坐在看台上的齐敏青跃跃欲试,怂恿戚相思上去试试:“五姐,你去呗,你不就是太医院里的学生。”

戚相思抽回手淡淡拒绝:“不去。”

“我看他也没有多少真本事,不就是认得些药么,看他那得意劲儿,五姐你比他厉害多了,上去杀杀他锐气!”齐敏青握着拳头说的激动,仿佛这会儿准备上去的人是她,眼底写满了兴奋。

“是啊五姐,否则这第一赢的也太容易些了。”齐敏兰坐在后面添了句,脸上的神情充满了鼓励,“这么多人瞧着,今后也没人敢小瞧了女子。”

说罢,齐敏兰冲着齐敏青使了个眼色,也没管戚相思同没同意,后者拉着丫鬟吩咐了几句,催促她赶紧去台子旁和主持试赛的人说。

不多时,戚相思听到了有人提起家五小姐,继而的,许多人朝着看台上望过来,视线集中在戚相思所坐的地方,仿佛这样能把她从这位子上拔起来似的。

“太医院”“女子”“齐家人”这样的字眼在人群中时不时被提起,齐敏兰好心提醒:“五姐,大家都等着你呢,这试赛本就不分男女,便是上了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是啊是啊,五姐,你学了这么多,肯定不会输给那个人的!”

“既然你们都希望我上去。”戚相思站了起来,将刚刚玉石递给她的锦袋收入怀里,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视线飘远,嘴角扬起一抹笑来,“试试就试试吧。”

一直没说话的齐敏淑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她走下看台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原本把握十足的心此时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第149章

台下的人比戚相思刚刚坐下时多了一半,也不知打哪里涌过来的,远远望去,好似是要把这边挤爆。

戚相思朝着那药锅看了眼,直到主持试赛的先生多次叫她的名字才转头看他,那先生脸上堆满了笑:“齐姑娘,您可都看全了?”

“莫说我欺负姑娘家,刚刚上来的认的也差不多了,余下这些你看着办。”那人似乎是赢的忘乎所以了,一句看着办,好似戚相思认不出来也会给她台阶下,毕竟是个女子,不如男也正常。

“话可不能这么说,齐姑娘在太医院中可是十分了得,还师从温太医,你可不能瞧不起人家。”主持的先生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继而看向戚相思,就等着她开口。

“先生别总把太医院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代表太医院上来的。”戚相思抿嘴,脸上闪了一抹为难,“至于这锅药,也不知是拿什么杂草混着熬的,竟骗了这么多人,我委实不好意思说破呢。”

台下都等着这个传言中进了太医院,出类拔萃,又深得太医喜欢的齐家五姑娘能把药锅中的药都说齐了来杀杀那人的锐气,再不济也能说出一二三来,可没料到她会说这里混了杂草。

此言一出那胜券在握的男子先怒了:“认不出就认不出,竟然说里面混着杂草,你当这台上是儿戏!”

“你不信?”戚相思扬手把药锅打碎在了地上,里面的混着水的各样草药洒了一地,台下顿时哗然。

戚相思指了指地上:“这些东西煎煮之后难辨真假,莫说别人了,恐怕连你自己都分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拿这么一锅东西上来要别人认,到底是谁儿戏?”

“你!”男子气得不行,“你要不把话说明白,我就去官府告你诽谤!”

“您别急。”主持的先生赶忙拦阻,转而劝戚相思,“齐姑娘,若东西有假这些大夫岂会看不出,您这么做的确没理啊。”

戚相思反问:“他们看仔细了?”

“这......”大夫是临时请的,适才也只是匆匆瞥了眼。可他要说看仔细了,台下这么多双眼睛,也不全瞎啊。

戚相思淡淡道:“既然没看仔细,现在看也不迟。”

主持的先生有些错愕,怎么这齐姑娘上台之后不按套路出牌啊,又说参了杂草又砸药锅的,这该如何接?

“欺人太甚!”男子恼羞成怒,“你要不把话说明白,咱们今天就衙门里见!”

台下的议论声不免大了起来,尤其是刚刚上台连这锅子里是些什么药都没认出来的那几个,为了面子,纷纷开始质疑,他们也不是无知之人,怎么就认不全呢,肯定有猫腻。

“稍安勿躁。”主持的先生不由觉得额头冒汗,下意识朝着看台那儿瞥了眼,随后便不轻不重的带了句,“听齐姑娘的口音,不像是京都城人氏啊。”

这话题岔开的牵强,偏偏有人附和,男子恍若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起来后找着机会就挠戚相思:“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她眼熟,她不就是几年前上齐家来认亲的乞丐。”

男子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忽然指着戚相思大声道:“前阵子外头还传言有人冒充了齐家五小姐,如今这人打着太医院的幌子又说我骗人,我看她才是骗子,这人根本不是齐家小姐。”

戚相思眉宇一动,衙门?骗子?

呵,原来唱的是双簧。

“这话可不能乱说。”主持的先生忙追了句,暗里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场面拉回来了,“刚刚请的就是齐家五姑娘。”

“我怎么会乱说,齐家五小姐怎么会一副南方人的口音,有多少人见过那齐家五姑娘,她说是就是,证据呢?”男子越发说的有理了,一说戚相思口音不对,二说她曾经乞丐上门到齐府被赶出门来,三说她上台骗人,诬赖他不说,保不齐还骗过其他人。

“我也听说了,前阵子岳阳王府内才传出过齐家五姑娘遭人冒名顶替的事,后来也不知怎么地,事儿传着传着就没了。”

“是啊,我还听说那齐家五姑娘长大后才被接回京都,接回去的时候就跟个乡下村姑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我看肯定是假的。”

“对啊,你看那边坐着的齐家几位小姐都没动,要真是齐家人,还任由别人这么说?”

“天哪,那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官府来抓啊,不是齐家人还敢上来冒充,还敢说自己是太医院里的人,她就不怕掉脑袋。”

台下传来各种各样的说法,投注在戚相思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可最应该替戚相思站出来澄清身份的人却都纹丝未动的坐在那儿,等着戚相思求救。

相较于戚相思在台上的从容,看台上的齐敏青有些坐不住,七姐说要给五姐一个教训,她没想到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让五姐丢脸啊,这么多人在这里,明天岂不是要疯传,这要是传回了齐家,七姐是不会有事,她可就惨了。

“七姐,再说下去可不止五姐脸上挂不住啊。”齐敏青小心提醒齐敏淑,要给五姐教训也得把握点分寸,可不能连齐家都丢在里头。

齐敏淑瞥了她一眼,眼底的警告之意尽然,她要再敢多说半个字,她就要她好看。

齐敏青嘘声,时不时朝着台上望去,紧紧揪着帕子的手泄露了她的情绪,万一,万一这些人真的发现五姐不是齐家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