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浅诧异,他这声大嫂完全把她叫糊涂了。她记忆中,她还没有荣幸做到这个角色吧?

男子见她还没明白过来,笑着说:“我叫程宇翔,是裴墨阳的师弟,现在也在他公司工作。”

微浅顿时反应过来,道:“喔,你好。我叫季微浅,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不是裴墨阳的…”

男子一脸兴味地说:“不是吧,大嫂?孩子都几个月了,难道你不打算找到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负起责任?”

微浅大窘,肯定是之前门没关,想必他恰好在包间外听到她声情并茂的幽诉。

更搞笑的是秦怡居然相信了他的说辞,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她想到微浅之前真情流露的演出,难道是真的?

微浅很有想翻白眼的冲动:“我这么象有了吗?”

秦怡还真的认真打量起她来,仿佛真的在思考:“看起来不象,但是…”

微浅终于忍不住重重地敲了她的头一下,亏她为这丫头在这里抛头颅,洒热泪,她居然以为她是触景生情!

程宇翔大笑道:“秦怡,你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这么容易受骗。”

秦怡这次真的怒了,冷笑道:“是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是上了你的当,受了你的骗。可是又怎么样,本姑娘还不是华丽丽地把你踹了,另结新欢,日子逍遥快活,无比惬意。你拿我怎么样?”

笑容在他脸上冻结,他沉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实真正要相亲的是你吧?大嫂刚才不过在帮你,你还说自己过的好。”

“只要离开你,我跟谁都好。我的事犯得着你管吗?再说,你没见刚才那先生,那叫一个优秀,那叫一个有爱心,光是听个故事就感动得别人立马掏出一千块大洋,那举动你知道叫什么吗?那叫奋不顾身,见义勇为。就你,别说爱心,连良心都早一边儿凉快去了。”

不是应该是慷慨解囊,乐于助人?

微浅觉得,秦怡已经开始有点丧失理智了。

她咳了一声,“嗯,那个…两位要不坐下来喝口水,下下火?”

“别,我跟他有什么好坐的呀?他就是一个…”

还没等她说完,电话就响了。她接了个电话就风疾火燎的说有事,要先走了。

刚走到门边,她突然回过头来很诡异的一笑,说:“程宇翔,你不会是对本姑娘还没忘情吧?走哪儿,都能遇到你这衰神。我告诉你,本姑娘绝对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还是很多马都吃过的剩草。这叫什么来着?喔,残羹冷炙。”

程宇翔也特别冷静地来了一句:“放心,一匹什么草都吃的马,即便是回头,那棵草也未必让它吃。这叫什么来着?嗯,宁缺毋滥。”

秦怡“哼”了一声,恨恨地扔下一句来日方长,便扬长而去了。

一丝得逞的精光闪过程宇翔的眼眸,确实来日方长。

他转过头对微浅解释说:“我和她自从当年由于一点误会分开以后,就一直这样针锋相对到现在。”

微浅明了地点点头:“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有问题,你不妨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程宇翔只是笑笑,这谈何容易?

他又说:“但是大嫂,你的演技确实不是盖的,多动情的表演!可惜今天老大没在,错过了这场好戏。”

幸好他没在,转念又想,而且…他也不想再看到她吧。

“老大,他住院了。”他突然说。

“住院?”微浅有点愣,好好的,怎么就住院了呢?

程宇翔一脸沉重:“前几天老大发生车祸,身上多处骨折,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这两天还在住院观察。”

怎么会出车祸?

微浅默然。只是…她现在有什么立场去看他?他已经说了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程宇翔再接再厉说:“但是他这两天一直昏迷,我觉得很有可能…”

她终于抬头,“是哪间医院?”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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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微浅到医院时,已经十点过了,这个时候特护病房早就已经休息了。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她看了看眼前的门牌,微微掂了掂脚尖,透过玻璃望去,走道上的微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有些昏暗,只能依稀可见裴墨阳侧躺着。

微浅就一直怔怔地站在窗外,无数剪影从脑海中掠过。

从第一次见到他,远远地,只是一个冷清的侧影。

到最后一次他转过身,只是一句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就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她却只能站在这里,隔着一道门的距离,不敢再跨进一步。

“小姐,你有事吗?”微浅转过头,一位年轻护士出现在她身后。

微浅侧了侧身,移到一边。

她轻声问:“你们值班医生在办公室吗?我想了解一下裴墨阳的情况。”

“请问你是?”护士小姐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呃…我是他朋友,听说他出了车祸,所以过来看看他怎么样。”

“喔,那你先填一张表吧。”

“喔。”她快速把表格填好,询问说:“现在可以了吧?”

护士小姐一本正经地审视她填的每一项内容后,突然抬头扫视了微浅一眼:“未婚?”

微浅有些许纳闷,这个和探病有关系吗?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护士小姐终于满意地说:“那请跟我来吧。”

一路向值班室走过去,护士小姐突然热络起来。

“对了,季小姐,不介意我多问一句吧?你是裴先生的女朋友吗?”

“啊?呃…不是。”

“那裴先生结婚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直接,护士小姐连忙补充说:“主要是我同事和我打赌,她说象裴先生这样又帅又有钱的人,应该早已经结婚了。我倒觉得不象,不然怎么会一次也没见过,哪里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妻子啊?”

微浅眼神有些飘忽,“这个…没有吧。”

护士眼前一亮,笑说:“我就说嘛,她这次要请我吃大餐了。喔,到了,就是这里,你进去吧。”

医生大略地说了一下病情,他现在并无大碍了,主要是要调理休养。

幸好没事…她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待走到裴墨阳的病房前,她略停了一下,踌躇半晌,还是决定离开。

刚要转身,护士小姐叫住了她。

她友善地说:“季小姐,一会儿裴先生还要换一道药,你不嫌时间晚的话,可以坐在这里等等。”

“谢谢你。还是…不用了,没事就好。”她勉强扯出笑容。

也许…他现在根本不待见她。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她刚按接听键,一句夹杂着怒火的冰冷声音在耳际响起:“季微浅,限你五分钟以内,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还没等她说话,手机就出现嘟嘟的挂机声。

当微浅在出现在裴墨阳的病房前的时候,之前的那位护士小姐刚好换好药推门出去,脸庞上还挂着会意的神秘微笑。

她不禁苦笑,这位护士小姐也…也太热心了点吧。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裴墨阳一脸冰霜地倚在背后的靠枕上。

灯光明亮,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有两三处擦伤,但并不严重,只是身上缠了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她就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墙边,望着他阴沉至极的脸,半晌才喏喏地说:“之前你正好在休息,所以我…没有打扰你。”

“那你为什么要来?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了吗?”他冷冷地盯着她。

“我…”

微浅默然,她果然不该来的。

片刻后她才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为什么又要走?”他的脸色愈加阴晴不定。

微浅愣住。

“季微浅,你永远是这样自以为是。”裴墨阳继续冰冷地说:“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所有人对你都不重要,那你凭什么以为你有必要发挥你泛滥的同情心?”

微浅默默地低下头。

她说:“我…没有别的,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

既然如此…

她的眼神有些落寞,“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砰’的一声。

她回转过身,就看到他缠满绷带的身体扎扎实实地摔在地面上。

裴墨阳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脸去,“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什么?”

微浅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觉得现在的他就象是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

“你没怎么样吧?”

他没有吭声,他单手支着地面,仿佛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绷带缠地太紧,动作只能僵硬得象木乃伊一样,无比艰难。

微浅什么时候看过他这般狼狈过?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冷冷地说:“你还笑得出来?”

她马上止住笑声,呃…是好像过分了一点。

但是一想到他刚才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墨阳只瞪了她一眼,继续一点点艰难地移动着身体。可能是碰到了伤口,他的眉头蓦地一皱,嘴唇也有些苍白。

微浅本想去扶他,但一想到大半夜她跑来看他,还要被他很不领情地削一顿,她又觉得应该让他吃点苦头。

于是倏地眸光一动:“裴墨阳,要不要我帮忙?”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身体轻靠着门框,没有一点要移动的迹象。

裴墨阳盯着她的脸片刻后,蓦然开口说:“过来扶我。”

“咦?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命令我帮忙吗?”

裴墨阳眉头紧皱,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微浅止住笑意。该适可而止了,不然真等到他发火,就轮到她乐极生悲了。

刚触到他的手,还没开始使力,就感觉掌心被猛得一扯,顿时重心不稳,跌倒在他的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裴墨阳眼神闪过一丝报复得逞的畅快,偏偏还神色泰然地说:“季微浅,想算计我,你还早着呢。”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微微几秒,她顿时清醒过来。挣扎着要从他的束缚中抽开身,可是他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桎梏着她,即便是他胸膛透过纱布沁出的鲜血慢慢扩大,可他就是固执着不肯松手。

既然怎么也挣扎不开,她也渐渐不动了。

头上骤然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季微浅,我做不到。”

沙哑地声音让她想起小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时,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得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还能偶尔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萧瑟而荒凉。

良久之后,她眼神一黯,道:“为什么是我?”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就是你。”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异常清冷和固执,“上次离开时我就决定,只要你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永远放手,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但是你今天为什么要出现?你以为你总是可以毫不在乎地全身而退?我放任了你六年,你真的以为我没有感觉是不是?”

六年。

她默然。

望着眼前这双深沉的双眼,她说:“六年的时间也许真的太长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的好。”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我不能呆在你身边却还不能忘记以前。所以上次你说不要见面,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越欠你越多,都已经永远还不清了,到头来如果还是伤害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他骤然放开她,声音淡漠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说得对,要是我真的决定永远离开,就不应该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脸色倏地一白,放开她。

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他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可是…既然我今天回来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会在你身边,我会学着去慢慢忘记。”

他蓦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才平静地说:“知道吗?在你说这句话之前,我已经打算放你走了,真正地放开你,即便再不愿意,我也会这样做。”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执拗,“可是现在,这一辈子,你都没有任何机会了。”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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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医生让他继续住院休养,这次他倒是很配合。

微浅本来还有点诧异于他的合作,可才一天后,她就觉得他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第一天,微浅坐在床边削着橙子,裴墨阳坐在床上看着报纸,蓦地他淡淡开口说:“微浅,我不想吃这里的饭菜。”

微浅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抬头困惑道:“咦,不合胃口吗?可是你住的是特等豪华病房呀,厨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那倒不是,主要是你有必要让你的厨艺精进一下。”

呃…说得可真直接啊,微浅囧。

微浅决定含蓄地抗议一下,“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吧。要是你宁愿吃我做的饭菜,都不吃这里大厨做得香喷喷的饭菜,你说他们得多受打击呀?”

他轻描淡显地说:“放心,他们还天天给得厌食症的人做饭,承受打击的能力早就非一般的强了。”

微浅默了三秒,非常无耻地决定耍赖。

“不行,我的饭菜千金不换。”

他双眉微挑,循序善诱地说:“喔?那你的意思是有千金就可以换了?”

微浅道:“那是当然。”显然她还没有有骨气到富贵不能淫的地步,她又补充道,“是千两黄金。不过你要是兑换成等额人民币,我也勉强笑纳。”

她其实就是想和他胡诌乱绕,直到绕到他忘记这件事为止。不是她连这点爱心都没有,实在是医院就可以做出香喷喷的饭菜,何必让她再去麻烦呢。

他也很有兴致地和她继续绕:“那有比千金更贵重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可以活动一下你的筋骨呢?”

她叹道:“可惜这世界上没有比金钱更万能的东西了,所以你的假设不成立。”

“谁说没有,你过来。”他唇边勾起一抹无比魅惑的笑意,直直地望着她。

微浅背脊一凉,这就是传说中的男□惑吗?出于本能反应,她身子更往后移了一下。

裴墨阳见她一脸戒备,微微一笑,也就继续低头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