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一调取沿路监控后,确定李小璠在碧水庄园社区下车。不过,她下车之时,妆容和衣着已发生改变。

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不会想到那就是李小璠,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浓妆艳抹的成熟女郎。

这更加让我们确定,这个女孩绝不简单。

通过调取社区和公寓内的监控,最终确定李小璠进入了碧水庄园社区18号楼3单元701室。

次日一早,她才再次出现在公寓内的监控录像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送她出来,与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

每周二和周五,李小璠都会前往此处,而那个中年女人也都会和她一起离开。

这个发现让吴岩很是惊喜!

他随即联系到了这处公寓的主人,不过并不是监控录像中的胖男人。

他叫罗堃。

起初,罗堃否认自己认识李小璠,直至吴岩给他播放了视频证据,他才承认,监控里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朋友蔡鹏,他将公寓租给对方,蔡鹏才是公寓的实际居住人。

蔡鹏经营着一家小超市。

但在接下来的追查中,蔡鹏已不知去向,超市也关门了。通过调取监控得知,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寓里是8·13案案发的次日。

他离开社区后,乘坐一辆黑色轿车离开,再也没有出现。

蔡鹏的这个举动有些反常,就算警方真的查出他和李小璠的主奴关系,对他也没有太大影响,他完全没必要突然失联。

除非,他还掌握着其他不想让警方知晓的秘密。

“你知道蔡鹏和李小璠的关系吗?”吴岩问罗堃。

“知道。”罗堃点点头说,“蔡鹏喜欢玩SM,那女孩是他的奴儿,我们也都认识的,还在一起吃过两次饭。”

“他是什么时间租下你的公寓的?”

“大概两年前吧。”罗堃思忖了片刻,“当时我去外地工作,房子空了下来,他说想要过来住,我就租给了他。”

“他离开之前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罗堃叹气道,“如果不是你们找到我,我都不知道这家伙失踪了。”

“那你知道视频中那个中年女人是谁吗?”

“她姓朱……”罗堃想了想,“她叫朱怡婷。”

随后,我们辗转找到了朱怡婷。

当吴岩表明来意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就垮掉了。

询问之下,她承认了自己的刑奴身份,而蔡鹏就是她的男主。

朱怡婷称,她是两年前偶然进入这个圈子的。

她在网上无意中看到有关调教刑奴的视频,那些在别人看起来重口味的影像却撩拨起了她心底隐匿的欲望。

她今年四十一岁,结婚十七年,孩子也十五岁了。

白天,她按部就班地做饭、上班、照顾孩子和老人,晚上和老公做爱,没有前戏和后戏,雷打不变的男上女下体位,最后睡觉。

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

她逐渐地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大家眼中令人艳羡的机器人。

殊不知,他们眼中知性文静的她却渴望着屈服和调教,渴望着疼痛带来的快意,渴望着各种可以激发她内心原始欲望的东西。

打破,打破现在平凡无味的自己。

最初是鞭打、捆绑、吊环;

然后是滴蜡、浇水、拘束;

接着是针刺穿孔、火刑、烫印。

一步一步地,她在各种刑罚中获得了解放。

在丈夫面前,她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在男主面前,她是追逐酷刑和高潮的忠实奴隶。

她经历过三任男主,有过欢愉,也有过不开心的经历,最后在蔡鹏的调教下停留。

当时蔡鹏已经有一个固定刑奴,就是李小璠。她和李小璠以姐妹相称,也是从那时开始,蔡鹏开始了对这对姐妹奴的调教。

“你知道李小璠是从什么时候做刑奴的吗?”吴岩问她。

“其实,我们是不愿意被打听自己身份信息的。不过,既然做了姐妹奴,也多多少少知道彼此的信息。”朱怡婷回忆道,“起初,我以为她就是想要尝鲜的女孩子,后来她告诉我,她已经做了四年的刑奴,只不过隐藏得很好,一直未被人发现。”

“她有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做刑奴?”吴岩问道。

“她说自己从小就是爸妈眼中的乖乖女,学习成绩好,也贴心懂事,从来没被责罚过。”朱怡婷想了想说,“有一次,一个邻班的女同学因为误会她和自己男朋友的关系,给了她一巴掌,但就是这一巴掌让她记住了这种奇妙的味道,那种莫名其妙的,她从未体验过的疼痛,那种近在咫尺,却又触手不及的感觉!”

“那你知道李小璠的指甲被剥掉了吗?”

“我知道,她最喜欢主人,不,是蔡鹏剥掉她的指甲,尤其是那种连根拔起的。虽然我也渴望疼痛,但这种剥掉指甲,我是承受不了的。”说到这里,朱怡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我们认识的这两年,她被蔡鹏剥掉了四十多个指甲,基本上一年,她的手脚指甲都要被剥上一遍。”

剥掉指甲,想想都觉得钻心地疼,更何况是连根拔起。

“你最后一次见到李小璠和蔡鹏是在什么时候?”吴岩又问。

“四五天之前吧,就是这个月的十日那天。”朱怡婷回道。

“地点呢?”

“蔡鹏居住的公寓。”

“后来他联系过你吗?”

“其实,我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朱怡婷解释说,“我们约定好每周二和周五是调教日,除了调教,我们彼此没有交集。他也答应过我,不会打扰我的生活。”

关于朱怡婷的询问结束后,她特意请求吴岩,千万不要公布她的身份。

吴岩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芮童有些不屑:“没想到看起来挺内向的,竟然还是一个刑奴。”

我接过他的话,说:“性格内向或外向和刑奴没有直接关系。再说了,她做刑奴是她的选择,我们也无权干涉。”

虽然确认了李小璠的刑奴身份,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李麒麟的灭门案和李小璠的刑奴身份有关。

不过,这还是给了特案科很大的信心。

李小璠的刑奴身份已经撕开了这个模范之家的伪装,而这道口子还会不断扩大,直至找到被表皮包裹的真相!

第十四章

凌晨汇款

与此同时,医院方面联系了吴岩,称李麒麟再次进入危险期,一旦出现并发症,随时可能死亡。

为了挖掘李麒麟梦境中隐藏的线索,吴岩提出了潜梦请求。

重症监护室外面,我和吴岩相对而坐。

我提醒他:“现在潜梦非常危险,一旦他在我们潜梦的过程中死亡,我们很可能被带入虚无之梦,死在梦里。”

不过,吴岩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或许他的梦境里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在杨逸凡的案件中,我曾潜入濒死状态的郭学民的梦中,最后被他驱赶离开,事后听完宝叔说的话,我仍旧心有余悸。

虽然潜入濒死梦境就是在赌命,但我最终还是同意了吴岩的请求。

我嘱咐Naomi将强行唤醒时间设定为五分钟,不管是否找到线索,五分钟后,我们必须离开李麒麟的梦。

为确保万无一失,Naomi将强行唤醒力度调至最强。

佩戴好仪器后,我和吴岩相对躺好,平稳呼吸,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缓缓入睡。

这一次的梦境是从一辆轿车里切入的。

开车的是李麒麟,我和吴岩坐在后座上。

车子平稳行驶着,穿过被雨帘包裹的市区,最后在一家酒吧前停下。

李麒麟摇下车窗,抽了一根烟。

他似乎在等人。

这时候,一个漂亮女孩从酒吧里走了出来,她运气不太好,连续招了两辆出租车都没有停靠。

雨越下越大,她匆匆穿过马路,准备到路对面搭车。

几乎是同时,李麒麟将车子开了过去,在她身边停下:“嘿,你是季蓝心吗?”

女孩一愣:“你是谁?”

李麒麟笑笑,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麒麟!”

似乎是光线不太好,女孩仔细看了看,表情倏然舒展开来:“喔,你是班长李麒麟!”

我将头探了出去:“看来,他们两个认识。”

吴岩解释说:“这女孩叫作季蓝心,李麒麟的初中同学,我们在走访过程中,通过视频联系过她。”

“他不会无缘无故梦到她,两人之间应该有其他联系吧。”我推测道。

“哦,有这么一个事,她和我们谈及李麒麟,说两个人曾有过矛盾。”吴岩想了想说,“好像是初中毕业后,身为班长的李麒麟组织了一场聚会,当时季蓝心出于个人原因没来参加,两个人因此在电话里争吵过。”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或许,梦境内容就和这个有关。”

吴岩笑了:“你还会预测梦境呢!”

我听出了他话外之音,附和道:“只是猜测而已,我们静观其变。”

李麒麟说送季蓝心回家,对方也没推辞,顺势坐上车子。他们有说有笑,话题从现在说到了从前。

其间,李麒麟说他组织了一场同学会,但一直没能联系到季蓝心,今天正巧碰到了她,问她有没有时间。

季蓝心也没多想,就说当然愿意参加。

吴岩惊讶地看看我:“真的和同学会有关!”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聊着聊着,季蓝心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吴岩问道:“她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我淡然一笑:“你不能用现实逻辑来解析梦境内容,它可以有逻辑,也可以毫无章法,李麒麟是梦境主人,他想要谁睡着,谁就得睡着。”

随后,李麒麟将季蓝心带回了家,我们也随他跟了进去。

客厅里被布置得很温馨,横幅、气球还有大家的照片,四周摆满椅子,只是每个椅子上都蒙着一块布,不知道下面盖着什么。

李麒麟将季蓝心放到沙发上,试着唤醒她:“蓝心,你醒醒,同学会快开始了。”

他这话说得鬼气森森的。

这房间里除了我们四个,不,准确地说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了,哪里来的同学会。

这时候,季蓝心缓缓醒了过来:“我……我这是在哪儿……”

李麒麟笑笑说:“你在我家呢!”

季蓝心有些错愕:“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为什么来你家了?”

李麒麟仍旧笑着:“你忘记了吗,我邀请你参加同学会,你同意了,我就带你来了。你看大家都来了,同学会要开始了。”

季蓝心环视一周,她也意识到了古怪:“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家了。”

话落,她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李麒麟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她无法离开。

这时候,季蓝心才发现门被锁住了,转头呵斥道:“我要回家了,请把门打开!”

李麒麟笑了笑,门突然自己就开了。

季蓝心慌忙地就要夺门而去。

只是她出门的瞬间,脚下一滑,传来了惨叫。

这时候,李麒麟缓缓地走过去,我和吴岩跟在他身后,眼前的一幕让我们惊愕:公寓的外面不是走廊,而是一片虚无寂寥的空间。

这处公寓就悬浮其中。

像是浩瀚的宇宙中只有一颗孤零零的地球。

季蓝心双手死死抓着公寓前的地面,大声呼救着,身体来回摆荡。

吴岩一惊:“这也太吓人了吧。”

我淡淡地说:“李麒麟是梦境主人,他有绝对的控制权。”

李麒麟缓缓蹲下,说:“现在你还想要逃吗?”

季蓝心吓坏了:“我不会逃了,不会逃了……”

李麒麟将她救了上来:“我说了,今天是同学会,谁也不能离开!”

季蓝心啜泣道:“你说什么呢,就我们两个,哪里来的同学会!”

李麒麟又笑了:“怎么会是我们两个呢,同学们都来了,还有我们的老师们呢!”

季蓝心愣了。

这时候,李麒麟缓缓走到那一排排椅子前面,掀开盖在上面的红布,接着就是季蓝心的惨叫。

说真的,我和吴岩也吓坏了。

那下面盖住的竟然是一颗颗冰冷的人头,排列整齐,表情各异。

李麒麟笑着说:“你看看,大家都来了呢,这是副班长曲玮玮,这是学习委员曹一冰,这是纪律委员尹向建……”

他耐心介绍着,直至被季蓝心打断:“够了!”

他转头说道:“现在就差你一人了。”

季蓝心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还是乞求他放过自己。

接下来,我和吴岩看到了一场完整的追杀戏码,最终,季蓝心被抓住了。

李麒麟将一根皮带绑到她的脖颈上,逐渐用力。

我和吴岩站在那里,安静而残忍地看着季蓝心挣扎着,沉重地翻动着身体,直至逐渐没了动静。

良久,我才试探性地问道:“她……死了吗?”

吴岩走到季蓝心面前,悲伤地点点头。

这时候,李麒麟将季蓝心的头颅割了下来,放到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他松了口气:“好了,大家终于聚齐了,同学会现在开始。”

他打开电视和音箱,放肆地唱着笑着跳着,那些冰冷的人头冷漠地看着他,季蓝心也在其中。

直至他累了,才缓缓停下来。

随后,他起身去冰箱里拿泡面,我和吴岩又看到了冰箱里储藏着李麒麟父母和姐姐的人头。

不仅仅是老师和同学,他竟然在梦里再次将父母和姐姐杀害了。

他煮了一桶泡面,全神贯注地看起了电视,浑然不知空荡荡的客厅里还有我们两个隐形人。

然后,他吃饱了,伴随着那些人头的凝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久,就传来了鼾声。

整个房间里透出一种末世的疯狂和冰冷。

吴岩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么冷,那么不舒服呢!”

我走到电视机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刺了进去。

一股黏稠的褐色液体循着破口汩汩而出。

吴岩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我抬眼看看他:“情绪,这是梦的情绪。”

“梦也有情绪?”

“每个梦境都有它特有的情感表达和诉求,人在现实中的情绪和梦中的情绪是有关联的。”电视里的黏稠液体越来越多,散发着腐臭,我若有所思地说,“从我们初次潜入李麒麟的梦境开始,不管是灭门现场、蜥蜴人交媾,还是这一次他残害季蓝心,不论是现实的折射,还是梦中的虚构,每个场景无不透露着一种阴冷和失序。”

没等观察更多,Naomi启动了强行唤醒按钮,我们从李麒麟的梦境中醒来。

现实里,五分钟的潜梦时间已过。

醒来的吴岩仍旧沉溺在刚才的杀梦之中,他侧眼凝视那个全身插满管子的高中生。我接过Naomi递过来的功能饮料,淡淡地问他:“你还好吗?”

吴岩点点头,说:“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梦境里会充满杀意,如此阴暗疯狂呢?”

虽然潜梦时间很短,但这次的梦境观察却带给了我新的思考。

我思忖了良久,问道:“还记得李麒麟的老师和同学说,灭门案发生前,他的性格发生剧变,行径也变得诡异吗?”

“当然记得。”

“或许,就和这些梦境有关。”

“性格变化和梦境有关?”

“准确地说是和梦境自我有关。”

“梦境也有自我?”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梦境自我。简单来说,就是梦里的那个你,这是一个和现实自我平行的形象,但你不会感知到它的存在。”我淡淡地说,“因为,他只存在于你的梦境世界之中。”

“就是双重人格了?”

“某种意义上的双重人格吧。”

“你的意思是说现实中阳光开朗的李麒麟幻想自己是一个杀人狂,所以梦境中的他才充满了杀意?”对于我的推测,吴岩表示怀疑。

“冷漠阴郁、失序疯狂就是李麒麟典型的梦境自我表现,和现实里阳光开朗、善良自信的他判若两人。他在灭门惨案发生前,性格出现剧变,一定是有一个强大的外因所致,不过即使是强大的外因,也不会让他的性格产生如此剧烈变化,甚至做出灭门举动!”我抬眼看看吴岩,“但是,这个外因可以让他患病!”

“患病?”吴岩追问道,“什么病?”

“他很可能罹患了梦境自我解离症!”当我对吴岩说出这个病症时,他也是一脸错愕。

“梦境自我……解离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