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是谁?

楚思小步向谢安走去。才走了几步,慕容恪来到谢安面前,指着楚思的方向,对他说了几句话。谢安回头看向楚思,正好这时楚思也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谢安一脸愕然。

惨了!他为什么这么惊讶,难道他识得我?

在楚思的嘀咕声中,谢安大步向她走来,一直走到她面前一米处,谢安才作了一揖,叫道:“王小姐,你,原来是你!”

谢安一向从容,这时的惊讶之情是如此明显,让楚思不由又惊又奇。她双眼盈盈的看了一眼谢安,福了福,低声叫道:“见过谢公子。”

谢安双眼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又凑近半步,低声道:“幸好这次我自告奋勇当了这个使者,不然,哎!”

什么意思?

楚思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谢安朝角落处的一个席位一指,轻声道:“既然来了,先坐一下吧。呆会我们再叙一叙。”他的声音刚落,慕容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谢大人,这位王小姐才智出众,胆识过人,不弱于天下英雄。就让她坐在我们身后,一起说说话吧。”

谢安抬头看向慕容恪,俊雅的脸上带了几分疏离的笑容,他呵呵一笑,朝席位上一指:“慕容将军请!”

“谢大人请!”

虽然坐在两人身后,楚思却一直心绪不宁。她弄不明白谢安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跟这个王小姐很熟,非常熟!熟到可以替她作主的程度。

可是,这王小姐仅仅是由一副人皮面具扮成的啊?难道,以前的楚思就扮成王小姐,与精明的谢安有过交际?或者说,王小姐真有其人?那这张面具,这张面具?她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宴席不久便散了。燕人粗疏,谢安虽然能入乡随俗,可燕人却似不喜欢他的那套作派。说来也是,在谢安面前,连楚思这种现代平等惯了的人也会自形惭秽,何况是这一群蛮勇的胡人?

楚思走在谢安的旁边,谢安没有说话,楚思也没有开口。她时不时的偷眼看一眼谢安,见他脸色平静,莫测高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

走出了几百步后,两人来到一处小花园中。与大殿灯火通明,歌舞喧天相比,这里显得幽静多了。

谢安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楚思。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叫道:“王小姐。”

“是!”

“没那么拘谨,刚才慕容恪说你智勇双全,是真的吗?”楚思不知如何回答,便低下头去。望着她娟秀的侧面,谢安轻叹一声:“燕人从不轻易服人。刚才我看大殿当中的那些汉子,见到你时确实显得很恭敬,看来慕容恪此言必不是假。我与妹子也见过几次,居然不知道,妹子胸有丘壑啊?”

楚思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抬起头,水盈盈的凤眼望着他。直到与谢安明澈如水的双眼相对,她才抿嘴一笑,轻声道:“什么智勇双全啊,我不过是旁观者清。”

她的声音中恢复了少许轻快。笑过后,一抬眼,却看到谢安在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发呆,不由摸了摸脸,问道:“怎么啦?”

“妹子刚才一笑,颇似我的一位故人。”谢安望着天边,眉峰慢慢的皱起,停了一会,他又说道:“一位奇女子。”

谢安苦笑了一下,说道:“妹有所不知,安游到赵时,巧遇了一位仙姿不凡的姑娘。那姑娘,她叫楚思。”

“啊?”楚思配合的轻唤一声。心中却为他的失神,隐隐有些得意,又有点怅然若失。

谢安看向楚思,问道:“妹子刚才为何失态?”

楚思轻声道:“慕容将军也一直在寻找这位楚思姑娘。”

“慕容恪?原来他也。”谢安长声一叹,又低声说道:“这位楚思姑娘,是世间少见的女子。她,那时我被石虎看到,要抓拿而去之时。她居然挺身而出,把石虎的注意力全被引走,而她自己,也落入了虎狼之掌!”

谢安说到这里,在旁边走动起来。他的长袍大袖,巍冠博带,在月光树影中,拖成了长长的影子。谢安十分适合这种装扮,这样的他,比上次所见,还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君子之风。

谢安哪里知道,楚思这个时候,表面上目光盈盈,一脸关怀的望着自己,心中却想着这些?

走了几步,谢安轻叹道:“安这两年来,在各地游历,见过的人无数。英雄无数,美人也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楚思姑娘这样的女子。她,她为了萍水相逢的我,居然舍身喂狼,这样的情义,安此生难报!自她被石虎带走后,安百般奔走,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却听到她已随石虎的大军出征。安一心只想救她,便在燕赵边界停留。等听到燕军胜了,马上自告奋勇的来当这个使者。”

长篇大论的说到这里,谢安转过头看向楚思,双眼瞬也不瞬,如水的墨眸里是一派坚定:“妹子,你我虽有婚约,可几次相见,安心中实把你当成了亲妹子。父母之命难为,不过安今日有一事相求妹子!”

不顾楚思倒退两步,谢安在她的倒抽气中,声音铮锵有力的说道:“妹子,我此来主要是寻找楚姑娘。如果她天幸无恙,安一定把她认为义妹,让她无忧度过这一生。如果她被贼人所辱了,那安必娶她进门,让她日后与你平起平坐,让她再无后顾之忧。妹子,安游历多年,只有安为他人全心设想的份,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能为安做到这一步。因此,这个要求万望妹子允诺!”

第五十八章 身份疑云

楚思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好。

惊愕,诧异,震动!还有好笑!

这个面孔的主人,居然是谢安末过门的妻子!天啊,这未免,未免太让人无话可说了吧?

可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才对。是伤心而泣,还是表现得更大方一点,为将来的姐妹喝一声采,表示佩服?

种种复杂心理交织的后果,就是现在楚思的模样:她脸扭成一团,像哭又像笑,双眼闪动,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同时又加上心中挣扎不休。她的小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倒像是准备朝谢安打上一拳。身子也在轻轻的颤抖着,这可让人看不出意思来了。

谢安一脸纳闷的望着眼前的末婚妻,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席话下来,对方是这样一副表情。这表情,怎地一个怪字了得?

楚思让脸上的肌肉胡乱跳了一阵舞后,把头一低,同时身子一扭,便准备夺路而逃。就在这时,慕容恪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原来王小姐和谢大人居然还是旧识。当真是巧啊!”

说罢,头发高高束起,一身胡装显得身形挺拔之极的慕容恪大步走了过来。他走到两人面前,望着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打着转,神态颇为奇怪的楚思问道:“王小姐怎么啦?”

“哈哈,没事。”谢安望向慕容恪,笑道:“将军年纪轻轻,便立此殊功,当扬名天下也。”

谢安是晋国的大名士,他的赞美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听到的。慕容恪毕竟年轻,一抹得意的微笑浮了出来。

望着谢安,慕容恪突然记起自己特意前来找他的原因。连忙学着晋人的样子,双手作了一揖,然后问道:“有一件事,想问一下谢大人。”

“将军尽管说。”

“恪想知道,谢大人认识一个叫楚思的晋女子否?此女子姿容绝”后面的话,他便说不出去了。因为谢安的脸上苦笑了一下。

“谢大人难道识得思儿?”慕容恪急急的问道。

谢安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安一个月前,在赵地游历时,曾巧遇到了楚姑娘。”

“一月之前巧遇到了思儿?一月以前?这么说来,思儿那时还是自由之身?她并没有在石虎的身边?那,他们怎么告诉我一月以前,思儿便被石虎掳走了?难道”

沉思片刻后,慕容恪抬头问道:“还请谢大人详言。”

谢安望着他一脸痴情倾慕的表情,双眼一黯,紧接着又复清亮如初。他点了点头,便把和楚思相遇的过程,以及后来楚思被石虎所掳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慕容恪呆呆的听完,半晌才说道:“她,她居然在谢大人面前如此洒脱!她还为谢大人舍身而出,如果是我,换了是我,她一定不会如此!”长长的叹息中,慕容恪闭上了双眼,他放在大腿旁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刚硬的脸孔上,肌肉时不时的抽动一下,显然心中激动到了极点,也伤心到了极点。谢安望着他,心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快乐。

楚思则望着一脸伤痛的慕容恪,暗暗忖道:如果是以前的楚思,估计会一直恨着你,不可能为你舍身。现在的我嘛,就算为你所感动,那个时候,也不会为你做出任何牺牲的。哎呀,不对,我也不止是为谢安呐!谢安和闵冉加在一起,才够这个份量。我可是很自私的现代人呢!

慕容恪伤心了一会,才睁开眼看向两人。他的眼中有一点红,整个人也是一派心灰意冷。看向谢安的表情中,也增加了一些打量和妒意。

冲着两人匆匆一礼,慕容恪说道:“如此,那恪不打扰谢大人了。”说罢,转身踉跄的离开。

谢安望着慕容恪的背影,久久不语。

直到身边的楚思动了动,发出了轻响,他才低声道:“妹子,这位慕容将军,是个性情中人。看他对楚姑娘如此情深义重,只怕楚姑娘就算失了贞,他也会毫不在意。情到了这个地步,安不如也。”

楚思这时已愣愣的望着谢安,她有点不明白,这个谢安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在自己的末婚妻面前,大谈对别的女子的感觉,并丝毫不加隐讳。也许,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宾嘛。

虽然如此想来,楚思还是低声说道:“谢大哥,这次见到你,你一直在说楚思。难道,你就不怕我心中不舒服?”

谢安望向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怕。可是,安生平行事,从来不作虚言饰伪。再说妹子也有权利知道我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谢安伸出手,等楚思与他的双手相握,谢安又说道:“安行事一向凭心,妹子不也是因此而对为兄另目相看吗?你我两家是势必要联姻的,妹子,我不希望因为我坦白了,而让你的心中留有阴影。”

他可说得真够直白的,楚思苦笑一声。一时之间,她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就当两人又不说话之时,一个军士急急的朝楚思走来。他冲到楚思面前后,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王姑娘,我家将军要小人来叫你与他一醉方休!”

楚思瞪大眼呆了呆,忍不住抬眼瞄向谢安。

第五十九章 共饮

这个慕容恪,当真对礼数一无所知。我现在毕竟是一个姑娘家,他这样动则相召,实是大不妥当。

楚思看着谢安这个名义上的末婚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安却是微微一晒。他转头对上那军士笑道:“将军想要跟人喝酒,谢某人倒是愿意相陪。你且先回去,就说,谢安和王姑娘随后将至。”

那军士一愣,片刻后才应道:“是。”

待军士转身离开后,谢安转向楚思,含笑道:“妹子,一起去吧。”

楚思嗯了一声,小步走到他的身边。仰头看了看高大的谢安,楚思轻声道:“你,不介意吧?”

谢安摇了摇头,笑道:“胡人不知轻重,怎可怪责妹子?”

去的仍旧是楚思落脚过的酒楼,慕容恪早就令小二备好了酒席,自己也已喝得俊脸微红。听到脚步声后,他把手中的酒杯一晃,说道:“王姑娘?来,坐,坐吧。”

谢安笑了笑,走到他对面,接过酒壶便给自己和楚思各倒了一杯。听到响声有异,脑袋一直向下倾的慕容恪错愕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正好看到谢安,和站在谢安旁边,温婉轻笑的楚思。

慕容恪迷乱的双眼在见到谢安后,变得清亮了少许。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谢大人,请坐,请坐。“

谢安哪里用得着他开口,早把袍子一掀,坐到了他的对面。楚思见状,也盈盈几步,紧随其后,在谢安的旁边坐下。

谢安把一杯酒放到楚思面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一饮而尽。饮完后,他一抬眼,便对上慕容恪打量的眼神。

慕容恪的双眼直直的盯着谢安,对他上下打量不休。这目光颇为无礼。谢安不以为忤,自顾自的又倒上一杯酒喝了起来。

忽然,慕容恪冲着谢安说道:“真不知道你们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连我的思儿也给迷上了。”舌头有点大,声音颇为无礼。

说罢,慕容恪见谢安并不理睬,探出身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转身就要朝地上砸去。他才把酒壶高举,便对上坐在一旁的楚思的双眼,那清亮温柔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他的心中顿时一静。

慢慢的把酒壶放在旁边。慕容恪转向谢安,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重重的把酒杯朝桌上一放,恨声问道:“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连思儿也被迷上。”

谢安温润如水的双眼,在慕容恪脸上扫了扫,淡淡的说道:“楚思姑娘乃至情至性之人,她相助谢某人,自是因为路见不平。慕容将军何必在意?”

“在意?我当然在意!我慕容恪珍之重之的女人,居然舍身相救一个半路相逢的陌生男人,这叫我怎么不在意!”慕容恪嗓子一扯,青筋毕露的冲着谢安吼了起来。

吼了两声后,他见谢安仍然温温和和,动作从容不迫,不由怒意更盛。“砰”地一声,在撞得桌摇椅晃的同时,慕容恪腾地站起身来,反手就抄向腰间的佩剑。

楚思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恪一个不对便准备刀兵相向。不由低声怒道:“这是干什么呀?”

她瞪了慕容恪一眼,下面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温婉:“慕容将军,你家楚思是个女中丈夫。她要是知道你为了这事跟谢大人亮刀,心中就不会对将军着恼么?”

慕容恪一愣,在对上她的双眼时,心中的那抹火气迅速的烟逝。他薄唇抿了抿,终于慢慢的坐了下来。

楚思一转头,便对上谢安那双清亮的,直视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中装满了好奇和打量。楚思一怔,暗暗叫苦:这谢安聪明过人,他不会怀疑到我了吧?

她还在寻思之际,刚才还怒气冲冲,酒气冲天的慕容恪却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后,又用力的甩了甩头后,端起酒杯向谢安道歉道:“谢大人,刚才我喝多了,有点唐突失礼,望大人莫怪。”

谢安哈哈一笑,道:“慕容将军情之所钟,怎能责怪?”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洒脱一晾后,轻声叹息道:“楚思姑娘乃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也难怪将军对她如此看重!将军无须担心太多,楚思姑娘现在定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说得斩钉截铁,令得慕容恪大喜,他连忙倾身向前,迫切的问道:“你所说的,可有根椐?”

谢安微笑道:“当然有。石虎那日当着数十万将士之面,不是三番四次的也没有把楚思姑娘叫到面前来吗?以石虎的为人之狠,制下之毒,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楚思姑娘已不到赵军帐内。”

他说了这一席话后,见慕容恪连连点头,脸上阴云消去大半。便站起身来,冲着慕容恪作了一揖,说道:“慕容将军,谢某明天便会与王姑娘一起南返,到时就不专门向将军告别了。”

“你们就要离去?”慕容恪马上问道。他转眼看向楚思,迟疑了少许,问道:“为何不少留几日?”言语中,颇有两分不舍之意。

谢安不由也转眼看向楚思,他暗暗忖道:真是怪了。王妹子刚才一句话,便令得暴怒中的慕容恪马上清醒,现在他又是一副不舍之相。也不知妹子做了什么事,令得慕容恪这样的莽汉,都能对其如此看重?

这时,谢安的耳边,传来慕容恪明显变得清朗的声音:“如此,我明天与你们一并同行吧!”

第六十章 对话

啊?

楚思诧异的转眼看向慕容恪。却见他苦笑道:“你们此去,要经过赵国,查不到思儿的下路,我终是心中不安。料来现在大战刚结束,我慕容恪也派不上用场,不如跟你们一并同行一段吧。”

谢安微笑道:“不然,将军现在为燕之柱石,现在燕战败了宿敌强敌,百姓欢喜,燕王也正是高兴之时。此时将军说要离开,他们必是不允的。再说了,以石虎的个性,必不甘心此次失败,将军还是准备妥当,以备不久后的苦战才是!”

慕容恪转过头,定定的看向谢安。等他说完后,不由低下头沉思起来。稍一思考,慕容恪便明白了,谢安所说的着实是实话,这个时候自己想要离开,怕是过不了陛下那一关。

“谢大人为何言不久燕赵将将有苦战?”

慕容恪望着谢安的眼神,此时是神光炯炯,已浑然没有了一丝醉意。

谢安淡淡一笑,道:“石虎外刚内戾,刚愎自用。他此番败于弱燕,又是疏忽才致的战败,回到国内,必有厌言出现。为了安抚,也为了雪耻,必将再次挟军攻燕!”

慕容恪直直的盯着谢安,直到他说完良久,才晒然笑道:“早就听到晋人说起谢安其人,恪却直到此时,才知世人所言不虚也。晋有了谢安,当真不可轻视也。”

谢安淡淡一笑,与他四目相对。暗暗忖道:“燕还是晋之属臣,言语就已颇为无礼。这个慕容恪更是自恃武勇,对我大晋颇为轻视,哼,狼子野心!”

慕容恪赞完谢安后,转头看向楚思,对上她的剪水双眸,慕容恪低低的叹息一声,说道:“王姑娘,你这一去,不知何年再能相见。”

他的言语中,颇见不舍之意。

楚思不由又转头看向谢安,见他表情淡淡的,脸上笑容不改,便转过头对慕容恪柔声说道:“将军言重了,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有缘?有缘!”慕容恪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笑了几声后,把酒壶一把送到嘴边,对着壶嘴便是一阵狂饮。

酒水顺着他的嘴唇,迅速的渗向颈间。直到把一壶酒都一饮而尽,慕容恪才把酒壶重重的朝桌上一放,恨声说道:“哪有什么来日方长?怕是不到一年,王姑娘便是他人之妇了。故人再见也是枉然!”

这声音怅惘之极,居然带着几分难舍之情。一时之间,楚思和谢安都是一呆。

谢安的嘴角,慢慢的浮起一抹冷笑来。他暗暗忖道:这个慕容恪,一直对楚思姑娘表现得如此深情,原来也不过是见异思迁之辈。

楚思听了,却是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这时,谢安忽然站起身来,冲着慕容恪作了一揖,道:“慕容将军,明天我等还要远行,就此告辞了。”说罢,袖袍一拂,转身便向外面走去。楚思看了一眼低头喝着闷酒的慕容恪,连忙跟上了谢安。

回来的路上,谢安一直没有开口。望着被月光掩映下,两人拖得长长的身影,楚思幽幽的问道:“你不高兴吗?”

“不。”谢安轻轻的答道。他仰头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低声说道:“我没有在意。”他说的没有在意,自是指慕容恪对楚思的特殊待遇。

看着天上的一缕浮云飘过明月,谢安清朗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这燕人虽然粗莽,却个个悍勇善战,特别是这个慕容恪,你看到他一听到战事,便立刻变得清醒异常!那石虎虽然无能,属下也尽是精兵强将。只我晋国,我晋国,哎!”

身子一转,长袍大袖在月夜中洒脱的甩了一个弧度后,谢安继续说道:“罢了,人生在世,不过朝露,生之可悲,生之可悲啊。”

最后两句,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怅惘和无奈。

说罢,谢安转头,见楚思怔怔的望着自己,一双如水的眸子,在月色中发着晶莹的光芒,那泓眼波是那么的宁静,温柔而又充满了智慧。一时之间,谢安都看呆了。

四目对视片刻后,楚思首先转过头去,谢安暗叫一声惭愧,也把头掉转开来。他暗暗忖道:这次见到妹子,总感觉有点奇怪。她似乎跟以前所见,变了许多,却又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奇怪哉也!

这时,耳边响起楚思幽幽的声音:“恩,我以前在书册上看到先人的故事时,总是以为,当一个英雄很容易,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太渺小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可谢安却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她这句感慨!

楚思对上谢安询问的眼神,顿时一阵激淋,清醒了过来。她连忙背转身去,悄悄的吐了吐丁香小舌,暗暗想道:天啊,他可是谢安,聪明绝顶的谢安,要是让他发现我的身份可疑。那,那?后面的事,她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动作太过突兀,谢安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看到她如一个小女孩一样,做出吐舌这样的小动作时,谢安不由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