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可以滚了。”

她不客气的说,已经不打算搭理他。

“有意思。”

男人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笑着说。

“太有意思了,您还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对您重新充满了期待。我期待您再一次让我吃惊的时刻。”

说完,他弯腰九十度的对陆楠行了个礼,随后打了个响指,陆楠看见他像是一块融化的肥皂似的,消失在了她的影子里。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心里有点毛毛的。

第十七章

被寒冷刺痛肌肤,陆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盯着空旷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圣像前的长椅上睡着了。她打了个哈欠,擦掉嘴边流出的一点口水,疲惫的活动下脖子,觉得全身酸痛。

她抱着警惕的心情严阵以待了大半个通宵,终于在接近凌晨时分熬不住睡去,毕竟在马车上颠了一天挺累。听听外面好像没有异常,又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陆楠随便整理了一下衣着,在教堂内走了几圈,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轻轻咳嗽一声,把门打开一条缝,那几位士兵依旧无比敬业的守在外面。

“现在几点了?”

距离她最近的士兵小心翼翼的回答:“凌晨五点一刻,殿下。”

“我已经祷告完毕,请您带我去卧室好吗,我想梳洗一下。”

陆楠客气的对他微笑,士兵顿时涨红了脸,兴奋的点头。于是在几位士兵的保护下,陆楠拉紧披风,穿过一层一层螺旋的阶梯,又在阴暗的烛光中走过数不清的走廊过道。路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见到她无不鞠躬问好。陆楠对他们一一点头示意,保持着平静却不失亲切的表情。虽然她并不打算走什么和蔼可亲的小白花路线,但刷刷底层阶级的好感还是不错的。她的凌厉强硬向来只针对敌人以及竞争者。

天空还保持着黑暗,空气里弥漫着薄薄的晨雾,陆楠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刺痛,但这也让她更加清醒。几个护送她的士兵一路都保持着沉默,但看得出他们非常想和她说话,有几个年轻人还时不时偷偷打量她,但那并不带任何恶意,陆楠看出了他们脸上无法掩饰的好奇和崇敬。

唉,年轻人。陆楠宽容的想,也是啦,毕竟不是谁都能和未来女王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如果陆楠身上没有那层皇权的光环,她相信这些年轻人大概也会因为她的长相多看几眼,但绝对做不到现在这般激动。作为曾经的跨国公司管理人员,陆楠经常在员工们的脸上看到对她的畏惧,可是没有人会对她抱有敬仰和崇拜。她相信如果现在自己对这些年轻人说一句话,搞不好他们会激动得哭起来。陆楠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们不像现代人,习惯了平等自由,对于皇权毫无感觉。然而她深呼吸着握紧双拳,无法否认,自己此刻内心同样兴奋。

权力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存在,再一次对着陆楠露出了微笑。她稍微可以体会到为何有那么多人会因为权力而疯狂,那滋味……确实妙不可言。

来到了卧室门外,那里早就等候着不少穿着华丽的女士,几位护送她的士兵驻足不前,站得远远的鞠躬。陆楠回忆了一下路上见到的场景,稍稍提起裙子对他们屈膝点头。

“感谢各位的护送。”

“啊……不,能为殿下效劳,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荣幸!”

为首的士兵结巴着回答,手足无措。

陆楠微笑,随后在那些女士们殷勤的簇拥下进了房间。她心想大概这场经历足够士兵们吹一辈子,上位者想要博取下位者的好感就是这么可悲的轻松。

由于有前面的不良体验,陆楠一进房间就很有经验的沉声对那些女士们说:“各位,我喜欢自己动手,所以请不要随便凑过来脱我的衣服,你们只需要协助我就好。”

她原本以为又要和她们来一次激烈的交锋,没想到这些看上去个个都出身高贵的女性们只是诧异了一下,便默默的遵从了。从她们亲切的笑脸上,陆楠看不到任何的不快。她们果然只站在一边帮手,没有谁不长眼的硬要跟她对着干。

嗯……果然王都的人素质高多了。而且陆楠觉得这和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要得到质变有关系。以前她只是个公主,而现在,她很快就要成为正式的女王。

但不得不说陆楠想靠自己完成换装绝对不可能。那些繁琐厚重的华服珠宝,一层又一层沙沙作响的丝绸装饰,陆楠简直都不明白该把它们放在自己身上哪个位置。但这群女士无疑非常专业,她们灵活的手指几乎都没有触碰到陆楠,就把她裹成了一个活动的衣架和珠宝展示台。陆楠心知马上就要经历无比正式的场合,所以也没有对那些更加夸张的服饰提出抗议。尽管女士们动作很快,可是全部穿戴好也花掉了至少一个小时。陆楠对着巨大的穿衣镜照了照,觉得自己目前的样子倒是非常符合印象里的女王。

她穿着一身金色交织白色的拖地长裙,上面镶满了珍珠和水晶,宽大的裙摆在地上足足拖出了五六米的距离。胸口佩戴着纯蓝色的绶带,身后还披着同样几米长纯红色的披风。无数闪耀的珠宝点缀在她的耳朵胸口手指发间,最显眼的还是项链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陆楠看到它的时候都忍不住呼吸一窒,愣了好几秒。

但是这些珠宝华服都在她头上那个全部由钻石镶嵌的头冠前黯然失色,陆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工匠们是不是有黑科技,否则他们是怎么把钻石打磨出多面体的?但那些晶莹璀璨的可爱小石头们实在是太美了。整个头冠看上去艺术品的价值甚至更高于它本身的价值,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为之疯狂。陆楠自己就忍不住盯着镜子欣赏了起码五分钟,而周围的女士们都用羡慕嫉妒的视线悄悄看个没完。

当然,这些美丽的珠宝还有衣裙们都非常沉重,但陆楠觉得毫无压力,她甚至可以顶着这些东西出去跑十圈。陆楠在心里默默嘲笑自己女人的天性,但又没办法停下这种愚蠢,毫无意义的雀跃欢喜。

陆楠本以为这样就算打扮完成可以出门了,她觉得大概不会直接举行加冕仪式,还要来个彩排什么的。搞不好人家那边都彩排半天就等她去最后走位。结果又进来一个带着巨大羽毛帽子的男人,他留着修剪漂亮的山羊胡子,对着陆楠脱帽后行了个非常夸张的礼。而一边的女士们叽叽喳喳的给她引荐介绍。

“这位是来自图利安群岛的丹德里恩先生,当今最伟大的画家。”

“他要为殿下画一幅最完美的画像,作为您加冕的纪念。”

“啊,尊敬的陛下,很荣幸能见到您。您的美貌果然如同传说中一般迷人,您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如果我大胆告诉您,您的美已经完全将我俘虏,还请您宽恕我的无礼,因为在我看来,世界上不会有男人能抗拒您的魅力。”

丹德里恩上来就是一连串诗歌一样的赞叹,恭敬的捧着陆楠的手亲个没完。陆楠忍不住嘴角抽搐,使劲把手抽了回来。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夸张的赞美,但是看周围女士们的表现,她们好像特别满意丹德里恩的吹捧,咯咯笑个不停。

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在裙子上擦了擦,陆楠微笑着点点头,她直觉不能搭理这个叫丹德里恩的男人。这倒不是说丹德里恩很猥琐很恶心,相反他眼神清亮,哪怕身处一堆女人里,手脚也规规矩矩,眼睛没有乱瞟乱看。陆楠只是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逗比的气质,呃,看来是个文艺二逼青年。

丹德里恩嘴上吹得呱呱呱不停,逗得所有女人们眉花眼笑,但动作却很利索,很快就架好了画具。陆楠以为他要画很久,但他只是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打好了草稿,就行礼告退。临走前还挤眉弄眼的发誓他一定会为陆楠画出一幅美到爆炸的画像。

陆楠怎么就觉得,这人看着像个行走江湖的骗子呢……

算了,这种事情她暂时也没时间管。

看着外面天都亮了,而弗兰德斯公爵也赶到王宫在外面等候,陆楠总算是和那些女士们一起出了房间。因为裙子披风太长,有专门的几个少女在后面给她提着,搞得陆楠有一种是去结婚的错觉。她被众人小心的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下楼梯,穿过大门,来到门外的广场边上。

只是一夜之间,外面就完全大变样。到处都装饰着鲜花彩旗,一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男女女都盛装打扮,在那里欢呼鼓掌,无数手帕在拼命挥舞,到处都在乱飞被抛过来的花朵和彩纸。陆楠在弗兰德斯公爵的搀扶下一边挥手示意一边上了装饰得闪闪发亮的十六匹马拉的马车,而其他人则是手忙脚乱的把裙摆捞起塞进来。随后公爵行礼退后,关上车门。和其他人分别上了后面的几辆马车。早就准备好的仪仗队和护卫队在乐队的伴奏下,整齐划一的迈开了脚步。

顿时,伴随着马车以及仪仗队护卫队的出发,山呼海啸一样的女王万岁响起,还有乐队跟在车队后面边走边演奏雄壮的乐曲。昨夜还静悄悄仿佛无人之城,现在已经变成人群的海洋,家家户户都挂着国/旗,道路两边全是欢呼的人,女王万岁的喊声此起彼伏。陆楠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笑得脸都快要僵硬了。她心里确实开始紧张,因为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害怕到时候出丑。

“居然都不彩排直接开始的吗?你们都默认我知道流程不会出错哦。”

她愤怒的想。

车队慢吞吞在人群和欢呼声里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陆楠的脸已经彻底僵了,她觉得把这辈子的笑都用完了。不过总算到达了目的地,一座高耸华丽的巨大教堂。同样的,教堂大门敞开,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两边等满了人群。

弗兰德斯公爵还是第一个赶过来搀扶她下马车,同时低声嘱咐:“陛下,请不用慌张,按着司仪的提示做就好。”

陆楠定了定神,将手交给他,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踏上地面。她注意到弗兰德斯公爵已经改口开始叫她陛下了。

第十八章

陆楠处于一种强制赶鸭子上架的境地里。妈耶,正常人哪会有什么加冕的心得体会。

她带着僵硬的笑容,拖着一身繁重的“装备”,后面跟着几个为她拖着裙摆的少女,木然的走在厚厚的红毯上。两边的人在冲她欢呼鼓掌,她恍惚中觉得再来点闪光灯就和明星走红毯差不多了吧。这样毫无准备就直接上正戏,即便她的心脏已经非常强健,还是免不了紧张得额角冒汗。

幸好随着她步入教堂大门,喧闹声终于停止,乐队演奏的曲目也随之悄然一变,更加肃穆庄严,还伴随着众人的齐声歌唱,陆楠猜想大概是国歌之类的。她保持着庄严肃穆的表情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教堂内部的人原本是坐在两边,此刻全部站了起来。左边的人男女都有,穿着华丽,而右边的人清一色男人,大多还是老头,全部穿着同样的长袍。陆楠猜测可能分别是有身份的大贵族,以及上议院的成员。她原本还有些其他的想法,此刻都被紧张挤压得差不多,只能被动的随着音乐节奏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教堂内部其实不算非常大,所以人都挤得密密麻麻,空气不是很好。陆楠已经看前方几十米处圣像前面类似祭坛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溜儿穿着红色和黑色长袍,头上戴着同色小帽子的神职人员。为首的那个老头与众不同穿着白色袍子,头上的帽子也更高一点,应该是之前弗兰德斯公爵提到为她加冕的大主教。陆楠偷偷看了几眼,就垂下眼帘,继续维持端庄的表情前进。

她心想教会的权力看来真的很大啊。

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陆楠硬是走了接近一刻钟,当她终于走到祭坛前面,音乐声也恰到好处的停止。陆楠心中不安,不知道是因为她掐点掐得正好,还是其他原因。但眼下她也没有办法探知,她瞟了一眼那个一直站在最边上看着像司仪的男人,他正在拼命冲她打眼色,又看看摆在脚下的垫子,陆楠恍然大悟,提着裙子,沉重艰难的半跪在了垫子上。

然后就上来一群捧着盘子瓶子的少男少女,不由分说一边唱着赞美诗一边用手沾着瓶子里的东西在她的额头耳朵还有脖子上涂抹。陆楠觉得滑腻腻的好像是油。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权当自己是个木偶,任凭摆弄。

抹完了油,又有人端上一个看起来很像圣杯的东西,送到陆楠唇边让她喝。陆楠看着里面鲜红的液体,稍微抿了一下,假装喝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应该是葡萄酒。然后又呈上一本厚厚的黑皮书,陆楠在这些人眼神的示意下,把手放到了上面。

大主教清了清嗓子,开口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堆,内容太长,陆楠原本还想认真听听,但发现全是歌颂天主的,就顿时失去了兴趣。反正每次大主教停顿下来对她发问,她就很配合的回答是的。只是那些问题差不多都是关于确保在她继承王位后如何保障教会在她领土的利益,陆楠心里的感想就不太美好了。

这些废话唠唠叨叨足足说了七八分钟,陆楠的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幸好大主教终于问完了最后的问题,陆楠依旧庄严的承诺她愿意,并且以天主之名发誓。大主教这才住口,从一边早就呈上的锦垫上端起一个看着很有年代感的巨大王冠,扣到了陆楠头上。陆楠整个人瞬间往后仰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天啊这玩意起码得有五六斤重吧!她努力的维持着不要摔倒,艰难的挺直脊背,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压断了。

幸好这只是做做样子,很快就有人把王冠从她头上取下。随后又递上一把宝剑,陆楠茫然的用手接过,在几个教会人员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剑就被收走了。之后再呈上一本估计是圣经之类的书,陆楠在大主教慈爱的注视和司仪小声的提示下,弯腰在书面上吻了一下。随即所有神职人员退至两边,陆楠转过身,面对在场所有人的欢呼。

“赞美天主,女王万岁!阿门。”

这就算……结束了?

陆楠有种强烈的“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的坑爹感。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加冕,怎么如此简陋,还不如她高中开运动会。但是想想真要折腾几个小时她也扛不住,好吧,也行。

之后她又在一群人的欢呼中原路返回,被马车拉回王宫。说是简陋,但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几个小时,陆楠脱掉身上的披风后简直都要摊在躺椅上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喝了几口清水。现在早就饿得不行,头也一阵一阵的发晕。她疲倦的挥挥手示意那些阿谀奉承的女士们停下,奄奄一息的说:“请给我拿点吃的过来,水果就可以。”

很快这个命令就得到了执行,由于被束腰和下毒双重威胁,陆楠没有动那些果酱面包,她吃了点水果,止住了饥饿,便示意将盘子端下去。她心里有点发愁,这样下去不行啊,害怕被下毒都不敢好好吃东西,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随后便是弗兰德斯公爵求见,他呈上一份求见的名单。现在陆楠是正式的女王,有无数人想要请求觐见。而且她还必须得接见上下议院,参加正式的庆祝晚宴,以及和大主教一起举行一次盛大的弥撒。陆楠听他说着后面几天的流程安排,觉得头都大了。

“好的,公爵,我知道了。您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我实在太累,让我稍微躺一会。”

陆楠疲倦的说,上下眼皮直打架。

“当然,陛下。正式的宴会将在下午三点举行,哦,这里是一些必须由您亲自过目签署的文件。”

弗兰德斯公爵示意随从们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送上,放在陆楠身边的茶几上,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枢密院的几位大人很想尽快得到您的接见,同时向您汇报最近几年来的财政收支,预算,以及……”

“现在不行,等到宴会结束后再安排,不必急于一时。”

陆楠觉得眼下的自己不管是精力还是脑力都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硬仗,她必须养精蓄锐。

弗兰德斯公爵看起来并无异议:“一切都遵从您的意愿,陛下。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休息,请恕我告退。”

陆楠闭着眼睛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心下琢磨着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绝对不信弗兰德斯公爵真的就忠诚不二,她之前的图尔大公重病了好几年,根本不管政务,想必权力基本都把持在枢密院的手里。眼下换了她这个一看就毫无经验的小女孩上台,枢密院不搞点事情出来简直对不起观众。换成是陆楠,她也肯定不愿意乖乖交出手里的权力啊。她睁眼瞟了一下那堆文件,搞不好这些就是弗兰德斯公爵试探她的下马威,挖了坑等着她往里跳。

但是陆楠对枢密院还有其他情况一无所知,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计划,只能到时候再看。实在不行,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教会的力量……

陆楠还想继续思考,但她真的很累。前面因为太激动所以不觉得,现在一放松顿时就瞌睡得不行。毕竟她可是熬了一个通宵没怎么睡觉。她看了看那些压低声音交谈一脸兴奋的女士,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和她们一一互相介绍。但她确实没有力气了,无精打采的说:“抱歉,各位,我真的好累,想稍微躺一会。”

女士们当然不会跟这位才上任的的女王对着干,会意的对她行礼后纷纷退下,只留下陆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勉强撑起身体,检查了门窗是否锁好,随即就整个人倒在床上,不到一秒钟便睡着了。

因为心里存着事情,陆楠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她疲倦的发了一会儿呆,正想爬起来,忽然从前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醒了?”

陆楠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摸到那把从不离身的拆信刀,定睛往前面看去。一个全身都被黑袍罩着的男人正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

……这简直是恐怖片的展开,陆楠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她明明锁好了所有门窗,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他站了多久?他有什么企图?

“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我吓到你了?”

那个男人用熟络的口气说,拉开了兜帽,露出一张陆楠没见过的脸。黑发,碧眼,轮廓深刻,两道眉毛又黑又浓。虽然长相很端正,但一看就不像好人。陆楠又惊又怒,这是谁?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由于拉着窗帘室内光线很暗,那个男人没有注意到陆楠的僵硬,直接走过来坐在床边,一把抱住陆楠,看样子好像还打算亲她几口。陆楠下意识的反抗,把他用力的推开。

那个男人疑惑的看着她,陆楠不知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总之他忽然神情大变,面容狰狞的一把掐住了陆楠的脖子,一字一顿的问。

“你不是克洛泰丝,你是谁!”

陆楠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惊慌,可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加上这个男人全身都散发着一股高危险人群特有的杀气,她硬撑着不要发抖,反问道:“你觉得我不是克洛泰丝还能是谁?”

那个男人眯着眼睛,视线像解剖刀一样在陆楠身上打转,看得陆楠心惊肉跳,埋在枕头下的手死死抓住拆信刀。他忽然说:“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陆楠闻言不禁一愣,那瞬间的僵硬被他察觉到,一把掐着她的脖子狂怒的喊道:“你果然不是她!说!你把克洛泰丝弄到哪去了!”

陆楠拼命挣扎,掏出拆信刀对准那个男人的脸就是一刀。男人没有想到她藏有武器,躲闪不及,瞬间被划破了脸,鲜血狂喷,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陆楠趁机挣脱开,拼命的朝着门边跑去。可是脚尖才接触到地面,就被他抓住头发拖了回去。男人疯了一般骑在她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可怕的声音狂叫:“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陆楠被他掐得两眼反白,徒劳无用的蹬着地板,指甲在男人的手背上抓出一条又一条血痕。她的反抗更加激怒了男人,她只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随即她的脖子就在男人的手掌下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同时失去了意识。

当陆楠咳嗽着睁眼,她再再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毯子,水果,书本。

第十九章

陆楠惊魂未定,摸着脖子呼呼喘气,还沉浸在那种被杀死的恐惧中。前两次死亡虽然也很痛苦,但都很快,所以并未给陆楠带来太多可怕的记忆,她甚至还有心思吐槽。可是这一次她是活活看着杀人凶手的脸,然后被他扭断脖子而死。那种濒死的恐怖,窒息的疼痛,还有徒劳无助的挣扎,她没办法不当回事轻松一笑。

脖子上还残留着诡异的酸痛,她回忆起男人的手指深深陷入肌肉的触感,还有对方充血的眼睛,扭曲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寒颤。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也无法驱逐这种发自内心的寒冷。陆楠试图站起来,却四肢发软。她用手撑着地面,闭上眼睛喘/息了好一阵,身体才慢慢停止发抖。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吓坏了。她摇了摇头,努力的直起身体,强迫大脑去回忆当时发生的所有场景。她回忆着所有细节,虽然这些细节让她恶心欲呕,而且她还窘迫的想起,最后的最后,她好像因为极度的脱力而失禁了……

“哎呀哎呀,这是何苦呢,您有自虐的爱好?”

冷不丁又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陆楠睁开眼,果然看见自称神灯精灵的愉悦犯蹲在她旁边,撑着下巴一脸好奇。

“关你何事,滚,咳咳咳。”

陆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而且一说话就被呛住,她不得不很没面子的咳嗽了半天,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觉得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女性不是都很害怕被暴力的对待吗,在我的认知里,大多数经历过暴力的女性都会本/能的逃避这些回忆,不少人甚至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疾病。可您为什么还得逼迫自己去回想每一个细节?喂,告诉我嘛。”

他很真诚的问,但陆楠并未忽略他眼神里满满的恶意。所以她懒得理睬。

“哦?原来是这样,不能容忍自己逃避,所以要自我拷问一样不断在脑内重演厌恶的东西,直到可以毫不动摇的面对。嗯,陆小姐,您果然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啊!”

男人还甚至一脸崇敬的鼓起掌来,陆楠火冒三丈,随手抓起地上的果子就丢在了他的脸上,嘶哑的怒吼:“滚!”

“好吧好吧,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窥探一位女士的思想,请原谅我的好奇。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这么干。”

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陆楠翻了个白眼,简直懒得理他。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内心的恐惧倒是减轻了不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嗯……陆小姐,您还没改变主意吗?我这里有很多对您有用的帮助,如果您答应按照之前的提议向我献祭灵魂,这样的状况完全可以改变。”

陆楠根本没搭理,自顾自的整理好衣裙走了。男人不甘心的追在后面,像个卖安/利的推销员。

“我可以给您强大的力量,甚至呼风唤雨的能力。凭借这些您可以轻松的统一世界,尽情享受权力和财富……”

“不需要,没兴趣,你快滚。”

陆楠给了他素质三连。

从她脸上看出了坚定的拒绝,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您还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总有一天您会需要帮助。届时请务必呼唤我,我一定会真诚的为您提供帮助。”

说完他又一次化为黑影,消失在了陆楠的影子里。

陆楠按摩着自己的脖子,心想鬼才信这些胡话,把她当成弱智吗,这货就差把阴谋二字写在脸上了。虽然不知道他具体什么企图,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陆楠脑补了一个恶魔被封印需要人类灵魂解除的故事。虽然对这家伙的信用问题抱有极大疑问,但从他只是诱导劝说而并没有使用威胁强迫的手段推断,陆楠猜测之前那个所谓的契约应该还是有一定约束力。不然的话他何必浪费口水,直接用性命威胁陆楠去做他想要的事情就行。

反正陆楠绝对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献祭灵魂?哈,这一听就很邪恶隐藏着内幕好不好!她放着女王皇帝不当去当邪恶教徒,又不是脑子进水。

一开始完全陌生的庭院,现在对陆楠来说已经有点熟悉了,她走到一排花藤下面,趁着那些又要来报喜的猪队友没到,思考了一下自己第三次死亡的事情。

主要的问题有三点。

第一,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的?

陆楠确信自己锁好了门窗,而且锁门之前屋里乱糟糟全是人,不存在凶手提前躲进来没有被发现的问题。门窗的锁还不是那种弹簧锁,而是最原始的门栓。当然也有可能凶手是采取了其他办法打开门窗进来,可外面的守卫都是死人吗?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尽管自己很没用,几分钟就被KO,可应该闹出了不小动静,外面的守卫没有听到吗?

陆楠觉得这其中搞不好有什么巨大的阴谋。

第二,凶手到底和她什么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凶手肯定和原来的公主非常熟悉,陆楠觉得多半公主和他是情人,而且还不是那种露水情缘,不然不会一眼看穿她是个假货。想想那个鼻孔翘到天上的安茹公爵吧。公主还纠缠过他,他都没察觉换人了。

凶手发现自己不是公主后那么愤怒,估计非常喜欢公主……或者有其他原因。陆楠不觉得一个瞬间狂暴随便杀人的家伙能有多真情实感。或者说能爱上这种人,胆子得有多大。

第三,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陆楠不认为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跑进王宫,又不是武侠电影可以飞檐走壁。事实上王宫的守卫还是非常严密的,而且陆楠观察过,王宫的墙十分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点,窗户之间的距离也很远。甚至为了安全起见,王宫四周十几米的距离都没有高大的树木,还刻意清除出了一片十来米的空地,守卫轮班巡逻。所以被外人潜入的可能性非常小。

虽然印象模糊,陆楠回忆当时被掐脖子挣扎的时候,她摸到凶手身上的衣服,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一般平民根本穿不起。而且她拼命抓挠凶手手背时,还被他的戒指划伤了手指。只不过当时她根本没有顾忌手指上的疼痛,是努力回忆后才想起的。陆楠对自己的记忆力挺有信心。

综上所述,陆楠认为凶手多半就是王宫里的人,而且身份不一般。

所以要回避这次死亡结局也很简单,她不要一个人独处就好。如果她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多半后面的宴会活动她会见到这个人。如果她推断错误也无妨,凶手又不会一上来就痛下杀手。上次是她毫无防备所以才被揭穿,这次只要小心应对,大概可以避免开局杀。实在不行……大不了又死一次。反正她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再说还是有值得庆祝的事情,她终于,终于,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没记错的话,凶手叫她克洛泰丝。

等等!

陆楠不禁一惊,这又是一个证明凶手身份特殊的证据。否则的话,他不是应该叫殿下才对吗?这个世界虽然还没到对皇权极端畏惧的程度,但根据陆楠观察,贵族们也好,教会也罢,对皇室还是抱有一定尊重。起码就连万般看不起她的安茹公爵,也没直呼她的名字。回想敢叫她名字的人,好像只有那位姑妈……

难道那个凶手还是公主的亲戚不成?

噫,信息量好大……

陆楠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不过自古皇室多丑闻,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还是很挑战现代人的三观,陆楠真诚的希望自己猜错了。不过这么想的话,仿佛原来的公主不是什么纯洁小白花啊。说起来,陆楠都不知道到底这位公主是真实存在被自己取代,还是根本没有凭空创造。

“啊,不想了不想了!”

越想越头痛,陆楠最后放弃了思考。她看着前面那群匆忙跑来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希望有个一键跳过剧情的功能啊。

熟门熟路的又走了一次剧情,陆楠基本按照上一周目的行动。不过因为这次她不再一无所知,所以言行举止自然了很多。她本想从贝尔纳那里询问一下皇室成员,但是维桑伯爵办事效率太高她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匆忙带着行李打包上了马车。不过陆楠还是没有忘记顺便把那位皮埃尔.范.弗兰德斯先生一起带走。

想起上一次什么情报都没从他那里得到自己就挂了,真是好气好气。

路上陆楠同样的和维桑伯爵坐一起,只是这次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安茹公爵关系不是想象那样,所以没有试图从维桑伯爵那里打探有关于此的消息。她甚至都懒得和维桑伯爵说话。反正重要的东西他那里也问不出来,无聊的谈天她已经在前一次聊够了。于是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不过为了避免在驿站遇到那群佣兵找麻烦,陆楠以确保安全为理由,强烈建议维桑伯爵换条路走。伯爵考虑了一阵子答应了她的请求。可能是因为换了路的关系,天黑之后没有他们没有找到驿站休息,只好在一个庄园借宿。庄园主是个小贵族,对他们一行人感到很害怕但又不敢拒绝,惨白的脸色直到看见伯爵掏出的金币才得以好转,非常殷勤的把自己的卧室都让了出来。

陆楠在庄园的女仆帮助下稍作洗漱,谢绝了庄园主邀请一起晚餐的建议,借口身体不适没有下楼。但是她顶着伯爵疑惑的视线把弗兰德斯先生叫了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伯爵和其他人,直接了当的对弗兰德斯先生问道。

“告诉我,现在皇室里年纪在三十以下的男人,都有那些?具体长什么样子?”

第二十章

陆楠的问题让弗兰德斯先生愣住了:“什么?”

陆楠觉得忽然这么问好像是有点奇怪,于是换了个问法:“给我说说,您对目前皇室成员的认知,别问为什么。”

弗兰德斯定定神,他以为这是陆楠对他的考验,于是决心绞尽脑汁尽量让公主满意。

“事实上,我对殿下两位叔叔的事情并不太了解……”

“知道多少说多少。”

“呃,众所周知,您的两位叔叔,一位是东法兰王国国王,而另一位是西法兰王国国王。大概是因为一些……遗留问题,所以您的父亲在世时,他们三兄弟的关系……呃……所以基本没有往来。”

弗兰德斯含蓄的说,陆楠示意他继续。

“东法兰国王陛下年事已高,现在好像已经不怎么露面,国家大事都交给了他的长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倒是生了七个女儿。好像现在已经全部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