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骑士先生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陆楠记得骑士团团长本身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这个侄儿是他从小亲自指点培养长大的。他平时训诫骑士团的一条戒律便是他们不需要太过个人的思想,只要好好服从君主的命令即可。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骑士便是这种思想指导下的成果。

陆楠当然是非常欢迎这样的思想,某种意义上骑士也是军人,军人就不该过多的参与政治。可惜大多数骑士以及贵族完全没有这种意识,还非常积极的想要在宫廷这趟浑水里掺和一脚。其中最让陆楠恶心的就是整天上蹿下跳标准墙头草的富瓦伯爵。要不是目前实在不好轻易动他,陆楠早就把他一撸到底,逼迫他交出手上的军权,赶回老家种田了。相比而言,阿弗里以及骑士团团长布拉曼特是多么合格又难得的楷模啊。

“说起来那套铠甲我还一直忘了送给阿弗里……不过忽然送这么贵重又意义重大的礼物给他,搞不好会引起贵族们的误解,还是暂时别这么干了吧。”

和骑士寒暄的时候陆楠忽然想到了那套早就准备送出手却一直没能实行的铠甲,考虑到自己刚刚正式加冕,全国上下都很敏/感,而且她还想在未来重用阿弗里,将他正式拉入权力的上层核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富瓦伯爵她是不想继续用的,弗兰德斯公爵她都可以接受,因为老头虽然满肚子小算盘,大体上还是有一颗爱国的心。偏偏富瓦伯爵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倾向,陆楠就没搞懂过这位大臣的立场。虽然他一直循规蹈矩并没有给陆楠惹出什么麻烦事情,但就冲他态度暧昧摇摆不定,陆楠就容不下他——哪怕他彻底站在陆楠的对立面都好。陆楠很想把阿弗里一手捧上军务大臣的位置,但是富瓦伯爵做了十几年的军务大臣,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涉及军权,稍有不小心可能就会引起兵变,陆楠不得不谨慎行事。况且,阿弗里貌似并不想留在王都,他一直都很想回到东方防线去。陆楠觉得自己还需要和他好好谈谈才行。

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些事情,一边和骑士东拉西扯的闲聊着,陆楠还是憋不住哈欠连天,最后是骑士自己看出了她的疲惫,主动告退,才结束了这场尬聊。确认骑士离开后,陆楠检查了房门,便不顾形象的四肢摊开倒在了床上。

虽然早已到了疲倦的极点,陆楠却暂时还不想就这么睡觉,至今她都还有点不真实的虚幻感,觉得加冕的事实简直跟做梦一样。她有满肚子的话和牢骚想和人发泄,却苦于找不到任何合适对象。瞟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紧闭的房门,她知道拉比就呆在隔壁的屋子里。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就简单粗暴的把拉比当做心腹和聊天对象。过去的经历让她明白,并不是一切都可以永远不变的。重来一遍人生不代表所有的人际关系以及经历都丝毫不差。在没有确定拉比的可靠之前,陆楠宁愿继续把所有苦闷和压力都憋在心里,独自化解。

她放任思绪胡乱的发散了一会儿,思考了一阵未来应该赶紧提上日程的几个计划,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但她睡得却很不安稳,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楠都没有享受过彻底深度的睡眠了,她总是本/能的强迫自己不能放松警戒,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也许是处于这个原因,她有点腻味的同时还时不时允许香槟公爵留在房间里过夜。因为只有在榨干最后精力疯狂的翻云覆雨之后,她才能完完全全的好好睡一觉。

惦记着第二天将要举行的第一次成为皇帝后的御前会议,以及罗斯玛丽给她带来的重重疑云,陆楠果不其然的又没有睡好,时不时就会醒过来一下,再强迫自己闭眼睡去。不知道到底是第几次惊醒的时候,陆楠忽然感到房间里有一丝外来者的气息,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因为过去无数次她也是这么一惊一乍吓唬自己的,但她还是谨慎的一边保持不动,一边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握住了那把匕首的刀柄。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克洛泰丝。”

从床头黑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楠先是被惊得一颤,随即便涌上了浓浓的怒气。哪怕听出这是朱利安的声音,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恶意,她还是对这种不请自来随心所欲的行为感到了极大的愤怒。这是一种企图无视她尊严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践踏。

她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先是看了一眼窗户,明明她记得很清楚,每一扇窗户都是锁好的,但朱利安还是像个可以穿墙的幽灵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陆楠心想真不知这个人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彻底的愚蠢,怎么可能会有上位者对这般神出鬼没的能力不感到深深的忌惮。

“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朱利安,这算什么,不请自来吗?”

陆楠用冷漠的声音质问。

“……抱歉,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沉默了一阵后,朱利安用干涩的声音回答,不用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肯定他现在脸上满是忧郁,但是陆楠不会因此感到任何触动。自从上一次朱利安对于那个傻/逼王子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后,陆楠就已经把他划分到了陌生人的范畴。

“所以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闯进了我的房间?请问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看来你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处境很轻松很美妙,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陆楠的声音更加冰冷,朱利安走近了一步,显得非常苦恼。

“克洛泰丝,为什么要用这么尖锐的态度来对待我?我知道你很不满意那件婚事,也对长老他们的一些决定和行事心存不满。但仅仅因为这样你就要和我们决裂了吗?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那么简短就可以切断的东西啊。”

“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朱利安有些激动的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随即他又强行压制了下去。沉默了几秒后,他又更加低沉的说:“但你倘若要坚持现在的行事,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真的威胁……克洛泰丝,你知道长老他们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的。”

陆楠闻言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朱利安显然不会是那种不求回报一心付出的类型。别看他嘴里说得那么苦涩和无奈,但他的立场不是已经非常清楚了吗。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朱利安。”

陆楠不无嘲讽的问。

“……长老要求你必须马上停下一切针对他们的监视和搜索,克洛泰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手下做了什么,请不要再继续了。惹怒长老和其他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之前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都很好吗。”

朱利安急切的说。

“还有呢?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陆楠不为所动,冷冷的问。

“……长老准备了一个名单,他想要你在适当的时机,把名单上的人引入宫廷,担任重要的职位……他还告诫你不可以和诺曼底公爵真正的结婚,必须在结婚之前杀掉他或者取消婚约。”

朱利安小声的说,见陆楠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他又急忙补充:“这个我可以代替你完成,不必你亲自动手。”

“呵呵呵,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了。”

陆楠都懒得和朱利安解释为什么要和诺曼底公爵缔结婚约以及没来得及结婚生下孩子诺曼底公爵就死去的后果。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拥有谜一般的自信,她为什么要卑微的接受他们的差遣,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单纯靠着那些出身和血统的威胁吗?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一个巨大帝国的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手上又拥有什么可怕的权力?

“朱利安,实话实说吧,你觉得我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应该转换一下说法,我可以放过你们,只要你们别来挡我的路。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只是个不值一提被你们捏在手里的棋子,可惜现在你们已经无法威胁到我了。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我愿意既往不咎,这就是我的最大的诚意。”

陆楠直接了当的回答。

朱利安的反应很是值得琢磨,他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跳起来要杀死陆楠,他只是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会这样……克洛泰丝,你早就不是那个我知道的克洛泰丝了。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变得那样陌生,甚至让我经常觉得你是另外一个人。”

——当然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啊。

陆楠面无表情的想。但她看着朱利安的表情里却带着直白的讽刺,就算是自诩深情的朱利安,除了第一次陆楠毫无防备才被察觉出真相,后来的无数次里他不也被蒙混过去了吗。可见他也没像嘴里说的那样对真正的公主那么在意。或者说他喜欢的仅仅只是自己脑补的公主罢了。真的要是那么在意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将她孤身丢弃在尔虞我诈混乱不堪的王宫里。难道朱利安会不知道这里是多么的肮脏多么的腐烂吗。

“人总是会变的,我经历的一切,朱利安,你永远也不会了解,当然不会明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最后选择的机会,到底站在谁的一边。你可要想好了,朱利安,是成为我的朋友,还是成为我的敌人。”

朱利安久久不语,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完全看不真切,虽然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可见内心的动摇,但他最后都没有说一句话,陆楠便知道了他的选择。

“好吧,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冲上来杀掉我,再提着我的头颅回去向你的主人请功吗。”

陆楠冷笑着说,朱利安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克洛泰丝,为什么要说这么可怕的话……你不是那样的人……”

无视了他的挣扎,陆楠毫不留情的拉响了床边的摇铃绳索,顿时铃声大作,外面的守卫们闻风而动,门外传来了叫喊和砸门的声音。

“抱歉,我还真就是。建议你还是趁着门没被砸开之前赶紧逃跑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卧室的门被撞得哐哐作响并且摇摇欲坠, 随时都有被彻底撞坏的危险,朱利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楠,尽管他似乎依旧不太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窗边。

陆楠无动于衷的坐在床上,心里有一丝微弱的罪恶感, 以及一丝对朱利安的怜悯。她就知道, 只要没有被发现事实的真相, 朱利安是无法狠下心来伤害她的。这可不太符合一个身处黑暗邪教教徒的处事风格。说到底朱利安就不该去趟那滩浑水,他的身体里始终有着致命的软弱以及不切实际的天真。陆楠压根就不是原装的公主, 就算今天坐在这里的是真正的那位公主。谁又能保证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还手握大权后, 她依旧能毫无怨言的当别人手中棋子,而不是心生怨恨想要报复呢。朱利安和他身后的那些人竟然可以自信满满的相信仅靠一些事实而非的把柄就能操控她,充分说明了他们对权力的魔力认识不够。

也是, 原本就是一群仓皇流窜上不了台面的流亡者,就算曾经有过, 恐怕他们早就忘记贴近权力的滋味了吧。

门终于被撞开了, 朱利安果然还是什么都没做,他在破门的瞬间就纵身而起从窗台一跃而下, 陆楠冷漠的看着摇摆不定的窗户,自嘲的笑了笑。她觉得朱利安天真,自己又何尝不是。既然决定了要彻底跟朱利安决裂, 就应该想办法稳住他, 随后悄悄设下圈套将他扼杀致死才对。偏偏一想到曾经朱利安为了她而变得苍老憔悴的脸, 陆楠就无法狠下心来实施这一切。她隐约的期待朱利安可以选择站到她这一边, 不过最后显然现实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也许朱利安对她抱着扭曲的深厚感情,可惜这份感情依然敌不过他心中对那份所谓“事业”的渴求。

“这就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从此之后再无怜悯,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我狠心啊,朱利安。”

陆楠默默的对自己说,与此同时大批护卫拿着各种武器冲进了房间,他们甚至都顾不得礼仪,粗暴的掀开了半掩着的床帏,看到陆楠好端端的坐在床上,为首的几个骑士才松了口气。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戒备,一群人将房间围得水泄不通,并且第一时间把窗户全部挡住,谨慎的搜查起房间的角落。大概是为了避免外面有潜伏的刺客,他们没有点亮屋里的烛台。

“陛下,发生什么了?”

带队的中年骑士语气严肃的问,大半夜的陆楠当然不会是因为闲得无聊才拉响专门用来示警的摇铃。

“我发现有人在窗户外面窥探,一时情急管不了那么多,就拉响了铃。”

陆楠半真半假的说,对着那扇唯一敞开的窗户抬了抬下巴。其实她现在应该伪装出被惊吓到的样子才更具有真实性,可是她太累了,没心情演戏,疲惫的往后靠在床头,连说话都提不起劲。

中年骑士没有动,还是和其他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守在床边,不留一丝缝隙,更不允许其他人随便接近。他大概是使了个眼色让另外的人去查看,没一会儿查看的人就回来汇报:“确实有被人从外面撬锁的痕迹,我们还在墙壁上发现了抓钩抓过的迹象。”

中年骑士面色不变,但显然更加警惕起来,他扭头问陆楠:“陛下,您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没有,太黑了,而且我一拉铃那个人就不见了,只是依稀看到好像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陆楠懒洋洋的回答道,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当时窗户是开着的吗?”

“没注意,但应该是吧。”

“那个人只是看着,没有任何举动?”

中年骑士有些怀疑的问,陆楠不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忽然惊醒,看见有人蹲在窗边,吓得赶紧拉铃,那个人就消失了。说起来我倒是很迷惑不解,明明王宫的警备比以前更严密,为什么还会被人溜进来,一路恍若无人的爬到了我卧室的窗户。幸好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要是真的打算杀了我,等诸位进来恐怕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的语气并不强烈,甚至都没有包含任何怒气,可是屋里的人却一个个噤若寒蝉,中年骑士噎了一下,面带愧色,无话可说的垂下了头。

见状陆楠缓和了一下语气:“好了,我也不是要迁怒诸位,虽然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但那些刺客向来诡计多端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今天算是天主保佑我才逃过一劫,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明白了吗,诸位。”

“是,陛下。”

被她说得无地自容的护卫和骑士们稀稀拉拉的回答道,借着走廊外面透进来的烛光,陆楠看见不少人都咬牙切齿,一脸羞愧,看来日后王宫的戒备会变得更周密严谨,这些人大概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们的决心。恐怕朱利安没什么机会再偷偷摸进来了。

之后没什么其他可说的,护卫和骑士们仔细检查了房间,并且特地派遣了专门的人从此以后就守在陆楠卧室窗户下方的位置,二十四小时轮班。原本他们还挺想留几个人呆在卧室里,被陆楠坚定的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她的私人空间已经很狭窄了,要是连睡觉都得被人盯着,恐怕她迟早会患上抑郁症。

临走前中年骑士看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紧锁的另一扇门,犹豫着问:“陛下,需要把邻近几个房间都检查一遍吗。”

因为陆楠没有那些奇怪的习惯比如半夜起床上厕所还需要人伺候,所以她一向不喜欢把贴身侍女留在隔壁随时待命,卧室左右两个房间向来都是空着的。但是如今右边的房间里住着拉比,陆楠虽然并没想过要隐瞒她的存在,却不想让她大半夜的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审视盘问。

“不用了,左边那间没人,右边住着我的一个侍女,但她绝对可靠,而且晚上我都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她进不来的。”

中年骑士欲言又止,但他知道有资格担任陆楠贴身侍女的必定是出身不凡的名门闺秀,所以就没再坚持,行了个礼后带着其余人退出了房间。陆楠重新躺回床上,又打了个哈欠。

她知道刚才那番语焉不详的话肯定瞒不过见多识广的中年骑士,这位骑士可不是那种空有头衔的酒囊饭袋。他是骑士团团长特地推荐过来担任护卫队长的人选,据说以前一直活跃在民间进行追查异教徒以及间/谍的工作。被他亲手缉拿的异教徒和其他逃犯最少也有五六十个。别的不说,陆楠那份诡异的镇定就足以引起他的怀疑,毕竟,再怎么胆大的人,在经历了惊魂未定后,也不可能是陆楠那个反应。

但是陆楠根本不在乎。

到了她这个地位,如果还要随时随地注意其他人的看法,违心强迫自己去演戏逢迎,未免也太可悲了。以前陆楠处处谨慎小心周全,因为她仅仅是洛林的女王,前面还吊着一根名为皇帝的胡萝卜没吃到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这根胡萝卜就飞了。如今大权已然在握,虽然不至于从此彻底放飞百无忌禁,起码有资格任性一下。怀疑又怎么样,那位骑士难道还有胆子公然质疑她的说辞,彻底和她对着干吗?明知另有内情,他显然只会选择什么都不知道,装模作样的去追查那个夜闯王宫的犯人而已。能得到骑士团团长的赏识,他必定是个正直的人。可能成功在王宫获得一席之地,他必定也是个谨慎的人。

陆楠思考了几秒钟,就再也无法将散乱的思绪凝聚,疲倦的放任自己再次进入梦乡。她的心里还残留着一点对朱利安的愧疚以及对日后的担忧,但又本/能的相信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她应该将精力放在更长远更广阔的世界,一个朱利安以及被时代和社会抛弃的古老团体,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她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侍女们过来问候早安并且开始伺候她洗漱打理的时候,看不出任何异样,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大面积的流传开,那位骑士果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陆楠懒洋洋的随便吃了点东西,对着镜子看侍女们喜气洋洋的给她穿戴打扮,只觉得还是很疲惫,有些提不起劲儿。

“您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呢,是没有睡好吗。”

贝赫伦夫人依旧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为她梳头的位置,嘴角带着一丝暧昧的笑容,含蓄的问。

陆楠透过镜子瞟了她一眼,这位夫人倒是红光满面,显得比平时年轻了至少十岁。女王的贴身女官与女皇的贴身女官地位和权力上都千差万别。这位夫人向来野心勃勃,一次又一次妄图从各个角度操控陆楠,插手政治和权力。也许她以为陆楠是因为太过兴奋才睡得不稳当,想要以这个话题来引发陆楠的回应。毕竟,平时再怎么稳重成熟,陆楠的生理年龄依然只有十六岁。正常情况下,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忽然成为巨大帝国的主人,心里不可能不感到惶恐和紧张吧。更别提陆楠没爹没娘,身边一个年长可靠的亲戚都没有。贝赫伦夫人看来是还没放弃从感情上攻陷她的打算啊。

陆楠垂下眼帘,玩弄着梳妆台上散落摆放着的一个胸针,免得被贝赫伦夫人发现此刻她脸上的嘲讽。

以前陆楠一直觉得她距离正式的皇帝无非只是个名义和仪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直到真正举行加冕仪式后她才真切的认识到两者的不同。就像是贝赫伦夫人竟然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贝赫伦夫人对王宫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陆楠断定她是真的不知道而非假装,因为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在知道的前提下闭口不谈,一定会拿出来当做刷陆楠好感的工具,各种关心慰问,展示她的所谓“真心”。

至于贝赫伦夫人被瞒在鼓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陆楠现在已经不是洛林女王,而是正式的皇帝了。她将要面对的不再是单纯一个小小的洛林,而是整个帝国和下属的无数封臣领主——当然,还有更多的企图讨好她在她身边占据有利地位的人。随着加冕仪式的完成,她的衣食住行也跟着升级换代,大量专门负责此间种种繁琐事务的侍者和其他管事涌入了王宫,贝赫伦夫人正和他们斗得火热呢。虽然现在貌似她占据了上风,还牢牢把持着第一女官的位置,但陆楠明白,她迟早会败下阵来,被隐瞒只是个前兆罢了。

因为,陆楠根本就不会如她所愿的在背后支持,她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等着贝赫伦夫人翻车的那天。这样也好,免去了她出面当恶人的麻烦。所以说到了这个境界陆楠认识到大多数时候她压根什么都不用去做,下面的人自然会竭尽全力的斗个没完,陆楠只需要坐享其成,接过最后胜利者双手奉上的果实就可以了。

在贝赫伦夫人的絮絮叨叨中陆楠完成了更衣打扮的工作,她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带着一帮子侍从侍女走向一楼,那里将要举行成为皇帝后第一次正式的御前会议,陆楠不想迟到。

她既然已经是帝国的皇帝,那么这个王城也随之再一次成为了帝国的中心,不管那些领主封臣喜不喜欢,他们都得按照规定将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这里,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呆在自己的领地里做土皇帝。可以预见今后的御前会议参与人数会变得更多,而以前那些还能勉强站在末尾混个资格的小贵族再也不能参加了,因为以帝国的标准衡量,他们实在是不够格。

实际上弗兰德斯公爵已经催促了陆楠好几次重新筛选身边的侍从侍女,“伯爵以下的级别哪里有资格靠近您呢”——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陆楠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路漫不经心的走着,凡是看到她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全部都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不动,将头埋得几乎塞进靴子。而陆楠也没有和以往一样谦和的回礼,只当没看见似的继续前行,而那些人也不以为意,脸上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这不是陆楠变得骄傲了,而是之前侍奉过前任皇帝的礼仪官专门告诫过,身为皇帝理应高傲,不可随便对任何人表示亲近与关注,陆楠不过是从善如流。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看太多都麻木了,但是身后那些侍从侍女们却不这么认为。看着那些在外面被人高高捧起的大人物却只能如此谦卑,虽然明白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势头,却还是让他们一个个兴奋激动不已,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有几个出身不是很高的侍者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骄横自满的神色。这一切恰好都被陆楠看在眼里。

“果然应该听从弗兰德斯公爵的劝告,把身边的近侍们都换一遍吗……想想就觉得好麻烦啊。”

这么想着的陆楠在高亢的号角声以及司仪官洪亮的通报声中走进了被重新装饰布置一新的底楼大厅,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她就开始脑仁发痛。不是陆楠胆怯,而是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东法兰国王身边的那位金发小堂弟。他一脸愤慨,怎么看都忍耐已久是专门来找麻烦的。

陆楠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宣布和发生的事情,心情怎么可能愉快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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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读者问女主为啥那么头铁直接就和朱利安决裂,因为她有资格头铁呀。

就算是真刺客兄弟会,也没办法和一个帝国的皇帝正面对刚吧。(游戏里随便哪个刺客主角能屠城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我们都知道那仅仅只是游戏)

而且女主很清楚朱利安是没法狠心对自己下手的,完全不虚。

至于说要她演戏去骗朱利安看能不能把他拉拢过来……很遗憾,不行的。

女主也懒得费那个功夫,朱利安不值得。

对于目前的女主,需要的是治国的良臣带兵的猛将,甚至刺探人心的佞臣,朱利安这种单纯的刺客随便就能找到替代品。话说他还是个随时有可能引爆的炸/弹,女主怎么可能放心的把他留在身边呢,不怕又被拧断脖子啦。

第二百二十四章

在她完成加冕仪式后生活的方方面面发生了很多改变, 其中一条便是此刻身下的御座变得更加宽大豪华,和以前那个高级扶手椅一比,明显是天壤之别。陆楠因为太忙的关系并没有过多关注过这方面,她还挺好奇这个全新的御座是从哪里搬来的。因为从上面的痕迹来看显然不是新做的, 大概是前两任皇帝时期便存在的产物,极大可能还是查理大帝使用过的那一座。王宫里零零星星查理大帝的遗留物不少,风格大多极尽奢侈华丽之能事,清一色的镀金镶宝石,布满密密麻麻的雕刻纹路,估计查理大帝就喜欢那一口。

但是坐在这上面的滋味却不太好受, 后面那个接近两米的巨大靠背尽管有着比人头还大, 由纯金制成的歌兰家族家徽, 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却凹凸不平,顶得人难受。宽敞的椅面足足有半米长,若非陆楠身上的衣服裙摆宽大能勉强塞满, 估计场面只会孤零零的十分好笑。而两边雕刻成狮子形状的把手同样极尽奢华, 还可以看到狮子头部因为长期的摩挲变得格外光滑, 但是以陆楠的体格想要保持端坐姿势的同时还将两手搭在扶手上,只会沦为搞笑的场景。毕竟,根据画像来看查理大帝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这把御座很明显是配合他的身材打造的。陆楠不得不稍微倾斜一点身体, 靠在另一边扶手上, 免得像个小学生般无所适从的维持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

但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陆楠总不能真的彻底放松瘫在御座上吧,稍微斜着身体看似悠闲,其实陆楠全程都要腰部用力来维持优美的仪态,还不方便不断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不然堂堂皇帝在御座上扭来扭去,成何体统。所以正戏都没上,仅仅还在司仪官通报参与御前会议重要大臣姓名头衔的阶段,陆楠就觉得累到不行,腰快断了。更坑爹的在于御座底座非常高,以陆楠的身高仅仅也就勉强保持脚尖点地,无从借力,更加了肌肉酸痛的程度。大致形容一下的话,有点类似坐着加大版酒吧高脚椅的感觉……

她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趁着司仪官没念完名单的时候赶紧打量了一下下面诸位王公大臣的站位。一眼看去,简直明明白白。因为大量来自帝国四面八方封臣领主的加入,大厅变得更加拥挤,一些以前还经常见到的洛林贵族早就失去了踪影,换成了更多陆楠完全陌生的脸庞。她倒是有在私下努力的背诵五花八门的家谱和家徽标识,可要把那些头衔姓名跟本人对上,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站在两侧队伍前端的人员陆楠非常熟悉,左边是以弗兰德斯公爵为首的原本枢密院大臣团,后面站着路德维希,卡尔,以及其他歌兰王室家族的人。说起来仅仅只是半年多没见卡尔,他简直已经长成了另外一幅面孔。虽然以他的年纪,处于成长期的少年一天一个样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他的神情却跟陆楠记忆里那个怯懦胆小的少年彻底对不上号,很明显他变得稳重内敛多了。陆楠有些欣慰的同时不免产生了新的警惕。她的本意就是扶植卡尔起来和卡洛曼的儿子以及妻子打对台,倘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确实很让人头痛,但他好歹也是歌兰家族的男人,身体里流淌着歌兰家族的血液。万一他因此起了不该有的野心,只怕不需要多久又是一个卡洛曼。

默默的给卡尔加了个特别关注的标记,陆楠将视线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她的另一位好叔叔东法兰国王带着那个满脸怒气的金发小堂弟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后面则是孔代公爵为首的几个独立大领主,还有其他几个帝国里实力最强盛的封臣。看来即便是她已经正式登上皇帝的御座,这些领主封臣们却并没有真的那么服帖,尤其在陆楠还是个女人的前提下,他们大概很想找个由头出来压制一下陆楠。眼下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神情端正看不出任何异色,更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是这个站位划分就很清楚的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以及盘算。

而那位西法兰的小王子,莱茵公爵,显然就是他们给陆楠准备的下马威。

西法兰老国王进宫后迟迟未归的消息在枢密院几位大臣的联手压制下暂时没有大面积的流传出去,加之当时所有人都忙着在加冕仪式里活动奔走,所以勉强保持了风平浪静。可惜天下到底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件事还是在贵族圈子里秘密流传开来,陆楠对此也无可奈何。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不少人都已经确定老国王肯定是死了,多半是死于陆楠的阴谋暗算。但这里好歹是陆楠的地盘,老国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同样深陷王宫不知死活,另一个乳臭未干派不上什么用途,所以在局势没有明确前没有人鲁莽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而现在,有了东法兰国王站出来,又有莱茵公爵这个苦主,私下抱成团共同对抗皇帝的几大领主终于按捺不住了。陆楠苦闷的在心里大叹了一口气。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不如说是当初她成为洛林女王时面对大臣压制的加强升级版。她又不是查理大帝那种具有压倒性威望的开国皇帝,还有着天然性别上的劣势,新皇继位,大领主们不安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除了童话故事,哪有封臣贵族天生就对皇帝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设定呢。对皇权的对抗,想要逼迫皇帝让步,从他手里获得更多的权力,不管东方还是西方,似乎都是永恒的主题。

可一想到未来好几年又得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用在各种威逼利诱分化打压不同势力上,陆楠就感到说不出的腻味。就像是明明手里有更重要的工作却不得不不断分心去应付烦人的下属同事一样。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不存在更加烦人的上司,因为陆楠自己就是最大的老板。

幸好面对外来者的虎视眈眈,原本还有点小摩擦的洛林本地贵族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起来,不谈那些动不动就跑来跟陆楠表忠心拍马屁的贵族,原本最顽固始终对陆楠耿耿于怀的几个老派贵族也低下了头,含蓄的表达了服软。既然陆楠是洛林王国出身,她成为皇帝后理所应该的会重用洛林本地人而不是其他外来势力。洛林的贵族们生怕会在这紧要关头失宠于女皇,所以争前恐后的跑来献媚投诚也顺理成章了。可以说,洛林是陆楠的根基,也是她最可靠最忠实的力量。如果非要把目前朝堂上的势力粗暴的做个划分,那么洛林本地贵族毫无疑问是死忠派的保皇党。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干嘛还费劲的去跟这些人斗啊,反正只要加冕后他们自然就会站到我这一边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要是不和这些人斗,估计洛林的王位都坐不稳,也许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卡洛曼呢……”

陆楠又看了几眼右侧的洛林群臣,心情复杂的暗自嘀咕了几句。

这时司仪官终于把那份长长的名单念完了,示意下面的人可以按照事先商议好的规定发言,陆楠急忙抖擞精神,以此来面对即将面对的刁难和质问。

说是要发言,其实首先站出来说话的还是原本洛林枢密院的几个大臣。当然,现在他们也跟着陆楠一起升级换代,变成了帝国枢密院大臣了。弗兰德斯公爵再次担任了帝国的首席大臣,这段时间走路都带着风。他的府邸最近几个月一直车水马龙,来访的宾客络绎不绝,彻夜灯火通明,终日不熄。可以说他现在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了权力的顶端。

老头矜持的清了清嗓子,踌躇满志的站出来,开始说起了目前帝国最重要,也是急需解决的一系列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毫无疑问就是至高无上皇帝陛下的婚事。考虑到帝国的稳定以及未来,我建议陛下应当尽快完成婚约,和诺曼底公爵举行正式的婚礼,并且生下合法的继承人……”

说完了这个,他又意犹未尽的谈起了财政和军务方明的相关问题,虽然语言间诸多克制回避,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谁。但是哪怕身为首席大臣,也不应该越权去过问其他几位大臣的事务。看得出来,哪怕再怎么老谋深算,在天大的权力和突如其来的荣耀下面,弗兰德斯公爵还是有点飘飘然了。

对此其他几个枢密院大臣反应不一,富瓦伯爵一直都隐晦的站在弗兰德斯公爵那一边,算是弗兰德斯公爵有恃无恐的依靠,所以他只是笑呵呵的听着,并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现。安茹公爵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完全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安茹公爵倒是微微撇着嘴显得很是不屑,但可能是鉴于目前复杂的局势,所以他难得的保持沉默,没有和以往洛林的御前会议一样跳出来和他对喷。

而站在对面的另一派系的反应就比较值得回味了,大多数人都是一脸不耐烦,走神发呆的人比比皆是。而为首的几个大领主要么一脸冷漠,要么就是无动于衷。特别是孔代公爵,他带着一丝狡猾的微笑,死死盯着对面枢密院大臣的脸,像是要从中找到什么可以攻击的破绽似的。老实说,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枢密院几个大臣之间的矛盾又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其实陆楠想要拉拢孔代公爵这方面的势力很简单,她只需要将枢密院大臣的职位尽数更换,全部换成其他两个国家以及更强有力的封臣就行了。但这么做等于在开门放狼的同时自毁江山,陆楠再没脑子也不会这么干。别说现在枢密院的几个人干得还算凑合,即便他们真的都是一群弱智,陆楠也不可能放着自家人不用而去信任那些外来势力啊。

弗兰德斯公爵足足说了快半个小时才闭嘴,随后轮到其他几位大臣发言。他们的发言大多不痛不痒,例行公事般的照本宣科罢了。而在此期间,大厅里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少人不断的窥探着站在最前端的莱茵公爵,交换着鬼鬼祟祟的眼神。东法兰国王从头到尾都半闭着眼,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待着,等待即将爆发的风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会议的议程已经过去了一半,一直没吭声的东法兰国王忽然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瞬间大厅里的人们都停下了窃窃私语,不约而同把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而陆楠也悄悄坐直了身体,就像是要迎接一场战斗般暗中握紧了拳头。

“尊敬的陛下,有件事我想当众问个明白。”

老国王不紧不慢的说,看上去冷漠之极。

“不是我多管闲事,也不是我想要策划什么阴谋,只是作为目前歌兰家族最年长的人,自认好歹有那么一点点权力和地位代替这位可怜的孩子发声而已。请您诚实的回答我,陛下,我的兄弟,您的叔叔,莱茵公爵可怜的父亲,西法兰国王,现在还活着吗。如果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死因为何?”

陆楠还在微笑,闻言心中也不免稍微窒息之感。她没想到老国王就这么直白不加掩饰的问了出来。虽然她早就想好了甩锅的理由和诸多应付手段,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差点连笑容都保持不住了。于是她趁机装出了一副悲伤和为难的表情。

“……这可叫我怎么回答呢,亲爱的叔叔。好吧,您说得确实没错,另一位可怜的叔叔早在几天前就不幸身亡,蒙主召唤到了天上的国度。但是我可以发誓,这绝对和我无关。”

“哦。”

东法兰国王还是以同样冷漠的态度一脸平静的回答,点了点头,顺便拉着了身边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的莱茵公爵。

“既然如此,为什么您一直隐瞒他的死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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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假后上班简直忙成狗,所以最近几天只能保持隔天更新的节奏。还好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不会再隔天更新啦。

其实吧,大家是不是误解了在一大群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演戏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五章

面对老国王直白的询问, 陆楠一脸尴尬,为难的摊了下手:“理由……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才对。换做您站在我的立场,肯定也不想在那种时候闹出任何乱子。而且,虽然对叔叔的去世感到无比悲痛, 以及对行凶的刺客感到无比的愤恨,可我还得考虑到那位身患重病不幸兄长的身体。他当时的病况已经很糟糕,我不希望他受到太强烈的刺激。”

下面的人群中发出一片嗡嗡嗡的低声议论,但大多只是非洛林那一边。洛林的贵族大臣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都是一副“我反正信了”的表情。关键时刻,他们还是会坚定不移站在陆楠这一边的。

老国王的脸色不变, 再次用力在已经忍无可忍的莱茵公爵肩膀上按了一下, 继续问道:“听您的意思, 巴赛尔公爵似乎还活着。”

“当然了, 为什么您会那样想?”

陆楠无比惊愕的捂着胸口,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模样。

“虽然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乐观,但毫无疑问还活着。只是不太方便出席公众场合, 一直留在安全的地方休养。如果您有这个想法的话, 一会儿会议结束后我可以亲自带着您去探望他。”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反正顺利继承王位的巴赛尔公爵还奄奄一息的活着,只是那样子离死亡仅仅就一步之遥。医生表示他随时都有可能蒙主召唤,多活一天就算上帝垂怜。但既然已经确保他的儿子成为了下一任继承人,陆楠也就不太在乎他的死活了。要不是还想着起码刷一刷他身边护卫近臣的好感, 陆楠甚至都懒得每天去探望, 虚情假意的问候一番。毕竟, 看着一个人挣扎在死亡线上不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老国王点了点头,陆楠以为接下来他就要详细追问关于西法兰老国王死亡的种种细节,不禁全神贯注,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事前准备好的种种要点,免得出错。现在她可是毫无掩饰的暴露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稍有不正常立刻就会被察觉。虽然碍于身份不可能真的有谁敢对她公开质疑,但是弑亲这种名头一旦被扣实,未来几十年都会变成她洗不掉的黑点。

可老国王似乎对那些毫无兴趣,他面无表情的问:“那么,现在既然我可怜的兄弟已经遭遇不幸,他的王位应该由谁来继承呢。”

再一次被他不按理出牌的提问稍稍打乱了阵脚,陆楠掩去了脸上瞬间的不自然,实在是想不出此刻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算正常,干脆也学他的样子一样彻底面瘫算了。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必要,按照帝国的法律,当然应该由他的长子,也就是巴赛尔公爵继承。或者说您对此抱有疑问吗。”

一直被死死按住的莱茵公爵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甩开老国王的手,向前窜了一步,厉声用还未彻底变声的少年尖利的嗓音喊道:“别装模作样了,我的父亲分别就是被你蓄意谋杀掉,目的就是为了他的王位——”

此言一出,哪怕在场的贵族们心里早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瞬间全场哗然。莱茵公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国王直接捂住嘴拉了回来。陆楠的额角在隐隐抽搐,她冰冷的看向莱茵公爵的方向。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少年却有些恐惧的稍微后退了一步。陆楠猜想,大概就是那种杀气腾腾的可怕模样吧。

确实,她心中短暂的升起过一个念头,早知道在那个雷雨之夜把莱茵公爵一起干掉就好了。可是陆楠也明白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么做就太过分了,连让贵族们装傻的机会都没有。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肌肉,甚至还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

“啊,我们还没有在正式场合彼此介绍认识过呢,亲爱的堂弟。刚才您是在公开怀疑我谋杀了您的父亲,我血脉相连的叔叔吗。好吧,先不管有没有证据和证人来证明我确实犯下了此等可怕的罪行,我就想问一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环顾着大厅的四周,在那些心怀鬼胎貌似正常的脸庞上一一掠过,陆楠猛然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阿弗里的身影,不禁心中微微一抖。她没有仔细去看此刻阿弗里的表情,也不想揣测他心里的想法,匆忙的收回了视线。

“据我所知,尽管这几年叔叔和巴赛尔公爵确实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他却一直都没有正式发表过声明要取消其合法继承人的身份。按照帝国的法律,身为长子,巴赛尔公爵自然是无可置疑的第一继承人。说句不太客气的话,站在我的立场,同为封臣下属,西法兰国王的位置不管是谁坐都对我毫无影响。那我为什么要谋害叔叔,来为巴赛尔公爵谋取他本来就该拥有的王位呢。”

说到这里,陆楠对莱茵公爵露出了嘲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