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不习惯这样的黑暗,在墙壁上摸索着要开灯,那人喝止,“别开灯!”

老爷子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笑,满腔的玩世不恭,“我本来就见不得光,不是吗?”

“你个逆子!”老爷子气着了,指着他骂,“你半辈子跟老子作对,现在还把你哥给炸死了,我都原谅你,你还要怎么样?”

“哥?我没有哥!警察爱怎样就怎样!我去自首好了!”那人满不在乎。

“你…气死我了!我想尽办法,把现场都给改了,就为了保全你!失去一个儿子我就够心痛了!凶手却是我自己的儿子!你存心气死我啊!”老爷子指着他的手在颤抖。

“儿子?父亲?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高攀不起!没事就滚吧,我这里脏,别脏了巫老爷子您的脚!”那人竟是满腔恨意。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好,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考虑清楚,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巫家的家业要人继承,你该回来帮我了!”

黑暗中,只剩沉默,和轻微的呼吸。

老爷子等得不耐烦,“你说话啊!”

良久,那人冷淡地说了声,“我想睡觉!”

第190章 竟然是他

清晨醒来,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昨晚睡前没关窗户,少量雨飘进了屋里,深深吸一口气,润润的,满胸满肺都是青草和树叶的气息。.

习惯性往身边一捞,捞了个空,这晚春的雨季,满满的,全成了叹息。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写了少爷亲启。

他取出展开,是柳姨留下的。

少爷:

我没有想到你会原谅我,留下,我是没这个脸皮了,我走了。来沈家做事,本是巧合,没想到会碰巧发现米老爷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沈言觉得这个柳姨一定还有故事,不过这倒是让他看清了一件事,有时候宽容比报复具有更为震撼的力量扩。

将信收好,开车去公司。

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一切和从前一样,似乎又不一样。

沈氏的运作井然有序,即便他不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一切都归功于慕凌晨——得力智慧的助手。

他刚刚坐进总裁办,慕凌晨就跟了进来,很意外地,手里拿着一瓶酒,两个杯子。

沈言笑了笑,“一大早请我喝酒?”

今天的慕凌晨有些异样,自顾自把酒杯放在他办公桌上,斟满,“我知道你不喝酒了,不过,最后陪我一次吧,以后你想诈我的酒喝,都没机会了。菏”

沈言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端起酒杯,纤长的手指在酒红的颜色下映衬出别样的青白。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慕凌晨举杯和他轻轻一碰,自己先干为敬。

沈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一口饮尽,末了,还把酒杯给他看。

慕凌晨再度给他斟满,“你不怪我?”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逊色的人吗?”沈言终于说话了,笃定的笑容始终没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的原则,没有人比你更懂。”

慕凌晨眼眶微微涩痛,竟然涌起了泪意,他扬腕喝酒,把自己这一刻的脆弱掩盖,再面对沈言时,已是平静如初,沉默之后,淡淡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言把杯子放下,目光恬淡地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一个词。”

慕凌晨斟满第三杯,却不喝,只呆呆凝视那酒红色的液体,初升的阳光下闪着魅人的光泽,“我来沈氏六年了。”

“是六年零九个月。”他淡笑着纠正。

“谢谢!”慕凌晨将酒杯举起,“第三杯,干!”

“我不要你的感谢!”沈言和他一碰,眉目间飞扬着意气风发。“我等你回来!”

慕凌晨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

沈言一口喝干,杯子放下,“我一接手公司你就来了,我怕我会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人生的离别太多,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我,公司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孤独。我想我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回忆。”

“可是,我是…”慕凌晨欲言又止,难道沈言还不知道?

沈言却含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巫老爷子的儿子,一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对沈氏的贡献,我不管你进沈氏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管你姓什么,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可是兄弟,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慕凌晨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凄惶,睫毛终是染了点点湿润,苦笑着摇头,“你不让我说,我还是得说,谢谢!不过,这一次我会让你失望了,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

“会回来的!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已经准备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不在乎多等一个人!”沈言淡然的微笑里终于揉进一丝酸楚。

慕凌晨竟无法面对这样的他,站起身,匆忙道:“那我走了,保重!”

沈言没有再说客套话,那些虚伪的客套对他们俩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他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只觉得心中凄凄艾艾,越来越恨这“别离”二字。

慕凌晨走出办公室的步伐是沉重的。他搞不懂父亲那一辈为什么有那么多恩怨,而这恩怨又还和情有关。

得不到沈言母亲的父亲为何要惹上那么多桃花?然后还要生下一个他?让他从小背着私生子的名分长大?

从小,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就是字典里的意思,没有血肉骨亲的亲情,有的只是仇恨。

他的仇恨来源于父亲的无情和善忘,来源于母亲托着病怏怏的身子跪在父亲面前发誓这个孩子是他的,来源于母亲辗转反侧时流不尽的泪水…

而他、他正大光明的太太,还有那个被惯坏草包儿子,却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他恨,他要毁灭巫老爷子的一切,所以,他进了沈氏,力图与沈言合作,力图击垮巫老爷子。

事实是,他果真快要成功了,却发生了文静的事。被仇恨冲昏了头的他不惜借文静的手…

文静在沈言面前把一切都担了,但他很清楚,沈言是不会相信文静那番说辞的,他早该看出自己的异样。从他答应监视和保护文静父母开始,文静父母失踪,他没有汇报给沈言;从他屡次三番帮文静给沈言送汤或者做别的事,就该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些变化…

这些都体现了他是文静幕后的黑手,只不过沈言最擅长的便是假装,心思缜密如针,却有深翰如海,谁能看透?

不过,终于解脱了。

自从巫梓刚死了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去了警局,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仇恨,是太辛苦太累心的事,他报了仇,却感到心情更沉重了,好在,沈言没有怪他,这是不幸中最温暖的因素,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沈言是他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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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4000字明天下午

第191章

法国马赛。.

这是一座典型的具有法式风格的房子,优雅而大气,最令人心醉的是花园里大片大片的勿忘我,此时花开正繁,紫色的小花迎风招展,空气里弥漫着无法言喻的温情和心痛,矛盾,交织。

花园里,穿淡紫色洋装的女子戴了草帽,推着婴儿车在花间散步,在白色的木椅边停了下来,逗着婴儿车里依依呀呀的孩子,唇角漫着温柔的笑。

继而,眉间又凝着浓浓的哀愁,抚摸着孩子的脸叹息,“小米,对不起,如果不是妈咪不小心,就不会让你这么孤独,你就有哥哥陪你玩了…”

远远的,保姆捧了奶瓶和报纸过来,“太太,宝宝该喝牛奶睡午觉了。”

“好!”她把孩子交给保姆,自己拿着报纸来看扩。

这保姆是华人,初七叫她丽姐。初七的法语交际能力还是很糟糕,只能请华人来照顾孩子,丽姐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请到的,做事很认真细致,更是将初七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初七自己都觉得,如果没有丽姐,孩子都不知怎样长大的…

“太太,中午太阳大,别坐久了,会晒出斑来。”丽姐俨然管家婆的架势。

初七被逗得一笑,“好!知道了!你去吧!小米,跟妈咪再见!”最后一句却是对宝宝说的。

宝宝还不会说话,粉嘟嘟的唇却裂开一笑,露出两颗细白的门牙和嫩嫩的牙床,同时,口水也沿着嘴角淌了下来。

初七一笑,赶紧给他擦掉,宠溺地丢给他一个瞪眼,“真是丢人!去吧!”

丽姐带着宝宝走了,她开始浏览今天的报纸菏。

在法国这么久,她一直订了亚洲的报纸,一来是因为语言障碍,法文的报纸她看不懂,二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总觉得一颗心是飘渺不定的,只有当熟悉的汉字掌握在手心里的时候,她能感到些微的踏实。

这种感觉因何而来,她不想去深究。隐隐的,总在心里逃避着什么,一旦接近那个点,思维就马上跳开。

有时,她不知道自己看报纸是为了什么,只是匆匆扫一眼大标题,似乎在期盼着能看到什么,可是,又害怕看到,每次拿着报纸的时候一颗心总是狂跳的…

每天报纸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她一目一版的扫过,正准备放下,却在娱乐版看到一个图片新闻:爱,让我们在一起。

原来这个新闻是关于一个残疾人集体婚礼的报导,婚礼中新郎和新娘中有一人或者夫妻两人是残疾人,或看不见,或听不见,或不能说话,或者,肢体残缺。

一个很有爱的报导!初七这么想着,觉得在勿忘我的花园里看这样的新闻还很温馨,只是…这是谁?

她在图片里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文静。

在诸多的新娘中,文静是比较惹眼的,因为她是站着的,双眼即使是在照片里也十分晶亮有神。

看来她已经习惯假肢了…

初七继续扩大自己的视线范围,却被另一个身影震住…

距离文静不远的男子是…沈言!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个名字,不去想这个人,她假想过很多次,或许他们有一天会不经意巧遇而重逢,或许,会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副局面。

心,突然沉落无边的黑暗,报纸也掉落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已经穿上铁甲外衣,不会再为任何事所动,可是,她错了,有些事刻骨铭心的程度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七北鼻!”瑞安回来了,大声叫着她,朝她走来。

她把报纸收拾好,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笑着迎上去。

真的很感激瑞安,在法国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他照顾她,连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他在医院陪着她,别人都误以为瑞安才是她的老公…

瑞安一到她面前就开始抱怨,“我说你啊,真的该买手机了,要不在家里装个电话也行啊,我每次有事跟你说就要跑你家来,在法国还算方便啊,如果在别的国家呢?你给我报销飞机票吗?”

初七一笑,“没问题啊!拿票来!”

手机?电话?她不想要。

那些现代化的东西就像一个枷锁,她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找到,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不容易避开所有人事纷争,只希望自己静静地,在自己的世界里生长,希望有独立呼吸的空间,最好不要被人找到!

瑞安这个话题是老生常谈了,她也听得耳朵起茧,每次都敷衍他,“瑞安,我走到哪里都只有你能找到,这不好吗?”

“你是不希望被那个人找到吧?”瑞安戏谑了一句。

初七脸色一变,“瑞安今天来不是来说手机问题的吧?”

瑞安马上举手投降,对于初七,他从来就是无可奈何…

“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来和谈一谈第一次登台演出的事,女主角哦,好好演,可是压力也别太大。”

提起舞蹈,初七才算勉强压下了心头的苦涩,她得承认,一年多以来,瑞安教了她很多很多,之前怀孕的时候就教理论,看碟片,生了孩子,初七则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中,总算小有成就,瑞安请她当他舞蹈的女主。

初七的眼里充满憧憬,马上就回到舞台了吗?她可以做回那个舞蹈精灵吗?明天,就会见晓了!

没有时间再悲伤,她请瑞安进屋,把演出又详细推敲了一次,最后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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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晚上

第192章 仲夏夜与勿忘我

马赛歌剧院。.

芭蕾王子瑞安的经典——《仲夏夜之梦》今晚在此拉开帷幕,让人们分外好奇的是今天的女主角,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且还是东方人扩!

要知道瑞安不仅是芭蕾舞界的佼佼者,他本身就是真正的丹麦王子,这样的光环使他变成一颗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跟他合作,哪怕是跑跑龙套也是诸多女演员的梦想,除了固定的搭档,没人敢奢望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出演女主角。

这个东方人,究竟有怎样的神通?

后台,初七已经化妆完毕,柔粉色波光绸的舞裙,轻软飘逸,鬓边卡了朵同色山茶花,高贵而典雅。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仍然难以置信,少女时代已经禁锢的双足可以再迈开飞旋的舞步,而且第一次上台便是和世界顶级的团队合作。

她坐在化妆凳上,手心里全是汗,她承认,她真的很紧张。

“米小姐,有人给你送花来了。”身后有人用中文跟她说菏。

瑞安想得很周到,她的助理和化妆师都是他刻意挑选的华人,以便和交流。

她回头一看,助理手里捧着一束勿忘我,淡淡的紫色,花瓣上凝着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晕出虹的光泽。

“是谁送的?”她在花束里寻找卡片,卡片只写了“祝演出成功”的中文字,而且还是打印上去的,没有署名。难道是瑞安?只有他知道,她现在突然特别喜欢勿忘我这种花,花园里全种的它。

“不知道!是花店小弟送来的,还有这个,也是一并送来给你的!”助理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

她接在手里,觉得有点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心地拆开,居然是一份冰淇淋…

“送东西的人在哪里?在哪里?”她突然抓住助理的手腕,尖声叫道。

助理被她吓住了,指指外面,“早已经走了!”

她拔腿便往外跑,不顾身后许多人焦急的呼唤。

外面夜凉,吹冷了她的温度,站在人流穿梭的街头,却没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面孔,她捧着冰淇淋,傻住了。

她出来干什么呢?跑出来是想找谁呢?

手心被冰淇淋冰得凉凉的,心里却一热,眼泪无端便大颗大颗滴落。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她每次跳舞前都会紧张,每次一紧张就想吃冰淇淋…

很久以前,从她五岁第一次登台开始,每一场演出前都会有一个男孩把冰淇淋送到她手上,或者,亲手喂到她嘴里…

时光荏苒,她一天天长大,买冰淇淋的男孩也从穿校服的小男生变成众人仰慕的才俊,可只要她在舞台一天,冰淇淋就没断过,哪怕他在国外出差,也一定会在每一场演出前打电话给她最爱的冷饮店,请他们给她送来…

可是,真的是他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七北鼻,你干什么呢?马上要上台了!”瑞安将她轻轻抱起,她美丽的芭蕾舞鞋已经沾上泥泞。

“拿双舞鞋来换。”瑞安一边对她的助理说着,一边把她抱回剧院后台。

初七却如傻了一样,只怔怔地捧着那盒冰淇淋,连瑞安蹲下来给她换鞋她都没有感觉。

直到最后,助理和瑞安都催着她上台了,她才回过神来,终究没有吃那盒冰淇淋,搁下,走向她的舞台。

音乐声响起的瞬间,她忘记了一切,全身心投入。

《仲夏夜之梦》讲述的本来就是多角恋爱的故事。郝丽雅爱着拉山徳,拉山徳的眼皮却滴上魔汁,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误闯进来的她的好友海丽娜,因此移情别恋…

他们今晚演的是第二幕,开场便是婚礼进行曲,随着音乐的流动,初七仿佛在演绎自己的故事一般,回忆在音乐中翻转流淌,她分不清到底谁是自己,谁是郝丽雅了…

在雷动的掌声中谢幕,她喜极而泣,她真的成功了!

望着台下为她欢呼鼓掌的观众,双眼蒙上泪水,却见渐渐退场的人流中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整个人僵住,再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是自己看花眼了吗?可是那冰淇淋…

她退到后台,来不及换衣卸妆,就急切地问助理,那花是哪家花店送来的。

此时,后台已经有很多花篮了,助理说不出个所以然。

初七急了,“就是演出前那束花,还有冰淇淋!”

“好像是…是…尼斯花店…”

初七居然推开助理就往外跑,门口有瑞安为她准备的车和司机。

“去尼斯花店。”她匆匆说了句。

可到了尼斯花店,却没有得到她期待的信息。花店小弟告诉她,是有人打电话让他去送的,并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她一看号码,很陌生。

“这是里昂来的电话,小姐在里昂也有粉丝或者朋友吗?”花店小弟很健谈,拉开了话匣子。

她摇摇头,里昂?她真的没有朋友…

她把那个号码带了回去,让瑞安这个王子来查一个号码的主人,应该是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