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姜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话里有话且随意脑补一下就画面感强烈的话来。

她微微眯起眸子,提醒他:“往下跑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踩空了。”

陆时寒说:“你可以进公寓楼了,右手边的楼梯间。”

闻姜唇角露出抹缓淡笑意:“吆,这是要抱我上去?”

闻姜进了公寓楼,右手边的楼梯间门闭阖,一旁的电梯外放置了故障标牌。

同时电话那端传来陆时寒的声音:“你不怕被断胳膊的人摔的话,也不是不行。”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闻姜随即见到眼前的楼梯间门被人从内里推开。

随后陆时寒颀长的身影走出来。

闻姜关掉手机,扫了他全身一眼,扫到他脚上穿的拖鞋,又笑了下:“猴急成这样,这么急着见我?鞋都来不及换就下来?”

陆时寒站在楼梯间门内,也将手机塞回右边的口袋:“电梯故障,让你独自爬十九楼,你爬一半耐心耗尽跑路,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闻姜往他身前迈:“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可真是够高大的。”

闻姜一直走到陆时寒身前,她手臂在身后一勾,楼梯间的门砰一声重新闭阖。

闻姜微抬首,看着陆时寒:“我形象既然这么矮,那你低个头。”

陆时寒配合她,微微垂首。

闻姜仰颚,将唇凑到陆时寒唇畔,蜻蜓点水。

她笑眯眯地欣赏陆时寒此刻一点点崩裂的表情,掩饰性地咳了下:“从医院走的时候,忘了再对场吻戏,这会儿补上。”

第五十一章:我想和你虚度时光(上)

一起上楼再度进入陆时寒的公寓,闻姜感觉它黑白灰简单搭配的色调似乎暖了几分。

回味着适才那番唇舌交缠,

陆时寒微附身,完好的右臂一伸,从玄关柜里抽出一双女式棉拖递给她。

其上的商标还在,鞋子是崭新的。

闻姜扫了一眼,想起此前她曾经对陆时寒提过的购买女性生活用品的那些话。

陆时寒当时没有给予她积极的肯定的回应,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做到了。

相比嘴上功夫耍起来能耍得天花乱坠的男人,闷声做事的人自然更合闻姜心意。

嘴硬的人,大抵可能都是心软的。

***

开放式厨房旁的长方形餐桌上,荡来隐隐约约的香气,食物还是傅砚笙送陆时寒回来时打包来的外卖,时隔几个小时,食物的温度几乎已经散尽。

闻姜下意识地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时寒只手摘掉适才搭在闻姜肩头的外套,见状柔声问她:“饿了吗?”

闻姜看了眼他伤残的左臂,点头算是给予他肯定的答案,而后强调:“你如果也饿了,不用担心。”

她抬起手臂晃了下自己的手:“你的手在这儿,我喂你。”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我想和你虚度时光(下)

星亮月升,夜色渐浓。

一餐作为夜宵都有些晚的晚饭解决地很快,双方都不挑剔形式和内容。

结束后闻姜闲散地坐在陆时寒公寓的客厅地毯上。

一旁的蒲团里,趴着轻摇尾巴的陆时寒的布偶猫小狗。

闻姜伸手摸了下小狗的脑袋,见陆时寒靠在客厅博古架的大片阴影里,轻飘飘地扔给他一个问题:“介不介意我问你,你平时夜里的时间都用来做什么?”

受伤的左臂仍旧僵硬,陆时寒目光落在此刻闻姜在灯光下如同打了柔光的脸上,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见他一句话说得意味不明,闻姜继续问:“哦,那你方不方便说说都有哪些具体情况。”

陆时寒眉微挑,迈腿离开博古架前,向闻姜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点,脸部的轮廓在闻姜眼前显得更为分明了一些:“真的这么想知道?”

闻姜几乎没多想,即刻便承认:“想。我是这样一种人,是那种看上了谁不需要他把历史一一罗列交代的一清二楚,但是我会想了解他多一点,通过我的话让他知道我对他感兴趣,让他明白我不是玩玩而已,不要误会。也给我自己机会和他认真地沟通,去了解那些我没有参与过的他的过去,我是这种人。所以我会捡我感兴趣的部分问,不过他有不回答的权利。毕竟过去已经过去,翻出来也还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陆时寒微琢磨,长睫轻扬,沉默了数秒,而后言简意赅地总结,语调平稳地几乎不见任何起伏:“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喜欢我。”

闻姜翘唇,有些意外他直接捅破这层言外之意,看向陆时寒的视线瞬间带了几许审视的意味:“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在你看到那六十朵玫瑰花的那一刻,我觉得你就听懂了我想说什么。我喜欢你?不全是。应该是我很喜欢你,这几个字用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才更恰当一点。”

“但这又很怪,喜欢这东西,在我这个年纪,在我走到今天的近三十岁的人生里,哪怕作为台词让我念出来,我都会排斥,不过我暂时没有想到可以替换它的词,就先这么凑合着用吧。”

凑合着用,开口便用来表白?

陆时寒没有质疑闻姜的逻辑,继续抬腿迈步,直到走到闻姜身旁,和闻姜一样曲腿坐在地毯上才说:“这种话,一般人说的时候,是不是会略微铺垫一下?”

闻姜摆头视线微抬,看着高她一个头的陆时寒:“你需要这样的心理建设的话,我下次如果想表白可以照顾你,提前铺垫一下,让你心理上有一个缓冲时间。”

她自说自话:“嗯,我是这么善解人意。”

陆时寒闻言笑了下,灿如窗外天幕上的繁星的光辉,给出闻姜适才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前用来休息,有时候用来工作。最近用来想…你。”

闻姜愣了下,忽而笑出声:“新认识。我没想到陆导,陆老师也会这么直白。”

陆时寒微皱了下眉,而后眉心的结又散开:“没什么,只是礼尚往来。”

闻姜看着他的侧脸,点了点头:“这倒也没什么不对。那么说说,你…想我什么?”

陆时寒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闻姜又抢先出声:“想我为什么那么符合你对另一半的要求?还是想我为什么那么像你的理想型?”

陆时寒也笑出声:“闻姜。”

闻姜很坦然:“叫什么,人就在这儿呢。”

陆时寒似乎想笑,却最后只是右手屈指搭在地毯上:“我只是在想,你的眼光过去也许有问题,但现在没有,现在很正常。”

闻姜捏了下小狗耳后的绒毛,一脸镇定:“你好像真的挺坚持礼尚往来的原则。”

她撩过去,他撩回来。

对于他的想法,她字字笃定;对于她,他也敢自信地回应。

这种你来我往,她喜欢,她很确定。

陆时寒嗯了声,再度动了下没有受伤的右手臂,去拿一旁扔在地面上的为新项目打磨了很久的剧本:“比起礼尚往来,陈述客观事实这条原则,我其实更坚持。”

陈述客观事实?

说她看上他是眼光好?

闻姜笑了下,闻言出手覆上陆时寒摸到剧本的手:“那我拭目以待。现在还要研究这个,这剧本是有多好看?”

陆时寒摇了下头:“不到成熟的那种程度,还在修改中。”

闻姜也没继续过问:“好,既然这样,那先看我。”

她至少好看。

闻姜将剧本抽走,搁置在她身侧,而后垂首低笑了声:“习惯吗?这么文静且开口就吐情话的我。我担心我明早醒来悔得不省人事,其实我一般情况下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最近反省了下我自己,觉得人还是不要一成不变。”

陆时寒身躯往后微缩,反问她:“你会吗?”

闻姜调侃自己:“不会。我有病其实不是一两天了,我在很多时候可能都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后悔我是可能会后悔,但不至于到悔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我做什么,都不是一时冲动。”

她扫到陆时寒手臂上的绷带,又蹙了下眉:“我大概、应该、最好还是建议你去休息。”

闻姜的思路太过跳脱,陆时寒不知道该如何回馈。

他是有些疲惫,但并不想让这次对话,不想让眼前这种平和的氛围就此终结。

想到她此前说她自己善解人意,陆时寒一时想笑,见闻姜神色极为认真,又忍住,忍了下来:“相比休息,现在我更想聊下去。”

他们也算认识了很久。

当年两条生命线一时交汇,有过惊艳,中间两人陌路过着各自的人生,各自辗转颠沛流离,各自沧桑。遇到过别的人,没想过未来里还会再遇到对方,还有对方的一席之地。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可来了之后又让人觉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是为你量身打造。

再度骤然相逢,你来我往屈指可数,但一直火花四射未曾停过。

有过怀疑,有过踟蹰,有过不确定,有过试探。

虽然说过一些让人心跳加快的话,但他们甚至不曾认真地彼此交心地正式谈过一次。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似乎才真正地走近彼此。

拖了很久才有这样的进展,可这一步迈了出去,任何时候都不会嫌晚。

闻姜轻飘飘“哦”了一声:“这就有些遗憾了,我们有分歧。现在相比聊下去,我更想你休息。”

她甚至继续剖白,眉梢微微扬起,眼神中透着一丝魅惑迷离:“来日方长。”

她的眼神甚至在说:不一定非要聊啊,别人喜欢你也许是想和你柴米油盐酱醋茶,我要求低,哪怕和你眉来眼去也行。

闻姜的姿态不含羞怯之意,似乎她在说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陆时寒原本冷静地坐在她身侧,此刻有种蠢蠢欲动的,身体内某些一向安静理智的神经崩断的感觉。

他侧了侧身躯,视线停留在闻姜嫣红的唇上,他刚想低头咬住闻姜的唇角,闻姜突然向上探身,先一步吻住他。

这个吻蜻蜓点水,很淡,一触即分离。

可有两朵花悄悄在两人心底绽放。

*********

整夜两人同床共眠,安静地躺在各自那一半的床上。

陆时寒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闻姜近在咫尺的眉眼如画的脸。

他看了不过数秒,搁置在床畔柜子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为了不吵醒闻姜,陆时寒轻手轻脚下床,只手接听,穿过落地窗,走到露台。

来电的人,是此前随聂回离开n市出差的聂回的司机陈叔。

陈叔从来是执行聂回的命令,直入正题:“聂先生回来了。小陆,我们五分钟后就到你那里。”

还是聂回一贯的不解释不需要商议单独做决定的风格。

陆时寒想要抬手扶额,可残了一条的手臂让他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他回首扫了眼落地窗后闭阖的窗帘,想到窗帘后不远处的床上安睡的那个女人,对陈叔说:“陈叔,把电话给聂叔,我和他说。”

隔了三秒,声筒里传来聂回略显喑哑的声音:“是我。”

陆时寒轻叹了口气:“我下去,我在下面等你和陈叔。”

座驾早就已经停在陆时寒的公寓楼底,让陈叔说五分钟后到,不过是试探。聂回透过车窗抬眼望了眼十九楼的位置,薄唇微动,竟然意外地好说话:“可以。”

挂了电话,陈叔拿回手机。

聂回突然又重复问陈叔他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只伤了左臂?”

陈叔点头:“是,先生,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些时间复原。”

聂回闻言又突然哼了声:“这些年一直在教他如何自保,大了,还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陈叔习惯了听聂回时常三两句话来点评陆时寒,没有附和,只问:“先生,我们真的不上去吗?”

聂回轻摆头:“他说下来,就是不让我们上去。我们不能上去,就是说上面有我们不能见的人。”

*************

挂断电话,陆时寒没有多耽搁,简简单单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楼。

闻姜还在沉睡,他没有叫醒她。演员这个行业作息多半紊乱,她睡着休息,他不舍得叫醒。

他的动作已经算快,可乍下到公寓楼底,已经在一旁的露天停车位里见到聂回那台醒目的座驾。

陈叔致电的时候,聂回和陈叔已经到了他公寓楼底,陆时寒此刻才确定。

可聂回没有坚持要上楼,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陆时寒靠向聂回的车座,陈叔见到他的身影主动下车,并替他拉开后排的车门,将车上的空间留给陆时寒和聂回,到一旁的绿地处静等两人交谈完毕。

陆时寒入车后排落座,聂回扫了眼他的手臂,没有再多过问。

该知道的聂回都已经了解调查了个清清楚楚,他并不想做重复的无用功。

聂回不开口,陆时寒不能同样沉默,启唇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称呼他:“聂叔。”

聂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气氛一时间又冷凝下来。

陆时寒知道聂回的路数,他在等自己解释。

此刻晨光已经大盛,一道车窗之隔的车内仍旧有些晦暗,和车外的世界差异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