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显然不愿看见此处也变成另一处风波现场,忙赔笑着解释,说只要稍等一会就有客人用完饭离开,到时候便可以空出位置。

大嗓门却不愿将就,与他同来的几人看着也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他们不仅是瞧见满屋子就沈峤他们那里还空出两个位置,更是看见沈峤身穿道袍,面善好欺,而晏无师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好像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若现在换作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坐在此处,他们未必敢妄动。

“这几人我曾见过,是桃花坞的人,桃花坞自打并入合欢宗门下之后,便趾高气扬,目下无尘起来,打着合欢宗的旗号在外头胡作非为,旁人顾忌合欢宗的名头,不愿轻易得罪罢了。”

“难怪这般嚣张啊,跟狗仗人势似的……”

“嘘,小心祸从口出,他们武功也不赖的,上回连天山玉剑子都折在那个大嗓门手里头呢!”

“喝!”另一人倒抽一口凉气,“天山玉剑子可称得上二流高手了!”

“可不?要不然他们怎会如此嚣张,那大嗓门是桃花坞坞主的弟弟,外号断流刀……”

“哦——我听说过,断流刀尔德明,原来是他!”

旁边一桌的人说话声不大,却悉数入了晏无师和沈峤之耳。

那头大嗓门已经拨开掌柜,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范元白和周夜雪年轻气盛,见状就要起身拦阻。

晏无师自然轮不到他们来护着,但沈峤为人和善,又对碧霞宗有大恩,这半年在泰山小住,更与众人相处融洽,他不像晏无师那样心血来潮指点江山,而是有问必答态度极好,教弟子的时候也让范元白他们在旁边看着,令碧霞宗众人受益良多,范元白等人待他如师如兄,自然见不得他被无礼唐突。

赵持盈毕竟比他们老成持重,她动也没动,只是朗声道:“掌柜的,方才我给天字第六号桌点的羊肉煲,你怎么还未送过去,浣月宗晏宗主和沈峤沈道长都久等了!”

这两个人名,尤其是前面那个一喊出来,登时就像凛冽寒风刮过客栈大厅,连带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那个大嗓门原本抬起的脚步生生停在半空,再也迈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来都要走主线了,就因为老晏又开始泡妞所以在这里给停了一下!

老晏你给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上手!

老晏【慢条斯理】:这个嘛,要看我家阿峤什么时候放下戒心,迎接我的怀抱啊。

围观群众【齐声唱】:今天~~~你流的泪啊~~~都是~~你~~昨天~~~作的死~~~~

第98章

晏无师这三个字有何威力,看看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围攻晏无师的那五大高手,随便拎出一个也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更何况是一个能够被五大高手围攻,而后传出死讯,最终又完好无损活蹦乱跳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晏无师,那简直已经成为传说中的怪物了。

掌柜也是人精,眼见赵持盈一句话就造成那么大的效果,直令场面瞬间凝滞,忙点头哈腰笑道:“是小人忘记了,这就吩咐厨下送上来,您稍候,您稍候!”

晏无师的手指在杯沿摩挲片刻,却被沈峤伸手按了一下。

后者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这是表示制止的意思。

人家虽然想要抢位置,但毕竟还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若让晏无师出手,那对方必然就非死即伤了,到时候他的同伴肯定要为他报仇,他们却是要赶路的,何必自找麻烦?

晏无师从沈峤眼中明白看见这个想法,他懒懒笑道:“既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绕过他。”

方才他话说到一半,却被这人冒冒失失打断,晏无师手摸杯子的时候实则起了杀心,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那杯子被他轻轻一碰飞了出去,正好嵌在尔德明刚要迈出的那一步鞋尖前面。

尔德明听见晏无师三个字,本就脸色一僵,再没动弹过,此时更是面无血色。

他身后的同伴总算不是毫无眼色,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晏宗主,舍弟年幼无知,莽撞失礼,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晏无师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单是这一份行止,便令人无从怀疑他的身份。

想冒充浣月宗宗主也是需要勇气的,毕竟这天底下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几乎将各大门派都得罪了,偏偏别人还奈何不了他的。

别人看见尔德明一脸络腮胡子,再听见“年幼无知”四个字,都纷纷强忍住笑。

“年幼无知?”晏无师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本座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莫不是心智有缺,脑子有毛病?”

噗!当即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说……”尔德明当即就要爆发,却直接被自己的兄长点了穴道,又被按住肩膀,不让他乱动。

后者朝晏无师赔笑:“不错,舍弟心智的确有些问题,晏宗主大人有大量,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对方就是投靠了合欢宗的桃花坞坞主,近来在江湖上风头正盛,可他很清楚谁能惹谁不能惹,浣月宗现在看似风头被合欢宗压下去了,在魔门里实力大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惹毛了晏无师,甭管合欢宗日后会不会帮他们两兄弟出头,他们今日就要先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晏无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朝对方又是微微一笑,顿时笑得桃花坞主毛发悚立。

“既然心智有问题,就该好好在家里待着,没事出来乱闯,到处替你这个当兄长的得罪人,想必你也累得慌。”

桃花坞主抽了抽嘴角,还不得不继续应声:“晏宗主说得是,在下回去便教训他,定令他好好反省,绝不会再轻易让他跑出来!”

说罢生怕晏无师反悔似的,也不顾兄弟快将自己瞪出一个窟窿了,赶紧拖着人离开。

对方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不到片刻却又落荒而逃,差距之大,令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沈峤摇摇头,其实很少有人能看出来,方才晏无师那个杯子飞出去的当口,其中有块细小瓷片也从杯子上迸裂出来,正好打中尔德明一处穴道,位置极刁钻,他们自己怕是解不了的,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回头来找晏无师。

“他们若是回头来找你,难不成你还要给他们解穴,何必多此一举?”

晏无师笑道:“他们不会来找我,却会去找合欢宗哭诉,这样不就免了我寻他们的工夫了?”

话方落音,他的人也跟着起身,还没等旁人回过神来,晏无师便已翩然离去,众人看着倒像是追寻桃花坞那一行人而去,心中不由为桃花坞等人叫了一声倒霉,得罪谁不好,怎么偏偏得罪了个凶神!

虽说如此,因为方才尔德明给众人留下的嚣张印象,反倒有人心里暗暗爽快。

用了饭,范元白与周夜雪两个年轻人就有些坐不住,两人报知赵持盈,结伴出门去逛逛,周夜雪主动过来邀请李青鱼,不料却被李青鱼冷淡拒绝,说自己想在房中练功,一时拉不下面子,走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愠意。

赵持盈还不知晏无师的打算,见他一去不回,不由奇怪:“晏宗主这是去哪里了?”

沈峤:“他另外有事要办,应该就不与我们同路了。”

赵持盈点点头,她心中忧虑重重,自然也顾不上多问。

如今合欢宗与佛门虽然势大,但天下各门各派,多的是不肯依附这两者的,合欢宗名声不好,而佛门虽然有雪庭禅师坐镇,背后又有整个周朝,但是像道门,尤其是纯阳观这等大派,自然万万不可能攀附过去,所以试剑大会举行的时机刚刚好,许多人听说消息之后,都从四面八方赶来,许多后起之秀想着借机扬名,老成持重的各派掌门却想与纯阳观结盟,以免像终南派那样顷刻为人所灭。

经过上回的变故之后,碧霞宗实力大减,势单力薄,赵持盈并没有力压群雄的野心,但她久受门派人才匮乏的困扰,却希望能够在试剑大会上一鸣惊人,让碧霞宗名声大噪,重振旗鼓,但这个愿望要如何实现,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范元白周夜雪的武功只是一般,这从与李青鱼的对比就能看出来了,后者虽然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却俨然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假以时日,大器可期,这不由得让赵持盈一再羡慕易辟尘的运气。

作为有些历史的宗门,碧霞宗并不缺高深武功,缺的却是能够领悟高深武功的可造之材。

一天光景就在赵持盈这样的满腹心事中掠过,翌日一大早,众人各自洗漱,在楼下用了饭,便往青城山行进。

这一次众人沿途未再多加停留,一鼓作气到了青城山下的青城镇。

因试剑大会的缘故,镇上早已被武林人士挤满,纯阳观特地派了人在青城镇守候接待,见了来客,问明门派来历,登记在册,便一拨拨往山上接引,但因来的人委实太多,盛况出乎意料,许多人不得不在山门前排队等候。

李青鱼带着沈峤他们走到山门前,用剑鞘敲了敲正伏案埋头写字之人的桌面。

对方抬头,紧接着啊了一声,连忙起身:“李师弟,你回来了!”

不单是他,旁边负责接引来客的纯阳观弟子也走过来与李青鱼打招呼。

李青鱼拱手:“赵师兄,丛师兄,师尊可在山上?”

赵师兄:“在的,临川学宫和会稽王家都来了人,观主正亲自招待。”

李青鱼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带着人直接就走前面进山门了。

赵师兄忙叫住他:“李师弟,不知这几位是何来历?还请报个门派,也好让我入册,职责所在,还请师弟体谅一些。”

李青鱼在武道上成就颇高,如今隐隐已是纯阳观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物,连这两位师兄也要对他客客气气。

只是他武功高,人情世故却未免疏漏了一些。

李青鱼微微皱眉:“这是师尊让我带来的客人。”

言下之意,你们不必知道那么多。

沈峤见他恐怕要得罪人,便主动出声:“这位是碧霞宗赵宗主,身后两位是她的弟子,贫道沈峤,一乡野道人耳。”

听见碧霞宗,赵师兄还没什么反应,沈峤二字一入耳,他却面色一动,问道:“敢问可是玄都山的沈道长?”

沈峤颔首:“不错。”

赵师兄面色生光,忙拱手道:“原来是沈道长,在下失敬了,沈道长与诸位往里请,我这就让人先行一步,上去禀报师尊!”

李青鱼:“赵师兄,我带沈道长他们上山便可。”

赵师兄笑道:“李师弟有所不知,师尊早有交代,见了沈道长与赵宗主,便要让人先去禀报一声,好让他老人家亲自相迎,你且带几位走正路,一路不妨缓行观景,我让人抄小路先去禀报一声就是了。”

虽然他说是“沈道长与赵宗主”,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礼遇完全是冲着沈峤去的,但赵持盈心态放得很好,并没有因此心生不满。

听见是师父的吩咐,李青鱼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旁边排队等候的人见他与纯阳观弟子说了几句话就优先带人进山,难免鼓噪起来:“我们在这里等了许久,难道竟不如他这有内部关系的?若连先来后到的规矩也不懂,纯阳观还办什么试剑大会啊?”

赵师兄不亢不卑:“这位仁兄误会了,试剑大会不是纯阳观办的,是纯阳观出借场地给琉璃宫举办,我们也只是出来帮忙维持秩序罢了,诸位既然来到青城山,自是要遵守青城山的规矩。至于方才那几位,一位是玄都山沈峤沈道长,一位是碧霞宗赵宗主,还有一位是本门李青鱼师弟,李师弟奉师尊之命,亲自去请贵客上门,诸位若有何不满,不妨等见了我师尊的面,再亲自与他老人家说。”

青城山李青鱼,这位后起之秀早已大名鼎鼎,先是在玄都山上剑挑掌教郁蔼,虽以一招之差落败,却因此名声大噪,后来游走江湖,又与段文鸯等一流高手过招,虽然未必百战百胜,可是能够相差仿佛,对他这个年纪而言,已经是令人十分震撼的成就,如今江湖上李青鱼三个字的名声之响亮,比起天下十大,怕也不逊色多少,不知多少闺阁少女,江湖世家,将这位年轻有为的纯阳观弟子视为佳夫良婿。

但若说提到李青鱼的时候,众人只是恍然大悟的话,听见沈峤二字,他们更是神色一震,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也有人像方才赵师兄那样双目放光,自然再无人计较沈峤他们先行一步的事情了。

这半年多里,伴随着他杀了爱以人皮作面具的霍西京,在泰山上一剑令昆邪命丧九泉,又有受宇文宪托孤,杀出重围,带着宇文诵从容脱身,还杀了合欢宗两名长老的事迹渐渐传开之后,他的名声如今并不比李青鱼小多少,甚至比在玄都山当掌教时还要高。

虽然也有人并不相信沈峤的能耐,认为这些传闻多有夸大,可不论是当日沈峤杀出长安,又或是在吐谷浑王城打退郁蔼等人,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有不少人亲眼所见。

如今合欢宗势力庞大,许多门派和势单力薄的游侠被压迫得苦不堪言,对有能耐且有胆量与合欢宗作对的沈峤越发崇敬向往,在沈峤所不知道的这段时间内,他的名声日隆,早无当日之狼狈。虽然琉璃宫的排名还未出来,但江湖上早有传言,沈峤的武功其实已经尽数恢复,跻身天下十大也全无问题。

这些变化,晏无师时时与外界消息往来,互通有无,肯定是知晓的,但沈峤在泰山之上,一心一意练功教徒弟,几同离尘,自然不会知道。

李青鱼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向导,他带着沈峤等人一路上山,虽说看见一处景物,也会出言讲解,但他不善言辞,讲解也索然无味,平铺直叙,听得旁人恨不得直接捂上耳朵,还不如自己用眼睛看来得有趣。

沈峤和赵持盈也就罢了,这两人修养深厚,不会失礼,等抵达山上纯阳观时,周夜雪和范元白禁不住露出惨不忍睹和松一口气的表情。

一名身着道袍的中年人果然站在道观广场的香炉之前,须发乌黑,手执拂尘,身后还跟着弟子数人,这迎接阵仗,不可谓不大。

为首之人,自然就是纯阳观主易辟尘了。

沈峤略略一扫,却认出易辟尘身后还有个老熟人,临川学宫的展子虔。

后者也看见沈峤,朝他拱了拱手,露出笑容。

沈峤也朝他点头微笑致意。

李青鱼快步上前,一拜到底:“师尊,弟子回来了!”

“明辰免礼,此行辛苦了。”易辟尘亲切叫着他的表字,将爱徒扶起来,又走过来,对沈峤与赵持盈等人拱手笑道:“沈道长,赵宗主远道而来,令敝观蓬荜生辉,贫道不胜荣幸,还请入内一叙。”

以易辟尘如今的身份地位,能亲自出来迎接,那是来客莫大的面子,赵持盈原还担心对方怠慢,自己面子事小,碧霞宗面子事大,如今见易辟尘如此会做人,与李青鱼的冷峻截然相反,不由暗暗称赞易辟尘的气度。

众人寒暄一番,易辟尘又为他们引见了展子虔。

展子虔在临川学宫的地位不低,但最受临川学宫重视的弟子谢湘这次却没有出现,汝鄢克惠仅仅派了展子虔过来作代表,这本身就能够表明某种态度了。

易辟尘带着沈峤等人入内。

众人这才看见里头还坐着几人。

易辟尘道:“这是会稽王家的二公子与三公子。”

为首两名年轻人也不起身,只略略抬了抬袖子。

方才他们早一步在此与易辟尘叙话,但听见沈峤等人到来的消息,却只有展子虔与易辟尘一起出迎,王家显然并不觉得碧霞宗或沈峤是值得他们结交的人物,轻慢之意,毕露无疑。

第99章

此时的王氏已非当年“王谢风流满晋书”的王氏,伴随着朝代更迭,世家难免也在岁月变迁中盛衰不定,而在场的会稽王家,更不是王氏本宗后裔,只是旁支分出来的,充其量有些血缘关系,因从祖上就踏足江湖,所以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世家,顺带做些买卖,与朝堂无涉,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豪强名门。

虽说这支会稽王氏只是王氏分支,但因沾亲带故,难免也以高门名阀自居,自然不将碧霞宗小门小派放在眼里,他们作为客人,不肯跟着易辟尘亲自出迎,易辟尘自然也不可能强迫他们。

彼此见礼落座,易辟尘先谢过沈峤昔日在长安援救苏家的事情,又对赵持盈道:“碧霞宗遭逢变故,贫道鞭长莫及,无法及时赶过去相助,如今想来,犹有遗憾,还请赵宗主勿怪。”

赵持盈叹道:“易观主客气了,碧霞宗之难,全由内部而起,如今侥幸度过难关,只是门中弟子凋零,大不如前,反观贵派门下人才济济,精英辈出,实在是令人欣羡不已!”

易辟尘拈须:“赵宗主不必多虑,我看你这两位弟子,若肯苦心习练,假以时日,定能成就大器。”

哪怕他可能只是顺口一句的客套话,能得到纯阳观观主一句赞赏,也足以让周夜雪和范元白二人高兴激动了。

眼看这样无用的寒暄还将继续进行下去,王家三郎忍不住轻咳一声,插话进来:“敢问易观主,此番试剑大会,可还有别的门派前来参加?”

易辟尘:“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门派有许多,不知王三公子是想寻人,还是想拜师?”

王三公子干笑一声:“观主可真会开玩笑,我王家武学经典数之不尽,自己尚且练不过来,哪里还有空去拜师?若是此番有其它门派宗主前来赴会,倒是要劳烦易观主引见一二,也好让我兄弟二人结识结识。”

展子虔来头倒是够大,只可惜他在临川学宫不算重要人物,仅仅是被派来传个话。

碧霞宗如今元气大伤,不入王二公子的法眼。

至于沈峤,即使他如今武功有了长进,可当年半步峰一战,王家兄弟也在场观战,对他落崖那一幕委实印象深刻,他们之前对玄都山掌教抱着多大的期望,在那之后就破灭得有多彻底,此刻再见沈峤,早已失去当年的崇拜景仰,只觉对方不过尔尔,也没了结交的兴致。

所以在场数人,都已经被王家兄弟排除在“结识”的范围外面。

世人爱名,江湖人也不例外,这次试剑大会,许多人一方面冲着琉璃宫的排名而来,另一方面也有与纯阳观结盟共同对抗佛门与合欢宗的意图。

王家虽然身在南方陈朝,但它在北方也有不少生意往来,不可能无视合欢宗的影响。王家自视名门望族,如何肯跟合欢宗合作?所以王家兄弟此来,也是为了查看纯阳观的底蕴,若这次有许多大门派依附过来,那就说明纯阳观的确势力庞大,王家也可以考虑与之结盟,若不然,那他们还不如跟临川学宫合作,何必舍近求远呢?

他们问这个问题,分明是无视在场其他人,赵持盈与沈峤倒也罢了,范元白周夜雪却忍不住露出忿忿之色。

易辟尘微微一笑,好像没听懂王三郎的暗示:“其它门派的来客也有,都各自安置了,有些还在山下,王三公子若想拜见的话也不麻烦,等会儿让本观弟子带路便是,诸位的居所都被安排在一起,并无贵贱之分。”

王二郎有些失望,对方这样说,分明就是暗示这次不会有他们所期待的武林高手了。

王三郎却还不死心,追问道:“听说十年前的试剑大会,那可是群雄毕至,精英荟萃,后来的天下十大高手里头就到了五六位之多,难道如今才刚过九年,试剑大会的影响力已经衰微至此?”

周夜雪忍不住面露嗤笑,这人难不成以为真正的高手是大白菜,想要就能叫到的?

既然是高手,自然更要摆架子与派头,像浣月宗宗主,不就因为不屑来参加这种场合而中途离开了,也只有脾性和善如沈道长这样的人,才会甘当陪衬,与他们一道前来赴会,谁知却因此被人有眼不识泰山,珍珠放在眼前还误当成鱼目,真是可笑之极!

王三郎瞧见她面上的讽笑,眉头一皱:“这位娘子面露嘲讽,可是对我的话有何异议?”

周夜雪淡淡道:“不敢,方才只是看见了一只猴子,自小生在山中,成日里看见的就是自己头顶的那片天,还以为那座山就是整个天下了呢!”

王三郎哪里还听不出她在说自己鼠目寸光,当即冷笑一声:“倒是生得伶牙俐齿,只盼你的身手也能伶俐些,免得哪天因为胡言乱语得罪人而一命呜呼!”

这话说罢,他袍袖一卷,顺势将桌案上的茶盅扫出,平平朝周夜雪飞掠而去,满满一茶盅的水却丝毫不曾溢出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