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夷淡道:“我不知道。”好似刚刚听到的根本就不是与她性命攸关的大事。

重罗还是不在意,道:“我舍不得杀你。”

花九夷的睫毛轻轻一颤。

重罗把她抱起来,放在身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道:“我从来都没有碰见过一个人,像你这样,会让我怒不可赦到心痛。花九夷,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我不会杀你。我也不后悔,当初把你抢回祝融。”

花九夷不说话。

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把她的脸捧起来,点到即止地亲吻。可是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好似在勉强压抑他心中的激越。她的嘴唇冰凉冰凉,舌头木讷,甚至连眼睛也没有闭上,视线飘去一边。他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听到他如雷的心跳:“你知道么,我很喜欢你。”略一顿之后,他又道:“是从来没有过的喜欢。喜欢到有的时候甚至后悔自己做了祝融的王。”

花九夷紧紧抓着他的衣袍,轻声道:“陛下,对我说这些,是打算杀了我了么?”

重罗失笑,竟轻声道:“你还是这样聪明。可是花九夷,我不会杀你。我说了,我舍不得杀你。”

花九夷没有说话。半晌,他又道:“我记得从前,你喜欢往美人堂跑。好像只有在那里,才能让你放松一些。我让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花九夷一怔,抬起头看着他,却道:“陛下,只怕我走出这里。就会被您的勇士碎尸万段。”

重罗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我只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而已。”

花九夷“哦”了一声,把头俯回他的胸口。这里没有花,她的体力很不济,多站一会就会觉得腰酸背痛。像这样抬着头,才一会,她的脖子就负荷不了。对于重罗王突然而来的温柔,她虽然惊讶,但也无所谓。反正无论怎么样安排,最多就是一死。

重罗说话算话,等她的身子稍好,就派人把她送到了美人堂。她坐在软轿里,闭目养神,一眼也不去看外面的人的指指点点。她不知道祝融人到底是怎么看她的,红颜祸水,乱世妖姬,魅惑君王,倾乱天下。以后是要遗臭万年,还是现在就让四国百姓恨之入骨。也许都会吧。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从长风列缺入祝融又走了以后,她最后的夙愿就已经得偿。如今她已心无挂碍,即使要走到地狱里去也不在乎。

曲老板还是那张笑眯眯的脸,却不知道为何笑容之中有些疲惫的意味。她亲自将花九夷迎进美人堂。其实花九夷也知道,她进了这个门。美人堂在祝融,也就开不下去了。她在的时候尚且安稳,若是她不在了,这里一定会被愤怒的祝融人夷为平地。可是,她根本不可能永远呆在祝融。除非,死在祝融。

进了这已经几乎已经门可罗雀的美人堂,她忍不住道:“曲老板,真是对不住。”

曲老板倒是想的很开,道:“现在既逢乱世,那么我也不愿意奔走于世。这些年,赚的钱也够我吃喝不愁一辈子的了。等到时机一到。我就把这几家美人堂都关了,然后带着银票隐居去也。”

花九夷笑了,道:“那么您让分店遍布四国的宏远,岂不是只能不了了之了?”

曲老板也笑道:“现在也只差一个玄武。那里这么冷,我才不想去。比起宏愿,我还是比较想保命。乱世发财容易,但我也非贪心之人。有那个所谓的宏愿,其实一开始也是想养家糊口,后来也是图好玩。现在这样的形势,我也是个识相的。”

她亲自服侍花九夷入浴,体贴地在温泉里加了有助放松的花油。她笑道:“花夫人的肌肤,还是这样细嫩。”

花九夷有些羞涩地笑了一笑,道:“曲老板谬赞了。”

曲老板细致地给她擦背,一边道:“其实花夫人不必将我这等小人物放在心上的。”

花九夷回过头,有些诧异,但却认真地道:“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于我们夫妻,都有大恩,这辈子都难以报答。”

曲老板笑了,道:“我还就是喜欢你这个纯真的个性。”说着,她也解了外袍,绾了头发,踏入浴池,惬意地吁出一口气,道:“这个世界里,真的是难得一见你这样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个性还是这么单纯,也不会想着去尔虞我诈踏着别人的尸体往上走。花夫人,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好了,我就是想帮你。”

也不知道是热气蒸的还是被夸得有些羞涩,花九夷的脸红红的,只低着头,道:“曲老板的大恩,我一直是记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这一生有没有能回报的时候。”

曲老板眉开眼笑,道:“甚好甚好。我也觉得与你相逢恨晚。你现在方便不方便,今晚能留下来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和你秉烛夜谈。”

花九夷一怔。随即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她现在的身份非常尴尬,重罗肯让她出来散心,其实她并不期翼,只是听从安排而已。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念头和欲望。现在要她自己去向重罗王要求要在外面借宿,先不提重罗能不能答应,她自己就觉得很难受。

曲老板看了她一眼,道:“从前你是坎将爱妾,无比风光。我接近你,大约被人说成是攀龙附凤,生意人的本性。再则你成了祝融王娇宠,我与你交好,非议也不少。”

花九夷忙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曲老板笑了,道:“那如今你的身份敏感,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我还是愿意与你相交。大约这个时候,才能向人证明我们的关系,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纵然你从来不这么想,但我与你说话,总是会有隔阂。如今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让我们能够敞开心扉谈一谈。你看,这一辈子,我们可能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花九夷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道:“好,我尽力而为。”如她所言,此生,只有这一个机会。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奇迹。夜奔。

第一百三十五章:奇迹。夜奔。

花九夷先前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重罗爽快的很,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她虽然起疑,但也无所谓,安安心心地在美人堂住了下来。曲老板去前厅打点,她就自己先上了榻,支着额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帐子上的流苏,等到哈欠连天,终于挨不住,先睡过去了。

屋子里的熏香正炽,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有些燥热。一双手轻轻贴上她的面颊,好似带来了一些清凉的触感。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挨过去,拿脸颊轻轻蹭。有人在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一身红袍,衣襟大敞,露出大片*光,以及强健的胸膛。他脸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遮住了半边脸颊,只露出刚毅瘦削的下颚。

她一下子惊醒。后退了好几步,警觉地道:“你是什么人!曲老板呢?”

那人轻笑着摇摇头,似乎很无奈那般,揉了揉额头,轻声道:“你还是这么笨,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万一有一天被人卖了,说不定还帮着别人数钱呢。”

听到这个声音,花九夷如遭雷击。然而,她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却只是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似是自言自语那般道:“不可能的,他明明就在前线。陛下,您不要捉弄我了。”

对方神色一凛,银色面具上折射出寒光,出手就拉住了她。她惊呼了一声,直接摔进他怀里。他的手从她肩头开始摸索,慢慢地向下探去,那半张脸颊却依然不动声色,连呼吸也没有乱一分。然后他的手,用力,扯开了她的衣襟。

花九夷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臂,叫了一声:“长风?”

他不做声,由着她慢慢把他推了起来。然后她的手,按在了他脸上的面具上。他的身子一震,按住了她的手。最终。还是让她把那面具揭了去。

花九夷倒抽一口冷气,将手覆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因为疤痕太深,他半张脸,都已经变形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稍稍退了退,被她一头扑进怀里,紧紧抓住了他的胸膛,瑟瑟发抖。他呆了呆,迟疑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花九夷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风列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总之我在这里了,阿九。”

她不语,更紧地拥抱他。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不再把时间浪费在确定这是梦是醒上。因为无论是梦是醒,都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是梦,她也要紧紧抓住。反正,生命已经变得晦暗无比,死活都不是区别,何况是梦还是醒。

长风列缺一动不动,任她抱着。半晌,还是忍不住,道:“阿九,我的脸…”

她忍住心酸。轻声道:“很痛吧?”

长风列缺一怔。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伸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在那道几乎要将他整张脸都毁掉的疤痕上,印上一吻。他不自在地僵了僵。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却落下泪来。

“长风…”她低头吻住他薄薄的双唇,伸手将他已经敞开的衣襟,撩得更开。

他难耐地抬起头,让她的吻从那个疤痕上滑下去,一点一点地印在他的喉结,肩膀,胸口。她爬下了床,跪了下去。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由着她卖力地讨好他。

他把她抱了起来,翻身压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阿九…”

她抬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有你,长风。起码这样,只有你。”

他的眼睛一暗,彻底沉沦在她难言的温柔之内。

夜半,她睁开眼,披着衣服坐了起来。长风列缺已经着装整齐,在烛火旁察看一张信笺。她心中奇异地平静,只轻声呼唤道:“长风?”

长风列缺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若是累,还能再睡半个时辰。不过接下来,我们可就要出发了。”

花九夷一边下床,一边把衣服系好:“我们去哪里?”

长风列缺转身从旁边取出一个小包裹。丢给她,道:“把这件衣服换上,我带你出城。”

“出城?”

“去祝融战场前线。阿九,你陪着我,我们一起到地狱去。”

花九夷低下头,将包袱解开,却见里面是一件青色的男装,尺寸很小,大约正合她穿。长风列缺走过来,解开她刚刚系上的衣服,从包袱里取出一截宽布。她抬起眼睛看他,他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俯身在她胸口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就用那截布,将她的胸部紧紧地裹了起来。她吃痛地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吭声。

然后他给她把衣服披上,又抽出佩刀,咬牙,将她已经长长的头发削了一大半,凌乱地散在肩头。她垂下眼睛,看了看飞扬的青丝袅袅飘落。他将佩刀丢去一边,用力把她拥进怀里。

花九夷轻声安慰他:“不要紧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嗯。”长风列缺压抑住心痛。把她打扮成一个小男孩的模样。高高束着头发,干瘪瘦小的身体,被换过肤色的面颊。

他抱着她,坐在烛下,将头搁在她肩头,静默不语,仿佛无所事事。

花九夷轻声道:“长风,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祝融?”

他笑了笑,道:“的确,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祝融。在句芒的那个。其实是青墟。”

花九夷不解地道:“青墟大人是帛书八将的第六将,排名并不高,怎么能独掌句芒战场?”

长风列缺淡淡地道:“殷雷在辅佐他。”自从青墟被他废去手脚,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便突飞猛进,如火凤涅槃重生。只怕在帛书境内,他的实力已经不仅仅在第六。何况当初在军中,青墟就经常乔装成长风列缺,处理事宜。再则,青墟最大的长处不在于他的武力,却是他的谋略。有殷雷辅佐,一勇一谋,横扫句芒战场,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能久支,所以长风列缺在祝融战场上,才会发兵猛攻,以图尽早把花九夷带回去,然后真正前往句芒战场。

长风列缺忍不住道:“祝融王不杀你,有人说,他要立你为后。”

花九夷一愣,接着低下了头,沉吟半晌,方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重罗其实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可是又迫切地需要去靠近别人。之前,他也的确说过要立她为后,甚至立她的孩子为王储之类的话。但是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不过她都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闻言,长风列缺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长时间沉默。半晌,然后道:“你跟我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踏入祝融的土地哪怕一寸。”

花九夷抬起头,望着他,道:“听说帛书国主要立你为太子,将来让你做帛书之王。还…”还早已落成了太子府,内有娇娥美女无数…

他似是有些不耐,只道:“谁要做那劳什子太子。”

这个时候。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是曲老板的声音:“是时候了。”

花九夷抬头看长风列缺,却见他面色一凛,拉着她站了起来,道:“我们走。”

曲老板早已经打点好一切,门外早已经有十几个骑着马的人,等候在那里。曲老板道:“美人堂的诸人,已经遣散,从小路走了。各位大人,请先行一步,避免太过引人注意。”

花九夷道:“城门已下,我们怎么出去?”

长风列缺从腰间,抽出一块金色令牌,递给她,哑声道:“收好。”

花九夷低头一看,却是休将的令牌,手脚简直要不稳。她结巴地道:“这个,你交给我保管?”

长风列缺混不在意地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头,拎着她翻身上马。曲老板也上了他们身边的一匹马。

那十几个勇士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率先策马而去。

长风列缺道:“我们不走城门,走小路。”

原来曲老板的美人堂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可以纵马而行。之所以让花九夷拿着休将的令牌,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令牌,早就在长风列缺手上了。若是他在战场上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祝融军必乱。然而他没有。

竟就这样让他们策马奔腾出了城。长风列缺松开了一直压在花九夷头上的手臂,让她睁开眼睛。

花九夷抬起头,入目是一片苍茫的草地,不禁喃喃道:“想不到祝融王城之外,竟然还有草地。”

长风列缺笑了笑,道:“杂草不比娇花,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无法阻挡它们。它们总能活下去。”

花九夷心想,那么,来生一定不再做娇艳的鲜花。

约定好的人很快就到了,数一数,还是原先那十二勇士,以及美人堂的众家眷共有二十多名美少年。这场夜奔顺利得简直出人意料。

曲老板冲长风列缺和花九夷摆摆手,道:“就此别过了。”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残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残身

花九夷忍不住道:“曲老板。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她是在美人堂失踪的,只怕重罗不会善罢甘休。

曲老板笑了笑,道:“花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若是跟着你们,只会连累你们。”

花九夷还想说话,却被长风列缺按住。两班人马就此别过,长风列缺带着花九夷一路策马狂奔。直到天色大亮,才在一个偏僻的村落停了下来。长风列缺把花九夷抱下马。

他也不把她放下,一边抱着她走一边道:“在此休整。你们去补充一下干粮和水。”

直到一路走到一个简易的小木屋里,他把她放了下来,她才忍不住道:“长风,曲老板…”

长风列缺正在解外袍,她这样说,只看了她一眼,安抚道:“你放心,她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其实一开始,他的确想过带着曲氏上路。但是曲氏显然并不打算一路跟随他们这群人到战场上去。她似乎早就料到有今天,所以早就做好了安排。

花九夷心想,的确。当初长风列缺攻入祝融之后,一切和她有关系的人和事务都被处置。只有美人堂,虽然变得门可罗雀,但到底还是幸存了下来,并未受到波及。而且当初在句芒的时候,他们也是通过美人堂,把长风列缺的长子送了出去。想来,她那样一个神奇的女子,应该有她自己的打算,不至于要他们担心。

她低声道:“曲老板,于我们有大恩…”

长风列缺一把把她抱起来,腾出一只手拉了拉衣领,道:“的确,我是一直记在心上的。只不过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报答了。”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语。

花九夷身子已经败毁,比较孱弱,这样的赶路奔波她根本就经受不起,因此很快就靠在长风列缺怀里,睡过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长风列缺把她叫了起来,轻声道:“阿九?”

“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抱住了他的脖子。

长风列缺柔声道:“先不要睡,我们要赶路。等到了地方,你爱睡多久,便让你睡多久。”

花九夷答应了一声,坐起来,整了整衣装。长风列缺安抚了她两句。便扶着她站起来,出去了。

那些帛书勇士早就已经整装待发。长风列缺把她抱上马,一边耐心地跟她解释:“其实你不用担心。美人堂的那条地道,是当初飞凤别院的那一条,被曲老板打通,相连的。”没想到那里真的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只可恨当初他们没有放在心上,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花九夷轻声道:“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曲老板一定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后路,而且早已经把京城的一切都打点好。

长风列缺带着她,和众人一起纵马奔驰。

在路上赶了三天,越走沿路城池的守备就越是森严,但长风列缺总有他自己的办法,能安全出城。在花九夷手中的那块休将令牌,一直被藏在花九夷贴身的兜子里,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想拿出来用。

直到一路奔到前线,各人都已经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别人还好说,花九夷就耐不住,路上吐了好几回。长风列缺虽然心疼。但也没有办法怜惜,只能盼着早日赶回帛书营地。

沉重的闸门在眼前拉起,长风列缺带着花九夷进了军营。因他在祝融的身份并没有公开,所以走的是小路,直接奔去军营后的休息帐区。

这个小帐子很简陋,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花九夷被安放在简易的军床上,脸色苍白。

长风列缺皱了皱眉,道:“去请军医来。”

军医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正是当年跟随在边城战场上的孙大夫。他仔细给花九夷把过脉,额头上不禁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最后,只示意长风列缺出去说话。

长风列缺随他走出帐房,皱着眉头道:“她是怎么回事?可是疲劳过度?”

孙大夫道:“并非。九小姐似乎中了一种奇毒,老朽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长风列缺大惊:“什么?中毒?”

孙大夫道:“的确,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不会伤身。容老朽回去斟酌研究一下,才能有定论。只是…”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长风列缺一眼,最终说不出来:“只是…”

长风列缺道:“只是什么?”

孙大夫叹了一声,道:“只是九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已经保不住了。老朽回去给小姐开一副药,让她把死胎流出来…”

长风列缺如遭雷击。什么?孩子?而且还保不住了?

孙大夫道:“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之前,他还在帛书养伤。那么这个孩子便是…

孙大夫抬头,观察了一下长风列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元帅?”花九夷曾经跟在他身边学过一段时间的医,他很是喜欢这位乖巧的九小姐。但他也知道,坎将也十分眷恋九小姐的美貌,若不然,也不会在战事吃紧的时候还深入祝融去把人带回来。之前,更是独闯祝融。去斩杀了祝融四位上将。虽然帛书王室对外宣称帛书早就有挥兵进攻祝融之心,坎将之举不过是借花氏的名义提前替帛书军扫平障碍而已。但他总觉得,事情绝非这样简单。如今九小姐已经失贞,还怀上了敌人的血脉,但是这个孩子已然保不住了,还望元帅不会为难她才好。

闻言,长风列缺沉吟了半晌,从他的神色,也看不出喜怒。最终,他只道:“这件事,别告诉她。把死胎流出来,就告诉她是她身子虚弱,需要调养就好了。”

孙大夫松了一口气,道:“是。”

长风列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道:“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劳烦您一定要搞清楚。她曾经跟着您学医,想来总有师徒之谊。如今她已经吃了很多苦了,还望您能够帮她一把。”

孙大夫一怔,便在心中轻轻叹息。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是难矣。他只道:“是,老朽一定会竭尽所能。”

长风列缺摆摆手,让他下去了。他在帐外站了一会,进了屋子。

花九夷躺在被子里,乖乖的样子。好像是被人包起来的一只小狗。见他进来,她面上一喜,支起身子,他连忙过去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轻声道:“长风,我到底怎么了?”

长风列缺勉强笑道:“没事,你只是太过虚弱了,路上颠簸,吃了些苦头而已。”

花九夷一向对他的话百依百顺,此时也不疑有他,只安心地靠在他怀里。道:“我也觉得我没事。其实能再回到你身边,怎么样都无所了。长风,我曾经说过一定要死在你怀里。”

长风列缺的心一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不要胡说,你怎么会死?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花九夷轻声道:“我知道了,长风。”

他抱着她,感受她的乖巧和柔顺,却心事重重,心中碾转不是滋味。半晌,他方道:“阿九,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吧。”

听出他语句里的自责,花九夷不禁出声安抚道:“没有。长风,你才是。”他脸上那道疤痕那样狰狞,想来当时一定很痛。他天生勇猛,从来都没有被人伤到过脸上,而且还是这样重的伤。那么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凶险。一想到这些,花九夷简直觉得心都要痛了。

长风列缺柔声道:“我没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你,一定要乖乖吃药,把身子调理好。战场上,我不能时刻照顾你,知道吗?”

花九夷轻声答应了,并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我自己。”这一次,她再也不会任性了。

他们两个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送药。

长风列缺接过药碗,小心地吹凉了,哄的花九夷喝下去。

可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花九夷突然觉得腹中绞痛不已,简直像是要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她惊惶地抱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只叫了两声:“长风…”

长风列缺吓得不轻,连忙抱住她:“阿九?”

她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连日来的疲惫让她连与疼痛对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抱着肚子,拼命忍耐。

这个时候。孙军医突然掀开帘子都了进来。

长风列缺急道:“孙大夫!”

孙军医喏了一声,赶紧上前给花九夷把脉,确定她确实没有其他异状,只是腹中死胎滑落必经的疼痛,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长风列缺道:“元帅不要急,九小姐并没有大碍,只要熬过这一段,就好了。”

长风列缺心下稍安,但是看她疼成那个样子,还是觉得心痛不已,只能抱着花九夷,反复摩擦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手掌熨贴过她背上的布料,他突然想起她被束缚的胸部,赶紧让孙军医回避,把束布解了下来。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前线。脉脉。

第一百三十七章:前线。脉脉。

花九夷疼得昏死过去。脸色苍白牙关紧咬。长风列缺的手一直在发抖,反复摩擦她的背部,希望能帮助她放松一些。

他的手触到一片湿热,低头一看,却是她下身大量出血。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让了打了水来,亲自给她清理了下面,换了干净的衣服。一切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