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环抱住她温软的身体:“听起来不错。”

“真羡慕,不像我,一回去就有麻烦事。”殷渺渺支着头,叹道,“好日子没剩几天了。”

向天涯听着稀奇:“你有个元婴师父,能有什么麻烦?”

“我的受伤失踪的事另有隐情。”殷渺渺把头挨在他胸膛上,秀发兜他一怀,“回去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偏偏又什么都不记得,完全是一片空白,一提起这个我就烦。”

细柔的发丝轻飘飘落在手臂上,胸膛上,向天涯肤上痒痒,心也痒痒,伸手一缕缕掸开:“行,那就不提了,说点开心的。”

“好,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她亲啄他的唇角,低头看着他,“如果你表现得好的话。”

向天涯闻弦歌而知雅意,双臂搂抱住她:“来。”

两人很快紧密相合。

行到深处,殷渺渺突然俯身到他耳畔,坏心眼道:“我只说一遍,你可记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低促地念了一段口诀。

向天涯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记住了吗?”她断断续续地笑,“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向天涯反身把她压在身下:“太坏了啊。”

“我是为你好,这样你才记得清楚。”殷渺渺半阖着眼,慵懒道,“不过,希望你永远没有用到的那一天。”

向天涯知道她给了自己什么,沉默片刻,长叹道:“我会珍惜自己的小命,你放心。”

“你给我什么?”她睁开眼眸。

向天涯问:“你想要什么?”

“想你好好活着。”殷渺渺凝视着他的面容,轻声问,“再见有期,好不好?”

他点头:“好。”

殷渺渺坐起身来,伸手拥抱住他,两具温热的身体靠在一起,如果人的肉身有用,必然是为了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原本的你就够好了,不用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

向天涯笑了:“我想也是。”顿了顿,又搂紧她,“来日要我帮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啊,说起这个,”殷渺渺假作愁态,“宗门规矩大,万一深闺寂寞,叫你你会来吗?”

他一本正经:“万死不辞。”

殷渺渺忍不住大笑起来,复又环抱住他:“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半月后,飞舟停泊于中洲天义城。

在陌洲相识,在中洲分别,殷渺渺和向天涯、文茜等人共同经历的时间说短不长,只是跌宕起伏,终身难忘。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生若如长诗,就是到了该换行的时候。

他们即将告别这一段旅程的同伴,奔赴十四洲各地,开始崭新的篇章。

旁人还要等飞舟,向天涯却是潇洒,从床上下来,穿好衣衫,挥挥手:“后会有期,不必相送。”

殷渺渺歪在床头,笑道:“好。”

他走出房门,走出飞舟,繁华的中洲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陌洲没有的勃勃生机。

这个时候,向天涯还不知道,陌洲不过是生养他的故土,中洲才是成就他的机缘。

他注定要在这里大放异彩,乃至名扬四海。

天涯不归客,春闺梦里人。

他年相逢日,一笑作春温。

——《风月录·犹是春闺梦里人·浪子·向天涯》

第77章077

春洲,冲霄宗,翠(bai)石(hua)峰。

风和日丽,竹影摇晃,高高的山峰隔绝了红尘的喧嚣,静谧如天地初始。只有风吹过水晶帘子,发出幽微的叮咚声。

殷渺渺醒来有一会儿了,只是迟迟不想起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她考虑多赖些辰光…说起来,她好像就是在“养伤”。

在埋骨之海受的伤早就在半路就好全了,现在的“养伤”另有缘故——在陌洲时,她询问过云潋自己重伤的前因后果,没有想到他想了很久,居然说:“师妹问师父吧,我说不好。”

当时的她猜想事情可能比想象中复杂,便也同意了。谁知回了翠石峰,任无为知道她失忆之后连问三遍:“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件事都想不起来?”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后,他干脆利落地说:“那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安心养病吧。”

她转头再去问云潋,他却不肯说了:“师父说为了师妹好,不能告诉你。”

殷渺渺:“…”失策了。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闭门养伤”的提议。董真人和他们一块儿回了宗门,大概存有向翠石峰示好的心思,他如实回禀了宗门陌洲一事。可以说,冲霄宗能在陌洲分到那么大的利益,基本都是殷渺渺的功劳。

失踪之后又莫名其妙回来,还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如果不“养伤”谢客,很难说需要应付多少人。

她正想着,一枚传讯符飞了进来,是任无为的声音:“渺渺,有空过来一趟。”

看来是不得不起床了。

殷渺渺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肌肤贴着暖玉做成的床榻,舒适的体感实在让人眷恋不舍。磨蹭了半天,她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解开睡袍的带子换衣服。

睡袍宽大,抽松衣带就会松松垮垮落下,叠堆在脚下好像盛开的莲花,一股幽幽的香气绽放开来,这并非是熏在衣服上的气味,而是织就睡袍所用的花丝天然的香气,似有非无,无端惹人遐思。

殷渺渺跨出衣堆,正预备开了木箱取出新衣,转身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师哥?”

“师妹。”云潋微微颔首,执着一支花枝走到窗边,插-进了陶瓶之中。

他的神态太过自然,殷渺渺想了想,试探问:“师哥你住哪里?”

“后面。”云潋指了指竹屋的另一头,“师父不住这里。”

翠石峰的山顶搭着几间错落有致的竹屋,以廊桥的形式相连,桥上蒙着细细的透明的纱帷,绰约又别致。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他们师兄妹住得那么近吗?

她站在衣箱前踟蹰不语,云潋见了便走过去道:“衣服都在这里。”说罢,轻轻一按衣箱,原本普通箱笼大小的木箱徒然展开成衣柜,一层一层、一格一格,全是叠好的法衣。

殷渺渺的表情微微一变。

云潋转头看看她,想一想,又替她拉出了几个格子,分别摆放着整理好的亵衣、上襦、长裙、纱裤、外衫和绣鞋。

在凡间,女性打扮有“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说法,女子着装必是上衣下裳,与男子不同——民国时的旗袍受欢迎,就是因为旗袍形式与长袍马褂一样,蕴含男女平等之理念。

而修真界的穿衣习惯要随意许多,女修着上衣下裳有之,着整件长裙亦有之,并无定例,只是搭配时不仅要考虑到色彩款式,还要考虑到法衣的性能与功效,能玩的花样比凡间多得多。

而鞋履看似不起眼,实则大有乾坤,功能有增强速度的、有混淆踪迹的、有步步生莲或是蝴蝶的…应有尽有。形制就更多了,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穿法,譬如,长靴一般用以斗法比试、绣鞋日常出门穿得较多、木屐是室内之物,不一而足。

修士生命漫长,讲究起来可比凡人厉害得多了。

殷渺渺望着自己满满当当的衣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师哥。”

云潋微微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了,仿佛全程没有发现她…没穿衣服。

殷渺渺摸不清情况,决定按兵不动,去任无为那里旁敲侧击一下。

两个时辰后,(中途发现了自己的梳妆台,怀着格物致知的精神研究了一下),殷渺渺拜见了自己的师父。

任无为住在翠石峰背后的悬崖峭壁上,作为剑修,他很豪放地给自己在悬崖上建了木屋,门外就是终年不停的罡风——能把炼气修士活剐了的那种。

殷渺渺到的时候,任无为刚刚练完剑,丢给她一袋灵珠:“你的奖励。还有,宗门新划了座山给我们。”

殷渺渺一点不意外,早前任无为就和她说过,陌洲一事宗门给她的奖励不会太多,大头都会落在他身上。当时她就猜想宗门大概是想扶持翠石峰,力求让翠石峰一脉尽早立起来增强宗门实力,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太好了。”

一座山呢,新地盘!不亏是三大宗门之一,这做派她太喜欢了!

“你不是说有一支家族要迁过来吗?”任无为问,“让他们去那里?”

殷渺渺沉吟道:“曹氏一族善于养殖妖兽,到时候可以做骑兽生意,住在谷中更为合适,师父以为呢?”

任无为特别自然地说:“你决定就行了。”

殷渺渺:“…”

翠石峰在宗门的地盘是翠石峰所在的山脉,共有五个山峰(除了翠石峰外没有名字),而治下的地盘则在云光城附近,有四山二谷(现在是五山二谷了)。

宗门划地盘的直接作用就是…让各峰自己解决财政问题。

冲霄宗在东三洲有庞大的产业链,养殖、种植、符器、住宿…要不是有庞大的收益来源,怎么支撑得起宗门的巨大开销?

宗门的收益用以发展宗门,各峰内部的花销宗门不负责,只划地盘,由各峰自己折腾。无论赚得多还是赚得少,都要上缴十分之一的收益给宗门。

是不是非常眼熟?活脱脱就是修真界的分封与税收!

翠石峰属于新兴势力,空有地盘没有产业,空有元婴没有徒弟,一言以蔽之,百废待兴。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算什么?

上能造反起义、下能建设发展才是修士的必备素养!

但是…任无为未免也太信任她了,不止如此,不少事都让她十分迷惑:论理,山顶怎么都该是师父住的地方,但却是她占了大部分的屋子(书房、会客厅、卧室全是她的东西),云潋只占了一间卧室,任无为干脆就住在山后面。

据韩羽说,整座山上的花都是因为她喜欢才种的,任无为本人表示十分嫌弃,但捏着鼻子认了,也不知道这翠石峰的主人究竟算是谁。

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有一部分是翠石峰所有的账目,笔记本上写着依附于翠石峰的家族,有些还有点评如某某办事不利择日免职云云,显然翠石峰事无巨细都由她一手把控。

不,不仅仅是翠石峰,任无为所在执法堂的案卷,有不少还留在她屋里,被胡乱塞在角落里,一点也不受重视。

而且,听说她失踪以后,任无为一剑削平了半个山头,对所有人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魂灯一日不灭,我一日不会放弃。”

而云潋呢,一次又一次去找她,这次更是因为玉简像是她写的,就千里迢迢从东洲去了西洲。

一叶知秋,见微知著,甜言蜜语会是假的,但这些事骗不了人。

她一直被人信赖着,被人保护着,被人无条件地宠爱着。

一切都说得通了,正因如此,笔记中的她才会有那样愉快而诙谐的口吻,轻松到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不是拜了学艺的师门,她是给自己找到了家人。

很肉麻,但贴切得像是身上的皮肤。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就忘了,多大点事。”任无为不在意,“我小时候的事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人活得久了就要学会忘记。”

殷渺渺叹息:“总觉得有点可惜。”

任无为苦口婆心地开解徒弟:“渺渺啊,你能捡回一条命师父就很高兴了,记忆这种东西不重要,你真想知道就去问你师兄啊,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他不知道啊。”

“说起师哥…”殷渺渺幽幽望着他,“师父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任无为犹豫着:“忘都忘了,没必要再想起来吧。”

果然有?!殷渺渺沉住气,仿佛不经意提及:“还是心里有数比较好,师父告诉我吧。”

任无为想想估计瞒不住,遂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用内疚,他练《坐忘诀》迟早都会变成现在这样,散不散阳气都无所谓。”

殷渺渺绷不住了:“散阳气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极阴之体么。”任无为道,“你十多岁那会儿体内阴气积聚,阴阳失衡,修为又太低,差点就死了,没办法,云潋就散了自己的阳气给你,他本来就是纯阳之体,元阳未泄,就这么救了你的命。”

殷渺渺惊得张口结舌,万万想不到会问出这样一件事来:“怎么会…”人分男女,身有阴阳,元阳不过是一口储于初精中的先天阳气,和散阳气截然不同。

男子一旦散去阳气,岂非等于不做男人了?

“我都说了忘记比较好吧。”任无为摇摇头,“没必要难过,坐忘诀练的久了,人和清风明月没什么两样,阳气不阳气的根本不重要。而且云潋本来就是纯阳之体,五行均衡,散了阳气就是混沌体,反而对修行大有裨益。”

殷渺渺说不出话来,怪不得云潋今天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事,他永远不会懂了。

任无为有点后悔自己嘴快,忙道:“真的,你信任一下师父好不好?他没了男女之念只有好处,不然修真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不留神中了招就完蛋了,轻者受伤,重者心魔,像你师父我当初就…”

“嗯?”殷渺渺狐疑地看他一眼,“师父你当初怎么了?”

任无为面不改色:“总而言之,你不用想太多,过去了的事不能改变,做人要往前看。”

殷渺渺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

“云潋没什么好操心的,倒是你,修炼慢得和乌龟爬一样。”任无为摘下两颗樱桃丢进嘴里,含糊道,“师父不会去山顶上,你自己想想办法。”

“等等、等等师父。”殷渺渺懵逼,“想什么办法?”

找个道侣?找人野合?还是其他什么正经的?

任无为一本正经道:“你的私事师父怎么知道?我啥也不晓得哦。”

殷渺渺:“…”失忆前的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第78章078

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殷渺渺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自己失踪时身家惨淡?法宝没了好解释,估计是在与人斗法的过程中全都损毁了,可灵石怎么也没有多少?

翻看账本以后,她的疑问得到了解释——

翠石峰的流动资金少得可怜,大部分支出都用以第一产业的初期投入了。之前提过,翠石峰先前共有四山二谷,目前种植着灵米、灵果、灵茶,这些都是不愁销路的东西。

毕竟,食色性也,辟谷归辟谷,吃还是要吃的,君不见酒楼与妓-院是云光城里收益最好的产业,没有之一。

只不过,种田模式盈利缓慢,有好些都是几年生的作物,现在还没有回本。而炼丹、炼器、阵法等暴利行业,翠石峰没人才没人脉,基本上可以不用考虑了。

好在任无为和云潋都是剑修,很少花钱,翠石峰最大的开支就是她本人,值钱的东西都在她的房间里。

最近最大的一笔开支则是…花。

常开不败的花,好看的花,能增加山峰灵气的花是很贵的!穷死了种什么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算了算了,好看也是实力。”她安慰自己,种了十年的灵茶马上可以采收了,到时候就能回一笔钱过来。

但这笔钱她肯定会重新投入到曹家的妖兽生意上来,兔虎、踏风狼这样适合作为骑兽的妖兽在东洲比较少见,养好了肯定有赚头,她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殷渺渺把账本从头到尾顺了一遍,觉得起码再有十年才能富起来。

上辈子好不容易混到财经杂志封面,这辈子又得辛辛苦苦重头再来,真的是生命不止,赚钱不息啊。

“闭门谢客果然是对的,不然人情往来就更没钱了。”殷渺渺合上账本,决定自己的伤得养个三五年才行。

三个月后,她收到了就算是闭关也没有办法拒收的人情——飞英来信了。

啰嗦的小朋友滔滔不绝写满了好几枚玉简。

姐姐!我终于有时间给你写信啦!归元门真的超级超级大,从大门口到乾门飞了好久啊,人也超级超级多,看起来也超级超级厉害!承宫前辈带我去见了我娘的师父,他看起来好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呢口

据说是掌门的弟子,听说马上就要结婴了很厉害,我还以为会很凶,没想到特别和气,问我以前在哪里长大,对娘亲的事情知道多少,我都照实说啦。他们都说我受委屈了,但我其实一点也不委屈,以前的师父师兄都对我很好,姐姐也对我很好-

没有马上给姐姐写信是因为前辈们商量了很久让我拜谁做师父。我娘的师父也就是承宫前辈的师兄想直接收我为徒,说是修真界收徒不讲究弟子之间的辈分,差几辈做师兄弟的有很多,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啦,所以最后承宫前辈说他收我为徒,这样虽然还是有点怪怪的,但是不是同一个师父所以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承宫前辈就是我师父了,我娘的师父我就叫他大师伯。说起这个,大师伯说我娘是孤儿,所以取名的时候跟了师伯的姓,叫赵兰秀,我也应该跟我娘姓,所以我大名应该叫赵飞英。好奇怪哦,修士居然不算出家人,还要在意姓氏,凡间都不讲究这个的诶。

不过想想看这样也不错,感觉有一种上了族谱的感觉。对了对了,我看到了我娘留下的画像,我娘长得真好看,我和她一点都不像,师父说我年纪小,长大就更像了…可我是男孩子啊,其实不像也挺好的TUT

我现在跟着师父住在乾门,一个人有一个超级大的院子,还有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什么管事弟子,居然是照顾我的…吓死我了,怎么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一样,难道是我出身在凡人界所以不能理解修士的做派吗??

最后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姐姐,我,炼气四层了!嘿嘿,师父说我很厉害,虽然起步晚但是天资很棒,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筑基了哦!

好像没什么要说的,就到这里吧!我给姐姐捎了点北洲的土特产(这里的烤肉特别特别好吃啊啊啊啊还有特别好喝的灵乳一定要尝尝)!

务必给我回信!

赵飞英,敬上。

殷渺渺把飞英的信来回读了好几遍,忍不住发笑,又打开了随信捎来的攒盒。攒盒的功能与储物袋类似,她一打开,格子就一层层展开,露出了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土特产。

烤制后片成薄片的妖兽肉片,一瓶瓶甜润可口的灵乳,色彩缤纷口味各异的糖果…全都是好吃的。

殷渺渺剥了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灵气不多,甜如蜜糖,展开糖纸一看,这颗糖叫做“且入罗帷”,再吃一颗,酸得落泪,叫“悔觅封侯”,又有一颗,清甜的奶味,叫“情到深处”。

“我的天!”殷渺渺吃不消,这么少儿不宜的糖都能公开售卖,节操何在啊!

好在其他东西都很正常,殷渺渺都尝了一遍,又打开了另一个看起来精美得多的玉盒,里面是一件堪称极品的法宝,且是纨扇形制,明显是特意为她挑选的。

附着的玉简是承宫所写:“师侄护送飞英一事,乾门上下感激涕零,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望勿推辞。来日必当登门致谢。”

乾门的礼不轻,她若是个散修,怕是还会更重一点,但她是冲霄宗的弟子,一件用得着又实用的法宝,客气又贴心,未来还可以借此机会继续往来,含而不露,可以说是非常官方了。

她先给承宫回了信,客客气气地表示这不算什么长者赐不敢辞东西我就收下了,下次如果来冲霄宗一定好好招待云云。

给飞英的信则实在很多:修炼之余好好学习(词汇量真是一言难尽),尊师重道听师父的话(抱紧大腿),打好基础不要冒进(低调点别出风头)…

絮絮叨叨写完,已是月上中天。

窗外的竹叶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远处有淡淡的雾霭,好若瑶池仙台。

殷渺渺停下来斟了杯灵茶,竹屋四周放满玉简,法术纪要、游记见闻、历年账本、案卷笔记,一册册,一卷卷,全是心血。

可见,冲霄宗固然远在凡尘之外,但人有七情六欲,离无欲无求的仙还远着呢。

这么想着,视野中不期然撞进来一个人,她情不自禁叫出来:“师哥。”

“师妹。”云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师哥刚刚修炼完?能不能陪我说说话。”她问。

云潋点头:“好。”他走进屋里来,在一旁小憩的竹榻上坐下,拿起放在瓷枕边的一卷玉简,“这个吗?”

殷渺渺顿了顿,没有多问,顺着他的话道:“嗯。”

云潋就展开玉简,轻声念道:“天地有开阖、阴阳有施化,人法阴阳随四时。今欲不接交,神气不宣布,阴阳闭隔,何以自补…”

等等,她还没有看过那玉简,写的是什么?

“黄帝曰:何以知女之快也。素-女曰:有五征、五欲,又有十动,以观其变,而知其故。”

殷渺渺罕见地迷惘起来,她失忆不假,但大部分事情都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得七七八八,迄今为止鲜少落空,唯独和云潋的关系是雾里看花,越看越糊涂。

“师哥…”她犹犹豫豫地问,“你后悔吗?”

云潋疑惑:“后悔什么?”

她道:“你为了救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比师妹更重要。”顿了顿,又疑惑道,“我失去了什么?”

“极乐。”

云潋道:“极乐生极悲,无乐亦无悲,有得有失,不得不失。”

“如果是愿意用极悲交换的极乐呢?”殷渺渺不知为何,执着地追问下去,不肯罢休。

云潋又道:“子非鱼,焉知鱼愿意?”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愿意?”

云潋轻笑起来:“师妹所谓的极乐不过是男女□□,觉得我永远不会懂,终究是件憾事,是不是?”

“是。”欢爱乃人之本性,失之其一,怎能不叫人难过呢?

云潋道:“然而,我也有一桩乐事,是师妹永远不会懂的。”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