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恨恨回过头,“滚,滚回你的翠石峰去。”

“好好,我这就滚。”殷渺渺趿拉着绣鞋,慢悠悠往外走,“本来就该回去和师父复命了,我晚上再来,乖。”

露华浓就觉得脸上被人轻轻抚过,抬头一看,她已经不见了。

殷渺渺回了翠石峰,把任无为吓一跳。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才几天不见的徒弟,狐疑道:“你这是采-补了吗?”

“顿悟了。”殷渺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师父你知不知道《风月录》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法?”

任无为纳闷:“我哪知道,你自己去藏法阁里挑的,有什么问题?”

“有点奇怪。”

她简单说了说自己顿悟的情况,结果罕见地被任无为嘲笑了:“哎哟,这有什么稀奇的,心法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你知道你师父练的心法多操蛋吗?就一半儿,残本,结婴以后要我自己悟,我真的是了狗了。”

殷渺渺沉默片刻,真心实意道:“谢谢师父,我心里平衡多了。”

任无为瞅她一眼:“别急,听师父说件事。”

殷渺渺很警惕:“出什么事了?”

“素玉秘境的选拔流程已经出来了。”任无为慢悠悠道,“初赛炼气、筑基分开,炼气擂台赛,筑基有特别的考试。不过,有一个免赛名额,直接进秘境,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去山门口把签抽了…哟,你师兄回来了。”

话音未落,木屋外的平台上便多了一道身影,不是云潋是谁?任无为探头:“抽完了?”

云潋伸出手,里面是一枚绿色的玉简,上书——“1号免赛”。

殷渺渺哎了一声:“师哥,我嫉妒了,你给我吧。”

云潋微微笑了笑,递过去:“好。”

任无为翻白眼:“云潋为了陪你去秘境,压着那么多年没结丹,你居然还好意思拿他的签,能不能有点自觉?”

“宗门有规定说不可以吗?”殷渺渺拿了云潋的签把玩着,漫不经心道,“师父这么说,难道有什么花头?”

任无为:“…”他能说什么,说什么对她来说都是线索,这丫头太精了。

云潋轻轻笑:“师妹拿去吧,我再去抽一个。”

“不了。”殷渺渺过够了瘾就把签还给了他,“我对题目很有兴趣,想玩玩看,不过要是答不上来,我还是要和师哥换的,所以不许给别人。”

云潋无有不应:“好。”

任无为:“呵呵。”

“师父你笑什么?”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

任无为闭上一只眼睛:“没什么,你们师兄妹感情深厚,师父十分欣慰。”

他笑得古怪,殷渺渺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好奇这次的题目,于是匆匆离了翠石峰去山门口的广场抽签。

冲霄宗的山门口有个十分宽阔的广场,一眼望不到边际,每逢门内有事要召集弟子,便会再此集合。

广场两侧竖立着九根高耸的华表,每一个都雕刻着经文,金字隐隐,一派威严。地砖则是极其坚固的白色硬玉,千年来无数次的对峙切磋都未能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光亮如新。

如今,在广场的正北方位,竖立着一个签筒,一张卷轴漂浮在上面,上书“素玉秘境筑基期初试抽签处”。签筒看似普通,神识却探不出个所以然来,灵力也无法进入,弟子们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摸签,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

殷渺渺一边排队一边观察周围,只见不少抽完签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却没有谁提出交换题目,大家都满脸疑惑的样子。

她愈发好奇,等抽了签一看,终于明白是什么缘故了。她抽到的是一张红色签,上书“看花不是花,求花不得花”。

没有了,就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算是什么题目?她正纳闷着,旁边的人凑过来问:“这位师姐,你抽到了什么?”

殷渺渺把签一亮,又问他:“你呢?”

对方也不小气,直接给她看了题目,写的是“看山不是山,求山不得山”,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这样的题目?”殷渺渺吃了一惊。

“我的是‘看水不是水,求水不得水’。”后面排队的人也抽完了。

大家聚在一起又聊了几句,发现一共四道不同的题目,除却花、山、水之外,还有一个“看月不是月,求月不得月”。

这就难怪大家讨论归讨论,却没有出现交换题目的情况,目前完全无法判断这题目有什么特别之处,连怎么算赢都不清楚。

殷渺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转头去看签筒。签筒是玉制,雕琢精美,筒身上绘着苍树与落叶。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她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这次比试,果然十分有趣。

三日后,茶楼。

露华浓深感纳闷:“你天天拉我出来喝茶,就是在这里闲坐?”三日来,殷渺渺不带他去看灯就是带他去喝茶,一派闲情逸致,可素玉秘境的选拔已经开始了,她这般懈怠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难得有空,多陪陪你么。”殷渺渺舒舒服服地靠在临窗的榻上,漫不经心地读着闲书。

冲霄宗除了藏法阁之外,还有能够凭借贡献点就能借阅玉简的公共图书馆,殷渺渺过往的借阅记录都有好几十页,但里面都是十分正经的内容,例如《妖兽全图》《灵植辨析法》等等,看多了也会厌。

但坊市中的书简就很有趣了,八卦有之,游记有之,不可描述的亦有之。殷渺渺来者不拒,看得津津有味。

露华浓道:“你就不怕落选?”

“怕呀,那你告诉我,这题目是什么意思?”殷渺渺支着头笑,“看花不是花,求花不得花。”

露华浓迟疑道:“听起来像是佛偈。”

“不,我想应该只是字面意思。”初试就考悟道未免也太狠了,恐怕没这么难,但这两句的确又很有佛偈的意思,恐怕会难倒不少人,“这家茶馆叫什么?”

“茉莉香片。”他一顿,“你确定吗?云光城里这样的名字可不少。”

她摇摇头:“不确定,只是随便碰碰运气。”

露华浓就不说话了。

日头西斜,夜色渐浓,一天似乎又被荒废了。殷渺渺结了账:“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灯吧。”

花灯也是花,露华浓无奈地点头:“好。”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突然有道身影从外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救命,救命啊!”

后头有两个家丁穷神恶煞地追逐着:“站住!死丫头往哪里跑?!”

殷渺渺的脚步顿住了:“唉哟。”

“不、不要过来。”那是一个粗手笨脚的丫头,衣着邋遢,满脸脏污,一看就不讨人喜欢,原本饶有兴致的围观者一见到她的样子就丧失了兴趣。

美貌的少女有可能是被人强迫,但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粗笨丫头,十有八-九是逃奴。

那丫头环顾四周,发觉只有殷渺渺仍然注视着她,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仙子救我。”

露华浓微微蹙眉,抬眸去看殷渺渺。她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怎么了?”

“我爹赌钱输了,把我卖给了花影楼。”那丫头抹着眼泪,“仙子,你救救我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露华浓低声道:“花影楼是鼎楼。”

殷渺渺的目光在丫头发间的茉莉上停留片刻,抬眸问追来的护院:“小姑娘卖了多少钱,我买下她,成不成?”

其中一个护院道:“此事我们做不得主,仙子若是要买她,就随我们去趟花影楼。”

“鼎楼吗?我还没去过。”殷渺渺欣然同意,“行,带路。”

露华浓:“…”

殷渺渺就真的跟着那两个护院去了花影楼。鼎楼与缘楼不同,花团锦簇,金碧辉煌,脂香粉浓,浓浓的风尘气迎面而来。

“这位仙子想要买下二丫?”一身袄裙的端庄妇人莲步姗姗,摇曳生姿,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若是旁人,便也罢了,二丫怕是不行。”

殷渺渺问:“为何?”

“她的父亲得罪了我们东家,上头指明了要让这丫头吃点苦头。”鸨母笑了笑,“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仙子难道要为了一个小丫头得罪月影商号不成?”

一个区区商号,居然敢拒绝冲霄宗的弟子,这自然是有缘故的。

第94章094

月影商号的胆气,得从头说起——

在修真界,灵石不仅是交易的货币,也同样是消耗品。如果像米粮布匹,灵石本身就能满足基本的生存需要也就罢了,可修士修炼所需之物甚多,没有办法做到自给自足,必然存在着大量的交易。

由此可知,如果市面上的灵石被不断消耗而没有补充,就会通货紧缩,如果有个傻X发现了一条灵矿随意撒钱,就会膨胀——这里仍然是以人为主体的社会,就算不搞科学搞修真,一样会存在经济问题,而且因为修士我行我素的不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金融危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等于是“官方”存在的三大宗门就和五大商会联手,(五大商会,既是东洲商会、北洲商会、南洲商会、西洲商会及中洲商会,都是以地域抱团,各大商会下面还有小商会,在此就不多赘述了),三大宗门掌控灵矿,而五大商会负责调控。

目前,十四洲各地的物价虽然存在差距,但总体而言还算稳定,不用担心在东洲挣了一万灵石,到了北洲就只有一百的购买力。

而花影楼所属的月影商号是东洲商会的领头羊,和冲霄宗关系密切,且地位非同一般。

这些利害关系,殷渺渺心里门清:“只是因为要她吃苦,所以不能让我带走吗?”

“不错。”鸨母谦恭之余不失强硬,“仙子的一片好意,她是享受不起了。”

谁知殷渺渺一笑:“这有什么难的?”说罢一挥衣袖,红线自袖中窜出裹住二丫,将她拽到跟前,继而捏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丢了一粒丹药。

二丫惊恐地看着她:“仙子,你、你给我吃…啊!!”她的口鼻中开始往外渗出黑血,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殷渺渺松开手,任由她在地上打滚哀嚎:“这样的苦,够了吗?”

“疼,好疼!”二丫蜷缩起身体,手指在地上无助地抓着什么,指甲崩断,十指鲜血淋漓,耳朵里也开始往外渗血,整个人像是从里面被撕开,鲜血浸透了衣衫。

鸨母倒吸了口冷气,看殷渺渺如看怪物:“可、可以了。”

“多少钱?”殷渺渺好整以暇。

“100灵石。”

殷渺渺丢下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带走了二丫。

露华浓直到离花影楼足够远了才开口:“你给她吃了什么?不喂解药吗?”

“没解药。”殷渺渺找个僻静的角落把二丫放下,“她吃的是祛尘丹,可以把体内的杂质排出,能强身健体,就是过程痛苦了一点。”

露华浓放了心,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俯身给满脸是血的二丫擦了擦脸:“真是的,带着这么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在外面走,也不怕人家误会。”

就是为了不让人误会才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停下来的,殷渺渺想着,却没有反驳,笑眯眯地说:“是,还是莲生考虑得周到。”

露华浓心里受用,也不在意二丫浑身恶臭,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温声道:“好些没有?”

“多、多谢仙子。”二丫缓过劲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旧伤一点都不痛了,忙不迭跪下道谢,“您的大恩我无以为报。”

殷渺渺淡淡道:“不用客气。”

“我只是个凡人,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仙子的。”二丫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请仙子务必收下。”

殷渺渺接过香囊,只见上头绣了一簇洁白的茉莉,不由一笑,还给她:“不用了,既然是你娘的遗物,你就自己留着吧。”

“这…”二丫犹豫了一下,仍旧收了回来。

殷渺渺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怎么好劳烦仙子…”二丫垂下了头,“我家住在新月坊。”

“呵。”殷渺渺轻笑一声,“带路。”

从望月坊到新月坊距离不近,露华浓很意外殷渺渺居然有闲情逸致路见不平,但细细一想,很快察觉到了些许端倪,故而什么也不说,只是执着她的手一路相随。

夜色深深,廊桥上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行人渐稀,恍惚间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握紧了她的手,唇角微翘,心安神宁。

只可惜,再长的路都有尽头。二丫一路沉默着,直到把他们带回了家中:“爹,我回来…你们是什么人?”

院子里,两个筑基期的修士正把一个浑身酒气的人往外拖。二丫连忙扑过去:“爹,爹你怎么了?”

“你爹欠了赌债又还不起,只能拿命偿了。”修士冷冷道。

“我、我是个炼丹师,我能还上的。”二丫的爹涕泪横流,“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

二丫:“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

殷渺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动了手,两条火龙燃起,同时卷向了那两个修士。

其中一个大怒:“我们是月影商号的,你这是干什么?”

“人不能让你们带走。”殷渺渺懒得多费唇舌,火焰如游蛇灵活地摆动着,两个修士为了躲避攻击,不知不觉就被火龙分开,无法互相支援。

殷渺渺不想伤人,火龙一制约住他们,就使用了幻术,看不见的金色流光缠绕住那两个修士,为他们织出人凭空从院中消失的幻觉。

两个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仿佛被幻觉所迷惑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收手往门口走去。

下一秒,双方同时出手,火墙熊熊燃起,不早不晚,恰好阻挡了两个修士刺过来的剑锋。

殷渺渺道:“我真动起手来非死即伤,就到这里为止如何?”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念及刚才的确有一息被幻境所困,在实战中恐怕早就死了,便停了手。然而,年长的那个修士开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人欠了赌债不还,要他偿命有何过错,冲霄宗非要来插手此事?”

“一个炼气期的家伙,居然需要两个筑基修士来捉,你们不是在等我吗?”殷渺渺摇了摇头,“过,或是不过,一句话。”

“呵。”年轻的修士笑了起来,“王道友,我们被看穿了。”

年长修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殷渺渺不欲节外生枝,恭维了一句:“就在刚才,毕竟两位对我亦未曾下狠手。”

他们自然是不信的,毕竟她一进屋就动了手,显然是对这里的安排心知肚明。那年长修士见她年纪轻轻修为不俗,自然乐得卖好,因此道:“行,你过关了。”说着丢出了一块令牌。

殷渺渺接住令牌,见上面写了“复赛1号”,十分意外:“多谢。”她撤去布在露华浓身周的防护罩,笑盈盈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露华浓见她这般轻易地破解了难题,自然为她高兴,眉头舒展:“好。”

两人携手而去。

留下的院子中,年轻的修士不由道:“这么快就能破解谜题,恐怕是亲传弟子吧。”

“她应该是剑纯真君的二弟子。”年长修士啧了声,“你看到她身边的男人没有?和传闻中真是一模一样啊。”

年轻修士纳罕:“那个男人不是才筑基,能有什么传闻?”

“他不是修士。”年长的意味深长地说,“那个是春洲第一名妓露华浓。我早就听说剑纯真君的这个弟子与众不同,虽是女修,却是沉香阁的常客,今日一见,果然…啧啧。”

名门大派的女弟子和艳名远播的名妓之间的故事,实在很惹人遐思非非,两个筑基修士聊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走人。

二丫这才悄悄从角落里钻出来,蹲到和她一样装蘑菇的“赌鬼爹”旁边:“二叔,我和你说个事。”

并不是赌鬼的二叔皱起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那个仙子给我吃了祛尘丹。”二丫美滋滋地说,“二叔,这次我要是能完成少东家的任务,你就教我修炼好不好?”

二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祛尘丹…也就是冲霄宗的弟子会随便拿出来了。”

“二叔,我的伤全好了,你教我修炼吧。”二丫哀求。

二叔叹了口气:“丫头,在云光城里,修士不能对凡人下手,但你要是成了修士…随便一个人就能碾死你。”

“那我也想修炼。”二丫两只手托着腮,满脸憧憬,“那个仙子真厉害。”

人家可是冲霄宗的弟子,能一样么?二叔苦笑,但望着侄女渴盼的眼眸,又很理解她的向往,他不也是被仙人的姿态所折服,所以才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修炼的道路吗?只是有些路走了以后才知道不好走,想要告诫晚辈,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

不都是这样么。

“二叔,二叔你就答应我吧。”

许久,二叔终于道:“要是这次你能平安完成任务,二叔就教你。”

花影楼的对峙是何等凶险的一环,为了得到秘境的资格,恐怕会有许多人不择手段。这一次是她运气好,碰上了个好心肠的仙子,若是遇见个心狠手辣的被废了半条命,又能找谁说理去?

“丫头,这次的任务可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二丫认真道,“但是只要完成任务,我以后就能在月影商号做事了,要是二叔肯教我修炼,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很厉害?二叔不忍告知她人世的辛酸无数,唯有笑笑:“是吗?真希望二叔能看到这一天。”

“我一定会的。”

夜空繁星点点,星辰真的能预言人的未来吗?

并不会,它们只是迟到了几亿年的光。

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95章095

露华浓想了许久,仍有不少疑问没有解开:“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丫头就是比试的题目?”

尘埃落定前,殷渺渺不会多做解释,但现在牵着美人在夜晚的街上散步,她完全不介意慢慢说:“这次的比试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原本是说半年后才开始,但突然就提前了,而且不说选拔到什么时候结束,我就猜可能和珍萃节有关系。

“之后,我又看到了抽签的筒,上面给出了提示,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我就想,炼气期是擂台赛,当是考验弟子的实力,以免在秘境中遭遇不测,而筑基应当是要考察观察与判断的能力。

“所以,我想比赛的场地应当不是在宗门内,毕竟宗门按部就班,很难玩出什么花样来,在云光城中就不一样了,恰逢珍萃节三教九流汇集,最适合安排。

“但到这里为止,仍然是我的猜想,我只是在碰运气,如果过几天还是没有线索,我可能会换个角度去解‘看花不是花’。不过我运气不错,那丫头一进来我就知道猜对了。

“那个丫头浑身脏污,唯有发间的茉莉花洁白如雪,毫无散乱。那两个护院听我说要买下她,居然不假思索就说出不能决断的话来——只是一个凡人孩子,而我戴着冲霄宗的腰牌,这番表现委实不合理,更不必说又是个‘花影楼’。”

露华浓又问:“可是后来你救了她,她给了你一个茉莉锦囊,你为什么不要?”

“题目里给出提示了,看花不是花的意思是说线索不是花而是女孩,求花不得花的意思就是,如果我收下那个锦囊,也就得不到后面的‘花’了。”

殷渺渺悠悠道:“你回过头想一想就会发现,这题目看起来容易,实际上有许多陷阱,他们特地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脏丫头,排除了一些喜欢英雄救美的人,也可以考验一下弟子们是否真的存有善心,毕竟秘境之中宝藏甚多,宗门并不希望出现心怀不轨残害同门的人。

“而后在花影楼,特地以与宗门关系密切又分量不轻的月影商号压人,就是要看弟子们面对强权利害时是否能够坚持自我,以及,面对鸨母的刁难,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化解,这就是考验临场决断的能力了。”

露华浓回忆少顷,微微凝眉:“会有人真的对那丫头下狠手吗?”

“一定会。”殷渺渺肯定道,“幸好她只是个凡人,我又让她服下了祛尘丹,好歹不至于丢了命。”

“这样心狠手辣也能过关?”

“为何不能?心狠未必不是优点,宗门不会在意的。”殷渺渺停顿了会让,说道,“茉莉香囊则是一个迷惑人的陷阱,看在唾手可得的成功面前是否能保持冷静,最简单的是最后一关,能够过了那关就证明有自保之力,可以去秘境一探了。”

可以说,在这次试炼中,过关的要么是心地纯善之人,要么是观察敏锐又有决断力的人,要么就是运气特别好的…这与修真之途何其相似?

殷渺渺不得不承认此次考验别出心裁,就算是她也有许多没有料到的地方,至少月影商号的事她就没有猜到,但细细想来却很恰当,有什么比遍布东洲的月影商号更适合秘密安排此次考验呢?

恐怕连各峰的掌峰都不清楚具体的考察内容,在最大程度上给予所有弟子一个公平的机会。

呃…也不对。

殷渺渺想起来了,通关的令牌上并没有名字,只有号码,换言之,只要刷完任务线就能得到奖励。虽然题目分了四组,但应该不止有四条线,否则完全考察不过来。

所以,如果有人抢占先机,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去刷成了其他的题目,或许就够得到更多令牌。

这些令牌无论是用来出售还是用来做人情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聪明人不会这么做,因为自己手里的令牌越多,复试或者说秘境里的对手就越少。

到时候,恐怕会出现许多弟子争夺一块令牌的情况,无形之中又可以消耗对手。

修真界的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一念之差,兴许就是翻天覆地。

殷渺渺想着,问露华浓:“做人是不是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他点点头:“自然。”

“我也这么想。”她笑了起来。

竞争对手是排除不尽的,没了张三还有李四,过于在乎敌人就会丧失自我。优胜劣汰的关键不在于机关算尽淘汰别人,而在于让自己成为优秀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