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好笑,储物袋里的都是身外物,可有一天没了的时候,心里又空落落的,而她前世亡故时,明明什么都带不走,却仍有想要陪葬之物,可见人之七情六欲是连死亡都断绝不了的。

但既然有欲是真我,也就没有必要强求放下。

活过一世,殷渺渺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出身,接受自己的无能,接受自己的软弱卑劣,也接受自己的死亡。

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骑着兔虎回了翠石峰。

云潋在等她:“师妹。”

“我肯定能过关。”殷渺渺受的伤不重,也就没打算服用丹药,随意在榻上坐下,“三师妹和四师妹怎么样了?”

云潋道:“师父带回来了,不大好。”

“没事吧?”

“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洗澡睡觉,“名次出来师哥替我去看看,我先睡了。”

云潋替她盖好被子:“好。”

殷渺渺放心地睡去了,一枕黑甜。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她在晨曦中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伤势虽未愈合,但也无大碍,便换了衣衫去见任无为。

从山顶的竹屋往后悬崖走有条捷径,殷渺渺从山上跳下去,直接就落到了任无为木屋外的平台上。

任无为在修炼,指间聚出剑气以削罡风,翠石峰背后凛冽的强风与他的剑气对抗,许久才消弭无踪。即便进阶的元婴,他也未有一日放松过修炼,十年磨一剑,百年如一日。

殷渺渺围观了会儿才说:“师父你现在有多厉害?”

“就马马虎虎呗。”任无为回想起往事,叹道,“反正不怎么厉害。”

殷渺渺点点头,心里并不相信[一脸冷漠.JPG]

“奇怪,我让师哥给我看名次去了,怎么不见人?”她四处张望。

任无为道:“你第六名,袁落第八,至于云潋,我让他去找悬壶院的人了,你的两个师妹情况不太好。”

悬壶院的弟子主修医道,每年的比试期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

名次在殷渺渺的预料之中,她只意外:“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

任无为一脸复杂:“寒杉性子太倔,重伤了还爬起来和人打,比试一结束就晕过去了。”对此,红砂真君夸奖有佳,只恨对方是个剑修,不然就要和他抢徒弟了,“朱蕊么,伤是不重,自己划烂了脸。”

殷渺渺:“…”两个师妹都很了不得啊,“我去看看她们。”

“等等。”任无为对她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渺渺啊,师父是个男人,你师兄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们姑娘家说话方便,这两个孩子都有点拧,你开解开解啊。”

殷渺渺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师父,她们年岁小,经历的事也太少了,不是别人说几句就能听得进去的。”

寒杉和朱蕊的问题她不是不清楚,只是很多事在过来人看来不值一提,却是亲身经历的年轻人痛苦的源头。这个时候,告诉她们“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没用的,说“以后你就会懂了”反而会招致反感。

“以后经历的事多了,再提一下就够了。”殷渺渺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对待年轻人的迷惘很有经验。

任无为摸摸下巴:“是这样吗?姑娘家就是麻烦啊。”

“纠正一下,姑娘家成熟得比男人快多了。”殷渺渺挥挥手,“我去看师妹了。”

任无为喊道:“看完去趟存道峰。”

“我晓得,挑个身法么。”殷渺渺喊回来。

任无为放心了,这个徒弟就是不需要人太操心…这么说来,收女徒弟或许是个明智的决定,毕竟自己教不好,还能丢给她们师姐呀!

殷渺渺绕过曲折的小径,先去探望了重伤的寒杉。她是第一次来这个三师妹的院子,一见之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素得和雪洞似的。

院子里无花无草,只有一块平坦的青石板,有些地方凹陷下去,可见时常有人,又有一块金刚石,上面划着累累剑痕。

走到屋内,同样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没有什么装饰品,半新不旧的床幔勾起,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苍白。

有个身穿青布衣裙的少女正在以灵力替她疗伤,俨然是悬壶院的弟子。云潋就站在一旁看着,神色淡淡,见到殷渺渺进来才微微笑了起来:“师妹。”

“我来看看三师妹。”殷渺渺努努嘴,“如何?”

青衣少女道:“寒师妹经脉坚韧,无甚大碍,些许外伤养上些日子就好。”

“多谢这位师妹。”殷渺渺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朵珠花,“劳烦你跑一趟了,这个拿去戴。”

青衣少女笑了起来,颊边梨涡深深:“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师姐一谢。”

“应该的。”殷渺渺把珠花别到她的衣襟上,“我的两个师妹就多麻烦你了。”

话说到这里,青衣少女便也不再拒绝:“那师妹就愧受了。”又取出一盒药膏,“这药膏需涂于患处,每日三次,直至伤口愈合。”

殷渺渺点头:“好。”回头就叫韩羽找两个侍女过来。

“其他没什么了,去看下一个吧。”青衣少女提起了药篮。

云潋看向殷渺渺:“去吗?”

“去。”殷渺渺莞尔,“说起来,她们的名次如何?”

云潋道:“你是第六个。”

“我问她们。”

“三师妹第87位,四师妹92位,韩羽75位。”

殷渺渺十分意外:“全过啊,不错。”在她的预计中,韩羽有八成的可能过关,他修为一般,胜在友人颇多,只要能与合适的人结盟,混个入场并不难,但寒杉和朱蕊能过,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念及任无为曾提起过的事,倒也是情理之中,不管怎么样都是翠石峰的幸事,她只有高兴的份。

第101章101

朱蕊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脸上的伤口看着可怖,青衣少女留了一瓶药膏后就辞去了。

殷渺渺安慰了几句,就去找了韩羽,他满面喜色,见到她就笑:“见过师姐。”

“名次不错啊。”殷渺渺夸他。

韩羽笑道:“比不得师姐,侥幸罢了。”

殷渺渺又夸奖了他几句,这才说出来意:“三师妹伤重,总得找人照顾一二,你可有人选?”

“刚要同师姐说,之前嘱咐我的事我已办妥。”韩羽将她请了进去,“人今天刚来,正好麻烦师姐掌掌眼。”

他寻来的共有三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炼气四层,举止稳重。韩羽道:“他叫林感,原是灵木园的弟子,对灵植颇为了解,就算没有师姐的吩咐,我也想叫他来帮忙打理山上的花木。”

灵木园是冲霄宗里规模最大的地方之一,种植着众多灵草灵花,既要提供炼丹的原料,又要兼顾酒食的生意,弟子有上万之多。林感能在茫茫人群中被韩羽挑中,恐怕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林感察觉到殷渺渺的打量,沉稳地行了一礼:“见过师叔。”

“好。”殷渺渺又去看另外两个。

另两个是妙龄少女。韩羽指着一个活泼些的说道:“这是曹家主的孙女曹灵儿。”

曹飞的孙女?殷渺渺笑了起来:“你祖父还好吗?”

“托师叔的福,爷爷一切都好。”因着过去的交情,曹灵儿不像林感那般拘谨,神态大方。

韩羽又介绍最后一个沉稳些的少女:“她是杜柔,原本是悬壶院的弟子。”

原本?殷渺渺扫了这少女一眼,见她故意留着长长的额发遮住眉眼,露出的半张脸却光洁如玉,明明正值花季却穿着最普通直筒的衣袍,心里就有数了:“挺好。”

韩羽见她无有不满,不由松了口气:“师姐看怎么吩咐?”

殷渺渺沉吟道:“三师妹和四师妹都有伤在身,杜柔去照顾三师妹,曹灵儿去照顾四师妹,等伤好了再看两个师妹的意思吧。”顿了顿,又道,“我们翠石峰人不多,事也不多,只要能完成分内之事,其余时间你们可自行修炼。”

三人齐声道:“多谢师叔。”

殷渺渺站起身来:“以后这些事不用和我说了,你办妥就是。”

韩羽忙道:“是。”他也知道慢慢的就不适合和殷渺渺走得太近,毕竟这里是任无为的翠石峰,而任无为并不只有一个弟子,若是让他人对他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解决了闲事,殷渺渺就决定去一趟存道峰。

存道存道,论起其重要性,它甚至比掌门所在的天元峰更重要,天元峰可以被毁,存道峰却不可以,这里有着冲霄宗最核心最宝贵的东西——传承。

不过,存道峰不是什么禁地,每个弟子在出入门时就曾去进过的藏法阁,在那里获得适合自己的心法,而且只要有足够的贡献点,随时都能来存道峰换取玉简。

殷渺渺以前是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来淘书看,只是失忆了之后要重温功课,这才长时间没有来了。

存道峰山顶有一座三层高的阁楼,这就是藏法阁,但里面只有心法,若无意外,每个弟子只能进去一次,能够借阅书籍的地方叫做琅嬛书洞。

不错,书洞书洞,是因为它建在山体内部,是被凿出来的洞穴,四通八达,无人知晓究竟有多大。

洞口无人守卫,只有一处结界,殷渺渺把令牌晃了晃,无形的隔膜就消散无踪,她轻轻松松就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就见一处宽阔之地,分出三条岔道,各书“功法”“技艺”“其他”,殷渺渺朝着功法的岔路走了进去。

不知走了几步,又见一处岔路,这回是“法术”“身法”“武艺”等细分,一目了然。

殷渺渺顺着“身法”的岔路往里走,终于到了一处广阔的洞穴,四壁皆是书架,每个格子里悬浮着颜色不一的玉简,粗粗数过,约有上万之多。

这该怎么选?她迟疑一下,伸手放出了自己的灵力,下一刻,洞内的部分书简就被她的灵力吸引,哗啦啦飘浮而来,像是被花蜜吸引的蜜蜂。

殷渺渺想要看一看都是些什么身法,没想到神识探出居然被挡了回来,只能以肉眼查看书名,最近的玉简分别是《揽月摘星步》《繁花弄影身》《罗袜不沾尘》,听名字都好棒棒,问题是不给看内容要怎么选?

她正踟蹰着,其中一个玉简砰砰撞开另外两枚,直直冲到了她的面门前,差点碰着她的鼻子。

殷渺渺噗一声笑出来,顺势就取了它:“好吧好吧,就是你了。”

这份投怀送抱的身法是《繁花弄影身》,殷渺渺抄录了一份带回了翠石峰,仔细研究起来。

许多身法都是以八卦为原型,只要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就可演变万千。老实说,殷渺渺一直身法较弱和不谙阵法是一个缘由——对于八卦始终缺乏悟性,但这次主动送上门的三份玉简都和八卦无关,讲究的是个身随意动。

繁花随风摇,翩翩玉人来,这就是繁花弄影身。

说人话,就是以身体感知四周,随着风、落花、灵气的飘摇而动,讲究的是一个“感知”,与魂术在某种程度上有相通之处,这也是为什么《繁花弄影身》会认为殷渺渺适合自己修炼,甚至不惜抢夺先机了。

但是…修炼起来不是特别容易。

翠石峰不缺花,殷渺渺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就练习了起来,可是就算神识捕捉到了花瓣的飘动,躲开千难万难。

落花如急雨,怎么躲都会沾上几片,试了一千次,失败了一千次。

殷渺渺:“…”没事,就是因为弱才需要修炼,越是不擅长,进步的空间就越大。

她试了一万次,略有进步,然并卵,仍然兜了一身的花。于是,她决定改变策略,求师问道去。

师父不就是用来问的么!

“师父,我练不好,教我。”她把玉简拍在了桌上。

任无为吓一跳:“我还以为你兴师问罪来了,这是新得的身法?唔,很适合姑娘家啊。”

“我练不好。”殷渺渺坦然道,“每次躲开了这边躲不开那边。”

任无为扫过玉简里的内容,沉吟良久,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不是一直学不好八卦步?”

八卦步是八卦类身法的基础,炼气习轻身术,筑基练八卦步,这是《基础法术》里的步法,人人都能学,学好的人却不多,殷渺渺不幸就是其一。

“是啊。”

“照理说八卦步才适合你,你做事向来有条理,吻合八卦步这种有规律的功法。”任无为屈指敲着桌子,“但是你学不好,琅嬛书洞偏偏给了你这个,老实说我也想不明白。”

殷渺渺叹气。

任无为又道:“不过既然是这样,你就不该用学八卦步的方法去学它,不是步步为营,是身随意动,你的问题就在这里了——魂术让你的神识变强,你的身体跟不上了,两者不同步。”

“啊。”电光石火间,殷渺渺明白了。

任无为道:“这是没有诀窍的,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次,不停地练,直到你的身体熟悉为止。”

殷渺渺全都懂了,肌肉是有记忆的,她必须让身体自己跟上意识的反应。

任无为又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去找你师兄,让他帮你练,不然就轻飘飘的几朵花根本没卵用。”

殷渺渺叹口气:“离秘境开还有多久?”

“半年啊。”任无为回过神来,“哎,我忘了告诉你了,素玉秘境的准入人数是150人,宗门出101,另外49个是其他门派的,他们人还没到,急什么?不过半年时间你是不可能脱胎换骨的,慢慢练吧,一百年后就有效果了。”

半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对于修士而言,太短了!

殷渺渺叹了口气,转身找云潋帮忙修炼去了。

她的要求,云潋是从不会不答应的,只是挥剑时并未如平时一般握住,而是虚虚一指。

这一指也很要命了,万千花叶瞬间化作钢刀,片片朝她周身飞去。殷渺渺步法只慢了一刹,左边的手臂腰身就被花瓣割破,留下数道血痕,鲜血渗出染透衣衫。

“疼吗?”

“疼是疼,不过正好。”殷渺渺运转灵力,皮肉伤很快就愈合了,“再来。”

云潋便指了第二下。

“再来。”

疼痛是最好的记忆方式,越是痛,身体就记得越牢,殷渺渺全然不介意多痛一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次伤,灵力已然所剩无几,神识更是因为留意着每一片花瓣而消耗殆尽。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熬了几天的夜,精神萎靡,身体困顿,就在山穷水尽的某个刹那,她松懈下来,身体不再听她使唤,随随便便的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她避开了所有的花瓣。

云潋微笑了起来,既不出声也不停,又无缝接了一剑,殷渺渺仍然避开了,这下她回过神了,可精神一被提起,第三剑避让再度失败。

“哎!”她后悔不迭,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还没有体验几秒就没了,实在可惜。

云潋道:“师妹已经悟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不行。”她摇头拒绝,“我睡一觉就恢复了,再来。”

云潋想想:“会更疼。”

“师哥,你再磨叽我生气了。”她眯起眼睛,“让你来就来。”

“哦。”

第102章102

不断自虐后,殷渺渺又进入了几次状态。她发现只有神识减弱到某个程度时,身体才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换言之,不能太用心。

一旦用心,就会想着去避开每一朵花瓣,既想避开左右,又想避开前后,大脑给出的指令自相矛盾,身体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以,关键在于放松。神识要感知,却不要判断,该怎么做,交给身体自己。

纯粹的身体修炼是殷渺渺过去的盲点所在,她想要以魂术之长补身体之短,却未曾想过短板效应始终存在,幸亏为时未晚。

她想得很开,身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必然需要多年苦功。然而一片空白也就意味着每一点进步都是极其明显的,她给自己定了无数个小目标,每完成一个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因此之后的一个月,虽然天天满身是血,她却修炼得非常开心,毫无苦闷之情。

悄咪咪用神识关注的任无为放了心,这个徒弟的心性与通透无可挑剔,不过也让做师父的有点小失落就是了。

而后,殷渺渺自觉该劳逸结合了,遂找了一天给自己放了个假,赴沉香阁去也。

谁知时机不巧,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正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出来的梅落雪。

“好巧,在这里碰见梅师妹。”殷渺渺心里吃惊,脸上半分不露,笑盈盈地与她寒暄。

梅落雪亦是一派平静:“是很巧。”

她没有寒暄的意思,殷渺渺也干脆道:“我不耽误梅师妹了,师妹自便。”

梅落雪对她微微颔首,面不改色地离去了。

殷渺渺问送客人的小霜:“梅仙子来干什么?听琴,还是喝茶?”

两个客人撞一起不是一般得尴尬,小霜低眉顺眼:“梅仙子才来不久,听了一曲就告辞了。”

这是在变相地解释了,然殷渺渺不置可否,掀了帘子进去:“别进来了。”

小霜被竹帘甩到鼻子,一听这话,揉着鼻梁掉头就走——殷仙子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是不要触霉头了,茶么,无所谓,反正来沉香阁的喝茶的想喝的都不是茶。

露华浓不知道门口的事,犹笑道:“总算舍得来看我了啊。”

“我是惦记着某人,只可惜某人不惦记我。”殷渺渺凑到香炉旁,余香未散,焚后的灰烬如心字,“心字香。”

露华浓不慌不忙地收起琴:“怎么,醋了?”

“不敢不敢。”殷渺渺吹散炉中的灰,“缘楼挂牌做生意,哪容得了旁人置喙?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脸说个不好?”

露华浓听了她夹枪带棒的话,竟然一丝怨气也无,唇角含笑:“消消气,喝茶。”

“气?”她推了茶,“不敢不敢。”

露华浓少见地温柔小意,亲手把茶端过去:“就弹了首曲子。”

“不用解释,我没生气。”殷渺渺把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

露华浓顺着她的意思道:“是是,你没生气,你只是不太高兴。”他偎过去,紧紧拥住她,“但我高兴。”

他炽热的身躯环绕着她,衣衫上沾染的心字香气钻进鼻中,芬芳沁脾,压抑在心底的火气渐渐熄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唉。”她叹口气,“梅落雪…”

他笑道:“你当人人是你呀,梅仙子的身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近的。”

殷渺渺:“…夸她至于踩我吗?”

“做了还怕人说?”他轻舔她的耳垂,幽幽笑,“梅仙子说她爱音律,却又找不到一处能够听琴的,听闻我善琴艺,便来听一曲。”

殷渺渺反省了一会儿,半信半疑:“我说我是来喝茶的,你信吗?”

“你看我同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露华浓的吻落到她的后颈上,“她觉得我好看,却不会亲近我这样卑贱的人。”

这殷渺渺倒是信的,梅落雪也好,夏秋月也罢,或者说冲霄宗中任何一个女修都有名门大派的自傲。她们就算不在意贞洁一说,也只会挑选同是修士的男子亲近,露华浓再美,不过是个卑微的妓子。

她抬手抚摸他的面颊:“你不卑贱,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垂下眼眸,眼睫如蝶翅微颤,“就你不一样。”

“身份这种东西本就不需要太在意。”殷渺渺端起凉了的茶水喝了口,不以为意,“我出生在凡间富贵之家,不过几年就国破家亡成了乞儿,后来又拜入冲霄宗,好像是翻身了,偏又失忆流落,活得像是散修,身份变来变去,高高低低,我仍然是我。”

露华浓笑了:“你看的透彻,我却是个浅薄的人。”

殷渺渺听这话大有深意,思忖片刻,忽而问:“以你的能耐,未尝不可改换身份,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呢?”

“等你呀。”他笑,“你走了那么久不回来,我怕我走了你就找不到我。”

殷渺渺所问的是他为何不赎身,亦或是赎了身又不曾离去,没想到他这样敷衍,看来是别有隐情,便不再问了。

露华浓的唇角勾起,他就知道她一贯体贴,看自己不想说就不会再问,但有时候,他真想她胡搅蛮缠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归想,口中却道:“该我问你了,比试不是早结束了,怎么隔了一个月才来?”

“当然是修炼。”

露华浓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方问:“可有把握?”

“全身而退的把握?我可不敢说。”殷渺渺托着腮,“尽力而为吧。”

露华浓知道修真之路千难万险,然而这心悬着是怎么都放不下来的:“那你这段时间不要来了,好好修炼。”

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生机。

殷渺渺调侃道:“你舍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