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蕊一惊,脸上就露出犹疑之色来。

殷渺渺没想到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讶异道:“师妹是不是听说过?”

朱蕊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以前在哪本古籍上见过。”

殷渺渺才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只关心一点:“这指尖莲是什么东西?”

朱蕊道:“指尖莲不是灵植,是特殊的天材地宝,服之能解世间任意一种毒物,故而有言道‘芙蓉飞燕指尖莲,一滴荷露似仙泉’…”

咣当。

殷渺渺还沉浸在能解任意一种毒的震惊中,耳畔就传来一声巨响,硬是把她的思绪拉了回去,抬头一看,原来是露华浓不小心把茶杯给摔碎了。

“你怎么了?”

露华浓掸了掸湿透的衣衫,懊恼道:“听得出神,不小心绊了一下,可惜了我这茶。”

殷渺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就是…”她没敢说下去,因为露华浓已面含愠色,甩袖道:“你懂个屁!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摘到那么几片嫩蕊,又是早上才起来收的露水,算了,和你说了也白说。”

他收拾了碎瓷片,悻然转身离去。

殷渺渺面不改色,继续问道:“师妹我们继续说。”

朱蕊抿着嘴笑了笑:“我不过是偶然在古籍上看到过,具体是什么模样,生在何处却是一无所知了。”

殷渺渺略感失望,不过能够知晓指尖莲的作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多谢师妹解惑了。”

“算不得什么,我只是平日里爱翻些乱七八糟的书简罢了。”朱蕊看似颇不好意思。

殷渺渺没有拆穿她,笑着和她闲聊了几句,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之后,她穿过廊桥去后院里找露华浓。

他摘了一篮灵果,正在削皮切块:“你师妹走了?”

“嗯。”殷渺渺站在旁边看着他,伸手拈了块切好的果肉吃了。

露华浓白她一眼,将水晶碟里的果块倒进一个白瓷罐中,又将兑好的蜜糖水灌入,最后盖上一层洗净的花瓣,以棉布密封:“不许偷吃。”

“小气死了。”殷渺渺笑了笑,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听过那句话?”

露华浓全副心神都在给罐子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置,没能回过神来,随口道:“什么?”

“芙蓉飞燕指尖莲,一滴荷露似仙泉。”殷渺渺缓缓道,“你是不是听过?”

露华浓顿了顿,背过身去放罐子,看不见面容:“这不就是刚才听见的?”

殷渺渺问:“你甘心白受那么一剑?”

“我要是不受这一剑,哪能留在你身边?”露华浓转向她,又是笑盈盈的模样,“既然因祸得福,何必计较这么多。”

殷渺渺气极反笑:“你被人伤成那样,我是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你要为我报仇可得努力修炼了。”露华浓睨她,“我要求不高,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结丹,我死也瞑目了。”

太太太扎心了。

殷渺渺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差点被你绕进去,报仇是报仇,真相是真相,你到底知道什么?”

“别问了。”露华浓掀了帘子进屋去,“我不会告诉你的。”

殷渺渺紧跟不放:“你这般讳莫如深,难道不是和你有关,而是和我有关?”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看来是了。”

怪不得凌虚阁也在找指尖莲,看来与她失忆的隐情脱不了干系。

殷渺渺伫立良久,转身往后山去了。

第120章120

任无为自觉混上掌峰以后演技见长,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你是怎么猜到的?”

“白逸深在凌虚阁,他告诉了我指尖莲的事。”殷渺渺避重就轻。

任无为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他知道白逸深,磨剑峰大弟子,容貌俊美,一心苦修,行事作风都和自家徒弟八竿子打不着,这是怎么认识的?

算了算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还是说正事,他肃了神色:“渺渺,你要清楚,现在要为他报仇是不可能的事,追根究底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殷渺渺平静道:“上一次我听了师父的,用失忆让自己画地为牢,但现在证明这个办法不顶用,甚至连累了身边的人。”

任无为问:“你选择冒风险知道真相?”

“是。”

任无为想起掌门的嘱托,做出了决定:“告诉你可以,你得答应师父一件事。”

“在没有能力之前不去报仇吗?”殷渺渺道,“可以,我答应。”

她的觉悟让任无为无话可说,遂痛快点头:“行,师父告诉你,你过来。”

“干什么?”殷渺渺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任无为抓住她的手腕:“抓紧了,跟师父走一趟。”

殷渺渺:“啊?”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天旋地转,身体被强大的压力牢牢扼住,灵力不得流转,呼吸受到阻碍,五脏六腑仿佛要挤炸了,鲜血不受抑制地从耳鼻中冒出来。

短短一息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她怀疑自己是要死了。

然而没有,周围的压力在某个瞬间散去了,她恶心得难以抑制,张口就吐出血来,眼前漆黑,金星乱冒。

任无为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啊?”

“师父你、咳咳!”她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呕吐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清理门户?”

任无为道:“带你抄个近路,没想到你受不住,唉,渺渺啊,你还是太弱了,师父很担心啊。”

殷渺渺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遂强压下胸腔里的翻涌:“什么抄近路?”

“缩地成寸啊。”任无为抬抬下巴,“来,看看你失踪的地方。”

殷渺渺一怔,猛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极了:“这是什么地方?”

“柳叶城,段宅。”

段宅是哪里殷渺渺不知道,但鼎鼎有名的柳叶城是一定知道的——柳叶城在东三洲的名气不小,盖因为它两面环山,一面临海,恰巧位于春洲灵脉之上,灵气浓郁,冲霄宗在两座山上开辟了诸多洞府,东洲的修士若是需要闭关静修,十有八-九都会选择来柳叶城。

来闭关的人多了,必然会有几个顺利结丹,久而久之,柳叶城又有了吉祥的名头,算是个人杰地灵之处。

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是柳叶城?

灵气浓郁之处,必然鸟语花香,碧空如洗,然而此地的上空堆着灰蒙蒙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难闻气味,草木凋零,满地落灰,说是偏僻的荒村还差不多。

殷渺渺以袖掩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任无为站在荒败的段府前,缓缓道:“十八年前,柳叶城发生了一起血案。”

柳叶城的段家是依附于冲霄宗的修真家族,家主段熙是冲霄宗的弟子,结丹后返回家族,接掌了家主之位,并且替宗门管理柳叶城。

近三十年的时间,柳叶城相安无事,段家也十分太平。直到段熙的胞妹段香从凰月谷筑基归来,发觉了段熙的异样。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总归比旁人亲厚些,何况两人打小就没了娘,小时候相依为命,情分又非一般兄妹可比,所以,段香第一眼看见兄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段熙是个性子沉闷又嘴笨的人,往日段香总叫他“锯嘴葫芦”,但这次见面,段熙的话是不多,却有了八面玲珑的周全。彼时段香倒也不曾多想,毕竟修士分离动辄几十乃至几百年,遇见了什么事后性格大变也属正常,故而只是追问他回家的事:“哥,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兄妹再也不要踏进这段家的大门吗?”

娘不在,爹不管,兄妹俩曾在段家吃过不少苦头,决定离开家族各自去拜师时,段香曾发过誓:“我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好,不回来。”当时段熙答应妹妹,“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但段熙出尔反尔,不仅回来了,还当了段家的家主,段香自然要指责他不守承诺。然而,段熙也有自己的道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段香把段家痛骂了一顿,段熙都听着,然而面对妹妹让自己离开段家的要求只是摇头:“小妹,我已经决定了。”

段香性子也执拗,不说服兄长不打算离开,恨恨在柳叶城住下了,隔三差五就要去念叨段熙一回。

接触的时间长了,她就察觉到了异常——段熙幼时因为争执被堂兄命人割掉了左耳,再服下续肌丹前度过了很长的独耳生涯,因此养成了和人说话时侧头将左脸隐藏起来的习惯。

段熙在筑基后就想办法长回了耳朵,只是肢体的小动作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几十年前段香见他时他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可这次…没有了。她的兄长和人说话时面朝对方,原本转头的习惯不翼而飞。

她就是因此起了疑心,更加细致地观察了起来,陆陆续续又被她发现了端倪:从前不碰一口的东西如今可以面不改色吃下去,面对小时候割掉他耳朵的堂兄居然可以谈笑以对,使用法术时的起手动作也有了变化…

如此种种改变,让段香有了猜测——她怀疑段熙被夺舍了。

理论上来说,夺舍是不能夺取记忆的,然而搜魂的功法不是没有,要读取记忆并非难事,若是有邪修读了段熙的记忆后又夺了舍,自然很难露出纰漏。

段香心中暗惊,唯恐自己遭遇不测,思量再三,特地找上门去质问:“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肯改变主意?”

“小妹,你长大以后就懂了。”段熙状似无奈地说。

段香冷笑一声:“行,既然如此,你我兄妹恩断义绝!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说完,扬长而去。

她行动谨慎,怕被人跟踪,率先回了凰月谷找自己的师父求助,恰好她有个师姐嫁到了冲霄宗,便以“看望师姐”为借口到了云光城,又由师姐道侣牵线搭桥,找上了执法堂。

金丹修士被夺舍非小事,案子就呈到了任无为的面前。

“她言辞凿凿,却无真凭实据,我也很难办。”任无为带她走进萧条荒芜的段宅,随口道,“正好那会儿你刚刚筑基,准备找个任务下山历练,觉得这事有趣,就讨了这个差事。”

殷渺渺点了点头,夺舍之事牵扯到灵魂交换,她作为穿越者会有兴趣一点也不稀奇:“然后呢?”

“我派了三个人跟你一块儿去。”任无为道,“三个月后,他们的魂灯接连灭了。”

殷渺渺不禁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等我过来的时候,段家近百口人都被杀了。”任无为带她拐来绕去到了宅子的后院,“然后,就发现了这个。”

殷渺渺抬首望去,这里应该是段家的后花园,从断壁残垣来看,原有假山流水,千花百草,然而,现在脚下的土地寸草不生,池塘干涸,山石蒙尘,一丝灵气不存。空气中弥漫着紫色的烟雾,只是飘散到某个地方时被无形的结界挡了下来,久而久之,就在有限的空间内积聚,诞生了一个烟紫色的可怕空间。

“里面是什么东西?”紫雾太浓,殷渺渺的眼力不足以辨认,只好开口询问。

任无为说:“是迷心花。”

三盏魂灯一灭,任无为就知道不好,二话不说就到了柳叶城。以元婴真君的能耐,春洲的这点距离不过是一会儿的事,然而,依旧是晚了。

诡异莫测的紫雾笼罩了段宅,段家百口人居然在府中自相残杀。

父杀子、妻杀夫、兄杀弟,仆杀主。所有人不顾血肉亲情,不顾伦理道德,发了疯似的残杀着眼前见到的人。

任无为活了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短短数息的功夫,尸骨遍地,血流成河,接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最开始,是尸身上流着的鲜血慢慢渗入地下,消失不见,现场变得干干净净,好像是一群人七歪八倒睡着了似的,然后,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开来,定睛一看,尸身像蜡一般化开,红的肌肉白的骨头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浓稠的八宝粥泼翻在了地上。

(殷渺渺:“师父,你叫我以后怎么喝粥?”)

(任无为:“你不是失忆了吗?当然要和你仔细解释,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满地尸身融成了黏答答的尸油,如同血水一样沁入地下,没过多久,血案现场干净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剩下。

如果来的不是任无为,那么赶来的人最多只能看见一座空荡荡的大宅,继而惊讶地发现段家所有人失踪不见,而决计想不到他们是在自相残杀后尸骨消失了。

所以人算不如天算,尸骨融化的短暂时间里,任无为及时赶到了后院,看到了这朵释放着紫雾的诡异花朵。

这花约有一人高,红茎黑叶,白色的花瓣狭长如丝,千丝万缕数不清多少片,花蕊处紫雾氤氲升腾,十分怪异,且会迷惑人的心智,使人陷入杀戮的疯魔状态。

幸好任无为修为已高,并不受影响,只是担心殷渺渺的安危,到处寻找她的踪迹。

人当然是没有找到,他找见的是自己剑气的残留。

地点是在书房。

那里留下了唯一的尸首——段熙的尸体。

任无为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额间一道血痕直透紫府,正是被他的剑气所伤,动手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但段熙死了,殷渺渺却不见踪迹,任无为心中奇怪,又用寻踪蝶在附近搜寻了一圈,最后在五里外的山间发现了她的一件法宝碎片。

那件法宝叫乘风纱,别的用途没有,就是速度飞快,是逃命的不二选择。由此可见,殷渺渺肯定是使用乘风纱逃跑,结果中途被人拦下,法宝碎裂不说,人也失踪了。

这就是殷渺渺失踪的始末,哪怕整幅拼图缺少了最关键的地方,前因和后果却已经十分明晰了。

殷渺渺问:“那么,段熙究竟有没有被夺舍?”

“有,他的紫府有异。”

第121章121

按照修真界的说法,由两眉之间入内,一寸为明堂,储记忆之所,二寸为灵台,养神识之地,三寸为紫府,为元神所在。

所谓夺舍,既是将紫府中原本的元神灭杀,继而鸠占鹊巢。分辨某人是否被夺舍,活着的时候不太好办,死了却不然,紫府中如若存在过两个元神,一定会留下痕迹。

任无为查探了段熙的尸体,发现存有被夺舍的痕迹,加上院子里古里古怪的花,他断定这事非同小可,马上传讯给了掌门。

太玄真君当然大为讶异,派出了凌虚阁弟子调查此事。然而,谁也不认得院子里的奇花,普通的结界也困不住它。试图将此花消灭,随同而来的秋兰真君观察许久,却道它的花瓣其实是种子,若是受到攻击,细如牛毛的花瓣就会崩裂四射,遗落一瓣就会后患无穷。

为求稳妥,只好先布下结界阻拦紫雾扩散,谁知此花扎根地底,源源不断地汲取柳叶城的灵气,致使柳叶城灵气渐薄。冲霄宗不得不放出“灵脉损毁”“妖物出没”等似是而非的传言,尽可能得隔绝修士的靠近。

与此同时,任无为确认了殷渺渺魂灯未灭,要求宗门派人搜寻她的下落:“我徒弟是当时唯一的知情人,她很有可能知道了什么才会被追杀,想要知道这花是什么鬼东西,有什么比找我徒弟更有用的?”

这理由站得住脚,宗门同意了,派出了不少人手寻找她的下落,然而一无所获。

一年后,宗门放弃了她,转而向仙椿山庄求助,不久得到了答复——

“迷心花,异界妖植,花种为植,茎根为食人妖物,其雾迷人心智,唯有‘指尖莲’可解。”

自此,冲霄宗一边加强结界避免雾气扩散,一边秘密寻找指尖莲,只有任无为和云潋锲而不舍地寻找着殷渺渺的下落。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任无为道,“现在轮到师父问你了,你的指尖莲打哪儿来的?”

他和掌门说了琥珀的事后,掌门就要他尽快问出指尖莲的发现之处,他本打算支开殷渺渺去问问露华浓,没想到她自己找上门来,干脆就分说个明白。

殷渺渺问:“师父,你确定琥珀里的是指尖莲吗?”

“外状与你描述的吻合不说,如果不是,怎么会有人要抢呢?”任无为反问。

殷渺渺点了点头:“琥珀是我从秘境里得到的,具体位置可以画下来,但这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

她望着鬼气森森的书房,幽幽道:“我之前没说完,白逸深只和我提了指尖莲,但我是从莲生的反应里猜到的——他极有可能听我说起过。”

任无为:“!!”

殷渺渺道:“我脑子有点乱,不管怎么样,必须回去找莲生问一问。”

既然要赶时间,殷渺渺就不挑剔任无为的缩地成寸了,她只是好奇:“这是什么原理?”

须臾间能从冲霄宗赶到柳叶城,这速度比光还快,绝不可能是走正常的空间距离。果然,任无为解释:“我们不是走在平时的空间,抄了条看不见的近路。”

殷渺渺:“…”虫洞?

脑补的刹那,人已经在冲霄宗了。

露华浓推门出来看见衣襟上沾满了鲜血的殷渺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怎么了?”

“没事,修为太弱了。”任无为揶揄道。

露华浓不敢反驳他,掏出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血痕:“疼吗?”

“不要紧,只是身体太脆弱了。”殷渺渺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吐出了满嘴的铁锈味,“莲生别忙,我有事问你。”

露华浓站起又坐下:“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殷渺渺正色道:“指尖莲的事非同小可,师父已经告诉了我失忆的真相,现在我要你把你知道的事如实说来。”

露华浓怔住了,半晌,抬头望了任无为一眼,低声道:“不是说知道了会有危险么。”

“此一时彼一时。”殷渺渺温言劝道,“告诉我吧,没关系的,师父在这里呢。”

任无为放下茶杯,沉思道:怪不得有事儿他们不在枕边说,非要拖着他来,原来目的在这儿呢。

这招十分有效,露华浓迟疑了一下,慢慢道:“其实我不知道指尖莲,我只听过‘芙蓉飞燕’。”

“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道:“你告诉我的。”

修真界有个法器,叫“鸳鸯同心镜”,听起来像是玄幻版的视频电话,但很可惜,这方世界并不存在那么高端的产品。

鸳鸯同心镜和珍萃节时拍卖用的号牌用的是一个原理,往阴镜上书写文字,同样的内容会在阳镜上浮现,因为传递不能同步,书写文字又麻烦,且不够隐秘,因而最大的用途是爱侣们互诉衷肠。

殷渺渺在去柳叶城前正与露华浓蜜里调油,临行前就给了他一面镜子,好让两人保持联系。

前两个月,她保持着三五天与他联系一次的频率,对话内容也十分简单,而后联系渐少,每次都很匆忙,有一天,她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可曾听过‘芙蓉飞燕’?”

露华浓自是不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过了没几天,又联系他道:“事情的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要毁掉此镜以保万全。若非亲眼见到我,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字迹徐徐浮现,不等露华浓回过神来,鸳镜的镜面碎裂,昭示着另一面鸯镜被毁,他心中一沉,知她那边许是出了变故,只好依她所言毁去手中的鸳镜。

再后来,他等来了她失踪的消息。三年后,殷渺渺归来,又过了十年,他们再见面,她忘记了所有的事。

珍萃节时,他听殷渺渺说任无为不欲告知她失忆的前因后果,为了她的安全,他决定对往事守口如瓶。

“芙蓉飞燕。”殷渺渺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听起来是‘芙蓉飞燕指尖莲’的前半句,问题是我怎么会知道芙蓉飞燕呢?还只知道半句。”

要是她知道整句话,一定明白芙蓉飞燕是用来形容指尖莲的,不会问芙蓉飞燕,只会问指尖莲,所以,她肯定只听到了半句。

第一个问题: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又为什么只有半句?

以及,她和露华浓提起芙蓉飞燕后没多久就毁掉了镜子——鸳鸯同心镜可以凭借一面镜子来寻找另一面的下落——这个举动定然是为了保护露华浓。

第二个问题:露华浓会因为什么而有危险,仅仅是因为知晓了芙蓉飞燕吗?

她记下两个疑问,转而问任无为:“刚才一直在说迷心花和指尖莲,段家的事呢?”

任无为道:“段熙的事也查过了,他在事发的五十年前,(离现在也六七十年了)失踪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夺了舍。”

“对方夺舍,是为了在柳叶城种下迷心花吗?”殷渺渺问出自己的疑惑,“这也太奇怪了吧。”

修士夺舍是万不得已的举动,毕竟别人的肉身和自己的元神很难契合,会有不少后遗症不说,夺舍的过程也极具风险,除非生死一线,否则绝不会轻易尝试。然而从段熙的所作所为来看,对方似乎是别有目的,先搜魂再夺舍,没有一走了之不说,还返回了家族,怎么看都不是临时起意那么简单。

任无为颔首:“你猜得很对,他好像就是为了迷心花,这种花成长初期必须要以无尘花露浇灌,我们查了段家库房,发现大笔灵石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他挪用购买无尘花露了。”

无尘花露十分昂贵,通常用来培育珍贵的灵植,以段熙原本的身家肯定养不起,他会选择回到家族挪用段家的财产也就顺理成章了。

殷渺渺费解道:“他和宗门有仇?那又何必种在柳叶城?”

“不知道。”任无为慢悠悠地捧起茶杯,“这件事唯一的知情者可能是你,但是你失忆了,与其问我,不如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

殷渺渺:“…”她瞄上了露华浓,“你记得多少?”

露华浓仔细回忆道:“其他也没什么了,只是说事情很棘手,会有点麻烦,除了‘芙蓉飞燕’,没有其他值得留意的事了。”

殷渺渺长叹口气,把话题绕回来:“说了这么多,伤害莲生的人是谁?是夺舍段熙的那个人吗?”

任无为道:“他肯定是跑了,段熙的紫府里空荡荡的,至于是不是他动的手还不好说,但既然是冲着指尖莲去的,很有可能存在关联。”

指尖莲极其稀有,一般人听都没有听过,是偶然见财起意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太低了。

殷渺渺沉吟着,突然灵光一闪:“等一下,师父你刚才说,段宅的所有人都被迷心花给吃了,对吧?”

“对,迷心花的茎根是一种妖兽,食人为花提供养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