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城如其名,前身是柳洲赫赫有名的江水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帮主金盆洗手上了岸,带着兄弟们占了座小仙城,彻底改头换面了。经过两代人的发展,如今的江水城发展得不错,也和水帮继续维持着紧密的联系。

霜华城就不必说了,是出了名的魔城,和魔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绝对没有人想要招惹。

这四家都来历非凡,相比之下,烈日城算是白手起家。若非烈城主自己的修为达到了大圆满,而且又通过种种手段招揽了不少人才,怕是还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阿爹说,寒鸦堡每个人就只有进去一次。”烈晶儿轻轻道,“我和兄长的修为不过筑基,就算有剑奴的保护,怕也不能讨到好处。”

殷渺渺微微颔首,这就是烈城主如此大方的原因所在了,他们若是承烈日城的情进了寒鸦堡,必然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提携烈家兄妹。而其他四方势力看在他们宗门的面子上,亦会多有顾忌。

她笑了笑,委婉地给了表示:“那也未必。”

烈晶儿眼眸一亮,抿着唇笑了起来。

殷渺渺点到为止,转而问道:“能和我说说占卜的事情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烈晶儿神神秘秘地说,“听灵真人的占卜很灵的,而且很特别。”

殷渺渺当时没当回事,半个月后见到了真人,脑海中忍不住就想:果然挺特别的。

首先是她出现的时间。

那天,烈城主传来消息,说是听灵真人到了,不久就要开始占卜,叫他们准备一下,尽快去大厅集合。这件事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如果不考虑时间是巳时三刻(晚上九点半)的话。

殷渺渺和慕天光都十分意外,半夜到就算了,还要马上开始占卜,要说是吉时,怎么不早点说,偏生要等到时间近了才通知,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再不情愿也只好从床上起来穿衣出去。

到了大厅以后,她发现里头坐了不少人,为首的四个,应该就是烈晶儿提过的追风、碎星、江水、霜华四城了。

追风城离得最近,是十日前来的,城主是个有着鹰钩鼻的年轻男子,手捻一串佛珠,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满身阴郁暴躁之气,倒是和传闻中残暴的形象十分吻合。

碎星城是七日前到的,城主是个眉眼锐利的女人,背挺得笔直,容貌不显却气势十足,一看就是个极其要强的人。

江水是紧跟着碎星来的,城主是个圆脸的和气人,似乎是和烈城主是老相识,两人总是时不时低声说着话。而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别扭地转着身子,瞥向烈正文的眼神满是娇羞,两家的结亲之意昭然若揭。

霜华城刚到,浓郁的黑气溢散开来,活像是怕人不知道他是个魔修似的。可是出人预料的,他却并不像是大多数魔修那样或狂躁或阴郁,而是没完没了发着牢骚:“这个听灵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要不是我早动身了一天,岂不是要扑个空?”

“有能耐的人总有几分怪脾气,只要她算得准就好了。”烈城主赶忙劝说。

霜华城主斜睨着他:“真准就算了,要是不准…”

烈城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准?当初就是她算出了我能进寒鸦堡。”

“哼。”霜华城主不阴不阳地说,“算得准一次,不一定算得准第二次,卜策这种东西问天意,天意靠谱吗?人人都信天意,还修炼个屁。”

殷渺渺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一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对方马上注意到了,眯着眼瞧过来:“有点眼熟,你是…”白衣女修在十四洲多如牛毛,不太好辨认,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人身上时,冷笑就溢出唇角,“哦,我知道了,冲霄宗和归元门的两个名人啊。”

房间里的温度嗖一下降低了几个度。

其他三城的城主虽是道修,却冷眼瞧着,并无道门同仇敌忾的意思。

殷渺渺神色自若:“幸会。”

“做了这么多事还敢来柳洲。”霜华城主啧啧道,“我是该说你们胆子够大呢,还是说你们找死呢?”

“死的是蚀骨山和森罗山的人。”殷渺渺施施然落座,仿若闲话家常,“你该谢谢我们才是。”

柳洲是魔修进入十四洲的第一站,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霜华城不会是十大魔君任何一方的势力。同时,魔修的修炼要依靠魔气,只有魔洲才有能提供大量魔气的魔源,被分配到柳洲并不是个好差事,必然会耽误修炼。

这样的矛盾地位,注定了霜华城的尴尬之处,她斗胆猜想,霜华城主或许是前任魔帝的人——不属于任何一方,又被现任魔帝所厌弃。如果是这样,方无极出逃的事就有了解释,他是通过霜华城逃离得魔洲,目前或许就藏在柳洲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霜华城主:“你说呢?”蚀骨山一系和杀害方无极的天煞真君走得近,四舍五入等于重创了天煞,要是她猜想的不错,霜华城可不是得好好感谢他们一番才对?

然而,老奸巨猾的霜华城主只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应。

气氛有些古怪,江水城主开口岔开了话题:“占卜的人什么时候到?”

烈城主说:“就要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城主府的结界被触碰了一下,而后,镶嵌在天幕的月华如流水倾斜而下,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人形,薄纱飞舞,恍然若仙。

烈城主的面上立即堆起笑容:“来了。”

“我来了。”听灵真人是个女人,浑身上下都被一身如烟似雾的白纱笼罩住,头上戴着缀满了碎钻的面纱,只露出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声音轻灵飘忽,“占卜的时间到了。”

在场的人神色不定,惊奇有之,探究有之,狐疑亦有之。

唯有烈城主不奇怪,笑道:“好,那就开始吧。”

听灵真人选的时间古怪,语气行为也古怪,这会儿说是要占卜,却不进屋,就在月下举起了双手,洁白柔嫩的手指如玉兰展开。

殷渺渺讶异,传音问慕天光:“你见过这种占卜之法吗?”

他道:“从未。”

此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漫天的星光似乎受到召唤,纷纷从夜幕上坠落下来,在她合拢的双掌间汇聚凝实,光芒灿灿,目不能视,而天上的星辰虽然仍在原位,光芒却明显黯淡了许多,似乎被抽走了力量。

“这是什么卜策之法?”江水城主忍不住道,“真是闻所未闻啊。”

修士的卜策之法多种多样,与星辰相关的亦不少,可都是观其星象,卜其轨迹,没有像听灵真人这样的把星光拢进了掌中的。

这绝对不是观星术。

没过多久,听灵真人掌中的星光越来越明亮,等到双手都要捂不住的时候,她才微启双唇,从口中吐出一团白雾来。

雾气笼罩了她的双手,她摊开掌心,一点点的星光便汇入了雾中,若隐若现,好似镜花水月。

“告诉我…”她用那种飘然的声音问,“寒鸦堡会在哪里开启?”

原本悬浮停滞的星光开始游移挪动,一闪一闪,慢慢构建出一副复杂而华丽的星图。

听灵真人解读着星图的涵义,断断续续地说出关键词:“东之激水,西之红岩,南之白壤、北之缺猴,四方…令符,聚之…鸦…鸣…”

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晃就软倒在地,而被拢在白雾中的星光借机脱离了桎梏,以极快的速度飞上了天空,转眼便消失不见。

深蓝的天幕中,星辰又恢复了钻石般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85章285

灵力耗尽的听灵真人被扶回了客房休息,明月高悬,其他人聚在大厅里,讨论着占卜结果的意思。

碎星城主率先道:“不是很简单吗?意思就是要找齐四个令符,聚在一起就能开启寒鸦堡的大门。只是我听说寒鸦堡是偶然开启,令符又有何用?”

烈城主道:“进入寒鸦堡并不需要令符,我想,许是令符之上有确切的地图?”

“你当年是怎么进去的?”追风城主阴森森地问。

烈城主道:“那是再巧也不能的巧合。”

一百五十多年前,烈城主还只是刚刚结丹。当时他的道侣在怀着烈正文的时候中了别人的暗算,体内积聚了毒素,迫切地需要购买一粒上品的解毒丹。

可是他们囊中羞涩,掏不出那么多钱来,只好向友人赊借,亏得烈城主人缘不错不错,东拼西凑借齐了款项,买到了解毒丹。

而后,为了偿还借款,烈城主不得不与妻子分开,不停地接悬赏挣钱。一次捕杀高阶妖兽的任务后,他身受重伤,不得不在野外找了个山洞疗伤。

几日后,他的伤势略有好转,便起身准备离开,半途却遇见了一个被妖兽追杀的筑基女修。

在柳洲,美女落难大多数时候被认为是仙人跳,袖手旁观的人比英雄救美的多得多,烈城主亦是如此。只是,不知是否是即将身为人父,他居然一时心软,出手帮了这个女修。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极其出人预料,没有什么以身相许,没有什么感恩戴德,被救下的女修盯着烈城主许久,突然道:“你救了我,我送你一句话作为报答。”

烈城主以为是骗子。

可是她说:“城外十里,有个长亭,如果你能在日落前赶到,或许就会有改变你一生的机缘。”

她就是听灵真人。

烈城主本来没当回事,然而好巧不巧,他就在日落前到了长亭,亭子的角上停了一只乌鸦。

几具尸体倒在亭子里,半空悬浮着一道奇特的白光。

烈城主几乎是刹那间就想起了寒鸦堡的传说,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在白光消失前进入了这个传说中的秘境。

江水城主道:“也就是说,你并未目睹寒鸦堡是如何开启的。”

“不错,我只是恰巧碰上。”烈城主道,“但是听灵的占卜应当不会有错,就按照她说的办吧。”

碎星城主念叨着:“东之激水,西之红岩,南之白壤、北之缺猴,这倒是不难推算,柳洲东面最急湍的河流就是九湾河了,南边的白壤应该是指盐山,西北我不太了解。”

霜华城主道:“红岩应该是指血色谷,至于缺猴…”

“北边的森林里有群长臂妖猴。”江水城主感叹道,“修为最高的已经化形,恐怕不好对付。”

烈城主道:“既是缺猴,许是身有残疾?”

“有这个可能。”

霜华城主一直听着,到这时才阴阳怪气地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事,令符才四块。”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本来是他们五家商量好了,现在弄出四块令牌…是维持原本的计划不变,还是改变规则,淘汰一家?

作为东道主,烈城主没有说话,自家有进入寒鸦堡的经验,无论其他四家高兴与否,他们烈日城必然占有一席之地,既然如此,不如趁机淘汰一方,减轻后面的竞争压力。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五方人马商讨出了新的方案——拿到令符最多的人,可以率先进入寒鸦堡,拿不到令符的,自然就失去资格,鉴于烈城主将提供一份寒鸦堡内部的地图,所以烈日城可以不必参与寻找,然而,人数仅限五人。

此外,每持有一块令符,即可多带五人进入,显然其他四家并不打算让烈日城置身事外。

整个过程,殷渺渺和慕天光都没有插-嘴,完美得扮演了背景板的角色,直到天色蒙蒙亮时,他们才告辞回屋。

乔平和飞英正等着他们:“怎么样?”

“非常有趣。”殷渺渺再也忍不住,靠在慕天光肩头笑了起来,“我现在算是信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飞英急不可耐地催促:“别卖关子了,姐姐快说。”

殷渺渺就把听灵真人的占卜一一说来,又点明了各家的算盘:“不管寒鸦堡一人只许带一件的规矩是真是假,人数越多,肯定越占便宜,他们有得争了。”

“但是令符的话…”飞英眼睛放光,欲言又止,“是不是?”

殷渺渺道:“我猜是。”

“哇,真是太有趣了。”飞英笑嘻嘻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躺赢了?”

“什么都不做会引人怀疑的。”殷渺渺摇头道,“大家商议的时限是三年,所以,我们不妨借此机会到处转转,或许会有别的收获。”

乔平勾住飞英的肩膀拍了拍:“我们这两天打听到西南有个哭泣峡谷,据说是柳洲出名的修炼之地,不如去那里看看?”

他们并不缺灵石,比起寻宝悬赏,当然是有助于修炼的地方更具吸引力,是以无人有意见,就此决定下来。

隔了两日,殷渺渺便向烈城主辞行,理由自然是去寻找令符,毕竟问剑会的奖励是占卜的线索而非名额,何况区区五人,烈城主就算有心想要交好他们也很难匀出来。

他未曾挽留,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注意事项悉数相告,这才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他们一行人:“若是几位寻到了令符,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我们烈日城也能留出一人的位置来。”

“您太客气了。”殷渺渺没有断然拒绝,礼貌地谢过,约好了三年后再来拜访。

烈正文和烈晶儿都有程仪送上,虽然都是些特产,不算名贵,却也用足了心思。

好不容易能走了,飞英抬袖擦擦不存在的汗:“太热情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没有,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殷渺渺发现礼盒里的是烈日城特别培养的良种,高兴地收下了,“柳洲局势变幻太快,今日是城主的公子小姐,明日说不定就是丧家之犬,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一点点东西换个好印象,来日要是我们谁念着情谊肯帮一把,那就是救命稻草了。”

飞英愣了愣:“有必要吗?烈日城发展得很好啊。”

“当然有,东洲也好,北洲也罢,日子都□□逸了。离开云光城几十年,我回去的时候,店铺或许还是那几家,老板娘都还记得我。但是这里不一样,我统共就待了一年,来时在追风城里吃了一碗面,走的时候发现那家店已经关门了,说是老板遭人嫉恨,回家路上被杀了。”

“嘶。”飞英倒吸了口冷气。

殷渺渺拍拍他的肩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是这样的。”

原本柳洲和中洲两地,她是更偏向于繁华包容的中洲的,可是萧丽华的所作所为就好比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升起了久违的危机感。

修真界是个残酷的地方,师门再雄厚,智谋再出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脆薄如纸,一捅既破,必须不断前行,不断超越,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被人欺压侮辱。

安逸的环境容易消磨斗志,所以,她选择了最混乱最危险的柳洲。

在这里,不进,就死。

就算是三大宗门的弟子,也一样。

柳洲位于整个十四洲版图的西北角,东南部因为有飞舟的航线,道修和商人较多,相比之下也比较稳定,但随着路线往西北深入,柳洲慢慢显露出了自己凶残的一面。

去往哭泣峡谷的路途理论上只需要一个月,可是却花费了殷渺渺等人足足半年的时间。

期间,他们遇见了一拨十几人的流寇,都是走旁门左道的邪修,手法奇诡,以吸收他人的修为来增强实力,极其难缠,费了不少功夫才逃出生天,然而齐齐负伤,不得不在荒郊野外躲藏了近一个月才恢复伤势。

接下来大大小小的战事就没少过,有时候打着打着还会遇到坐收渔利的人,在他们灵力耗尽后杀出来趁火打劫。这种情况,偶尔能够打赢,大多数时候不能再战,只能想方设法逃离。

至于误入凶兽的地盘,不得不带伤与妖兽搏斗,或是遇到了奇怪的地方,被强悍的灵植或是毒气困住的情况,就不必多提了,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短短半年的时间,不仅飞英的对战经验突飞猛进,连慕天光的剑法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等终于跋涉到哭泣峡谷外的小镇时,飞英几乎喜极而泣:“太太太不容易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挂在这鬼地方呢。”

殷渺渺同情地看着他,一般修士的历练是先近后远,循序渐进,慢慢积攒经验,飞英比较惨,一上来就刷起了最难的地图,逼得他不得不尽快适应随时随地战斗的状态,委实可怜。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半年时间,飞英就突破了筑基后期,进入了大圆满,只消再历练些日子,沉淀一二,就能为结丹做准备了。

付了高昂的住宿费用之后,他们四人住进了镇上的客栈,略作休整了几日,就马不停蹄地进入了哭泣峡谷。

大多数情况下,地名和地形的特色紧密相关,哭泣峡谷也不例外。峡谷中存在无处不在的罡风,呼啸而过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宛若鬼泣,因此得名。

不要小看此地的罡风,它的强度由内向外逐渐递减,如此便适宜不同境界的修士修炼。当然,它之所以声名在外,并不仅仅是因为以罡风修炼的种种好处,更是因为少量风团里有一种名为“淬骨水晶”的东西。

这是修真界中十分罕见的,可以作用于经脉与骨骼的奇特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86章286

对于锻体,大多数修士都不陌生,不差钱的可以浸泡昂贵的药浴,有宗门的可以在一些特殊的地方修炼(譬如冲霄宗的海心火山和剑池),就算是穷困的修士,也能通过日复一日的硬功修炼强化身体。

但这个锻体,锻炼的都是“血肉”,可以使得皮肤变得更坚韧、肌肉变得更结实,然而,却无法改变经脉和骨骼。

杏未红不能修炼,就是因为经脉过于狭窄滞涩,灵力流转不畅的缘故,以仙椿山庄的能耐,尚且不足以改变,由此可见其难办程度。

骨骼的难搞程度仅次于经脉,一般情况下,只有些许秘法(譬如蚀骨山的修炼法门)或是特殊的材宝才能做到。

淬骨水晶便是后者。它隐藏在某些风团的中心,唯有用灵力击溃后才会显露,一旦服下,就能起到淬炼骨骼的效果。

不过,好东西从来不容易得。

殷渺渺等人到达哭泣峡谷时,东边才蒙蒙亮,可是峡谷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入谷的道路两旁摆满了丹药摊子,卖得都是同一种丹药,名为“细雨丹”。

“几位前辈可是要进峡谷?那一定要买细雨丹。”一个瘦猴似的小孩窜过来,手里握着一瓶丹药,不等他们发问就噼里啪啦地介绍了起来,“峡谷里的罡风极其猛烈,细风会随着体表的伤口钻进血肉里,导致伤口久不能愈合,所以想要在峡谷内尽可能得待得久一点,最好服用细雨丹化去残余的风力,免得血流不止,不得不提早放弃。”

他说的有理有据,旁边的摊子几乎都是卖的同样的丹药,殷渺渺不禁信了几分:“丹药给我看看。”

小孩倒了一粒出来,那是一颗淡绿色的药丸,色有斑驳,灵纹不畅,乃是下品:“我娘炼制的丹药虽然不算顶好,可是价格便宜,一瓶只消100灵石。”

“我要好的。”她摇了摇头。

“前辈果然非同凡响。”小孩飞快掏出了另一瓶,“这是上好的细雨丹,一瓶要1000灵石,里面有三十颗。”

殷渺渺打算货比三家,只买了一瓶,又寻摸了几个摊子,花费了不等的价格买了几瓶不同的细雨丹。

准备停当,他们便依次进入了峡谷。

峡谷不宽,仅容十人并肩前行,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岩壁,颜色黝黑,层次分明,隐约有些白色的杂质。待人一跨入其中,袍袖与发丝便会被迎面而来的罡风吹拂起来,暴露在外的皮肤有刀割般的疼痛。

飞英修为最低,只好跟在他们后面,兜帽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脑袋,系带勒到脖子下面,活似凡间的老太太。但他也顾不得难不难看了,法衣上防御的纹路很快就在风中破损,沦为了普通的衣衫,好在风会直接透过布料的缝隙钻进来,不至于沦落到衣衫褴褛的地步。

不过,血肉的滋味就不太好受了。罡风刮在皮肤上,很快撕拉出了一道道口子,丝丝密密的血珠渗透出来,灵力疯狂地扑了上去,与罡风交融在一起,等到两者同时消弭,这一处的皮肉就凝实了一点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一息后,同样的地方又被撕裂了qaq

周而复始。

飞英一开始还有心思满脑子胡想,没过多久,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如何尽快消融罡风身上,等到了伤口里的细风多到来不及用灵力化去的地步,就掏出一粒细雨丹服下。

丝丝清凉的灵力钻入经脉,精准无比地找到了细风所在,药力缓缓包裹住了它,徐徐化去。

不知不觉,视野变得昏暗了起来。

天黑了。

但不到身体的极限,就要继续前行。

经过一天的跋涉,殷渺渺已经摸清楚了钻入皮肉的细风的性质,它就是一团气流,不断在伤口里高速旋转,带起的风丝如齿轮割裂血肉,使得伤口不能愈合。因为外部的风力非常强大(相对而言),所以灵力由外向内是很难解决的。

不过,如果让灵力钻入风眼,直接阻止它的旋转,由内向外抵抗,就要容易得多了。她试了几次,发现效果十分明显之后,就把这个秘诀低声告知了其他人。

他们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不少。

三日后,他们走过了外围,进入了中围部分,这里的风力是外围的三倍。

普通的法衣已经挡不住这猛烈的风速,被撕裂出一道道口子,放眼望去,就好像许多迎风招展的旗帜。为了避免走光,修士们只好各显神通,想办法尽力遮挡,路上一下子多了许多雾茫茫的“茧子”,十分有趣。

飞英掏出了一个遮蔽视线的阵盘,稳稳当当地把四人小组笼罩了起来。

可是慕天光不满意,坚持与殷渺渺交换了个位置,护着她走在了峡谷的边缘,以身体挡去了零星的探究。

殷渺渺心中好笑,她用了樱桃青衣伪造了假象,衣衫看起来完整如昔,就算别人能看透飞英的阵法也没什么。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叫她心中温暖,是以悄悄伸过去握了握他的手。

然后,他就牵住不放了。

劲风如刀,相扣得十指却没有丝毫放开的迹象,坚韧得不畏任何风霜。

第五天,就在飞英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尚未愈合的伤口里出现了一个异物,刺在肉里十分痛痒。他用灵力取出,放到手心里细看,原来是颗小如米粒的水晶,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这应该就是淬骨水晶了。

他美滋滋地握住吸收,一团强劲无比的风团就透入了掌心,在掌骨上盘旋撞击,痛得他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太太太疼了!没人和他说这玩意儿用起来这么痛啊,和被硬生生砍断骨头有什么区别?被砍还是一瞬间的呢,现在的痛苦却是连绵不断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都觉得自己的手可能断掉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飞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源源不断地冒出毛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掌骨的痛苦才慢慢退去:“好痛啊qaq”

“笨蛋,你就不知道收集起来,一会儿坐下慢慢吸收?”乔平敲了他个毛栗子,没好气地说,“运气真好,你是第一个找到的。”

飞英这才发现他们都停下来在等自己,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和吸收灵石一样,没想到这么痛。”

“很痛吗?”殷渺渺握着慕天光递给她的水晶,面露犹疑。

“超级痛,感觉是我以前看到过的女人生孩子那么痛!”飞英心有余悸。

殷渺渺:“…你还知道生孩子有多痛?”

“我见过,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叫得撕心裂肺。”飞英打了个寒战,语气笃定地说,“反正就是很痛很痛。”

考虑到他们已经连续走了五天,精神和身体都十分疲倦了,殷渺渺便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略作休整。

无人不同意。

休息的地方是峡谷的背风处,常年刮着罡风开辟出了许多能容人的小凹槽,能容纳一人的身位。飞英和乔平无所谓,找了两个离得近的坐了下来,开始打坐调息。

慕天光却不肯,拉着殷渺渺多走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个勉强能让两人并排坐的地方。他让她坐在下风处,自己则挡在了风口:“休息一下吧。”

殷渺渺不禁微笑起来,无论是在多么险恶艰苦的环境下,他永远都会不假思索地照顾她,哪怕自己身受重伤,也义无反顾地挡在她前面。

他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与修为和性别无关,只是不想让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