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怕:“怎么会呢。山君送他们来,正是为了查明旋风山的事。”

“就凭这两个人修?”蝙蝠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满脸不信。

向天涯只好再把稻禾庄的故事说了一遍,又问他:“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这里屁都没有一个,你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里有什么?”

蝙蝠妖看着他,一时没有吭声。

其实,早在旋风山出事以前,灵香山君就去找过赤妖王,说什么妖族将有劫难,若有不慎,妖族会迎来灭顶之灾云云。天灵狐一族以预言闻名不假,但内容总是玄奥得很,听得人云里雾里,赤妖王将信将疑,没怎么放心上。

可此后没多久,旋风山就出了事。

赤妖王马上派他来到了这里,要求他尽快查明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这是明面上的吩咐,私底下的命令却是:“想办法把那面镜子拿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他飞行极速,不过几个时辰就到达了此处,可是别说是镜子,旋风山这么大个地方,连根草也没有留下。但他深知赤妖王的为“人”,就这么回去是肯定不行的,故而认认真真将整片沦陷的地方飞了一边,确认真的没有人也没有镜子,才赶回去复命。

赤妖王狠狠责骂了他:“泥下面你没找吗?”

他找了,但是那片泥壤十分古怪,神识探不进去不说,无论什么东西落在上面,都会被它所吞噬,枯叶飞羽如此,兽尸巨树亦如此。

赤妖王不信邪,派了个善于土遁的心腹过去。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那只穿山甲才刚下去了两只脚,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就好像下面有什么猛兽咬住了它。只是,就算真的下面潜伏着猛兽,它厚实坚硬的外壳也足以抵挡住攻击。

“救我!”它挣扎,前肢拼命划动想要挣脱出来,却不幸地愈发深陷。

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

赤妖王坐下赫赫有名的潜地山君,就这样送了性命。

不得已,赤妖王只能再度求助灵香山君。她说:“妖王莫忧,此事与人修息息相关,不久之后,或将迎来转机。”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然灵香山君已经证明了她的预言能力,赤妖王也不好不当回事,思来想去,就把他给派到了这里,令他时时刻刻留意有无异样。

掐指算算,也算是有好几年了。蝙蝠妖瞅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心想道,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转机”?

“喂,吭声啊。”向天涯催促了声。

蝙蝠妖问小狐狸:“你家山君说了什么?”

“山君说,他们二人与我妖族有缘,可替妖王分忧。”小狐狸一字不差地重复了遍。

向天涯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就知道,以狐族的狡诈不可能不坑他们,现在好了,能解决这件事,他们就是“有缘人”,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要是解决不了…呃,十有八-九是解决不了的,这土黄色的泥壤要是没问题,蝙蝠不可能会一直守在这里。

麻烦大了。

果然,蝙蝠妖拍了拍三米长的蝠翼,慢吞吞地说:“既然是为我王分忧,那你们就去试试吧。”

向天涯&文茜:“…”

作者有话要说:咦,今天没来得及升级,明天升吧0

第305章305

离开烈日城之前,殷渺渺是打算去柳洲著名的血虹桥看看的。那是柳洲著名的凶地,聚集着诸多修炼邪法的邪修。未料半途,她忽而感觉到瓶颈有松,有突破之兆,只好改了主意,去了一处较为安全的仙城,闭关修炼。

说来,这契机和慕天光的那番话大有关系。从修为上来说,她结成金丹后经历了风云会秘境、秋洲游历、乾坤镜历练以及柳洲的许多险境,早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然积蓄到了临界点。

然而,当年萧丽华的事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叫她不得不怀疑起自己选择的道路来。这种心境的变化在斗法时无有妨碍,却会影响境界的跨升,她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困在了金丹初到中的瓶颈。

好在有慕天光的肺腑之言,无意间让她放下了心事,故而不过数日,她便察觉到了松动,可以尝试进阶金丹中期了。

因为是水到渠成,过程自然十分顺利,殷渺渺花了半年的时间,平平顺顺地进阶到了金丹中期。

出关以后,她略作休整,正欲重新考虑去血虹桥的计划时,飞英却神秘兮兮地问她:“姐姐,你知道什么是鬼节吗?”

鬼节?殷渺渺扬了扬眉,七月十五中元节,地官赦罪,百鬼夜行,乃是凡间传闻,何须特地提出来,便想了想,问道:“柳洲有鬼市,这鬼节难道是什么大型的交易集会?”

飞英:“…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殷渺渺莞尔,心情甚好地改了口:“那么,敢问道友,何谓鬼节呀?”

“哼。”飞英用鼻子出了个音,这才告诉她,前些日子他们逛鬼市的时候,听见不少人都在谈论黑沙城的鬼市。

他一时好奇,便多打听了些。原来,这黑沙城的鬼节就好比是陌洲的万兽大会、春洲的珍萃节,乃是柳洲数一数二的盛会,名头比烈日城的问剑会响亮多了。

而这鬼节的内容,就如殷渺渺所猜想的那样,可以说是个匿名参加的大型交易节。

怎么个匿名法呢?据说,鬼节的那几天,整个黑沙城都会被黑色的沙尘暴所笼罩,遮天蔽日,不见阳光,宛若幽冥地狱。而且,在沙尘暴肆虐的几天里,纵然是金丹修士也无法穿过沙尘的屏障离开,可以说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封闭空间。

因此,鬼节上时常会出现一些市面上难得的好东西,有需求的修士绝对不愿意错过这样的良机。不过,鬼节的风险和收益也成正比,封闭而黑暗的环境下,最适合干些平日里不方便做的事儿了,杀人夺宝、复仇算计的事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危险系数极高,能全身而退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商量了一下,血虹桥什么时候都能去,鬼节可是十年一度,错过就要等好久。”飞英兴致勃勃地说,“不如先去那里瞧瞧,然后再去血虹桥,也不绕什么路。”

殷渺渺失笑,故意问:“你都说进去的人十死九伤,不怕吗?”

“怕什么,比寒鸦堡好多了。”飞英搓搓胳膊,心有余悸,当时他还真以为要在第四层困个十年八载的呢,沙尘暴不过区区几天,算得了什么?

“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去就去吧。”

他们就此商定,改道去往黑沙城。

去黑沙城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土地的色泽也在日渐转深,等到了城池附近,放眼望去,裸露在外的地表皆是黑色的沙土,土质稀松,肥力贫乏,除了零星少数耐旱的植物,几乎看不到成片的树林。

风吹过,带起蒙蒙细沙,遇见人时被法衣阻隔,如流水般流泻到脚下,堆积成一小撮的沙土,而后又被风吹走,了无痕迹。

远处,伫立着漆黑高耸的城墙,应当就是黑沙城了。奇怪的是,此城的形制与其他仙城不同,门开得极小,最多容一辆马车经过,而高高的城墙上又开着许多巴掌大的小洞,隐约有人影随着阳光的变化而移动,乍一看去,仿若是潜伏在沙漠里的恶鬼怪兽。

“这黑沙城好怪啊。”飞英手搭遮棚瞧了会儿,“是为了防风沙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乔平眯起了眼睛:“有点意思,进去看看。”

这黑沙城既然要办鬼节,自然不会允许什么人都能进,他们被守在城门处的守卫拦下索取了一百灵石的通行费,这才得以进入这个古怪的城池。

一进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笼罩在仙城顶上的结界,它本是无色无形的能量罩,但因为有黑色的沙尘吹拂,便被渡上了一层似黑似黄的外壳,叫人清楚地看见了护城结界的存在。

同时,因为多了那么个壳子,太阳光被阻挡了不少,外头是艳阳高照,城里却是灰蒙蒙的,街道两旁有不少铺子都点起了灯笼。

行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披着一袭黑色的斗篷,遮住身形容貌,兼之行色匆匆,像极了来无踪去无影的幽魂。

有那么一会儿,殷渺渺觉得,这城池好像不属于人间,乃是黄泉酆都的幻影。

殷渺渺驻足片刻,于街道诸多店铺中挑选了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客栈留宿。

也不知是不是黑沙城特色,那掌柜骨瘦如柴,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颊上一丝肉也没有,颧骨突出,长得十分可怖。他们说住店,他也不说话,冷漠地指了指牌子,示意一间房200灵石一天,房间无优劣,爱住不住。

“要两间。”殷渺渺付了钱。

他仍然不作声,收了钱后丢出来两块令牌,接着袖手闭目,不再理睬他们了。

殷渺渺拿了令牌往楼上走,墙壁上按着几盏油灯,灯油有股怪异的味道,点出来的火苗也不是温暖的橙红色,而是冷冰冰的蓝绿,幽森程度和坟地的鬼火有得一拼。

住房不大不小,简陋但尚算整洁。殷渺渺四处转了圈,对慕天光道:“是个让人不太舒服的地方。”

慕天光点了点头,自觉地把床铺让给她,自己在榻上坐下,例行打坐修炼起来。

殷渺渺则依照习惯,掀开窗帘的一角,静默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待将周边的店铺街道记牢后才坐到床上,开始自己的修行。

黑沙城的白日已经像是傍晚,等入了夜,便真的是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放眼望去,只有街铺下悬挂的灯笼一点光亮。

但这又不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子夜刚至,不远处的一家看起来颇为大气的客舍里就响起了争斗声,有人破窗而出,与穿着黑斗篷的人战在一处,法术相交的余波一阵阵荡开,碰到房屋的结界时又被无形化去。

天际时不时闪过法术的亮光。

被夜袭的人骂了一串脏话:“你奶奶个,敢惹到老子头上,我非扒你的皮剁了你的肉拿你喂狗不可!”

而那个黑斗篷也很上道,沙哑着嗓子说出了目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头就在老子脖子上,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对方衣衫整齐,面色红润,一看就没吃什么亏,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

殷渺渺就掀着帘子看着,那两人都是筑基圆满的修为,算不得什么高手,然招数狠辣,观其招数乃是道修,手段却有魔修的影子。

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但袭击者是孤身而来,受袭者却有帮手,待人手一到,局势即刻逆转,黑斗篷被一刀割下了头颅,不到一刻钟就送了性命。

他的脑袋从斗篷里飞出来落到地上,还咕噜咕噜滚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附近恰有一盏飘摇的灯笼,借着朦胧的灯光,殷渺渺发现他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观其年龄,应当不会超过八十岁。这个年纪就筑基圆满,放在别的洲算得上是个天才了,可现在却只能不甘地陨落在这里,籍籍无名,大仇难报,孤独地死于黑夜。

“去。”对方懒洋洋地吩咐,“把这家伙的尸体拖去喂狗。”

殷渺渺叹了声,放下了帘子。

次日,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甚至比昨日更暗,结界上方积攒的沙尘愈发得厚重起来,镌刻在内的风阵都来不及吹走。然而,根据传闻,黑沙城是每年的四月初四开始起沙尘,今日才初一,只算开了个头。

人生地不熟的,殷渺渺没有心思到处闲逛,干脆就留在屋里,叫了客栈的伙计进来打听消息。

从他口中,她得知鬼节的形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什么百鬼夜行,见人便杀,现实是很朴素的——鬼节的确是从四月初四沙尘暴笼罩全程时开始,到时候,店铺会依据不同的情况挂出不同颜色的灯笼。

绿色的灯笼意味着店内有不可描述的物件出售,有意者进门细看;蓝色的灯笼代表可以不问来路收取好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黄色的灯笼则是自由交易的集市,随便占地方摆摊买卖,无人管辖,有本事的可以强买强卖或者卖完杀了。

而最特别的红色灯笼,就是不管哪个仙城都要搞一搞的拍卖会。若非要说鬼节的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明拍时可以明目张胆地出手干掉竞争对手。

对于拍卖会而言,来参加的人死不死无所谓,东西卖得出去就行了。

伙计干巴巴地说完,也不像别的客栈伙计一样说几句好话讨个赏,直直杵在那里,活似是根木头。

殷渺渺主动付了小费,让他下去了。

接连三日,他们都没有离开客栈,直到四月初四,沙尘暴笼罩了黑沙城。

沙暴来时宛如一大片漆黑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掠向此地,不出一个时辰,整个黑沙城就被狂沙笼罩,黑色的砂砾化身成一顶厚重的华盖,牢牢遮蔽了天日。

天地间一片漆黑。

透过结界望向天空,能够看到黑沙浪涛般起伏,似云似雾,说不尽的恐怖诡异,又隐隐带着摧毁一切的霸道。

自然的力量,即便是修士也要心生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不同的仙城风物描写,可以让大家对十四洲有更真实的感觉。

要描绘一个完善的世界,还是挺难的…

经过大家提醒,以后会对前文出现的人和事做个回顾,免得大家忘了0

曲家、恶鬼纹的创始人曲之扬,就是在本卷刚到柳州时,寒鸦堡故事的男主角,275章。

向天涯和文茜之所以会有比较多的戏份,是因为渺渺没空去妖兽那边开地图,不然就太长了,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把主线汇聚起来,所以就由男配女配去开个支线,略写一下。

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有点群像戏的感觉,真实的世界不是围绕着主角一行人展开的,文茜、寒杉(三师妹)、朱蕊(四师妹)、杏未红都多多少少有条自己的成长线。

第306章306

殷渺渺仰天望了许久,不禁为此情此景感到震撼,许久,方才吁出口气:“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鬼节只有三天,铺子却多得很,要多逛些地方就不能耽搁时间。

飞英马上来了兴致,他们无甚要卖的,便把目光投向了点着绿灯笼的店铺:“我们去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好买的。”

“好。”乔平很自觉地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把自家小师叔留给别人。

殷渺渺莞尔,执了慕天光的手:“走。”

他弯起唇:“嗯。”

为安全计,四人没有分开,进了同一家店铺。

铺子不大不小,伙计们都戴着拙劣的木头面具,忙忙碌碌地挂牌悬挂到墙上,上面写的不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就是十分难炼制的材料。里面不可避免地有一些残忍之物,例如活剜的鲛人眼珠、现剖的妖狐心脏乃至生抽活人魂魄。

飞英竭力忽视心底的不适,一心一意寻找起自己合用的阵盘来。他的本命法宝是个阵盘,其炼制的办法是从《六合玄阵图》里得来的,每升级一次就要凑齐一定等级的五行之物。

筑基的简单,靠长辈们的赐予就差不多了,金丹期则不然,要的都是好东西。他有□□成的把握可以成功结丹,自然要提前就准备起来。

而殷渺渺是想寻些能用以制作幻珠的材料,迄今为止,她手头上能用的唯有醉梦鱼的血液,其余部分尚无着落,有意趁机多收集一些,好试验出最佳的组合。

她想着,见到与幻术或是神识相关的东西便出言询价,合适的就收下,不合适的就放弃,为避免被当做肥羊,分量都只要了一点点。

走到第三家铺子的时候,慕天光看见了一件东西,出声问:“火离砂价值几何?”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将火离砂取来予我。”

殷渺渺听见动静,自然而然地转头去看。

竞争者是个黑斗篷(当然,现在行走的每个人都是这幅打扮),声音明显是做过伪装,听得慕天光问价,对方扫视了他几眼,似乎是在评判他的实力。

而慕天光哪怕收敛了气息,也能给人隐约的危险感,那人不欲生事,哑着嗓音道:“吾欲买十两。”

戴着木头面具的伙计滴溜溜转了转眼珠:“价高者得。”

这么明显的坐地起价,气得飞英直翻白眼,柳州的人做生意真是太没规矩了,要不是打不过,早就掀桌子了。

慕天光微微蹙眉,报了个价:“一千一两。”

对方淡漠道:“一千二。”

慕天光正想说话,殷渺渺抢先开了口:“你们一共有多少?”

伙计说:“五两。”

殷渺渺便和对方打商量:“你三我二,分了如何?”

对方思忖片刻,摇头道:“我有急用,请割爱。”

“不可。”借着斗篷和樱桃青衣的掩护,殷渺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不行就算了。”

斗篷下的人沉默了下,同意了。

伙计就说:“既是如此,要按一千二来算。”

“可。”

他们便分了这家店铺里的火离砂,但谁也没有离开,殷渺渺假作在挑其他货物,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打量着对方。

那人又挑挑拣拣了会儿,最后又买了另外一种矿砂,这才悄然离开。

她对慕天光传音:“我要跟着他,一会儿客栈里碰头。”说着,不等同伴反应过来,以微妙的身法跟了上去,而后身上的气息摇身一变,转成了魔修,瞬间就混入人群不见了。

情急至此,殷渺渺自然有不得已的理由。

刚才那人出声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

这种香有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叫做“一线牵”,千里姻缘一线牵,乃是春洲极乐阁的招牌之一。只要沾上,留香极久,且不会叫沾到的人闻见,唯有闻过解药的人才能闻到那股似是而非的香味儿。

极乐阁么,当然都是些床笫之事。此香多是痴心人下在心慕之人的身上,如此一来,无论对方的样貌如何改变,去到哪里,痴心的人都能第一眼认出对方。

最妙的是,炼制此香必须要订购者的一缕头发,将发丝的香气融入其中,天底下独此一份,绝不会和别人撞上,构思之巧妙让殷渺渺叹为观止。

而她买这个香是因为见猎心喜,认为能够用作追踪,或者必要时下给云潋也行,免得他动不动就消失,未料后来食了同心果,就无限期搁置了。

但在被困寒鸦堡第四层的时候,她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心态,撒了一些一线牵的香粉。

本是一步闲棋,哪知居然真的起了作用,叫她在鬼节上闻见了。

殷渺渺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后。对方十分警惕,身法诡妙,通常在穿过人群时会微微一晃,顷刻间便改变了方向,追踪起来极有难度。

但是她并不担心,“一线牵”的香气始终存在,只消循着香气便不必担心寻不到人,且樱桃青衣善于幻化,时而模仿魔气,时而回归灵气,论起隐藏行踪,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那人果然没发现殷渺渺,确定无人跟踪后,拐着去了另一家铺子,买了三样东西,其一又是火离砂。

不过这次她只买到了一两。

殷渺渺不由思忖,火离砂十分珍贵,多用以炼器或是符箓,然用量不多,此人如此迫切地收购火离砂…会和寒鸦堡里的恶鬼纹有关吗?

她决定一直盯着他。

那人买了火离砂,又进了点着黄色灯笼的店里,零星挑拣了些许药材,而后谨慎地从另一扇门离开,转进了蓝色灯笼的店铺。

这家店铺非常特别。

门很小,光很暗,一进去就能看到许多被分割出来的小隔间,布帘垂下的就是有人,卷起来的就空着,似乎非常照顾客人的隐私。

殷渺渺担心会跟丢人,故意抢先一步撞了撞对方,同时悄悄将香粉又撒了些在他身上,装作恼怒地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在离门口最近的空格子间里坐了。

那人似要发作,然见她一身魔气,到底是忍了下来,随意找了间走了进去。

殷渺渺一心二用,一边注意着那人的情形,一边观察着这个隔间。空间很小,和过去办公室的鸽子笼差不多,里头只有一把背对着门的椅子。

她在椅子上坐了,面前是类似于银行的柜台,一面墙壁隔到胸腹处,墙下面是一张连通墙内墙外的小桌子,设计得十分特殊,中间下凹些许,左右镶嵌着两面镜子,其角度恰好可以把里面的物什反射到墙壁那头的人眼里。

如此一来,买家不知卖家是谁,亦无法强抢,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卖家的隐私。

殷渺渺心里叹服,随手取了件过去在别人身上夺来的法器,墙后的人默不作声地看会儿,递过来两块牌子,一块1000灵石,一块500。

她左右瞧了瞧,发现墙上挂着许多类似的小牌子,便又在上头丢了块500的,示意2000灵石出售。

对方犹豫了下,丢了块“成”的牌子,然后将2000灵石放在自己这头的凹陷处,阵法亮起,面前的东西调转,交易完成。

殷渺渺拿了灵石走人。

走出门时,她发现面前的场景已和进来时不同,沿着唯一的路走出去,发觉从另一条街上出来了。

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见了。

她不知那家店铺是只有一个出口还是有多个,耐心地等了等,约一刻钟也没见到人,只好遗憾地打道回府。

慕天光等人已然回来了,见她安然无恙的归来,皆大大松了口气。飞英忙不迭道:“姐姐你干嘛去了?突然就跟着那个人走了,出什么事了吗?”

殷渺渺说出了一线牵的事:“他在最近进过寒鸦堡,你们不觉得很有趣么。”

他们是此次寒鸦堡开启唯一的幸存者,有个人居然在他们离开后又进过那地方…飞英深沉地说:“这不对劲。”

“他应该没有买够火离砂。”殷渺渺支着下巴,满怀遗憾,“可惜我把人跟丢了,不然倒是能找他‘好好问问’寒鸦堡的事。”

乔平笑了起来,耐人寻味地说:“鬼节不就好在这儿吗?”

慕天光也点了点头:“晚上的拍卖会他应该不会错过,留心点就是了。”顿了会儿,又道,“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噗嗤”,飞英憋不住笑声,马上就把他给卖了:“刚才我们正好在店铺里看到一张易-容-面-具,小师叔二话不说就给买下了。”

殷渺渺问:“用钱用剑?”

“吾等归元门的弟子,当然是先礼后兵。”乔平一本正经地说,“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差点就哭了呢。”

慕天光:“…”

殷渺渺觑了他眼,扭过头去闷闷地笑了:“好,我知道了,一会儿肯定带上你。”

飞英像是只偷吃到油的小老鼠一样笑了起来。

他们稍作休息,在戌时左右前往拍卖会。

说起来,十四洲的拍卖会多如牛毛,殷渺渺等人多少都参加过。可一到现场,他们依旧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意外之色,原因无他,这鬼节的拍卖会太太太简陋了。

它的台子就搭在黑沙城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棚子搭得极其简陋,四面漏风,而台子下面居然连把椅子都没有,赴会者只能站着,更别说惯常有的茶水点心了。

不过,再差的环境挡不住修士的脚步。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台下却已经占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防备着。殷渺渺有心看看清楚,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站着,旁边的几个人交换了个眼色,明智地避让开了。

飞英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坦坦荡荡地看起了热闹:“人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