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事?”她问。

“无事便不能寻你了?”虞生淡淡笑了起来。

杏未红不解风情,大为困惑:“没事你找我干什么?”

“你呀。”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而正色道,“好吧,我确实有事找你,最近接了个棘手的任务,想你助我一臂之力。”

这不是他第一次找杏未红帮忙,通常情况下,她想也不想便会答应。因为她刚来鬼界时,告诉她常识,教她做任务的老鬼,就是面前的这个虞生。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犹豫道:“我还有事。”

虞生奇道:“什么事,要不要紧?”

“我要保护一个人。”她小声说。

虞生想了想,建议道:“定了什么时候,能不能推了?我这件事十分要紧,而且于你许是个机缘。”

不怪他有此一说,这一处的灵隙位置十分隐蔽,杏未红一向当做自家洞府,除却个别关系密切之人,无人知晓。他见她留在此地,还道任务尚未开始。

杏未红揪了揪垂在胸口的一绺头发,踟蹰不语。

虞生欲再劝说两句,却有人问:“什么机缘?”

杏未红僵住,悄咪咪松开揪头发的手,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虞生眉梢微动,目光敏锐:“阁下是什么人?”

“我请了红姑做护卫。”松之秋没看见烟雾,暗道她的确会说话,疑虑更甚,“是不是?”

杏未红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觉得下一刻就要陷入要不要开口讲话的窘境。

果然,虞生思忖片刻,又道:“我可以另外叫人护送他,红姑,你好好考虑,机会难得——你不是一向都喜欢挑战高手吗?我特地推了别人,专门来知会你。”

杏未红的手指蠢蠢欲动,愁得恨不得揪秃脑袋。

松之秋垂眸看着她,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哦?那你的想法是…”

杏未红使劲摇头。

虞生皱眉:“你不肯?”

杏未红指指松之秋,摆摆手,再指指他,像是在道歉,又像是想问问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这下虞生也看出她不想在松之秋面前说话,瞥他一眼,果断道:“借一步说话。”

“且慢。”松之秋尚有许多谜团未解开,哪肯轻易放她离去,“她现在受雇于我,是我的护卫,你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

虞生冷笑道:“受雇于你又如何?你没打听过么,红姑从来不受束缚,你想拿这个要挟她,未免太天真了。”

仙椿山庄乃是十四洲里最适合上演宅斗的地方,这点粗浅的挑拨,在松之秋眼里算得了什么,他笑一笑,不疾不徐道:“是你想要挟她吧?推了旁人专程来找,好大个人情,可世上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杏未红愣住了。

虞生面色铁青:“休得胡言,我只不想她错失良机。红姑,焰狱好悬落在了剑王手上,我走了不少门路才要到了名额,要是这次你不进去,往后五山联合,鬼王鬼将那么多人,哪有你的份?”

杏未红倒是不怎么在意,她练剑靠得就是个练,有好地方修行就去,没地方就自己待着苦修,从不强求机缘。

反而是松之秋奇怪:“什么焰狱?”

虞生没理他,看着杏未红道:“你的性子我清楚,不耐烦和旁人打交道,你同我去,自有我出面周旋,你只消安安生生修炼就好。除了你,我还约了桥姑、石佬,都是熟人。”

不用考虑麻烦的事,只需要埋头修炼…这是个莫大的诱惑。杏未红心动了,抬头望向松之秋,犹豫要不要狠心一次把他丢了——反正他也丢下过她。

松之秋问:“你不要钱了?”

“钱什么时候都能挣,这样的机会却不是经常有。”虞生加重了语气,非常想她立刻甩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杏未红不作声,思考中。

松之秋看她真的考虑丢下他,不由微讶。如果他真的不重要,她救下他、保护他是什么缘故,难道真的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才这么做的吗?

“红姑,你是不是会说话?”他蓦地开口。

杏未红瞅瞅虞生,不好撒谎,低头装死。

松之秋却像是不曾察觉,淡淡道:“你不想在陌生人面前透露身份也实属正常,不过着实不必那么麻烦,将灵力聚于喉舌,便能改变声音,试试。”

杏未红愣了愣,立即尝试了下,“啊”,声音尖细,像是个女童。

“舌根压低一点。”

“啊。”她依言试了试,又像是个沙哑的老太婆。

松之秋微微笑了笑:“不错,就这样吧,背弯一点,走路蹒跚一些。”

杏未红下意识地照着做,弯腰驼背,一脚高一脚低,木剑拄着地,看起来就像一把拐杖。她自我感觉很好,想也不想便道:“少…”庄主果然厉害。

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好,戛然而止。松之秋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故作不知:“少了什么?你咳嗽两声试试。”

她大喜,道是侥幸逃过一劫,连忙咳嗽了几声,带过了这一茬。

虞生冷眼瞧着,面色沉沉,敌意丛生。

松之秋却扬起了唇角:“你要带她去焰狱也不是不可以,我与她同去就是了。”

“名额有限,可没你的份。”虞生冷嘲热讽,“莫非你这个雇主反而要倒贴她这个护卫?”

松之秋平静道:“与你无干,我自有办法。红姑,你意下如何?”

杏未红迟钝得很,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二人间的风起云涌,见他提出两全之策,自然一口答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咳,莫非这就是修罗场?万万没想到…

天然呆小红还挺可爱的,不过明天应该会调回去写渺渺,不能忘了主角~~

403

白露峰。

叶舟走在熟悉的桃花小径上,心中五味陈杂。半月前,他通过了凌虚阁的考核,正式转正,而入阁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丹心门做为期十年的丹道交流。

今日拜访白露峰,乃是特地来向殷渺渺辞别。

苍翠欲滴的叶片上缀着晶莹的露水,鲜嫩的桃花绽放枝头,尽态极妍。他来得早,晨雾尚未散去,遮藏起了山上的竹屋,仙气萦人。

吱呀。门扉推开。

木屐声响起,一个披着外衣的青年走出来,丝滑的绸袍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裸-露的胸膛。他看见了叶舟,蓝绿的异色双瞳闪过奇异的光,俊美的面孔沐浴在晨曦下,不似真人。

“唔。”他的嗓音里带着欢爱后的沙哑,“你是叶舟?”

叶舟马上猜出了他的身份。首席师姐养了个漂亮情人的事,冲霄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见过的人都说其样貌之出众,不亚于白逸深,且具异族风情,颇似妖修。

“是。”叶舟颔首,没打算和他正式寒暄。

凤霖掩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下山去:“来得真早。”

叶舟无视了他话里的挤兑,走到门外道:“素微师姐,我是叶舟,来向你辞行。”

“进来吧。”里头传来她的声音。

叶舟换了鞋履进屋。他第一次进她后院的寝屋,家什不多,靠墙的案几上摆着清供,佛手柑的香气十分清爽。

似有若无的水汽弥漫于室内。

她穿了件宽松的睡袍,质地极薄,微透肌肤,手捧着沉甸甸的头发,用灵力烘干,发间的水汽受热蒸发,腾腾而起。

他耳朵发烫,赶忙低下头去,心道,自己的确来得太早了。

“我今儿起晚了。”她仿佛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你找我什么事?”

叶舟定了定神:“我马上要去丹心门,想问问师姐可有什么吩咐。”

殷渺渺沉吟道:“好生表现,替门派争脸。”

“是。”

她想了想,道:“我记得北洲的三大门派联合办的积分赛,有机会去看看,好好学习一番,左右占了我们好大个便宜,不讨回来一些我心意难平。”

叶舟不自觉露出丝笑意:“是。”

“最后一件事。”她语调一沉,声音放轻,“北洲靠近魔洲,你多留意魔修的踪迹,如有异样,让青鸟及时传信回来。”

叶舟慎重地应了。

殷渺渺想起白壁山的意外,斟酌再三,走到梳妆台前,自暗格里取出了一串十八子递给他:“这是我的幻珠,你拿着防身。”

早年在归元门,她就有了炼制幻珠的设想,只是经验不足,做出来的成品差强人意。这些年来,她不曾放弃过尝试,不仅寻出了合适的炼制材料,还将恶鬼纹的精髓融入其中,对付一般的金丹不在话下。

叶舟迟疑了会儿,伸手接过来:“多谢师姐。”

“一路小心。”她道。

“是。”他抬起头,初升的阳光自她背后照进来,映透了薄衣,她纤美的曲线一览无遗。霎时间,他的双眼仿佛被烈焰灼伤,惊得他立刻垂下眼睑,下意识地想逃离:“那我回去了。”

殷渺渺未多在意,颔首一笑。

叶舟垂下眼睑,沉默地离开了。

自东向北,旅途漫漫。

叶舟和其他十来个弟子到达丹心门时,已是半年后的事了。丹心门负责接待的依旧是熟面孔的黄管事,他的身边也仍旧伴着个笑盈盈的少女:“叶师兄。”

“咳。”女修大胆外向的不少,但女儿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男人笑成一朵花儿,黄真人依旧很不爽,主动岔开了话题,“几位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

叶舟假装没看到黄逐月嘟起的嘴巴,客客气气地寒暄:“不敢当,劳您久候。”

他已经结丹,论理可以和黄真人平起平坐,但黄真人年事已高,也是丹心门的著名炼丹师之一,他便多敬三分,言辞十分客气。

黄真人果然高兴,态度愈发热情:“你太客气了,月儿在冲霄宗没少受照顾,我看你就如自家子弟,不必客气。”

跟在叶舟后面的几个同门低声窃笑,黄逐月留在金石峰好些年,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叶舟暗暗瞪了他们一眼,跳过了这个话题:“听闻今年的炼丹大赏不同以往,要和积分赛一起举办?”

“不错,两件事一块儿办,也热闹些。”黄真人拈须而笑,“丹会评选出来的十大名丹,便定做积分赛的奖赏。”

叶舟顺势问起日程安排,黄逐月几次想插口都没找到机会,闷闷不乐了一路。

好不容易等到叶舟一行人安顿下来,她迫不及待地缠住了父亲:“爹,你也不帮帮我。”

“追男人这种事,爹怎么帮你啊?”黄真人稀奇地说,“得你自己努力啊。”

黄逐月不开心:“他都不理我。”

黄真人哑然失笑。他是丹心门的老牌炼丹师,多年来与各大门派交往密切,虽未必有希望结成元婴更进一步,却也颇受人敬重,名望极高,正因如此,他女儿从来没少过巴结的人,一年到头都有人找机会给她送礼,从好看的衣裳到珍惜的宠物,应有尽有。

然而,人的性子就是这么奇妙,受人追捧惯了,碰见不理她的,自然另眼相看,愈发在意。叶舟是冲霄宗的精英弟子,对她不冷不热,一次两次,原本五六分的喜爱也便做了□□分。

他故意道:“那你也不要理他嘛。”

“爹!”黄逐月跺了跺脚,“你再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黄真人乐呵呵的:“爹说的是实话,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左右男人那么多,你换一个喜欢不就好了?”

“换谁啊?”门派里的她一个也看不上,掰着手指数,“御兽山的王错?他眼睛里只有自己的灵宠,人比不上畜生。慕天光?他更可怕…我才不要。”

黄真人嘴角抽搐,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女儿看脸第一:“那随你的便,反正他们要在这儿留一段日子,你自己想办法。”

黄逐月得不到亲爹的襄助,只好次日一早亲自去蹲守,没想到才进院子,洒扫的弟子便说:“叶真人他们早就出去了,说是到处转转。”

她赶忙去找,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第二日、第三日…皆是如此。她不信邪,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到开幕仪式那天,终于堵到了人。

那也是叶舟第一次见到慕天光。

北洲的积分赛乃是三大门派联合筹办,地点定在了冬洲一处来往便捷的仙城。此地原本灵气稀薄,是个贫乏之地,人口寥寥,但自从北边建了个雪山地图,南边搞了个沙漠地图,东边再开了个密林毒瘴地图后,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可谓是一个积分赛拉高一地经济的典型案例。

黄真人和叶舟等人介绍道:“原先的炼丹大赏办在我们丹心门的万丹城,如今我们商量了一下,往后便改在三心城。”

叶舟了然。丹心门的万丹城炼丹氛围浓厚不假,可惜处于粱洲边界,此次他们下了飞舟还要自行飞行老长一段路,十分不便。而炼丹大赏除了让炼丹师交流比试,更是一个售卖丹药的良机,人越多,生意才能做得越好。

三心城作为办积分赛的仙城,虽然没什么特色,然胜在地理位置巧妙,处于北三洲交汇之地,将积分赛的场地和炼丹大赏定在此处,必然能够吸引许多人前来。

人一多,灵石可不就滚滚而来了么。

同行的冲霄宗弟子问:“这次是先办积分赛还是先办丹会?”

“理论上说该是丹会,但丹会比赛完了还有为期三月的交流会,归元门的慕天光马上要闭关结婴,大家不想错过他的指点,便将积分赛放在了前头。”黄真人解释。

冲霄宗弟子对这个名字非常敏感:“慕天光?他竟有这般大的脸面?”

黄真人笑呵呵地说:“他在我们北洲地位非同一般,听说传出他会单人参加积分赛,独自挑战队伍后,九一城铺子里的衣服都卖了个精光。”

黄逐月虽然不追慕天光,却不代表她不爱他的颜值,振振有词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结婴闭关说不定要几十年上百年,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当然要把握机会了。”

冲霄宗弟子:“…”不太适应北洲的追星氛围。

叶舟垂下眼眸,淡淡道:“听闻他实力非凡,乃是不世出的天才。”

“没错。”黄逐月趁机搭上了话茬,“他修的是守仪道尊的《易水剑》,而且据说已经悟到了第四重,结婴指日可待——说不定会比你们那个有名的首席师姐…”

她话还没说完,黄真人重重咳了一声,打断道:“到了。”

三心城到了。

两大盛会合二为一,城中自然人山人海,客栈酒馆爆满,紧急扩建了一大片区域才勉强接纳了四面八方的来客。

举办开幕式的广场定在了雪山地图,一跨入结界,原本温暖的气温骤降零下,放眼望去,满目银雪。

叶舟的眼睫上结了白霜,呼出的气成了一团团的雾。站在高台向下眺望,丹心门、御兽山、归元门的弟子系着红、蓝、黄三色的腰带,泾渭分明。

这第一场积分赛,也是三个门派间的友谊赛。

大家都在说话,闹哄哄的,沸腾的人气融化了积雪,脚下水流潺潺,汩汩淌进挖好的沟渠里。

不多时,御兽山的人也到了,和丹心门打了个招呼,又笑:“慕天光好久没出现在人前,今天可热闹了。”

黄真人哈哈大笑:“习惯了,习惯了。”他刚想介绍叶舟等人,台下忽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归元门”和“慕天光”两个词尤为清晰,就算不想听也会自动钻进耳朵里,震得人头晕发蒙。

叶舟想起诸多传闻,替远方的人不悦,皱起眉随众人的视线看去。

雪花飞舞,寒流四窜,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落到高台上,貌莹寒玉,神凝冰雪,容貌之出众,平生罕见。他立于高台上,不知怎的,忽而朝叶舟所站的方向看来,视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悬于衣襟的十八子上。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我知道肯定有人要骂我断章。

所以我剧透一下,小师叔就随便看了一眼,下一章啥也没有,真的。

我断在这里,只是想写到慕师叔而已。

交叉叙述剧情,小红还没写完,还会有的,注意提要就行了。

404

作为万众瞩目的对象,慕天光看谁,谁就会成为几万人围观的焦点。如今他直直朝着叶舟看过来,底下的女修们自然也顺着看见了叶舟。

“哎呀,好俊的小哥!”

“是丹心门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冲霄宗来的。”

“道友,看这里!”

炸了。

叶舟惊诧不已,万万没想到北洲的女修居然这么开放,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撩人,与之相比,东洲的女修简直都是大家闺秀。

黄真人忍俊不禁:“道友莫怪,我们北洲…风气开放,她们并无恶意。”

叶舟顾不得思考慕天光看他的缘由,闪身躲开砸上台来的香囊,勉强笑了笑:“在下受宠若惊。”

好在他是捎带,女修们起哄了一波后便把目光对准了今日的正主儿,丝巾、环佩、香包急雨般掷上高台,而后被无形的屏障挡落,扑簌扑簌掉落在地。

慕天光依旧神色淡漠地立在原地,目色空远,不知落在何处。

黄真人叹道:“这些年,慕天光的性子好多了。”

冲霄宗弟子瞅瞅一地狼藉,狐疑地嘟囔:“这还叫好多了,以前该有多恶劣啊?”

“以前的话,那些丢上来的东西落得个四分五裂也还算好的,他气狠了还会削人头发。”黄逐月想起辛酸往事,忍不住摸了摸垂在鬓边的发辫,“剑气厉害了不起啊,哼!”

众人:“…”

黄真人笑着摇头:“谁都有年少气盛的时候,现在他稳重多了。归元门有此良才,也是我们北洲之幸。”

黄逐月拆她爹的台:“什么稳重,分明是无情,断情绝爱啊,太狠了。”

“咳。”黄真人轻咳,示意女儿闭嘴。

黄逐月才想起来慕天光曾经的爱侣是谁,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白露峰。

殷渺渺坐在窗前打棋谱,云潋和任无为相继闭关,冲霄宗运转稳定。她除了日复一日的修炼外,时间无处打发,只好附庸风雅,学人下下棋了。然而,她棋艺平庸,又只为打发时间,劲头不足,进展缓慢,半天下不完一局。

今天更甚,她拈了枚棋子许久,迟迟不曾放下,看似在思量棋局,可眼神放空,显然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凤霖则拿着一卷书,不断和瞌睡做搏斗,不经意瞥见她走神,随口问:“在想什么?”

殷渺渺未多防备,答道:“北洲。”

北洲?叶舟?凤霖的困意不翼而飞:“你就这么担心叶舟?”

她失笑:“我不是担心他。”

“那你是在想什么?”凤霖挑起眉梢,吐出听人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慕天光?”

殷渺渺轻轻摇头,笑道:“别瞎猜。”

她的语气很是温和,不见丝毫恼意,因此也愈发显得敷衍,像是把他当做了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哄一哄骗一骗,圆过去就行,不肯多用半分心。凤霖原本三分的嫉妒变作七分的恼火,摔了书简:“那你倒是说啊!”

殷渺渺微蹙眉头,复又松开:“好好说话,不要摔书。”

凤霖抿紧了嘴,手握成拳,死死盯着她,不肯去捡书。她叹了口气,放下棋子,以灵力摄回书册,小心放到一旁,又拈起棋子敲着,玉石打磨的棋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叩响。

他心中憋屈又恼火,想冲她发脾气,好险忍住,立了半晌,愤懑难消,干脆扭头出去了。

称心汲了一瓮泉水回来,正想烹茶,恰好看到凤霖一言不发地走到桃树下,狠狠拽下枝条出气。

落英缤纷。他哑然失笑,走过去问:“又同主人置气了?”

“是她太过分。”凤霖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吐露委屈,“我在她面前坐着,她心里想着别人,这也算了。我看她不高兴,问问她想什么,她却一个字也不肯和我说,拿我当小孩儿敷衍,我对她到底算个什么?”

她要是神妃似的拿他当个男宠,他也就不动这个心思了,她给钱他陪床,谁管她高不高兴,心里头惦记的又是谁。

可她偏偏待他那么好,弄得他一天到晚惦念着,然而又不容许他靠近,高兴的,不高兴的,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分明从未接纳他。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端得折磨人。

称心轻轻叹息:“凤君,你不妨想一想,若她真的同你说了为难的事,你可能帮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