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狐疑地问:“山君说要毁掉藏龙镜,此言当真?”

“当然是骗他的。”灵香山君嗤笑,“我要真想毁掉藏龙镜,等它出现也不迟,这么费心费力,折腾死了。”

飞英好奇万分:“那你想干什么?”

“与尔无关。”灵香山君重拾旧话,朝文茜微微一笑,“你要是想救他,就把和藏龙镜有关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要是我听着满意,就帮帮你们。”

文茜冷漠道:“若是不满意,我岂不是白说了?”

“自然。”灵香山君软软靠在榻上,一双秋水明眸顾盼生辉,“所以,要看你救他的心有多诚了。”

飞英想了想,手肘捣捣文茜:“文师姐,藏龙镜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妖族的事,和我们没啥关系,说就说了呗,向大哥的命要紧。”

文茜握了握双拳,复而松开:“好,我告诉你。”

无论如何,她欠他一条命,该还的时候不容含糊。

——和感情没什么关系。

凡人界,神女峰。

夏日炎炎,小太监黏走了聒噪的蝉,避暑山庄里静悄悄的,柔仪公主亲眼看着母亲徐皇后吃了药,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下了。

她走过长长的回廊,池塘里莲花盛开,碧叶接天,暖风送来阵阵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身后跟随的大宫女见柔仪公主神色郁郁,轻声道:“这儿日头大,公主小心中了暑气。”

“我没事。”柔仪公主年方十三,娉娉袅袅,身姿如花骨朵一般秀丽纤细,但她的神色又十分成熟,绝不像是个寻常的少女,“我要四处散散,不必都跟着。”

随侍的八个宫女有七个福了福身,悄然退下,只余一个搀扶着她,权作陪同。裙摆迤逦,柔仪公主未多迟疑,便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后山的景色深幽绮丽,最出名的便是名为“金鳞池”的清潭。

柔仪公主走到池边,冰凉的水汽迎面,日头虽高高悬挂在头顶心,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热意,只觉清爽。

“我一个人坐一坐。”她斥退了唯一的宫女。

大宫女默不作声地避到了远处。

柔仪公主这才放心,坐在池畔的青石上,露出了隐藏许久的不满:“听说神女与世祖皇帝感情笃深,我每日给她上香,恳求她能叫父皇回心转意,可从来没有用。父皇还是宠爱贵妃一人,我不明白,母后才是一国之后,难道不比贵妃更名正言顺吗?”

她的生母贵为皇后,却从来无宠,父皇的眼里只剩下了贵妃和她生的三个儿子,如今更是不得不避到别苑,给他们母子挪地方。平日她陪着母后,不敢露出丝毫愤懑,只变着法的哄人,这会儿独处,才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你不是世祖皇帝在时就活着的上师吗?你回答我啊!”她恨恨地跺着脚,随手抓起一块石子丢了进去,“神女是骗人的,你也是。”

哗啦。一股水流窜起,弹开了石子。有人说:“神女和我都管不了人的感情,你求错人了。”

柔仪公主惊得歪倒了身子。不知何时,水面上出现了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丰神冶逸,龙章凤姿,甚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王孙公子。

“你、你是何人?”豆蔻梢头的少女看似镇定,声音却在发颤。

他微微一笑:“昭华。”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脑洞都挺大的,向天涯的麟嘉刀的确对应着麒麟,但麒麟已经死了,不会重现,刀只是把有来历的刀,老向有一丢丢的机缘,但绝对不是什么上古血脉,突然苏醒之类的,大家不要想太多,没那么大的挂。本文基调都是好好修炼,努力成仙~~

又及,向哥的桃花有点多,这和他的人设有关,但不能说他种马,他可一点都不喜欢有孩子或是收后宫,吓都吓死了,而且比起种马男主,他的运气一向不算好,每次风流债必定倒霉…

当年残龙殿的界门开启,掉到凡间的是藏龙镜,掉进了金鳞池里。池子里的昭华是当年小卓御花园里的金鲤,几十年过去,它修出人形了。

413

近些日子,凤霖的变化有目共睹。

他给宝丽公主写了信,感谢她当初的照拂,并表示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请求她关照公主府的旧人。措辞很官方,但透露的消息不少,最后更是堂而皇之地用了白露峰的印鉴。如此一来,这封信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必然能顺利到达。

他也不复过去重修炼轻读书的模样,白天适宜修炼,便闭门不出,专心修习《金羽明凰录》,晚上挑灯夜读,再不耐烦也不会摔书,最多打个瞌睡。

他甚至学会了和称心做朋友。

殷渺渺挺稀奇,问称心:“他以前对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倒是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

“凤君心思纯善,属下并不讨厌。”称心笑道。在他看来,凤霖虽然自持身怀神血,对他这样的人不屑一顾,但最多冷眼瞧人,不大理睬,从未折辱谩骂,只此一点,便知他心思良善,无甚恶意。

他阅遍人心,最怕的不是心机叵测之辈,而是满心恶念之人。性恶之辈,不管愚蠢还是聪明,都十分可怕,因为他们眼中只有自己,不忌惮伤害旁人。反之,性善之人,聪慧如殷渺渺,自可福泽他人,浅白如凤霖,即便嫉妒他常伴主人身边,也最多沉着脸,做不出构陷暗害的事。

殷渺渺闻言,笑了笑:“你们两个要是能做朋友,也是件好事。我这白露峰上,太寂寞了吧?”

称心亦未否认。

冲霄宗都是修士,他们低人一等,纵有殷渺渺的脸面在,不会有人当面鄙薄,可打心眼里绝不会将他们当做同等身份的人交往——凤霖下山历练时,用的是假身份,若不然,谁肯和个男宠搭档?

也有其他修士的侍妾和侍从示好,但莫说他们是奉命来接近,即便是真心,他也和他们说不到一起去。主人视他如臂膀,他难道自甘下贱,转过头再和旁人讨论“取悦主人的一百零八种办法”?

也只有凤霖。他做过修士,心态与一般鼎炉不同,纵然对主人有意,那也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而不是物件对主人的媚宠。

境遇相当,有意交好,做朋友自然容易很多。

“凤霖老缠着我,要我多教他些本事,但很多事不是口传面授就能学会的。”殷渺渺莞尔,“你带他下山去看看吧,世事洞明皆学问。”

称心也牵挂着云光城里的慈善堂,想去看看孩子们好不好,含笑应下了。

北洲。

慕天光不想在提防魔修的同时,再多费心神对付萧丽华,直接派人一状告到了掌门那里。

掌门接了信,苦笑连连,亏得这回是慕天光去了,若是旁人,恐怕还压制不住萧丽华。但是,想要太太平平的,还得由他去长阳道君那里走一趟。

长阳道君身为化神修士,并不住在归元门,而是常年在冬洲的赤阳山中闭关。

到了化神境界,闭关动辄几百年乃是常事,故接见掌门的并非本尊,而是一道分神——这是化神修士的最大特征,就如金丹修士能借用天地灵力一样,化神能将神念分出,凝出一个“□□”。

“见过道君。”掌门身份不同一般元婴,只行了半礼。

长阳道君脸孔刚毅,五官端正,气势深不可测,看到掌门便道:“你亲自前来,可是门派出了什么事?”

掌门便把前些日子的事说了。

长阳道君浓眉皱起,面色不虞。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的曾孙杀两个金丹修士算是什么事,修到他这个境界,血亲连这点事都不能做,还当什么化神修士?但掌门亲自出面,又牵扯到和冲霄宗的旧怨,这就不得不叫他斟酌一二了。

冲霄宗的那个老家伙多年不曾露面,时不时就有风声说他已经陨落了,但他一个字也不信。

那个家伙恶劣着呢,指不定就等着有人被迷晕了头,傻乎乎地送上门去,他再跳出来名正言顺地收拾了。

化神动手,轻则伤筋动骨,重则陨落。他还想升仙得道,不欲节外生枝,自己的道途和血亲比起来,当然前者更重。

“我知道了。”长阳道君挥了挥手,端茶送客。

掌门告退。长阳道君便唤了萧丽华过来。

她一袭艳装,看在别人眼里是嚣张跋扈,落在长阳道君眼里,便是像足了早年夭亡的小女儿。萧丽华亦很乖觉,大大方方行礼:“太爷爷。”

“丽华。”长阳道君面上带了三分笑意,“听说你又调皮了?”

萧丽华红唇一撇:“又是谁同您告我的状了。冲霄宗的人好大的脸面,在北洲也敢和号称不输于慕天光,我一时气不过,争执几句罢了,也值得惊动您?”这话说得巧妙,看似不肯低头认错,实则有理有据分说了个明白,十分拎得清。

果然,长阳道君的脸色愈发和缓:“今非昔比,魔修不安分,三大门派还是互为倚仗得好。”

萧丽华抿紧了唇,不应诺也不反驳,神态倔强而骄傲。

长阳道君失笑:“你看不惯的是冲霄宗,还是某个人?”

“太爷爷。”她嗔怪,“我就是讨厌她,不成吗?”

“有什么不成的。”长阳道君漫不经心地说,“你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过是桩风流事,谁没有年轻过,明白吗?”

萧丽华扬唇一笑:“谢谢太爷爷。”

长阳道君的意思很明确,她再挑衅冲霄宗,殃及他人,那是破坏门派感情,但要是杀了殷渺渺…呵,个人恩怨罢了,难道冲霄宗还要为一桩风流韵事,交恶归元门不成?

镜洲。

宝丽公主做梦都没想到凤霖这个名字,居然还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天。这个名义上的堂弟在她看来,只是个欠了人情后不得不背上的包袱,一甩掉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他的的确确又出现了。

面前的洒金信笺纸质光滑,金粉闪闪,散发着昂贵香料的甘甜气味。上头的字迹工整,措辞客气,其他却无出挑之处,要是没有信封上的印鉴,压根不会被她注意到。

“白露峰…”宝丽公主摩挲着纸沿,心中五味陈杂。能说动冲霄宗的首席替他寄这封信,这个堂弟真是长进了。也难怪,他长了那么一张脸,大多数女人都会很乐意帮他个小忙。

对,小忙。宝丽公主长于宫廷,狐假虎威的事见得多了,一封问好的家书算不了什么,最多证明凤霖颇受宠爱,日子过得不错。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叫她心思活络起来。未来的事没人知道,能随手用个人情换条后路,有什么理由不做呢。她马上命家宰去寻公主府的旧人,暗地里妥善安置,接着回了封信——不出格,但礼节周到。

接到回信的凤霖已经很满意了。

殷渺渺告诉他,要尽可能得在凤凰台留下一点存在感,他是羽氏血脉,身份天然占有优势,若是能好好经营,或许将来就能派上用场——当然,此时此刻,他想的是,就算要杀神妃,也需要人引开护卫,透露地点,并未做他想,后来发生的事,谁也不曾预料得到。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正因为他早早联系上了宝丽公主,在镜洲旧人心目中刷了一波存在感,才会有后来的际遇。

这些事,凤霖今时自然不会知晓。他拿信去找了殷渺渺,得到了一个算不上表扬的表扬——“我知道了。”她瞥了眼,颔首道。

凤霖有点丧气,但再也不敢和她发脾气了。称心说得对,他想要得到她的欢心,她却不在乎他的喜怒哀乐,如果他再由着性子胡来,定然后悔。

他不敢表露情绪,坐到她身边,没话找话:“你在看什么?”

殷渺渺随口道:“魔洲的消息。”

魔洲也好,魔修也罢,都是他不太了解的部分。凤霖接不上话,气闷地坐了会儿,站起来去书架上挑了本和魔修有关的书简,老老实实地翻了起来。

殷渺渺暂时没空理他,全副心神都被吸引到了送来的情报上。消息说,蚀骨山的绝刹真君…被、夺、舍、了。

对方好像一点也没想掩饰这件事,大大咧咧地表现出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和语言习惯,并且公然表示欣赏不来自己的地盘挂满骨头的审美。

有属下质疑他的身份,被他出手灭了,用的是截然不同的功法。

于是,求锤得锤。大家都能确定绝刹真君被夺舍了。

“绝刹真君”一看,也懒得再装,非常爽快地表示,他号“玄真”,看上了绝刹的肉身,已经彻底夺舍,从今天起,蚀骨山改名自在山,愿意臣服于他的留下,不愿意的滚蛋。

魔修讲究的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干掉魔君取而代之的事时有发生,故而玄真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除了个别绝刹真君的死忠,其他人看他实力高强,倒戈得毫无压力。

而这位玄真魔君上台后,一改过去跟在无常山后面的作风,把天煞魔君派来的人砍了不说,又抢了无常山不少地盘,旗帜鲜明得和他们做对。

天煞魔君上门质问,被他一句“鸠占鹊巢,挡了我路”给怼了回来。更离奇的是,天煞魔君听完这句话,居然黑着脸走了。

魔洲哗然。多数认为他第一句话指的是天煞取代方无极的事,故而猜测他原本是想夺舍方无极,被天煞抢了一步,这才气愤不过,处处针对。

虽然角度新奇了点,但魔修做事只凭喜好,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殷渺渺一个字都不信。

原因无他,玄真这个法号她很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风云会秘境里,躲在舍利中跟她出来的魔佛,出自伽蓝寺,被秘境里君长风在内的道修压制。论时间,方无极早已离开魔洲,根本不可能存在两个男人抢夺另一个男人身体的情况(仿佛有哪里不对?)。

那么,他说的“鸠占鹊巢”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

绝刹魔君,派人进乾坤镜里的十大魔君之一,以前跟着天煞,后来重伤离开。

玄真:风云会秘境里的佛修,神魂藏在舍利里,最后躲在渺渺身边离开秘境。

414

北洲,三心城。

魔修的捣乱未曾中止积分赛和炼丹大赏的进行,如今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十个里有七八个在讨论这两件事。

积分赛自不必提,原本只在归元门内部试行过,这回首次对外公开,立刻俘虏了大部分人的欢心——毕竟是集竞技、娱乐及□□于一体的大型活动,相信没有什么人能抵抗它的魅力。

炼丹大赏没什么改变,但因为今年来的人多,许多上好的丹药尚未出炉就被财大气粗的商号订走了。叶舟作为冲霄宗的代表,未曾辜负门派的厚望,一举拿下了数场比赛的头名。

丹心门十分淡定,一个门派不可能代代出天才,冲霄宗的圆丘真君有本事,徒弟中却没一个继承了他的能耐,直到第三代才出现叶舟。他们有个资质不俗的炼丹师,和殷渺渺是一辈儿人,这一辈资质平平是常事。

黄真人心态极稳,恭喜了叶舟很多次,又问他对最后一场的比赛可有什么想法。

“尚无。”叶舟近日亦在为此事发愁。

炼丹大赏的比赛非常细致:第一场考同一种丹药的品相好坏,第二场考既定时间内的成丹率高低,第三场考规定材料中能炼出的丹药多寡…最后一场,考的则是创新,可以改良古方,也可以自创一种丹药。

叶舟闲来无事,挺喜欢自己琢磨新的丹方,也已研究出几类不差的丹药,但自忖不够惊艳,恐怕得不到魁首。

“贤侄之才,有目共睹,离终赛还有半月,不必着急。”黄真人定了个基调,话锋一转,说起过去的比赛来。比如某某人改良了古方,简化了许多步骤,大大节约了成本,虽然药性降低,但今人也能服用了,而某人新创了一味丹药,针对顽疾有奇效,北洲商会抢下了独家售卖的权利,每卖出一瓶就能分得利润,如今赚得体满钵满。

叶舟最初当他是好心提点,没想到黄真人说到最后,神来一笔:“小女也爱此道,贤侄若不介意,可与她论道一二,许能有所灵感。”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到异常,但黄逐月一来,便提出了一个十分精妙的构思,虽仅仅是构想,但已有非凡之处。叶舟刮目相看:“黄道友好心思。”

“这是我爹研究多年的丹方。他老人家说,自己年纪大了,门派事务繁琐,无力为继,一直想找个靠得住的后辈做最后的完善呢。”黄逐月身着鹅黄色的交领襦裙,体态婀娜,说这话的时候,美目含羞带怯,双颊粉晕,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叶舟一怔,继而恍然。

黄真人的丹方定然已经完成,秘而不宣是以此为嫁妆,想替女儿谋取佳婿。他今天只要同意这桩婚事,丹方与魁首的名号,必然落于他手。

他素来不喜这些,本事不如人,即便夺了第一,难道能获得第一的能耐吗?但他经历了丹鼎阁的改革后,早已不似少年单纯,恼怒之余,又能体谅黄真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黄道友。”叶舟正色道,“靠得住的后辈,非你莫属。”

黄逐月愣住,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叶舟因为萧丽华闹场时,黄逐月不曾畏惧,暗中提点他,对她有所改观,故而肯多说几句:“令尊之意,我已知晓,但丹道一事,一是一,二是二,是真是假,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己身。叶舟这次若是败于他人,也是技不如人,理应如此。”

黄逐月咬了咬嘴唇,面上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黄道友,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你天资不俗,又肯勤勉,为何不亲自替父分忧?”叶舟神色慎重,“都说女子囿于情爱,此乃谬误,我派首席师姐亦有情缘,然而如今,与之媲美的男子,又有几人?”

黄逐月迷惘地眨了眨眼睛,期期艾艾地说:“那不一样,不是谁人都能像素微真人一样的。她是月亮啊。”

叶舟摇头道:“流星逐月,不若亮如北辰,自有众星拱之。”

黄逐月心弦一颤,垂首不语。

“交浅言深,在下逾越了。”叶舟点到为止。

“不不,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黄逐月连忙摆摆手,犹豫了下,北洲女修直来直往的性子冒出头,“你刚才提到素微真人…”

叶舟端起茶盏,颔首道:“首席师姐堪为女修表率。”

黄逐月听得他口中的赞许之意,忍不住脱口:“所以,你喜欢的是素微真人?”

叮当。叶舟手腕一颤,茶盖砸到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顾不得擦拭溅出来的茶水,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黄逐月说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她年少的时候随大流喜欢慕天光,但高岭之花不好摘,没想过别的,去冲霄宗看到叶舟才起了心思,谁想到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难过之余,又有点嫉妒,赌气道:“你还不承认?左一个首席师姐又一个首席师姐,不是喜欢是什么?”

叶舟惊住不语。

黄逐月看他这样,又刺了句:“你不会自己还不知道吧?照照镜子,都写在脸上呢。”

叶舟还是没吭声,凝着脸不说话了。黄逐月连着呛了两句,气消了不少,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嗫嚅了会儿,讪讪道:“我、我随口一说,先回去了,我爹找我。”说完,一溜烟遁了。

徒留叶舟怔怔坐着,衣袖上的茶水干了也不知晓。

——怎么会呢,他…喜欢师姐?

与此同时,慕天光也想起了夺舍绝刹魔君的“玄真”是什么人。殷渺渺和他说起过当年的事,秘境里的人跑出来就够奇怪的了,他出身的“伽蓝寺”,更是从未听过。

“伽蓝寺可能是个小门小派,但君长风修到化神,瑶桃为夫入魔,柳絮痴恋师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今人闻所未闻。秘境的存在,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时候,殷渺渺便做出了如是分析,现在看起来,事实或许还要复杂。

玄真似乎知道一些岱域的秘密…换言之,风云会的秘境里,或许藏着他们需要的答案。慕天光皱起眉头,离下一届风云会还有二十年,他即将闭关,估计等不到这一天,这件事,还是要托给可靠的人去办。

他闭目思量许久,开口问:“乔平,飞英还是没有消息吗?”

提起这个小师弟,乔平亦是满心担忧:“嗯,各个地方都没他的信,好在魂灯如旧,应当无碍。”

“离下一次风云会不远了。”慕天光凝视着跳跃的烛光,“我有事要他办,若届时我闭关不能亲至,你务必将此事转告他。”

乔平神色肃然:“是。”

慕天光低声嘱咐了一番。

乔平的际遇与他不同,乍听颇觉奇怪,但素来信任这个小师叔,未曾质疑,全部应下:“我会想办法转告飞英,不过他失踪已久,也不知道被困在了什么地方,要是赶不上这一趟…还是要做二手准备。”

“你有何人选?”慕天光问,“事关重大,须谨慎抉择。”

乔平提了几个人选,但都同他们不算亲近,贸然告知秘辛,恐有不妥。他犹豫了下,补充道:“小师叔,我看素微有培养叶舟他们的意思,要不要…”

“冲霄宗的事,我们不要过问。”慕天光简简单单道。

乔平心里又升起了浓烈的惋惜。他迟疑着,终于问出忍了几十年的问题:“小师叔,你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和他抱着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均不忍这对爱侣就此劳燕分飞,形同陌路。慧剑说到底也只是元婴之剑,等到来年慕天光结婴成功,天雷之下,未必不能扭转伤势,重头再来。

慕天光道:“不知。”

乔平眼睛一亮,蓦地升起些许希望。

然而,他又道:“前路未知,故不可知。只是,自古破情关之人,未有回首者。”

乔平怔忪。情为孽债,不破情关,不脱红尘,古往今来,但凡成功者,没有一人回过头——哪怕他们拥有回头的能力。或许,所谓的可惜,乃是他们旁观者心魔暗生,于当事人而言,却是进入了一个更接近于“道”的世界。

“小师叔,对现在的你而言,情是什么?”他不禁问。

慕天光思索片刻,答道:“明镜台。”

乔平…不太明白。

但这本来就不是靠说能理解的事。

三心城的积分赛和炼丹大赏完美落幕。慕天光作为最后一关的boss,把参加的弟子们虐得死去活来,留下了惨痛的心理阴影,而叶舟闭门参悟许久,改良了一份丹方,摘取炼丹大赏的魁首。

魔修没有来捣蛋,不过没人觉得奇怪,因为同一时间,魔洲发生了一件大事。

方无极回来了。

——他是谁?

方无极,魔修,元婴修士,前任魔帝之子,曾是魔洲排名第三的大魔头。后来因修炼家传的《九重孤星谱》,进入修为衰弱期,被天煞看准机会袭击,重伤失踪,其地盘无常山改弦易辙,归属天煞魔君。

他沉寂近六七十年,终于养好了旧伤,在披着柳洲霜华城主马甲的万影魔君(前任魔帝心腹)帮助下,杀回魔洲。

很多人都认为他会找天煞算账,毕竟抢地盘可是深仇大恨,不报不是个男人。鉴于天煞利用狂血丹收买了不少属下,如今排名已位居十大魔君的第二位,不少人都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坐等好戏。

然而,方无极不是个笨蛋。他没找天煞下手,选择干掉了十大魔君里的老末,占了他的地盘,改名孤月山。他是老牌魔君,总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投靠,又有许多投机取巧的魔修蜂拥而至,没过多久,手下就聚拢起了一部分人马,势头蒸蒸日上。

但这个时候,天煞真君虽然折了绝刹的一股势力,麾下却仍有森罗山劫命魔君、绝情山千娇魔君、哭魂山悲难魔君三大追随者,十大魔君中占了四个,几近半数。

这是个很微妙的界线点。原本,如果他主张和道修开战,只要再说服一、两个人就行了。可现今不然,排名首位的魔傀山万影魔君人虽然在柳洲开小号,地盘可没丢,没有泼天利益,他不会和方无极翻脸。

生死山的半魔魔君原本第二,后为天煞取代,沦落第三,有仇,也不大可能肯听他号令。于是,剩下的便是第四位的山和第九位的瞑晦山蚀日。

但他们此时投靠天煞,已经太迟,比不过早年跟随的劫命等人,且与方无极交好,很难说会站到谁这一边。

不得不说,方无极回来的时机十分巧妙,一下子牵扯住了魔洲十大势力的博弈和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咳,渺渺也有失算的时候,本以为打发叶舟去丹心门,可以让他遇到个志同道合的妹子,结果反而…

捋一下魔洲的势力分布。

老大:魔帝(未出现)

十大魔君(排名和以前有变动,他们老变来变去的)

1、魔傀山万影(前任魔帝心腹,开了个霜华城主的马甲,人在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