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道,“我本来就很高兴。”

张嬷嬷眼睛弯弯,“是啊。”服侍着谢莫如去了正小院儿。她是真的高兴,姑娘一日较一日出众,而且,大家能看到她家姑娘的好处。如今杜鹃院扬眉吐气,丫环婆子都高兴,她却没觉着姑娘比以前有什么不同。

已入腊月,马上就是年了。外头风寒,谢莫如穿的厚,并不觉着冷,出了秋菊院,过了月桂门,就是小花园。

方氏正在园里赏梅花,天冷,花开的更艳。

方氏披一件紫貂裘,还是像往常一样,并不说话。哪怕谢莫如走到她身畔,她似乎也无所觉,只是静静望着一树红梅。她常年在园中侍弄花木,皮肤不再细致,但要说老,也没有。她就像一段凝固的时光,世事如何,已与她再无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第49章 值得

方氏的寿宴,于今日帝都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悄无声息的便过去了,关注者寥寥。

如今大家要准备的是承恩公府寿安夫人的七十大寿,谢太太自然也接到请柬,她对两姐妹道,“穿的喜庆些。”

谢莫如道,“祖母,我就不去了。”

谢太太想了想,“也可。”上次扫人家面子太狠,为人嘛,还是有张有弛,有进有退才好。谢莫如主动要留在家里,谢太太心下松口气。倘以往,不带谢莫如出门,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如今得看谢莫如自己的心意。其实,谢莫如去与不去都无妨,反正就是有事,谢莫如也能自己解决。如今,谢莫如不去,起码表现出一个退让的姿态。

这个姿态,能全承恩公府脸面,能表明谢家避让的立场,于两家,都不是坏事。

谢莫如如此识进退,谢太太心下轻松,笑道,“过年事多,过几天还有大公主、二公主的及笄礼,你在家里,家里有什么事,你看着处置。”把家事托给谢莫如。

谢莫如应一声“是”。

这一次,谢环谢珮倒没有想着同去,主要上回惊吓不轻,对公门侯府,这两位有些心理阴影。

及至寿安老夫人寿辰那一日,谢莫如用过早饭过去松柏院请安,待送走谢太太,她便回杜鹃院休息了。

张嬷嬷怕她不乐,笑道,“上次姑娘自庙里带回来的那道煨豆腐,不是吩咐奴婢交给厨下学着做么。今儿叫厨下做来吃如何?”天儿冷,热热的豆腐,倒是好菜。

谢莫如笑,“也好,他们学会了么?”

“待中午姑娘尝尝就知晓了。”

谢莫如其实没什么不开心,难不成她还很喜欢去承恩公府不成?谢莫如笑,“我跟二叔去的时候,还是暑天,有道素拉皮很好。上次跟祖母去,天儿就冷了,人家不做这菜。倒是煨豆腐也不错,我尝着,似有小松菌的味儿,便让庙里多做一份,带回来给厨子尝尝,学着做,这会儿吃倒是不错。让他们多做一份,等中午嬷嬷也尝尝。”

张嬷嬷笑,“那奴婢就沾姑娘的光了。”

外头阴天,屋里也发暗,谢莫如便不看书,主仆二人说着话,让丫环煮些奶茶来喝,暖和的很。

中午吃的煨豆腐,谢莫如觉着与西山寺的还是有些差别,不过,杜鹃院的厨子也是极好的,虽味道有别,依旧是一道美味。待用过午饭,喝盅暖茶,谢莫如去松柏院理事。

她不喜欢那些管事媳妇过来杜鹃院,于是,便是谢太太不在,她依旧是去杜鹃院理事。并不是谢太太的屋子,谢太太这院子带两个跨院儿,东跨院儿给谢芝兄弟住着,谢莫如便在西跨院儿理事,丫环们打扫干净,把炕烧热,笼起炭盆,她午后过去,有什么事管事媳妇过来回禀。

谢莫如到松柏院时,天上开始密密的掉雪渣。谢莫如坐炕上,紫藤展开厚毯给她盖膝上,素馨捧来茶,谢莫如问素馨,“阿芝几个早上出门时可带雪衣了。”雨天有伞,蓑苙,雪天也有防雪的大衣裳。

素馨道,“奴婢这就叫芝少爷屋里的丫环过来。”

来的是个叫希翠的大丫环,希翠道,“带了大毛斗篷。”

谢莫如点头,对素馨道,“去厨下说,预备些热热的红糖姜水,除了杜鹃院,别个院里都送些。晚饭给各院儿添个热锅子。”吩咐希翠,“阿芝他们回来,先服侍他们喝一盅。天儿冷。”

二人皆应了,等着回事的管事媳妇们心下都说,大姑娘真是个厚道人。当然,宁姨娘当权时也半点儿不敢委屈到谢莫如。只是,宁姨娘是大大得罪过大姑娘的啊。难得大姑娘翻身后,对几位小爷这般细致周到。这些事,大姑娘便是不闻不问,谁也说不出大姑娘的不是来。大姑娘偏生问了,这就是人品了。谢莫如不管这些人如何想,谢家支持她,给她地位,并不是善堂做善事,而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回报,不论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会让谢家看到回报。谢莫如问王二媳妇,“去接阿芝他们的,有几人?”

王二媳妇道,“三位小爷身边儿各有一个小厮在族学跟着,跟车的还有四个大仆。”

“一会儿过去接人时,多带几把伞。一则自己用,二则倘学里有小学生没带挡雪之物,就把伞给他们用。”

王二媳妇应下。

“再把府里的暖轿预备出来,祖父祖母有了年岁,二妹妹单弱,阿玉年纪小,别冷着,一会儿回府都用得到。”

谢莫如又吩咐谢忠媳妇道,“要是雪下大了,让各处婆子们勤扫着些,雪天路滑。茶水房的多预备热水,今日天冷,各屋各院儿肯定要的多。”

其实这些事,便是不说,只要有心的自然会做。倘是谢太太,根本不必吩咐,她年岁小,到底资历不足,是故要事事吩咐得到,不给下人偷懒的机会。

接着,又有各处的事来禀。一个尚书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底忙些,一天事情也有几十件。待谢莫如处理完,外面已是鹅毛大雪,天地苍茫。

谢莫如站在门前不禁道,“好大的雪。”

谢忠媳妇笑,“是啊,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谢莫如笑笑,双手抄在狐皮手捂子里,道,“今儿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了,你们自便吧。”

谢忠媳妇带着一干媳妇婆子送谢莫如到松柏院外,待谢莫如走远,方各自散了。

谢莫如刚回杜鹃院没多久,谢太太一行也回来了。谢太太心下挺舒坦,刚下车,暖轿已经抬了过来,没受着一点儿冷,这大雪的天儿,还是回家舒服哪。

谢太太直接让谢莫忧回了自己院儿歇着,素馨带着小丫环们上前服侍,谢太太谢尚书换好家常衣裳。素娥已端来红糖姜水,谢太太喝一口,道,“给莫忧院里送些去。”

素娥道,“太太只管放心,大姑娘早吩咐了,各院儿都有。几位小爷那里也预备下了。”

谢太太心下满意,笑,“这就好。”又问,“阿芝他们可带了挡雪的衣裳?这么冷,该接回来。”

谢尚书道,“学里又不是没炭火,哪个冬天不下雪,岂能因下雪就不念书了,又没叫他们萤囊映雪。”

谢太太嗔丈夫一眼,素娥道,“小爷们都带了大毛斗篷,这也快到回家的时辰了。”

谢太太点点头,对素娥道,“去说一声,把暖轿抬去,这么大雪,阿玉还小,下了车,叫他坐暖轿过来。”她家里男孩子素不娇惯,但谢玉年方六岁,谢太太养孩子精细。

素娥笑,“大姑娘吩咐过了。”

谢太太忍不住笑,“我可是省了心。”想着以后给孙子说亲,要是能寻到谢莫如这样的周全人,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谢尚书微颌首,也觉着谢莫如非但周全,心地亦是清明。起码,她明白,家族支持她是为的什么?这样的人,方值得家族的投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接下来更美人记啦~

第50章 及笄礼

大雪下了一夜,谢莫如起床时还在下,雪太大,也就没法子去园子里散步了。

谢莫如披好鹤氅,紫藤撑伞,梧桐也跟着,主仆去园中,折了几枝梅花,回来屋里插瓶赏玩。

张嬷嬷笑,“这花儿可真精神。”

谢莫如指了另一瓶花儿道,“给二叔院里送去。”

张嬷嬷道,“二爷昨儿大概歇在公主府了。”没听说回来呀。

“回不回来的,也给二叔送去。”二叔与宜安公主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时时留宿公主府。

张嬷嬷道,“何不多折几枝,各院儿都送一送。”

谢莫如只笑不语,张嬷嬷就知道不用再说了,打发梧桐去送花儿。谢莫如将修剪下来的花枝放到妆镜畔,你对所有人好,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念你的好。而她,本也不需要对所有人好。

一时,用过早饭,谢莫如去松柏院请安。

谢太太笑,“我正想说呢,这么大雪的天儿,不来也罢。”

谢莫如行一礼,坐下道,“天冷精神好,这么好的雪景,倒是愿意出来走走。”

谢莫忧来得比谢莫如早,也笑道,“是啊,我过来时还特意绕到园子里,几株梅花儿都开了。祖母,待雪停了,咱们去赏梅花儿吧。”

谢太太笑,“好。”

素蓝捧上热茶,谢莫如接了,笑道,“昨日祖母去承恩公府,寿安夫人的寿宴,可还热闹?”

谢太太笑,“热闹的很,几位皇子公主也去了,陛下赐了墨宝,太后娘娘赏了许多寿礼。”

谢莫如很愿意知道一些外头的事儿,道,“都哪几位皇子公主?”

“大皇子二皇子,永福公主靖江郡主,都去了。”

谢莫如心下一动,“长泰公主没去?”

谢太太看素蓝一眼,素蓝便带着丫环婆子出去了,谢太太道,“我离得也远了,其实没看清几位小皇子小公主,这也是后来听人说的,倒没听说有长泰公主。”

屋里就是祖孙几个,谢莫忧也比较敢说话了,道,“兴许是长泰公主有什么事吧。”

“也有可能。”谢莫如又问,“祖母,永福公主长泰公主的及笄礼也在腊月么?”昨日听谢太太提了一句,具体如何,谢莫如就不大清楚了。

谢太太道,“腊月十二。其实两位公主的生辰差不多,年纪且相仿,钦天监算的上好吉日,宫里就打算一起办。介时宗室命妇,各府诰命,都要进宫相贺。”

谢莫忧好奇,“祖母,像是寻常人家儿女孩子及笄礼,都是请德高望众的夫人做正宾,要是公主及笄,都是什么人做正宾哪?”

谢太太笑,“通常来说是皇后娘娘亲自为公主挽发加簪。像这次两位公主一并及笄,大概是太后娘娘为公主挽发加簪吧。宜安公主的及笄礼,就是太后娘娘主持的。”有例可循。

谢莫如不解道,“我看书上说,公主一般是及笄礼后方加封号,两人位公主及笄礼尚未至,怎么就有封号了呢?”

谢太太叹口气,“楮皇后生长泰公主时难产,生下长泰公主人就不行了,陛下为安皇后之心,当时就给了公主封号。永福公主比长泰公主年长几日,妹妹有了封号,永福公主是做姐姐的,也就提前加了封号。余下三公主年岁小,是没有封号的。”谢太太说着,心下亦已明白,难怪长泰公主未去承恩公府,定是忆及生母了。

谢莫如眼中亦闪过了然,既是楮皇后祭日将近,这的确是非常好的不去承恩公府的理由了。

看来,养在胡太后膝下的公主,也不见得都跟承恩公府一条心。

谢太太借此给孙女们普及一下皇家大事件,也就罢了。即便在家里,也不好总说皇家事的。

倒是宜安公主打发人过来说文康长公主府明日有赏梅宴,问两位姑娘要不要同去。

文康长公主府上与谢家是没什么交情的,如今宜安公主打发人来问,问的也是两位姑娘。谢莫如表示不去,看谢莫忧有些心动,谢莫如笑道,“我得罪过长公主,故而不好去。妹妹想去,只管去。上次咱们还见过李世子,那可是再和气不过的。又有公主带着你,再妥帖没有的。”

谢太太亦笑,“长公主府的梅林,阖帝都都有名的。”宜安公主的好意,谢莫如的确不好去长公主府,谢莫忧去倒是无妨。

谢莫忧便大大方方的对女官道,“有劳姑姑禀明殿下,明日我随殿下一道去。只是不知我何时过去公主府合适?”

女官笑,“二姑娘用过早饭过去就好。”

谢莫忧应了。

谢太太留女官说了几句话,女官便告辞了。

待女官走了,谢莫忧道,“大姐姐,倘我见了长公主,要不要代你赔不是?”她忙又补充道,“我就是觉着,要是长公主真记在心里,也,也不大好。”

谢莫如笑,“宜安公主倘不是有把握,怎会带你过去?她既带你去,就有把握长公主不会计较那日之事,起码,不会迁怒于你。估计长公主提都不会提,不必担心,也不用赔不是。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过去玩儿一日就好。”

谢莫忧点头,心下又有些懊恼,谢莫如说的话,她也明白。只是,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谢莫如看透了那层窗户纸,她却看不透。哎…谢莫忧泄气。

谢莫如喝口茶,宜安公主是什么意思呢?与婆家交好,还是让谢家明白,胡氏家族所针对的,不是谢家,而是她谢莫如?

不,与婆家交好是聪明做法,倘有另外一种念头,就太傻了。谢家并不是谁的附庸,谢家,是谢尚书的谢家。谢家即使明白胡家针对的是她,也不可能放弃她。谢家或者不能掌控她,但是,她也不会让谢家觉着她会失去掌控,她与谢家,会一直有着共同的利益倾向。

但不管怎样,宜安公主主动伸出手,谢家不会拒绝。让谢莫忧去吧,家族子弟,亲事,前途,家族服务于族人,同时,族人亦要回馈家族。

谢太太对谢莫忧的教导颇为用心,让心腹戚嬷嬷跟着谢莫忧,自然是盼着谢莫忧有出息的。

这样的机会,谢莫忧需要,家族也乐意所见。

果然,谢太太已在叮嘱谢莫忧,“明日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玩儿上一日,让戚嬷嬷跟你一道去,余者丫环,哪个懂事得用,你自己看着安排。”

谢莫忧乖巧的应了。

当天傍晚,谢柏自衙门回家,知道谢莫忧明日与宜安公主一道去文康长公主府赏梅的事儿,笑道,“去吧。每年下了大雪,长公主府都会有赏梅宴,只是原来咱们两府没什么交情。如今你也大了,只管跟着公主,玩儿上一日。”

待回自己院儿里换了常服,见案上供着盛开的梅花儿,笑对墨菊道,“这花儿不错。”

黄玫嘴快,道,“一大早上大姑娘打发梧桐送来的。”

紫瑰道,“大姑娘也有意思,二爷又不在家,偏给二爷送来。就只给咱们院儿里送了一瓶,别的院儿都没有呢。”说来也怪荣幸的。

谢柏笑叹,“莫如这个性子。”

在屋里歇息片刻,谢柏去杜鹃院叫了谢莫如一道去松柏院用晚饭。

谢太太是极欢喜小儿子回家吃饭的,再叫了大儿子,连带着孙子孙女们,其乐融融的坐了一桌,还令人烫了酒,笑道,“大冷的天儿,喝杯酒暖暖身子。”高兴,真高兴,尚主,还能尚到宜安公主这好脾气的公主,运道好。儿子与公主性子也能合得来,从儿子时时留宿公主府就能看出来。宜安公主对婆家也客气,有什么外交活动,还能想到婆家的两个侄女。

真是高兴。

第二日,男人们上朝走的早,谢莫忧用过早饭带着丫环婆子到松柏院请安,谢太太叮嘱戚嬷嬷几句,并让谢忠媳妇跟着,再有谢莫忧的贴身丫环两人,另外跟着出门的不计,服侍着谢莫忧去了宜安公主府。

谢莫忧下晌方回,模样很是欢喜,非但文康长公主根本没再提谢莫如那天的事儿,在长公主府上,她也见到了许多闺秀。谢莫忧虽是庶女出身,自小却是比谢莫如更受宠,受宠的孩子,便有底气,气势是足的。何况,还有晋宁侯夫人也带着府上的女孩儿们去了。宁氏的亲娘宁太太,是晋宁侯夫人的亲闺女,哪怕宁氏做了妾,从血亲上,这可是这实在在的。谢莫忧自身素质尚可,她又是跟着宜安公主去的,晋宁侯王家的女孩子们也肯照顾她。连带认识了几位闺秀,谢莫忧挺开心,回来先给谢太太请了安,回芍药院换过衣裳,再过来松柏院说话儿。无非是都见到哪些闺秀,梅花儿如何的事。

看孙女开心,谢太太也眉开眼笑的。谢莫忧是庶出,但并不是寻常庶女,宁家也是官宦人家,虽然关了宁姨娘,但是,将来谢莫忧说亲时,倘真按庶女的档次,便是谢太太也不能甘心的。家里培养是一方面,另外也要女孩子多出去见识,自身素质有了,还得叫外头人知道。外头人知道了,自然能说一门好亲事。至于谢莫如,要依谢太太说,谢莫忧的亲事,无非就是门当户对四字,谢莫如的亲事就不好说了,倘论本领,只有别人配不上谢莫如的,没有谢莫如配不上的。唉,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插手…毕竟还有当年大长公主府的东西,还有,当年方氏嫁到谢家,嫁妆比文康长公主下嫁永安侯时也不逊色…这人家儿,没钱过不得日子。太有钱,也叫人忧心。现在一想,谢太太就开始为谢莫如发愁了。

不过,两个孙女还小,谢太太还有几年可以慢慢思量。眼下却又有一桩大事。

谢莫忧自文康长公主府赏梅回来的第二天,太后娘娘在宫里摔了一跤,各府诰命闻信儿均要递牌子请安问候。

其实,消息传到宫外时,已是第三天的事儿了。待谢太太递牌子等回信儿,能进宫请安,就是第四天的事儿了。

第三天傍晚时间,宜安公主自宫里回来,特意过来谢家,难免说起太后娘娘的凤体,宜安公主笑,“并无大碍,是娘娘不小心,脚崴了一下,御医说年前便能下炕走动了。”说着长眉微蹙道,“只是永福、长泰的及笄礼就在眼前。原是说太后娘娘给她们挽发加簪,如今太后娘娘不能移动,可怎么办呢。”

谢太太心说,这事儿咱说了也不算哪,只得同宜安公主一道发愁,“是啊。”又道,“想来宫里自有计较。”

宜安公主状似无意道,“今儿我进宫听到娘娘念叨呢,说寿安老夫人德高望众,又是老寿星,让寿安老夫人做正宾。”

谢太太做出恭敬倾听的模样,并不说话。宜安公主叹,“我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呢。夫人说呢?”

谢太太笑,“要我说,到底怎样,我心里也没个谱儿。倒是朝中礼部,不就是管着礼法这块儿的,叫礼部那些有学识的大人们参祥参祥,想是再不会错的。”

宜安公主这才算知道她这婆婆的本领,恭敬也恭敬,亲切也亲切,但是,一遇着大事,那太极打得,真不愧是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关键,人家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是啊,礼法上的事儿,问礼部呗。

宜安公主只得笑,“您说的也是。”不知谢家是不愿掺和这事儿,还是不乐意看到寿安老夫人做公主及笄礼的正宾。

谢太太笑,“只要太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妇就放心了。臣妇这儿有上好的桃花酒,还是阿柏酿的,天儿不早了,殿下尝尝如何?”

宜安公主与谢柏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听谢太太这般说,宜安公主笑,“打扰夫人了。”

“有何打扰的,我求之不得。”

谢柏回府时还说呢,“去公主府,说你到家里来了。”问宜安公主,“太后娘娘无甚大碍吧?”

宜安公主笑,“御医说没伤着骨头,到年底就能下炕走动了。”

谢柏上前挽住宜安公主的手,笑,“来,跟我去咱们院儿里。”

宜安公主面儿上微红,起身对谢太太微颌首,随谢柏去了。谢柏一面换了常服,一面道,“这一场雪,天儿冷,地上滑,你进宫侍疾,走路也小心些。”

“知道。”宜安公主坐在榻上,望着丈夫俊俏的面容,不由笑问,“新衙门忙吗?”

谢柏自尚主,便换了差使,改去了鸿胪寺,官儿是升了,就是前程远不比翰林院做翰林。谢柏笑,“鸿胪寺别的时候都不忙,就是年底忙。忙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夫妻二人坐榻上说话儿,侍女捧上热茶,宜安公主将永福公主、长泰公主及笄礼的事说了,与丈夫商量,“我看太后的意思,是让寿安夫人来做正宾,你说呢?”

谢柏道,“按理,该是皇后来主持,为公主挽发加簪。但自先皇后过身,宫中后位虚设,由太后主持,亦在情理之中。寿安夫人虽辈份高,诰命也是正一品,可两位公主都是嫡公主,由寿安夫人来给公主挽发加簪,不合适。”

宜安公主道,“那你说谁合适呢?”

谢柏道,“此事早有成例,当年文康长公主及笄,便是宁平大长公主为其挽发加簪。如今太后受伤,文康长公主便可。论辈份,论身份,都合适。”

宜安公主面儿有难色,谢柏这才想起来,寿安老夫人是宜安公主的外祖母,谢柏劝她道,“宜安老夫人是陛下嫡亲外祖母,可她不是皇族。”你为什么能破例封公主啊,难道是因为你娘姓胡,错,是因为你爹姓穆!

宜安公主道,“文康皇姐的确是合适人选,但宁荣姑姑是大长公主之位。虽说宁荣姑姑不比宁平姑姑,毕竟也是世祖皇后亲女。如果直接绕过宁荣姑姑,让文康皇姐主持,宁荣姑姑的面子怕不好看。我倒是觉着,让寿安夫人主持,倒能避免。”

谢柏对宁荣大长公主可没什么好感,他干脆道,“这又不干咱们的事,你别掺和就行。至于到底如何,还得看陛下心意。”陛下难道是泥儿捏的?亲姑妈宁平大长公主都能干掉,陛下会看宁荣大长公主的面子?这也太小看陛下了。

宜安公主笑,“这也是。”

晚上在松柏院用过晚宴,谢柏干脆同宜安公主歇在了谢府,谢太太与谢尚书私下道,“我看,公主的意思,像是为寿安夫人做说客。”

谢尚书不愧是谢柏的亲爹,他老人家略一思量便道,“不要掺和这事儿,就是太后不成,也轮不到寿安夫人,文康长公主岂不比寿安夫人合适百倍。”太后摔的到底是脚,还是脑袋呀?竟能提议寿安夫人!

“我也这样想。”谢太太道,“公主到底是与胡家亲近。”

谢尚书道,“那毕竟是公主的母族,亲近一些是人之常情,但大是大非上可得分清楚。我会与阿柏说的。”本就不是正牌子公主,怕是宜安公主底气不足,故此难免有些想倚重胡家了。只是正经夫族在此,难道谢家不比胡家!老老实实的做公主,一辈子的富贵平安有了!

唉,这些女人的脑袋,没一个比得上谢莫如,还总想做些投机买卖。

投机买卖可不是这样做的。

想到明日老妻还要进宫请安,谢尚书道,“倘是见着贵妃,勿必叮嘱贵妃,不要在这件事上说话。非说不可,可说礼部,可说长公主,切不能说寿安夫人与宁荣大长公主。”

谢太太应下。

想了想,谢尚书又道,“宫里赵贵妃育有皇长子,但凡宫里有什么事,与贵妃说,不可与赵贵妃争锋。能让则让。”

谢太太道,“我知道,娘娘也不是那般争强好胜的性子。”

谢尚书心下暗叹,不争强怎能坐稳贵妃之位,不争强怎能生下皇子。只是,太后偏心母族,赵国公府势力不小,对于谢贵妃而言,退就是争了。

承恩公府。

宁荣大长公主将此事与程离商量,程离道,“太后受伤,按礼法,该是文康长公主。”

宁荣大长公主道,“这我岂能不知,可太后亲自说让老夫人做正宾,倘论辈份,老夫人可是文康嫡亲的外祖母。太后这话儿都说了,文康不好相争。”

程离道,“礼部御史台不会坐视。”

“那也得等及笄礼结束后了。”

“殿下,御史台风闻奏事,闻到风声,便会上本。老夫人这等辈份这等身份,御史不会随意参奏,但是,倘这事定下来,难保赵国公府没动静啊。”

宁荣大长公主道,“难不成让老夫人请辞?”

“为何不辞?不但要辞,还要请大长公主和老夫人一定要说动太后,请贵妃代为主持才好。”

宁荣大长公主长眉一挑,“贵妃?”继而又笑了,“宫中可是有两位贵妃的。”

贵妃当然是不成的,不过,程离别有用意,他微微一笑,“当年文康长公主及笄,原应太后娘娘为其主持及笄礼。但是 ,太\祖皇帝崩后,太皇太后程氏以胡氏卑微,只册太后为贵太妃。太皇太后过身,宁平大长公主掌政,依旧不肯太后正位慈安宫,及至文康长公主及笄,宁平大长公主以贵太妃非太后之礼,而亲为文康长公主主持及笄礼。”

“当日,谢莫如敢到公府提王莽,今日不妨用贵妃给陛下提个醒,当年宁平是如何用文康长公主的及笄礼来羞辱尚是贵太妃的太后娘娘的。”程离轻声道,“如此,一举双得,圣眷重归承恩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51章 文康长公主

寿安老夫人刚过完寿宴,其实昨儿胡太后就伤了,只是当时不知伤得如何,便没敢跟寿安老夫人讲,怕吓着老太太。如今知道只是崴了脚,宁荣大长公主便与寿安老夫人说了,寿安老夫人立刻就要进宫看望太后闺女。

宁荣大长公主安抚道,“老太太也不必急,就是怕您着急,才不敢告诉您。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我陪老太太进宫。”又得同寿安老夫人说,明日如何请辞太后说的给永福公主、长泰公主主持及笄礼的事儿。寿安老夫人有了年岁,婆媳两个嘀咕半日。

第二日,婆媳二人一大早就进宫了。

这过年哪,平民百姓忙,官宦人家忙,公门侯府忙,做皇帝的,也忙。偏生亲娘还摔着了,穆元帝午膳时间过去问候。太后受伤,诸诰命要进来问安,诸如谢夫人这样儿的,今天来也来了,只是有名号的宫妃们一直在太后身边儿服侍,一肚子话就没得机会同贵妃闺女说,磕个头便出去了。谢贵妃有心,谴心腹宫人送了谢太太一程,谢太太方得机将话与这心腹宫人讲了。

穆元帝来的时候,诰命们都出宫了,在慈安宫的就是诸皇子公主,还有宁荣大长公主、文康长公主、宜安公主,还有寿安老夫人。穆元帝一来,诸人起身行礼,穆元帝免礼,给亲娘请了安,胡太后笑,“没什么事儿了,肿也快消了,过几天就能走路。这个时候皇帝最忙,怎么过来了?”

穆元帝笑,“再忙也得看过母后方能安心。”

胡太后欢喜,“皇帝总是这样。”

穆元帝见寿安老夫人还站着,笑道,“外祖母坐。”又跟寿安老夫人问了好儿。

寿安老夫人颤巍巍的在绣凳上坐了,道,“昨儿都不跟我说,要是跟我说,我昨儿就来了。”

宁荣大长公主笑,“您老人家这个年岁,那会儿我也吓了一跳,急急的进宫,哪里敢乍然就跟您讲呢。”又道,“昨天晚上跟老太太说了,当下就急的要进宫。早上三更就醒了,让丫环服侍着起身。”

胡太后与寿安老夫人道,“不告诉母亲是对的,母亲自来就胆子小,经不得事儿,怕是昨晚一晚上没睡好。”

寿安老夫人道,“看到娘娘无大碍,我就安心了。”

穆元帝笑,“外祖母既然来了,宁荣姑姑、文康,还有永福长泰她们都在,中午便在母后这时设宴,人多也热闹。”

穆元帝本欲相陪,不想内阁有事要奏,便起身去了。胡太后叹,“过年过年的,别人家都是歇一歇,皇帝竟忙成这样。”吩咐女官,“早晚给皇帝加一盅牛乳燕窝,好生补一补。”瞧着时辰差不离,直接让女官去传膳了。

热热闹闹的在慈安宫用过午膳,待下午,家在宫外的诸人便告退了。傍晚穆元帝过来,胡太后与皇帝儿子说了几句话,与儿子商议,“我这脚也走不了路,永福、长泰的及笄礼可怎么办?”

穆元帝慢呷口茶,道,“母后的意思呢?”

“哀家原是想着你外祖母辈份高,这辈子,儿女双全,福气也大。今儿你外祖母来了,特意跟我说起这事儿,她是辈份高,可又非皇家,也不大合适。你舅舅家现在是谨小慎微的做人,哀家也不能强求。哀家不成,宫里又没有皇后,往下就是赵贵妃,谢贵妃了,皇帝说呢?”最终还是要皇帝儿子做主。

“永福长泰皆嫡公主,贵妃虽贵,妾室也。如何能主持公主的及笄礼?”

胡太后道,“那就是宁荣文康了。”

穆元帝点头,“文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