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地一派欣欣向荣,段四海的使者宁致远第二次来到闽安城。

宁致远此次来,先是对闽州港的修建表示了祝贺,二则宁致远再次给谢莫如带了封段四海的信。谢莫如看过这封信后,笑道,“多谢你们段大人的关心。”

“我家大人说的事…”宁致远对谢莫如挺有好感,主要是谢莫如人品行事,世所罕见。而且,说的话皆是光明正大之言,极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谢莫如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道,“致远,你应该知道,我在帝都,常因出身受到诘难。”

宁致远立刻道,“如果王妃担心保密措施,请王妃放心,我一定全权安排妥当。”

“不是这个。”谢莫如摆一摆手,“我少时出门,便不断有人在我面前提及方家或辅圣旧事,但其实,我小时候,从未听母族的人说起过他们。我十岁的时候,才听二叔说起,方知晓我的外家是谁。”

“那些在我面前提及方家旧事的人,或者以为我会对此念念不忘,但其实并不是如此。他们过逝时,我还没出生,我听到的,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我对他们,其实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所以,我实在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喜欢用他们的揣测来推断我。这样的人,我与他们说,他们也不会明白。”谢莫如道,“致远你不同,我知致远你当初定也有一段苦衷,但如果你心心念念计较于这段苦衷,想是不会有今日的宁致远。”

“王妃的意思是?”

“那些旧事,我从未放在心上。我曾对陛下说过,不论方家事还是辅圣功过,无非是权柄争夺,何偿又能分出对错?这话,我既然敢对陛下说,也不介意对你说。你告诉你们段大人吧,我很高兴看到你们有今日,你们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我们的路不同,凡事,你们自当为自己考虑。而我,也有我的立场所在。我不会偷偷摸摸的去见任何人,如果他希望与我见面,他可以过来,或者,以后光明正大相见。”谢莫如道,“我回一封信,你带给你们大人吧。”

宁致远也没法子。

谢莫如写了回信,宁致远便回去了。

五皇子实在烦死这帮子海匪了,每次过来都要见他媳妇是怎么回事啊!偏生现在还不能与海匪翻脸,宁致远一走,五皇子就遛遛哒哒的过来了。

谢莫如将段四海的信交给五皇子,五皇子一见这信,也顾不得烦海匪,实在是这信上的内容,段四海提醒谢莫如,你这海港一建,必与靖江有一战。

段四海这信,除了相邀谢莫如见面,就是让谢莫如小心靖江战事的。

“海匪这是给咱们通风报信么?”五皇子实不能信段四海有这般好心。

谢莫如笑,“防人之心不可有,建海港本就要小心些的。王爷别忘了,永定侯也是在练兵两年左右,海军将成时遭逢大败。要我说,靖江王倒似有个毛病,他比较喜欢在别人快要成功时给人以致命打击。”

“兴许是当初父皇降生给带来的心病。”太\祖皇帝当年没儿子,靖江王虽是同母异父,好歹也是弟弟,当初真是当储君教导的。谁知一朝穆元帝降生,靖江王多年努力立刻化为泡影。吐槽回靖江王,五皇子问,“段海匪这信,也不是没道理。”接着他将话一转,“不过,再有道理你也不能去海上与他见面。我宁可自己去,也不能叫你去冒这个险。”自己堂堂大男人,怎能叫妻子单独去海上见海匪,甭说段四海信中无恶意,谁会傻到把恶意写到信里啊!

“我已回绝了他。回了他一封信,王爷看看,心里有个数。”谢莫如将信默一遍,给五皇子过目。

段四海信里透出善意,尤其提醒闽地,可能会与靖江有一场恶战的事,反正五皇子觉着,可得叫永定侯柳扶风加强沿海防守啊。

不过,他媳妇这回信就…

谢莫如写得明白,一则是回绝段四海相邀之意,谢莫如写得明白:王妃之身,不易轻动。对这一点,五皇子觉着自己与妻子深有默契,他妻子不是凡人,五皇子也不是介意女人做事的人,但,他不能让妻子冒这样的风险。

五皇子继续看,下面就是谢莫如对战事的回复,谢莫如写的是:段君悬于海外,先行观战,最为可靠。倘闽地侥幸胜靖江,段君可一举拿下靖江海军,自此,海上再无段君敌手。倘闽地大败,段君远志,非吾可测,君以己身为重则可。成败凭天,不涉私怨,切切。

谢莫如的意思归结于一句话就是:段四海你看着办吧。

当然,谢莫如给了段四海不错的意见,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五皇子道,“段四海会保持中立么?”

谢莫如道,“这得看咱们是胜是败了。”

五皇子立刻坐不住,去找属官们商量闽地布防的事了。

宁致远在闽地歇一日,第二天才回的岛上,段四海看到宁致远带回的这信,看过后只是微微一笑,宁致远一观后亦道,“谢王妃的心思,当真神鬼莫测。我还以为,她得劝大哥中立呢。”

段四海将信折好,重放回信封,道,“中立不是凭人劝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闽地与靖江这场较量,不论谁赢谁输,我必然要从咱们的利益考量。”

宁致远道,“大哥以为,这场纷争,谁胜谁负?”

“你肯定以为我盼着闽地胜。”段四海却是道,“宁远,其实,我倒是盼着靖江胜的。”宁致远要开口,段四海摆一摆手道,“致远,刚出来那几年,我无时不想着回去报仇。现在,不是没了血性,而是,去陆上烧杀抢掠,那不是报仇。除非是去昭德殿砍下那贱人的脑袋,不然,劫杀百姓算是什么本事呢。靖江王所谋,无非是皇位罢了,倘靖江成功,穆家就算完了。”

宁致远叹,“靖江形势复杂,便是我们有心联手,只怕靖江诚意有限。”

“有一样,谢王妃没说错,我们有了根基有了势力,自然不会任人驱使。”

“大哥认为,闽地胜算更大?”宁致远道,“我看谢王妃这封信,更像一出空城计,看似坦荡,让人误以为她为万全之策,反是束住手脚。”

宁致远这样说,自有其理由,他道,“闽地自永定侯一败,新军全部葬送。如今补充的兵源,都是新征的。我算着,闽地全部驻军在十万到十二万之间,再多是不可能的。这点儿兵力,想对抗靖江,还稍嫌不足啊!”

“你不要小看柳扶风,这不是个简单的人。许多人说柳扶风是受闽王提携方有今日,这话何其可笑,闽王自己难道懂兵,闽王顶多是给了柳扶风机会。柳扶风是真正的将才,李宇也不错,要是在别处,李宇早能出头的,他偏遇到了柳扶风,有柳扶风光芒在前,李宇就显得黯淡了些。你算一算,闽地这几年的战事,虽都是小战,胜场最多的是柳扶风,其次就是李宇了。永定侯将事平庸,也是个四平八稳,起码不拖后腿。”段四海淡淡点评道,“战事上,以少胜多并不罕见,一败倾城也寻常。端看他们各自运道如何吧。”不论闽地、靖江运道如何,段四海是决心要捡个大漏了。

段四海正与宁致远说两地形势,便有侍卫通报:三公子来访。

段四海与宁致远对视一眼,宁致远明白大哥的意思,道,“我先去见见三公子。”

段四海颌首。

作者有话要说:PS:有些忙,有些晚,久等啦~~~过几天空了会加更哒~

第214章 打架~

穆三过来,一则谈谈出货的事,二则就是想问问闽地那里建海港的事,段四海这里是怎么打算的。

既然靖江王府要出货,宁致远自然安排船带着现银过去接收。至于闽地建港的事,宁致远道,“只要闽地不建海军,建港是他们自己的事吧。”

穆三笑,“建港之后,自然也要与海上做生意的。”

“做生意是好事,我们要不是指着有海上的生意,早去讨饭了。”穆三意有所指,宁致远只管打太极。同谢王妃来往过后,宁致远无疑更喜欢谢王妃的行事风格,每一桩每一事,谢王妃说的都明白,我认为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对我的好处,对你们的好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儿含糊,更不是这种似是而非。其实,宁致远忽视的一点是,他内心深处有没有这种感觉,人家谢王妃的身份都同我坦诚交谈,你一个藩王的公子倒要拐八道弯。

好在,宁致远城府不缺,尽管对穆三要拐八道弯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喜了,依旧不露声色的与之周旋。只是,你要绕八道弯,我就绕十六道弯给你看。于是,宁致远只管装傻。

穆三哪里知道宁致远对他的说话方式不爽,天地良心,贵族说话不都这样么,有哪个像谢王妃啊!穆三不晓得宁致远的审美转变,他还继续道,“做海贸,而无海军,我尚未见过此先例啊。”

“慢慢看吧,建海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海军更远的很,永定侯倒是训练过海军。”其结果,宁致远不提,穆三也知道。

穆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新得知此消息,怕致远你不知道,正好过来,顺道跟你说一声,你既心里有数,我便放心了。”

宁致远笑,“三公子只管放心。”心下却是狐疑,难道穆三真不知晓他们与闽地接触的事。江行云来访之事,他们做得极度保密,但自己去闽地…靖江王一直致力于在周遭地区的势力渗透,闽地与靖江王的地盘儿相临…难道,如今闽王已将闽地治理的密不透风了不成?

话到此处,宁致远都叫穆三“放心”了,这个话题也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穆三却不大满意,他是想挑起段四海一方对闽地的敌意的,但看宁致远不温不火的样子…想一想宁致远的性子,大都这般,叫人看不出喜怒的。穆三也便微微一笑,止住话题。

穆三这里过来试探挑拨,倒没啥,毕竟能挑起段四海与闽地的矛盾,靖江那里能省老大麻烦。只是宁致远难免不爽,这不是拿他当傻瓜么,与段四海道,“失之光明。”

“穆三用的手段,的确失之光明,却是容易叫人明白。谢王妃的手段,看着光明坦荡,才令人难以招架。”段四海道,“当初江行云一行过来,他们要求我们派船接送,你以为此举如何?”

宁致远道,“在海上,我们接送,自然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很对。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此事必要做得机密,所以,靖江那边无从得知江行云来我们这里的消息。你去闽地,闽地同样视为机密,所以平安往返。这是正常负责任的秘密来往,靖江一直不知,但今日之后,如果靖江闻知此事,定要怀疑我们与闽地两方私下勾结,进而对我们生起防范之心。”段四海淡淡道,“靖江与我们一直是互有防范的,防范本不足为奇,但如今的局势,闽地海港一旦建成,必然会大肆抢夺靖江的生意。靖江忌惮闽地,都过来挑拨我们了。这时候,靖江再知道我们与闽地已有商贸协议,那么,对我们的防备只会更甚。最直接的,在靖江的怀疑下,我们与靖江再不会结盟。看到没,这就是谢王妃的阳谋。”

宁致远道,“我们本就是做海上生意的,原也不是靖江王的附属,与闽地有协议,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如果你如实与穆三说了我们同闽地协议的事,靖江王或者不会多想。”

宁致远当下道,“咱们自家的事,没有同他靖江报备的理。”

段四海唇角一翘,“所以你看,靖江王必要多想的。”

宁致远倒吸冷气,“难不成是谢王妃盘算好的?”

“李家一向只与张家做生意,突然一天,李家又去做了孙家的生意,张家会怎么想?”段四海道,“不必急,谢王妃行在先,靖江王也不是好缠的。”

宁致远寻思着道,“大哥既知谢王妃的目的,为何还要…”

“就像你说的,我们并不是靖江王的附庸。何况,谢王妃的提议与我们并无坏事。”

“大哥更看好谢王妃吧?”

“谢王妃与靖江王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以皇位为目标。”只是…倒不是段四海与谢莫如有什么私交,实际上,他与靖江王交情更情。但,靖江王势力虽大,年岁上有些够呛…

宁致远道,“我听说,当初朝廷立太子,就是闽王首提首倡。”

“这有什么稀奇,太子又不是皇帝,就是皇帝,能立也能废呢。”

宁致远突然贼兮兮的说了句八卦,“谢王妃至今无子。”

“太\祖皇帝坐了江山多少年,也是寸草不生。对于真正的强人,有没有子嗣,并不会太影响这人的前景。女人亦是如此。”

海上颇有风起云涌之势,建海港的事已开始进行,今科又是秋闱之年,故而,闽地大小官员委实忙的脚不沾地。对了,还有谢王妃生辰。

谢王妃八月初一的生辰,今年趁着建海港的喜庆,是要大办的。

而且,穆元帝颇有些论功行赏的意思,藩王妃生辰,按制朝廷都有赏赐,今年给谢莫如的是双份。谢莫如命杜鹃姑姑代自己写了份谢恩折子,五皇子自己也给皇爹写了个汇报海港建设的折子,一并递到帝都。

外地的寿礼都到的早,其实主要是谢家送的寿礼,大约今年不比往日,帝都的几位皇子妃也备了些东西打发人送了来,太子妃更不是吝啬之人。谢莫如看中的自然不是这些寿礼,她与五皇子道,“自从咱们来了闽地,也就四弟妹年年打发人送东西来。可见,王爷今日声势非同往昔。”

五皇子如何能不知这个,笑,“过日子么,糊涂着些好。”别人都看他好,他却一日都松不下心,五皇子亦是认为,他与靖江必有生死一战。

生死一战还未到来,倒是靖江王派了三子过来给谢莫如庆贺生辰,穆三风度翩翩,礼数周全,言语诚挚,“父王时常提及娘娘,我们这些儿女,都在父王身边,只有娘娘,以往离得远不得亲见,如今离得近了,仍是诸多不便。今日是娘娘生辰,父皇特令我过来祝贺。愿娘娘平安如意。”

谢莫如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和悦道,“有劳靖江王想着,我也时常惦记他老人家,想着咱们皇家长辈,我都见过,唯靖江王不得亲见,未偿不是憾事。若有机会,必当一偿夙愿,亲去与他老人家相见。”

穆三满面喜色,“我们靖江上下无时无刻不盼望娘娘降临。”

五皇子听这话道,“怎么,只欢迎王妃,不欢迎本王啊?”

穆三笑,“王爷肯去,靖江求之不得。王爷什么时候过去,我好提前预备着?”

听这话就叫五皇子不痛快,五皇子堂堂藩王,同靖江王一个级别的,又不是你家隔壁王小二,你以为串门子呢,什么时候过去?这事儿能跟你说!五皇子自有城府,笑道,“待本王定下来,自会有谕函降下,三郎莫急啊。”又哈哈一笑,“都说三郎是难得的稳重人,怎么也这般毛糙了啊。”

穆三给五皇子一句“三郎”也气个好歹,想着我爹是你爹的叔叔,我跟你爹一辈,怎么也当客气些。结果,五皇子非但没有半点儿客气,还借机教训他两句。穆三忍怒笑道,“这不是给王爷要驾临我们靖江的消息给喜的不知所已了么。”

五皇子继续笑呵呵地,“我这里什么时候过去都便宜,倒是靖江王,这把年岁了,有空多出来走走才好。”

穆三鼻子险没气歪,这是啥意思,诅咒他爹么?其实要谢莫如说,这种事,完全没必要生气,要是诅咒有用,穆元帝早给靖江王扎小人扎N次了。穆三皮笑肉不笑答一句,“有劳闽王惦记了。”

“应当的,咱们皇家,靖江王的年岁辈份,除了皇祖母,就是他了。”五皇子又问,“你大哥还好?”这问的是靖江世子。此话一问,可见五皇子颇知给穆三添堵。

穆三笑,“谢王爷惦记,大哥很好。”

“那就好。”五皇子微微颌首,面露欣慰,“做兄弟的,就得互相帮衬。三郎说,是不是?”

穆三倒有一项技能,越是恼怒,越发笑得仿佛一朵花,穆三笑,“王爷说的是,听说王爷与太子就是极融洽的,要不,户部的纰漏,王爷怎么能直言不讳呢。”

五皇子笑,“三郎好灵通的消息。我虽就藩在外,也时常与太子有书信来往。若非有父皇与太子的指导,海港建设也不能这般顺利呢。”

谢莫如望着五皇子与穆三唇枪舌剑,都有些傻眼,心说,这男人要计较起来,当真比女人还啰嗦聒噪!眼尾一扫见门外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谢莫如眼神儿向来不差,尤其这人她认得,便问,“小唐,有什么事?”

在外头的是小唐,小唐过来,自是有事的,他在外头等着通传,也听到一二句,见谢莫如唤他,小唐挺胸凸肚的进来,先行过礼,方道,“臣刚刚在布置娘娘的寿礼厅,陛下与东宫所赐寿礼一屋摆不下,臣想请示娘娘,要不要分屋摆放。”

“也好。”

小唐得了答案还不走,他放声感慨道,“都说妻以夫贵,我们王爷就藩在外,陛下与太子殿下时时牵挂,刻刻关心,所以,王妃寿辰,就赐了这许多东西。王妃吩咐小臣摆出来,让闽地官员同沐陛下与太子恩典。这样的父子手足血脉深情,小臣都感动的了不得啊!”他还给五皇子帮腔来着。只是,小唐同学那一咏三叹的调子,直麻得殿内诸人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在这秋风乍起的季节,简直要冻死人了有没有!

穆三更是来火,瞄小唐一眼,心说:这死太监是谁啊!

穆三一向有风度,尽管已是火冒三丈,还是翩翩然道,“我与你们王爷说话,这位公公插话不大好吧?”他与五皇子如何唇枪舌剑,穆三虽生气,却也不会真觉着如何,一则两地本就有些摩擦,二则闽王的身份并不辱没他,但小唐不一样了,穆三看他小小年纪,相貌清秀,面白无须,穿身绿服,同宫里太监挺像的。如果让一个太监要了他的强,可就是奇耻大辱了。

小唐乍一听没大明白,待他消化了“公公”二字,顿时火冒六丈,他堂堂总督之子,现任衙内,竟然有人敢骂他太监,小唐怒腾腾质问,“你个死娘娘腔,你说啥!”说着小唐双手一插腰,双腿往前一蹦,使劲儿将胯挺了出去。

嗬,个死个监!你挺啥啊挺!穆三一向认为自己风度出众,从未有人骂他娘娘腔,如今被“太监”骂了,穆三抬脚就要踹。五皇子大怒,“都住手!”打架就太不像话了,关键,小唐生得单薄,看着不像是能打过穆三的啊!要是穆三把他的属臣打了,就是打他的脸!谁晓得小唐颇是灵活,穆三一伸腿,小唐身子一矮就合身扑了过去,只是转瞬间,小唐的帽子飞了,头发被穆三揪住。当然,穆三也不好过,他脸色煞白,人都结巴了,“你,你,你,你给我放开!”

小唐再捏一把穆三的命根子,问,“你说谁是太监!”

谢莫如平生未见过这样的事,故此,回神回的晚些,却也不能看穆三在王府受伤,再说,这样打斗也不像话,道,“都放开,好好说话。”

小唐可不撒手,他很朴实的道,“我放开,他就下黑脚!”

穆三脸色半白半红,人都要气晕,却不敢往死里揪小唐的头发,倒不是不想揪,实际上,穆三恨不能揪死小唐,只无奈命根子在小唐手里,穆三只得怒道,“你TM赶紧放开!”

“看,还骂我!”小唐握着,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你的修养呢,你的风度呢,你的矜持呢,你的胸襟呢?哼哼哼!”

穆三咬牙切齿:老子X你祖宗十八代!

五皇子:小唐干得好!

谢莫如看着撕扯的俩人,再看看暗爽的五皇子,内心深处决定:不作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15章 寿宴~~~~~~~~~~~

一位官宦之家出身的藩王府现任的从七品属官,一位藩王府出身的公子,突然双双做泼妇状,你拉头发我扯蛋…这种画风,让谢莫如都有些评价无能了。

谢莫如给五皇子个眼色,五皇子看小唐狠狠的羞辱了一回穆三,内心深处颇觉解气,方唤了侍卫进来分开两人,就这样,小唐也是先待穆三松他头发,他才松开穆三那啥!

穆三已是怒不可遏,要不是侍卫拦着,非再找小唐拼命不可,五皇子先道,“三郎,小唐你不认得,他是我府中七品属官,唐总督家的老幺,可不是…那啥。”

穆三也知自己先时认差了,但他被小唐给…揪了半日,而且,这小子…穆三森森道,“看他这衣裳…”

“我衣裳怎么啦,七品的衣裳就是绿的,你眼睛怎么长的,内侍的衣裳是天青色,跟我这能一样么?”小唐拍拍灰,整整发,重新捡起帽子戴起来,也十分生气,这年头儿,男人开骂,最恶毒的就是诸葛亮骂司马懿,给司马送女人的衣裳,骂人家像女人。如今穆三竟说他像阉人,比被骂像女人还恶毒千倍啊,小唐如何忍得。也就是穆三在长春宫,小唐手下留情,随便捏两下作罢,要不,小唐非给他捏爆,让他尝尝太监的滋味儿。

穆三一时语塞,小唐瞪他道,“就是动手,也是你先要踹我的!你谁啊!你是几品官啊!我从七品,你有官职吗?你就敢踹我!你爹怎么教你的!你爹派你来,就是叫你来打我们王爷的臣子么?你可真会欺负人!你肯定知道我爹是总督吧,你这就是故意羞辱我,羞辱我爹,羞辱我们家王爷,羞辱我们家王爷他爹,皇帝陛下,东穆朝廷!你也不是来给我们家王妃祝寿的,你这分明是来添堵的!”

这一套话下来,谢莫如对于小唐倒有些刮目相看,相对于先时干架时的泼态,这些话虽粗,但其实有些水平。小唐先说自己穿的是官服,接着又说自己品阶,继而点明是穆三先动的手,最后说这是什么日子,眼瞅着王妃寿辰将至,你来贺寿的人,先动手打架,你是贺寿还是搅局啊!

穆三就是天神的风度,这会儿也维持不住了,指责小唐,“分明是你先对我不敬!”

“笑话!谁对谁不敬!我好端端的说话,你就骂我是太监!我又不是哑巴,能不还嘴!你爹虽是藩王,我爹也是朝廷的忠臣,我也是朝廷的忠臣,有你这样侮辱忠臣的吗?”

穆三终于眼前一黑,给小唐生生气死过去!

小唐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五皇子看小唐这种面部表情,心说,小唐这表情也忒实在了,一面道,“快去请太医。”

小唐道,“王爷,不用请太医。”他过去骑在穆三身上,狠狠往穆三人中一掐,穆三不醒就要给他坐死了。小唐还不忘落井下石,道,“肯定是装晕的!”

穆三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想死,更想弄死小唐,大怒,“赶紧从我身上滚起来!”

五皇子忍着暗爽,对小唐道,“你下去忙吧。”

小唐响亮应一声,觉着自己替五皇子出了恶气,高高兴兴的走了。

小唐一走,穆三也爬起来了,五皇子叹,“三郎啊,哎,算了,这事儿我就不说了。你先去歇一歇吧,我打发太医过去。”

穆三灰头土脸的走了,五皇子还与谢莫如道,“三郎的身子不大好啊。”

谢莫如哭笑不得,“这个小唐,倒吓我一跳。”

五皇子倒不担心,笑道,“九江带他这么久,他学会九江三成本事,也不会吃亏的。”

小唐就这么,成为了闽王府的一朵奇葩,倒是老唐听闻此事,赶紧给儿子加了队保镖,生怕穆三打击报复他儿子,又说儿子行事要稳重。小唐气呼呼道,“爹你是没见那穆三,一句是一句的顶王爷,我正好要去禀事,听个正着。这也忒眼里没人,这还是王爷地盘儿呢,岂能让他撒野!”

老唐问,“王妃的寿辰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离啦。”小唐对自己操持的事向来信心满满,他从来亲力亲为,没有半点儿马虎的。

老唐见着儿子就头疼,挥挥手,“好生当差,去吧。”

小唐就精神饱满的去啦!

谢莫如的寿辰自然热闹,闽安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能来的都来了,就是没资格来的,礼也来了。另外如谢莫忧这样在外地的,也坐车过来为长姐祝寿。如谢芝之妻吴氏,更是帮着里里外外的张罗待客。大家先欣赏过朝廷所赐给谢莫如的寿礼,再一道吃酒奉承说笑。

谢莫如一向内敛,并不是爱显摆的性子,这样显摆寿礼,主要是展示一下五皇子在朝的稳固地位,以加强闽地上下团结。

谢莫如连续两天接见各式来祝寿的夫人太太,五皇子那里自然也是酒宴不断,好在俩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倒是小唐,头一遭筹备王妃寿宴,颇是活泼尽心,他本就是藩王府的属官,地头儿也熟,还帮着迎接客人来着,见着他爹,也装模作样一脸欢欣地迎上去,“唉哟,唐总督,您老来啦!”把一道来的苏巡抚也给闪了一下。

小唐一揖为礼,笑,“苏叔好,给苏叔请安了。”

苏巡抚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与唐总督道,“小唐越发历练了。”

唐总督满是无奈的与苏巡抚道,“真叫人愁得慌。”训小唐一句,“端正些。”

苏巡抚倒是笑赞一句,“小唐不错。”

苏巡抚请唐总督先行,唐总督一把拉住苏巡抚的手腕,笑,“咱俩在闽地这些年,你还是这样拘泥。”俩人一并前行。总督管军事,巡抚理政务,俩人一向分工明确,合作良好,故而,相处的颇是融洽。

这次谢王妃生辰,朝廷重赏,唐总督苏巡抚都很高兴。

朝廷对闽地重视,建海港的事就能顺遂。

不过,苏巡抚高兴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让苏巡抚不大高兴的事。谢王妃寿辰一过,转眼就是秋闱的日子,谢氏三个在职的家族子弟都去参加秋闱了,小唐也去了,不同于谢芝等人,小唐是偷偷摸摸去的,他想的深远,想着没考上就当没这事儿,也不在老爹面前丢面子。要考上了,也好生炫耀一番。他都安排好了,跟家里说在王府当值,没空回家,还求了五皇子帮他圆谎。

五皇子忍笑应了他。

小唐自己拎着考箱,与谢芝等人同行,他同谢芝相熟,谢云谢远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小唐早打过招呼,有人替自己排了最前头的四个位置,小唐穿了十六层单衣,在中秋将近的凌晨这样冷风嗖嗖的天气里半点儿感觉不到冷,对三人介绍,“咱们早些进去,住天字考号。”

谢云也是个活泼人,他比小唐还小两岁,头一遭秋闱,问,“小唐哥,考号还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啦,天字考号是最好的,也最吉利。越到后面,考号越差。闽地穷,贡院也破破烂烂的,不过,今年秋闱前检查了一回,有些实在不行的,都修好了。要是以往,有的桌子都用不得,考生还有在榻板上做文章的。还有些考号不严实的,晚上睡觉四面漏风。漏风还是好的,还有屋顶漏雨的,碰到天气不好,简直要命啊。”小唐如数家珍,“放心吧,今年修贡院时我过来瞧过,天字号最舒坦最好。”

谢云问,“原来修贡院的事儿是小唐哥你做的呀。”

“没,我就管着监工。”小唐倒不是个爱吹牛的,当初监工时他是想着,看看这些书呆子的考场啥样,一看险没乐死他,简直太惨了有没有!后来小唐有了志向要考举人,还挺后悔没叫人把贡院修的豪华些,不过,考号的情况他是极清楚的,所以早早着人排了最前头的位子,就是为了占个好考号。

小唐几人去考功名了,谢莫如这里遭遇了苏巡抚来提意见,谢莫如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倒没有规定在职官员不能考功名,只是,怕有人多话,说王妃为娘家兄弟循私。”苏巡抚向来说实话,就是,实话大多数时是不大中听的。

“哦,循私啊…”谢莫如浑然没当回事,道,“我修条路建个楼的,还有人说我假模假样呢。要是管这些碎嘴子,什么都不用做了。”

五皇子一家子就藩小两年了,苏巡抚觉着,谢王妃委实是个贤良人,他道,“那些小人言语,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外戚素来不是小事,娘娘行事,还需慎重。”他主要是来谈外戚的事儿的,要不,小唐也去考了,苏巡抚就没提。

“苏巡抚放心,我心里有数。”谢莫如道,“苏巡抚也清楚,我是书香官宦人家出身,我的娘家,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家。”不知所谓不四字,苏巡抚默默听了,就听谢莫如继续道,“要是想给他们谋前程,让他们在帝都岂不更好,文官讲究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在帝都打磨资历,天子近前,不比在这千里之外的闽地好。或者有人说,在这里有我照应,直接就是实职。真是笑话,闽地的五品官,怕是比不得帝都的七品。就是苏巡抚,你也是正三品,拿到帝都,能换个从三品的侍郎之位么?”

“娘娘,官职是要事,不好这样说的。”

“这是事实。”谢莫如道,“我不明白什么外戚不外戚的,苏巡抚你也是首辅之子,你中进士的时候,苏相就在内阁了。当时可有人因此中伤苏相?我的心,与苏相的心,是一样的。有机会,我不会让我的亲人错过,但如果他们才不堪用,我也不会去提携他们。”

谢莫如都这样说了,苏巡抚道,“娘娘事事清明,老臣佩服。”

“哪里哪里,还需苏巡抚你监督勉励。”

谢莫如这么笑悠悠的说话,苏巡抚也不知谢莫如是不是在讽刺他,只好不言。谢莫如感慨道,“要是不语,他肯定说,客气客气。”

苏巡抚立刻头大,“三弟性子跳脱。”

“前些天,我得了两块不错的料子,想来想去,也就不语穿着合适,你着人给不语送去吧。”谢莫如说着,紫藤捧出个小樟木箱交给苏巡抚。苏巡抚多端正的人哪,他倒是知道自家三弟同谢王妃私交不错,别个不说,每年谢王妃生辰,三弟在南安州离得不远,都会打发人过来送寿礼,今年也着人过来了。但谢王妃你赏他些什么不好,怎么赏衣料子啊~当然,宫里女人赏东西,多会有些衣料之类,但苏巡抚这个端正的人看来,就是有些怪。

不过,谢王妃要给,他也不能不收,他不收,谢王妃得说一句,又不是给你的…

苏巡抚只得代他三弟谢过,抱着樟木箱子满腹心事的走了。他,他总觉着谢王妃这是曲线行贿,怎么破!还有三弟啊,你每次给我写信,信上一口一个“莫如妹妹”是怎么回事啊!

苏巡抚真是愁死了!

苏巡抚愁苦的去了,穆三也过来辞行,谢莫如笑,“如今气候正好,我倒愿意你多留几日,只是,近中秋了,怕你也急着回去。我给老王爷备了些中秋礼,你一并带去吧。”

“多谢娘娘。”穆三对闽地是没有半点好感,能让他升起敬重之心的,也就是谢莫如了。主要是,穆三觉着,谢莫如是个正常人。在闽地这样野蛮的地方,有谢莫如这样雍容优雅的人,绝对是一个奇迹啊。

连带五皇子,在穆三眼里,也不是个有心胸的。更甭提五皇子手下的狗腿子小唐之类,由臣及主,有这种狗腿子,五皇子能好到哪儿去。倒是谢莫如,气质风度一等一,让人一见便不禁心生好感。他爹也很有拉拢谢莫如的意思,故而,他对谢莫如也很是客气。

谢莫如道,“我给老王爷写了封信,一定要亲自交给老王爷。”

穆三郑重应下。

穆三又去辞了五皇子,五皇子跟他没话说,无非是几句客套腔,穆三也客套了几句。穆三临走时,低声吩咐了身畔侍卫几句,那侍卫出去一时,回来后脸色颇是难看,“那小子不在,听说去秋闱了。”

穆三咬牙,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种亏啊,关键是,穆三这辈子怕是头一遭遇到小唐这种人,你再智谋千万,也是秀才遇到兵,何况小唐委实既奸且猾,穆三遇着这种不按理出牌的,狠狠的吃了回明亏。穆三咬牙之后又磨牙,“算那王八羔子好运!”贡院里考间上千,重兵把守,就是能进去,怕也找不到仇人小唐,穆三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恶气!

于是,在考间时奋笔疾书的小唐,浑不知自己阴错阳差的躲过一劫。

作者有话要说:PS:再欢快一章~~~

第216章 入冬

穆三一走,唐总督其实也松了口气,虽然儿子不大争气,也是亲儿子啊,万一穆三起黑心害了儿子,唐总督还不得心疼死啊。虽然唐总督管一地军事,手里大把保镖侍卫,但向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唐总督在闽地这些年,对穆三也有些耳闻,很担心穆三下黑手。

穆三一走,唐总督就放心了,待秋闱结束,看小唐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家,唐总督也当没事人一样,还道,“脸色不大新鲜哪。”

小唐道,“王爷可器重我了,我当差用心,累的呀。”

唐总督真是受不了他儿子这天大口气,还一身绿皮呢,给人误以为是太监,看你这样,王爷器重你哪儿啊!要不是儿子现在知道上进的去考了举人,唐总督还得要训他一顿。看这刚从考场出来的蔫萝卜样,唐总督道,“累就先去歇歇吧。”

小唐神秘兮兮的跟他爹道,“过几天,咱家就有大好事啦!”

唐总督险没给儿子这话噎着,这也忒自信了吧~

小唐非但在家自信,他去藩王府当差也自信的很,见着他师傅李九江,还说,“师傅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李九江道,“哦,这么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