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问他媳妇,“我这一身还成吧。”

“挺好的。”

五皇子到底也是经过大阵仗的,定一定神,车驾到了朱雀门,先下车,带着儿子们过去,与兄弟们寒暄,“这么大热的天,如何敢劳兄弟们与诸位大人在此迎我,我在车上听到这事儿,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又跟兄弟们打招呼问好。

大郎也很有长兄风范的带着弟弟们给叔伯问好,大皇子赞一回侄子们,笑,“父皇、皇祖母都盼着你呢。”

外头天儿热,略寒暄几句,五皇子问候了过来的各位大人,就各上各车,一道去了宫里。

三皇子没忘悄与五皇子说了句,“苏妃娘娘很好。”

五皇子感激的望三哥一眼,三哥拍拍五弟的手臂,虽然马上就能见到了,想来五弟心里也记挂着苏妃呢。倒是大皇子见他五弟三弟唧咕起来,心说,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哼!多少话以后不能说,非这会儿说!觉着弟弟们越来越讨厌的大皇子带头骑马回宫。不想五皇子把儿子们送回车上,自己也弄了匹马跟兄弟们凑在一处骑马说话,叙些离别之情。

及至到了宫里,穆元帝早就等着呢,一听皇子们回来了,立刻命人传召。

五皇子一见他爹,立刻两眼直冒小泪花,当然,他也很高兴,于是,形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明明是笑的,眼里却泛出泪来。五皇子先给他爹行大礼,穆元帝看他五儿子动情至此,自己的一颗慈父老心也是既欣慰又酸楚,勉强维持着声音中的威严,道,“不必多礼,坐吧。”这么老远的回来,多叫人心疼啊。

五皇子道,“儿子一去三年,不能在父皇面前尽孝,如今回来,必要多磕几个头的。”说着,扎扎实实的行过礼。把他皇爹闹的,更感动了。

穆元帝眼中也泛起泪意,强压了下去,道,“好好。”儿子就是孝顺啊。

五皇子这一手闹得,大皇子:老五越发奸滑了。

太子:五弟手段见长啊。

三皇子:得跟五弟好好学学。

四皇子:五弟就是五弟啊。

六皇子&七皇子:年岁小,不发表评论。

五皇子真是冤死了,人家完全是真情流露好不好。五皇子甭看平日里爱装个威严冷面,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三年不见他亲爹,这乍一见,能不动情么?不动情的,必不是亲爹!

五皇子同他皇爹他兄弟在昭德帝亲热的聊天,谢莫如在后宫也受到相当隆重的接待,后宫有头有脸的都在,连带在帝都的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也都来了。谢莫如带着儿子们行过礼,胡太后就叫了重孙在跟前说话,她与谢莫如无话可说。大郎很注意带着弟弟们,还把六弟介绍给曾祖母,道,“曾祖母你以前没见过六郎吧。”

胡太后见着重孙子就高兴,因是头一回见六郎,手下撸了串十八子的手珠给了六郎,摸摸六郎的头,又摸摸六郎的小脸儿,絮叨,“你们去闽地时,六郎还小。我说不叫你们跟去闽地,非要带你们去,这兵荒马乱的,真叫人担心。”

这不会说话的,除了胡太后也没谁了。

大郎很是自豪道,“曾祖母你别怕,海匪都叫我父王找跑啦。”

胡太后大笑,“是啊,那曾祖母就不怕了。”

“哎,本来我说我去打,父王还不乐意。”三郎自小话多,自从开蒙念书后,三郎的话…就更多了,他跟着道,“我跟父王说了,别全打没了,留着几个,等我长大了去打!”

胡太后给几个郎就哄乐了,谢莫如带着昕姐儿同苏妃说话,谢莫如道,“母妃瘦了不少,可是身子不大妥当?”

苏妃笑,“没事儿,是有些苦夏。”拉了昕姐儿揽在怀里,问谢莫如路上可还好。

谢莫如笑,“路上很顺利,就是天气太热,都是一早一晚的赶路,不然还能再早几天回来。”

“这么大热天的赶路,什么早一日晚一日的,都无妨。”苏妃眼里满是温柔笑意,整个人都透着舒缓平和,让侍女拿了果子汁给昕姐儿喝。

谢贵妃笑同苏妃道,“你话说的轻松,还不是成天的盼着孩子们回来。孩子们也是惦记你,归心似箭呢。”

赵贵妃接着道,“先时传回战报说战事不好,都替你们担心。”

谢莫如道,“这一战,虽是大胜,也委实有些啰嗦。闽地颇多细作,故而军中事不敢传第三人,就是那战报,倘不那样发回来,怕不能引海匪入瓮。”

文康长公主道,“战事这般凶险。”

长泰公主都好奇,问,“弟妹,海匪长什么样,你见过不?”

谢莫如笑,“海匪与海匪也不一样,听说早些年海匪犯边还是上岸抢些锅碗瓢盆,这样的海匪,一听就是穷的。如今海匪已成势力,他们战备精良,兵甲不逊朝廷的装备,也懂战术战略,他们所乘的大船,材料工艺都是一流水准。”

永福公主道,“这么说,海匪比朝廷的官兵还厉害?”

“我要这样说,公主可能以为我是夸大,此次战事,非同公主所想那样简单。”

长泰公主连忙打岔,问起李宇来,“我们在家都惦记宇弟呢。”

说到李宇,谢莫如笑,“宇表兄真是侯门虎将,此次大小战事二十余场,无一败绩。”

胡太后虽不爱理谢莫如,也悄悄竖着耳朵听谢莫如说话呢,此刻听到外孙的英勇,忙道,“我就说阿宇是个好的,没人比得上。”

文康长公主既欣慰又自豪,笑道,“总算没给母后丢脸。”

谢莫如也不理胡太后,但同文康长公主还是能说上几句的,何况李宇是真正有本事,谢莫如道,“哪怕老侯爷复生,怕也不及宇表兄悍勇,真正青出于蓝。”

胡太后感慨,“这是像先帝啊。”先帝当然很有战功,整个老穆家的江山都是先帝打下来的。

只是,胡太后你这话说的,你说太子像先帝这是一种赞美,哪怕外孙子不是外人,也不好说外孙子像皇帝的。胡太后一犯蠢,谢莫如直接不说话了,文康长公主是习惯了她娘的不着调,忙道,“看母后说的,这如何比得,那孩子,不过有些傻力气,运道好些,要说这次在战事上,我听说平国公府的柳将军是首功。”

胡太后大不乐意,“还有比阿宇更好的?”她是下决心给外孙抢个首功的。

柳妃此时道,“扶风那孩子,断比不上李将军的。”

文康长公主漫不经心的瞥柳妃一眼,柳妃立刻闭嘴。

谢莫如道,“柳娘娘太谦了,柳将军的确是首功。”

胡太后原本只是一般不乐意,见谢莫如这般说,已是极不乐意,拉着一张老脸道,“妇道人家,老老实实的把孩子们带好,比什么都强。”

谢莫如没理这话,文康长公主对柳妃道,“母后的话还是在理的,柳妃你仔细听着才好。”

柳妃的脸胀个通红,胡太后安慰柳妃道,“好孩子,我不是在说你。”

文康长公主颌首,对大郎几个道,“你们曾祖母说你们不好呢。”

大郎几人立刻深受打击,尤其三郎不停的问,“曾祖母,刚你不是还说我们好吗?我们不好吗?曾祖母不喜欢我们吗?”

“哪里,我哪里说你们不好了。唉哟,曾祖母最喜欢三郎你啦。”胡太后又叫人拿果子来给孩子们吃,还不忘抱怨文康长公主一句,“你这丫头,可不许再说这话,孩子们年岁小,你说句玩笑话孩子们都当真。”

文康长公主笑应一声,大家见文康长公主给谢莫如出头,安分不少。

胡太后强忍着中午与谢莫如一道用过午宴,因为要给五孙子和重孙子面子,不过,用过午膳,就打发谢莫如去苏妃那里了,她简直是看够了谢莫如那张脸。当然,谢莫如也不过是因着礼节在慈安宫坐一坐,她乐得去淑仁宫同苏妃说话。

胡太后这里的人也散了,文康长公主留下与她娘谈一谈对谢莫如的态度问题,说到这个,胡太后也是一肚子火,道,“你看她那样,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

“哪里没将母后你放在眼里了。”文康长公主道,“只当看老五的面子,老五这刚回来,母后就给老五媳妇脸色看,这不是叫老五没脸么。”

胡太后憋气,“我这也就是看老五面子了。”不然,她才不会在慈恩宫设宴。

胡太后心里还记挂着事儿呢,同闺女道,“你放心,小宇的军功,怎么着也不能叫姓柳的小子盖过去。”

看她娘还念叨这事儿,文康长公主真是愁死了,只得同她娘掰扯军功的道理,各人就是各人的,没有抢别人军功的理。更何况他们皇家,更要为臣民表率云云。胡太后最听她闺女的话,叹道,“这明理的人,啥时候都明理。”觉着她闺女忒懂事,她打算给外孙抢些军功,她闺女都不要。

文康长公主叹气,她娘对谢莫如的成见真是深到了骨子里去。胡太后其实是有自己道理的,她同闺女道,“你看她说到战事头头是道,在老五身边儿不定把手伸得多长呢。老五这孩子实诚,不懂防备,要别的孙媳妇哀家就不说了,她可得叫老五多个心眼儿,祖上就爱抓尖儿揽权的。”

文康长公主道,“老话说的好,出嫁从夫,都是咱家的人了,还怕孙媳妇能干不成。”

“别人能干是好,她还是不要太能干。”

这话,原是胡太后私下与文康长公主说的,大约是阔别三年后与谢莫如的第一次见面太憋闷,胡太后还把这话散播了出去。

五皇子听到后气个半死,同他皇爹抗议,“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哟,我媳妇能干还有不是了。皇祖母带头这样说,叫人怎么想呢。我媳妇多不容易啊,帮我打理内闱教养孩子们不说,在闽地,我媳妇可是有大功的。父皇,你当初是偏心我,才给我跟媳妇赐的婚,可不能叫皇祖母说这话了啊。”

穆元帝对他老娘这政治智慧也是无语了,道,“你皇祖母有口无心的。”

五皇子催他爹,“您可得跟皇祖母说一说这事儿。”

“行的,男子汉大丈夫,没的这般絮叨。”穆元帝给儿子催的心烦,道,“过来看看内阁拟的封赏单子。”战后议封从来是大事,何况此次实实在在的大胜,着实让穆元帝脸上有光。

五皇子接过封赏单子一看,心下亦是欢喜,无他,这封赏着实不薄。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军功从来最重,连李贺都说若个书生万户侯,自来封侯赐爵,多是武将。像此次朝廷封赏,首功柳扶风直接封了乡侯的爵位,乡侯之爵,也可传三代。如柳扶风本身也是平国公府的嫡子嫡孙,他日后是要承袭国公爵的,这乡侯爵位便可传给嫡次子。军功第二的李宇,也得了个伯爵。其他将职的封赏,多是官职土地金银之类的赏赐,爵位是没有的。如永定侯,其实战功也不少,不过估计穆元帝生气他前番战败葬送五万海军,此次算是将功赎罪,故而金银极丰,官职只升了一级,但前番事也算揭了过去。再有就是五皇子府里的属官,属官按理最高就是五品长史,但如李九江等也是有功之臣,尤其李九江,五皇子都同他爹说了,整个军策军略都是李九江与柳扶风拟定的,柳扶风好赏,李九江这个身份,穆元帝实在有些不喜,直接就同五皇子道,“他是文臣,又是你府上的属官,破格升两级,提到三品。土地钱帛多与他一些,以后好过日子。”见五儿子不大乐意,穆元帝一句,“别叫你姑妈面子上不好看。”其他属官也都给提了品级,只是不比李九江品级高。另外,如唐总督苏巡抚这些地方官亦各有嘉奖,如同前番永定侯战败,闽地官员也跟着吃挂落一样,此次既大胜,人人都有好处。江行云也得了从三品将军衔,不过,她手下没兵,每年俸禄不少。

总得来说,朝廷封赏极厚。

除了李九江的封赏有些简薄外,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父子俩说完封赏的事,五皇子又磨着他皇爹,俩人一道去找胡太后说了回对谢莫如的偏见问题。

谢莫如对此并未觉着如何,谢莫如道,“太后这里,也只是个开始。太后一向有话说在外,其实,如太后这样想的,不知多少。怕终我一生,都要受此怀疑与防备。”

胡太后有话往外传,谢莫如此番也未保密,命人将这话传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21章 争功

谢莫如一回帝都,帝都立刻风云激荡。

不知多少人就胡太后与谢莫如的对话做出无数的推论与分析,当然,这些人推论与分析的结果是什么,就是各方私事了。

倒是胡太后还对谢莫如的话做出回答,譬如回一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谁稀罕怀疑你”或者“你要心里没鬼,别人会怀疑你”啥的,既威风又霸气。当然,这是胡太后自己的感觉。胡太后挺想就谢莫如的回答做出还击的,奈何她皇帝儿子总找她谈心,胡太后看在儿子孙子重孙子的面儿上,只得暂忍下这口恶气。胡太后私下与闺女文康长公主报怨,“自从辅圣死后,哀家还没这样憋气过。辅圣是哀家的小姑子,与咱们皇家有功,哀家忍她倒罢了。”胡太后是不会承认当初见辅圣公主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的,她老人家憋气道,“忍过了辅圣,魏国夫人多少年不进宫来给哀家请安,她的供俸赏赐,哀家每年也是拿上上等的给她,没少过她半分。到现在,哀家这把年纪,还要忍辅圣的外孙女,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胡太后说着话,觉着自己这辈子处长就叫辅圣公主给克了呢,深觉不服,她又不是个能存事儿的人,见着闺女就啰嗦起来。

文康长公主道,“母后您可真是想不开,这都是不相干的事。魏国夫人就是愿意一天三进宫,您愿意见她吗?就是闽王妃也一样,起码她帮老五把内闱打理的妥妥当当,孩子们教养的也不错,您不是特稀罕大郎他们么。”

“那是!”胡太后理所应当的道,“哀家的重孙,哀家能不稀罕!”

“不看僧面看佛面,又不是要每天见面,彼此和气些,也就算了。过日子,可不就得糊涂着过么。”就谢莫如的问题上,文康长公主没劝过她娘一千遭,也劝了九百九十遭了。

“只要她不在哀家面前来讨嫌,哀家才懒得理她。”胡太后又道一句,“早知她这样,当初真不该叫小五娶她!”

文康长公主眉心紧蹙,眼神带着压迫,低喝,“母后!这话岂能轻言!”

“就跟你一说。”胡太后只是随口一句话,并未当真。文康长公主却是要愁死了,别人都是柿子挑软的捏,她这娘不知怎地,就杠上了谢莫如这硬茬子!老话都说,宁欺年老,莫欺年少。谢莫如不是简单人物,自从谢莫如嫁了五皇子,一向在皇室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就逐渐出类拔萃起来。谢莫如这样的野心家,等闲岂是好得罪的。

文康长公主再三要求她娘不准再说此话,直待胡太后连声应下,文康长公主方忧心忡忡的出了宫。文康长公主对谢莫如没什么恶感,更何况她家一条腿已站在闽王船上了,文康长公主担心的还是自己老娘,长期下去,如何是好?

谢莫如并未将胡太后放在心上,因是刚回帝都,她与五皇子连续几日进宫,五皇子是去昭德殿议事,谢莫如带着孩子们与孩子们的伴读去苏妃那里,因为小伴读们都是头一遭进宫,算是让他们先熟悉熟悉。

苏妃性子温柔,预备了许多好吃的点心果子给孩子们吃,让侍女瞧孩子们玩耍。谢莫如与苏妃说些闽地或帝都的事情,轻轻快快的便能消磨了一日去。五皇子时而过来淑仁宫用午膳,时而是与穆元帝一道过来,穆元帝瞧着皇孙们,道,“再休息几日,就叫大郎他们去念书吧。”

五皇子自是应下。

见大郎二郎三郎都带着自己以前的伴读,四郎五郎也到了启蒙的年岁,穆元帝就给四郎五郎每人指了两个伴读,皆是当朝显赫人家子弟。

四郎因为自己也要上学了,还很有责任感的叮嘱一下妹妹要好生照顾最小的弟弟六郎,昕姐儿正大为不爽,问母妃道,“母妃,我同四哥五哥一个年纪,怎么四哥五哥能与大哥他们一道念书,我就不行啊?”

谢莫如摸摸昕姐儿头上的小辫子,笑道,“你们年岁大了,男孩子女孩子要分开来念书,所以不在一处。”

昕姐儿仍有些不高兴,但因母妃解释的很合理,还是应了,又说,“我想跟哥哥们一道念书,不行么?”她不想留在家里看弟弟。

谢莫如揽她在怀里耐心问,“跟姐妹们在一起不好吗?”

昕姐儿道,“咱家就我一个女孩子,我跟谁一起哪?六郎又很小,玩儿不到成块儿。”

六郎一向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但叫姐姐这样嫌弃,六郎很郁闷的表示,道,“我也不喜欢跟女孩子玩儿。”

昕姐儿白六郎一眼,六郎装看不到,哼哼两声,以示小小男子汉的不屑。逗得苏妃直笑。

谢莫如就问穆元帝了,“陛下,我们王府的女孩子们不能进宫念书么?姐妹兄弟们在一起,才显得亲热不是?”

穆元帝一直就只顾着安排孙子们了,根本没想过孙女们的教育问题,真叫谢莫如给问住了。穆元帝本身是很注重皇室团结的,虽然觉着谢莫如跟他这做公公这么直接提意见不大好,穆元帝对于有用的建议还是会认真考虑的,道,“先时她们姐妹小,又不想让她们受念书的辛苦,便未想这个。既如此,议一议再说吧。”

谢莫如拍拍昕姐儿的脊背,昕姐儿立刻眉开眼笑,脆生生道,“谢谢皇祖父。”

穆元帝喜欢孩子,笑道,“真乖。”皇家女孩子的确是少,穆元帝自己只有五位公主,皇子却有九位,看五儿子家,六个皇孙一个皇孙女。再一算,其他几个儿子府里也是男多女少,女孩子最少的是四皇子府,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在今年开春生下第四个儿子,还没见过闺女的影儿呢。啥都是物以稀为贵,穆元帝瞧昕姐儿落落大方,在他面前并不羞怯,也很喜欢,命人拿了两匣子红宝石两斛珍珠八匹宫纱给她。昕姐儿高高兴兴的谢了恩,道,“皇祖父,等上学的日子定了,您着人去我家说一声,我立码就来上学。”

穆元帝笑,“成。”

六郎见哥哥姐姐们都要上学了,自己也想去,可是瞧瞧哥哥再瞧瞧姐姐,他扭头对谢莫如道,“母妃,我在家陪你。”那端正的小模样,又是逗得人一乐。

就是穆元帝也得说谢莫如教孩子教的不错。

五皇子眉开眼笑的望向妻子,谢莫如回之浅浅一笑。

穆元帝:你们感情真好啊。

其实,王府的女孩子们去宫里念书的事也简单,四公主五公主年岁大些,辈份也高,不过都是女孩子,在一处,找几个有学问的女官来教导就可以,孙女们虽比不得公主,以后也都是有封号的。

穆元帝将这事交给谢赵二位贵妃商议,俩贵妃都是有孙女的,都说,“这主意好,叫孩子们进宫来,宫里也热闹。”后来听说这事儿是谢莫如向穆元帝建议的,赵贵妃与谢贵妃道,“闽王妃真是事事周到,刚回帝都就能想到这事儿,咱们在宫里,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啊,要不说当局者迷呢。那孩子,一样是妥当的。且又是个直脾气,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也正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儿。”谢贵妃笑眯眯地,她自不会说半句谢莫如的不是,就是赵贵妃这阴阳怪气的话,谢贵妃也只当清风拂面,正经与赵贵妃商量,“公主们是有伴读的,孩子们进宫念书,这要不要也配一二伴读呢?”

赵贵妃也是理宫务的老手了,道,“她们不敢比公主的例,也不能委屈了孩子们。”

“姐姐说的是。”谢贵妃捧了赵贵妃一句,她一样有孙女,自不能叫孙女太寒酸了,公主们四个伴读,郡主配俩总是可以的。

赵谢二位贵妃商量好,得了穆元帝的首肯,因是皇孙女进宫念书的事,事情不大,直接给各王府下道谕也就是了。

此事既是谢莫如起的头儿,其实挺合乎太子妃与诸皇子妃的心思,哪怕与谢莫如不大熟的六皇子妃也觉着这事儿谢莫如办得挺好。

大家既知道,谢莫如设家宴请诸妯娌姑嫂的时候,大家便与她说声谢,谢莫如笑,“那天也是赶个巧,在母妃那里说起孩子们念书的事来,碰巧陛下也在,我们昕姐儿也大了,我就与陛下提了提。陛下何其圣明,这样的事,一听便允了。”谢莫如语气之亲昵,仿佛她与穆元帝关系多么熟悉又多么融洽。当然,本身谢莫如与穆元帝在血缘上都比大家近一些。但谢莫如这样的口吻,委实不常见。

大皇子妃笑,“还是五弟妹,我就没想起来。”

“是陛下圣明,疼惜孙女们。”谢莫如今日只要说起穆元帝就是满口好话。

三皇子妃道,“大嫂家的晨姐儿年岁最长,到时可得劳烦晨姐儿照看着妹妹们些。”

“这是自然的,她是做大姐姐的,自当照顾妹妹们。”大皇子妃笑着问,“对了,给孩子们的伴读,你们选出来了吗?”

三皇子妃笑,“我心里也正琢磨着,想着女孩子家,别的都在其次,稳重为上。”

大皇子妃深以为然。

谢莫如亦道,“三嫂这话是。”

四皇子妃听着人家,这家有闺女那家也有闺女,再一想自家四个小子,真是馋也想馋死了。长泰公主笑,“四弟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四皇子妃笑,“你少打趣我,我就不信你不眼馋。”长泰公主也是没闺女的,这永安侯家的风水不知怎么回事。堂堂侯府,四个儿子,硬是一半打光棍。打光棍的不必提,媳妇都没有,哪里来得儿子。倒是不打光棍的一半,李宇李宽兄弟,自打成亲就开始生儿子,不见闺女的面儿。别人家都重男轻女,就永安侯府,要听谁家说生了闺女,就羡慕人家羡慕的了不得。

长泰公主笑,“我怎么不眼馋,外甥女们的入学礼,我可都备好了。”

三皇子妃抿嘴一乐,道,“其实都这样,有了闺女就盼儿子,有了儿子则盼闺女。”

谢莫如笑,“这话是。开始没大郎的时候,苏氏有了身子,我也是盼着能一举得男的。后来接连都是儿子,把我盼闺女盼的,这有了昕姐儿,方觉着圆满。”

全帝都能这般亲切自然的说起庶子女的,也就是谢莫如了。六皇子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谢莫如一眼,这个五嫂,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朝初见,颇是与众不同。

因谢莫如是刚回帝都,大家能聊的话题不少,说说笑笑,午后方散。四皇子妃因离的近,且他们两府一向更亲近些,故而多留片刻。谢莫如回来的日子短,道,“六弟妹真是个沉稳人。”妯娌间,谢莫如不大相熟的就是这位六皇子妃铁氏了。

“她正好是你们就藩那年同六皇子成的亲,六弟妹人是极好的…”谢莫如既然打听铁氏,四皇子妃叹口气,她与谢莫如向来交好,有事也并不瞒着谢莫如,道,“按理这话不该我说,六弟府上的那位李侧妃已有二子一女,要说咱们做正妻的,自不会与个侧室争风吃醋,六弟妹也不是那样人。只是六弟糊涂,你是不晓得,今年出了个大笑话。自来年初二都是皇子陪皇子妃回娘家吃年酒,今年不知是怎么回事,六弟一天走了两家,头晌从铁御史家出来,就去了李侧妃娘家。那李侧妃,我也见过,模样有几分水秀,倒也不是绝色。真不晓得何样本领,叫六弟做出这等没规矩的事来。”

谢莫如道,“这是六皇子不知礼,从未听说过侧妃回娘家的理。”

“可不是么。你不晓得,还有可笑的事呢。”四皇子妃道,“出了这事,宫里也很不痛快,给六皇子指了两位侧妃,都是极鲜妍的模样。其中一位侧妃有了身孕,那李侧妃又有了新鲜花样,竟撺掇着六皇子要将他家大郎抱给六弟妹抚养,何等狼子野心?六弟妹嫁进来三年不到,难不成以后就没有自己亲子了?便是没有,自庶子中择贤孝的照看些倒罢了。如今堂堂皇子妃,倒要受她一个侧室摆布!”

谢莫如算是开了眼界,道,“这帝都也算出了能人。看六弟妹也不像个无能的,就任李氏这般上蹿下跳?”

四皇子妃叹,“六弟妹就是圣人也忍不了这个,他们府上为这个很是闹了一场。只看如今六皇子府跟漏风堂似的,就知道六皇子府是个什么光景了。”

谢莫如道,“以往看不出六皇子竟是这等糊涂人。”竟真有人觉着正妻是摆设来着。还是,六皇子认为,正妻就理所当然为他费心费力的打理内闱?真是笑话!

四皇子妃感慨,“只可怜六弟妹,原也是闺中一等闺秀,遇着这么个人,纵使亲王妃之尊,又有何趣?”

谢莫如听了回六皇子府的荒唐事,及至天晚,四皇子妃也就告辞回家了。

谢莫如亲自相送。

倒是大皇子妃回家,说起在四皇子府吃酒闲话的事,大皇子道,“你说这事儿也怪。”

“什么事?”

大皇子坐下吃了半盏凉茶方道,“皇祖母是一千个看不上五弟妹,父皇一向孝顺,偏是瞧着五弟妹好,五弟妹动动嘴,宫里规矩也能改一改,父皇也由她。”大皇子在对待谢莫如的态度上,完全就是胡太后的亲孙子啊。

大皇子妃崔氏其实也不大喜欢谢莫如,谢莫如太抢风头,她一回来,就把其他妯娌比的跟瞎子一般,要不这让皇孙女进宫念书的事怎么就她看到了呢?不过,大皇子妃还是得说句公道话,道,“五弟妹是好意,丫头们进宫念书难道不好?”

“事儿是好事儿,只是她这一回来,就这事儿那事儿的,未免事儿多!”

“别说这些个闲事了。”大皇子妃问,“殿下不是说闽地封赏要下来了,下来了吗?”说来崔氏子弟在战事中亦有牺牲者,崔氏有个兄弟也死在战事中。幸而是位庶出兄弟,崔氏乃嫡女,虽是伤心,亦是有限,倒是更关心封赏的事。

说到封赏之事,大皇子更来气,道,“你是没见老五那死皮赖脸给自己人要封赏的劲儿,柳扶风,一个瘸子,硬给老五捧成首功,封了乡侯。这倒罢了,好歹这姓柳的的确在军中呆过。还有更可笑的,那位李九江,就是永安姑丈的庶长子,父皇破例提个三品散佚大臣,老五还死活不乐意,最终弄了个二品…为个官儿,皇子脸面也不要了!”

崔氏急死了,她又不是要打听五皇子,崔氏道,“父亲呢?”

大皇子无精打彩,“岳父论军功排在第五位,品阶升了一级,赏良田千顷,金银各五千两。”

崔氏难免失望,嘴上也不能说出来,笑道,“父亲有了年岁,此次因帝都,正好歇一歇。”先时那一场大败,老父得以保全,崔氏也知足了。

大皇子只是说父亲心太偏,别个亦不好多说。

谢莫如闻知封赏事,也有些诧异,道,“我以为九江最多得个三品。”不想竟是最终破格提到正二品。

五皇子道,“原本定的是正三品,我当时没敢与父皇争论此事。后来怎么想怎么觉着对不住九江,此战,九江功绩不小,我就又去磨了磨父皇。虽未赐爵,官职上也得体面些才好。”

谢莫如笑,“殿下尽力就是,事也不在一时,何况九江自己怕也有心理准备。”

“他倒是有心理准备,来前还与我说不必为他争功。到底,我心里得过得去,也不能叫他太过委屈。”

谢莫如笑:知道争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22章 谢氏分争

封赏过后,帝都一派喜气洋洋。

当然,也有不少人家着手开始办丧事了。战争必有牺牲,只要在战亡名单上的,不论哪家,谢莫如都打发人送了奠仪。然后开始准备家宴。

他们回帝都有些日子了,一直忙于去宫里尽孝,家宴尚未开一场。倒是谢太太等人早来过了,谢莫如这里既回来了,也当开一场小宴,请娘家人过来吃酒说话。

吴氏的身子已有些笨重,谢兰之妻于氏扶着谢太太,身后有嬷嬷抱着个周岁大小的娃娃,这是谢兰的长女了。然后就是二房苏氏,谢静,还有苏氏次子谢衡,以及余瑶与嫂子梁氏了。

谢莫如请大家坐了,道,“早想设宴,请大家过来。一回来,这府里也忙乱,就耽搁到了这会儿。”

谢太太笑,“娘娘平安,我们就放心了。咱们又不是外人,什么早一日晚一日的,什么时候都便宜。”孙子谢芝也升了官,关键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谢太太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苏氏也是这般说,道,“先时听战事凶险,我跟大伯母有空就去西山寺烧香,西山寺的香火果然灵验。”谢云虽在军中,却是在柳扶风直属部队的粮草后勤,除非实在命短,不然后勤是相当安全的地方了。此次谢云自然也有升迁。

大家说一回话,谢莫如就让谢衡去前头玩儿了,谢莫如道,“王爷这些天没有一日闲的,原想着他休沐会有空,陛下又召王爷进宫。阿衡去前头吧,大郎几个也在,你们当能说到一处去。”又问吴氏身子可好?

吴氏很自然的将手放在小腹上,自从有了身子,就常有这个动作,笑,“劳大姐姐惦记,都好。”

说到吴氏这一胎,谢莫如道,“原我想着弟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当初咱们离开闽安城,我是真不放心你的身子。”

吴氏笑,“本来也是怕的,后来我想,跟着大姐姐,相公也在,反正生死都在一处,也就不怕了。”

谢静道,“大嫂子这胎,不管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都是有福的。”

苏氏亦笑,“这话是。”

谢莫如又问了谢兰之妻于氏几句,命人准备了见面礼,给于氏一套金镶玉的首饰,比起当初给吴氏的略逊一筹。这也很好理解,吴氏毕竟是长嫂,不过给于氏长女大姐儿的东西绝对贵重,既有给小孩子的金项圈手脚镯,还有料子玩具,另外一双羊脂玉壁,饶是出身侯府的于氏也觉着这东西难得,于氏深觉贵重,谢太太笑,“替咱们大丫头收着吧,娘娘一向喜欢女孩子。”

谢莫如道,“是啊,别人都是盼儿子,咱家不一样,咱家女孩子少,二弟妹好福气。”

于氏头胎生女,原本有些觉着对不住婆家,后来见婆家都拿着姑娘宝贝,这才放下心来。如今见谢莫如也这样喜欢闺女,于氏笑,“借娘娘吉言,以后就盼着她平安懂事。”

谢莫如让嬷嬷把孩子抱过来,自己接了在怀里细看,还逗了逗,难得孩子不淘气,谢莫如一逗,便咧嘴笑了。谢莫如笑问,“这孩子真好,可取名了?”

“还没,在家就叫大姐儿,权做小名儿。”于氏也有几分伶俐,忙道,“我时常听祖母说,娘娘博古通今,最有学问不过,不如娘娘给她取个大名。”

谢莫如想了想,道,“如今天下时有战事,左传中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孩子,不如就叫思安吧。”

于氏替女儿谢过谢莫如赐名,接了女儿过来,道,“娘娘,咱们此次大胜,以后还会有战事么?”

谢莫如笑,“居安思危,任何时候都不会错的。”

于氏似懂非懂,并没有多问。谢莫如同余瑶梁氏说了些闽地余家的事,告诉她们余家大体也都是平安的。余瑶双手合什,“就盼着闽地再无战事,太太平平。”

谢太太深以为然,“是啊,没什么比天下太平更重要的。”

大家说一回话,中午用过酒宴,及至下午,谢太太便起身,带着一大家子告辞了。谢太太挺高兴,孙子孙女都平安,孙子们还升了官儿,家里欣欣向荣,兴旺之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谢太太刚一回家,三房长媳李氏就过来哭诉,谢莫如连余瑶这样姑太太家的闺女都请了,就是没请三房的人过去,三房能不堵心么。

谢太太也没法子,如果做主的人是谢太太,她怎么也会给三房面子。谢莫如不一样,谢莫如连胡太后的面子都不给,谢家三房的分量显然还没重到让谢莫如格外给他们面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