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来时与他爹一道来的,回时却是同张长史一个马车,一道去闽王府当差。张长史问起小唐亲事筹备如何了,小唐满面喜色,笑嘻嘻道,“就等媳妇过门了。”又问张长史,他送去给张三郎穿的迎亲服可还合身。

张长史笑,“白得你一身好衣裳。”

“不白得,到时全赖三郎给我对催妆诗呢。”时人成亲,迎亲要对催妆诗,而且,这催妆诗必要写得新颖方好,若老套诗句必要被女方嫌弃的。故此,小唐特意请了两位擅文的朋友应对,张三郎虽只是个秀才,文采却不比小唐这个举人差,也是预备明年秋闱下场的,平日里很会吟诗作赋,且人生得俊,故此小唐请他做了八位迎亲使中的一员。都在闽王府当差,张长史虽是属官之首,却也不会小看小唐,小唐有出身,在五皇子夫妇面前都说得上话,还有个做尚书的老爹,家中兄弟都是做官的,姐妹无不嫁入官宦之家。论家族实力,张长史的张家委实没法与唐家相比。不过,张长史有运道,当年被指做了五皇子府长史官,彼时瞧着鸡肋的差使,如今不知多少人钦羡。便是为子孙计,张长史也乐得儿子与小唐这样出身好,为人直率,心思从来不差,亦非那等浮华纨绔之流,的多来往。

俩人说着话,路经过南城花市,听到外头叫卖声,小唐就把车窗开个小缝朝外瞧,张长史问,“你这是要买花来着?”

小唐道,“忽然想到冬天正是水仙开的时节。”

张长史想,不要说唐家这等大户,便是他家里,冬天也有几盆水仙腊梅的摆作盆景。见小唐看花,张长史虽有了年岁,也是过来人,略一思量便知其意,张长史拈须一笑,道,“这水仙虽好,却不够贴心哪。”

小唐连忙请教,“张叔这话怎么说?”

张长史先问,“你家里断少不了这个的,若未料错,你想是要买来送与铁家姑娘的吧?”

小唐颇是赞叹,“张叔你真神仙妙算。”十分称赞张长史智商。话说因五皇子身边能人过多,如柳扶风李九江等人,皆少年成名,相对于这些人,张长史以稳妥闻名,但要论智商,也只有在小唐面前方有些优越感啦。故此,张长史很乐意为小唐出主意,“与其从花市上挑,不如就自贤侄房中的盆景里选两样送去,岂不好?”

小唐听此主意,大为称赞,直道,“张叔这主意真绝了。”立刻把窗子闭紧,准备晚上回家就挑几盆水仙给未婚妻送去。又打趣张长史,“张叔你可是深藏不露来着,当年,张婶婶怕就是看中张叔你体贴吧。”

“当年?不要说当年,就是现下,你张叔的魅力也不下当年哪。”张长史还吹上了。

小唐嘻笑,“成,那回对我就告诉张婶婶,说你在外头跟小姑娘展示魅力来着。”

张长史险给呛着,连声道,“唐小子体坏我名声。”

小唐哈哈直笑。

张长史也给他逗笑了。

小唐这时不时的就给未婚妻送东西的事儿,虽是送好几年了,每见小唐打发人来,铁夫人便有说不出的舒心。铁夫人三个女孩儿,经达大女婿六皇子的犯浑,二女婿平远侯李宇成亲便赴前线,至今仗打完了也不见回来。相较之下,三女婿小唐委实成了铁夫人的心头宝。铁夫人见女婿又送来四盆水仙,还说两盆是送给丈母娘的,铁夫人掩嘴直笑,先瞧了一回水仙,便打发大丫环都给女儿送去了。回头又对丈夫说,“咱们囡囡最有福气不过。”

女婿对闺女好,没有哪个岳父不喜欢的。虽觉着小唐的性子不是建功立业的材料,但不论唐家还是自家,都是有根基的人家,只要女婿品性好,介时稳稳当当的做个官,一辈子与闺女和和美美,也是一桩好亲事。铁御史颌首,“是个懂事的。就是这眼瞅着就过门了,别总送东西了。”

铁夫人一嗔丈夫,“看这话说的,又不是名贵之物,女婿愿意送,这是会体贴人,咱还能拦着不成?小两口情分好,以后日子才过得顺。哎,不然,纵再如何显贵,怕也不能趁心。”二闺女打算明年开春便去江南同平远侯团聚,平远侯离得虽远,铁夫人却并不担心,都知道平远侯于女色上极淡的人。就是大女婿六皇子,先时办的那些个事儿,这也就是大闺女嫁进皇家没法子,不然,换第二个人家,铁夫人就得让女儿和离另嫁,断不受那气去。好在现下六皇子稍稍懂事了些,女儿又是个想得开的,掌着六皇子府的内闱,不然可如何过日子呢。相较之下,小唐一则没有六皇子身份高贵,二无李宇青年封侯的本领,可论及体贴人意,六皇子与李宇加一块也比不得小唐啊。铁夫人这做丈母娘的,不疼小唐疼谁去。

连二女儿平远侯夫人回娘家帮着张罗妹妹的亲事,铁夫人都难免跟二女儿提一句,平远侯夫人笑道,“可见大姐做的好媒。”

铁夫人笑道,“是啊,待你妹妹过了门儿,我这一辈子的心事也便了了。”

大儿媳林氏亲自给二小姑子捧了回茶,回身坐下笑道,“三妹妹过门儿,后头就是娶孙子媳妇嫁孙女了,太太怕还是得有操不完的心。”

二儿媳妇方氏进门时间短,也是个伶俐人,便凑趣道,“孙子之后还有重孙,重孙之后还有重重孙呢。”说得铁夫人又笑了起来。

铁夫人欢喜于女婿小唐是个贴心人,唐夫人却微微醋意,说来唐夫人也是再明理不过的人了,自是盼着儿子媳妇好的,只是,小唐一则是幺儿,唐夫人将将四十上生得他,在他身上操心最多,二则人有了年岁,性子难免有些执拗。唐夫人见儿子隔三差五的给媳妇送东西,一面与丈夫感慨,“我看小五巴不得把自己个儿送给铁家去。”

唐继听完老妻絮叨,耐心笑道,“耽误人家姑娘好几年的青春,小五再不上赶着些,搁谁家谁能乐意叫闺女这样等呢。何况,早就小定过的,有了名分,多些走动也没不好,小五都二十好几了,这一成亲,俩人过得来,也着紧给咱们生个孙子。”

丈夫这般一说,唐夫人立又欢喜起来,连连称是,又道,“我也盼着他们和睦才好呢。”说到铁三姑娘的嫁妆,唐夫人同丈夫商议道,“我谴媒人去问了,亲家说,约摸三四万银子的样子。”不算少,却也不多。这倒不是眼红儿媳嫁妆,只是,做父母的,铁家门第是极不错的,唐夫人自是盼着媳妇嫁妆丰厚,以后好传与孙子,儿子也得实惠。

唐继道,“亲家一直在帝都为官,且先时大姑娘为皇子妃,比照着别个皇子妃的陪嫁,也不能太少的。媳妇这陪嫁也不少了,咱们便按四万银子的数目出聘礼。”

唐夫人也应了,想着日后多补贴小儿子些则罢。

小唐刚过了定亲礼,直隶贺总督与陕甘李总督便一前一后到了帝都,述职兼请安。二人皆是简在帝心之臣,当天陛见后,穆元帝皆留膳食,似亦是一时不能决断。

五皇子时伴御前,关于刑部尚书一职人选,穆元帝先问太子,太子道,“天下总督,以直隶总督为首,贺总督于靖江战事有功,资历忠心都足够的。李总督在陕甘,这几年,西蛮年年犯边,李总督于西宁战事亦有功绩。江侍郎在刑部多年,于刑部一应事务最是熟悉不过。”太子虽嘱意李总督,但御前回话,却是公允的很,并未有任何偏颇。

穆元帝心下有数,再问五皇子,五皇子心中自早有掂掇,且为人并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说话从来中肯,道,“如太子说的,各有各的好处。江侍郎自不消说,是刑部老人。贺总督与李总督相比,俩人都是能臣,不论谁为刑部尚书都是极合适的。要说哪里不同,贺总督一直外任,李总督是一直在朝廷为官,先时任过尚书衔,且曾入阁为相,后方外放为陕甘总督的。”

五皇子为李总督说话,太子不由微微侧目。

穆元帝当时并未多说,五天后下旨,升陕甘总督李钧为刑部尚书。

此事既已尘埃落定,贺菩虽小有遗憾,不过他四年总督任期将至,穆元帝已令他于直隶总督任上留任,也是恩典了。倘四年内帝都有尚书位出缺,贺菩还是极有机会再进一步的。

李钧既升任刑部尚书,空留出的陕甘总督一职便由苏相长子苏言担了,如此,苏氏一门,一首相,两总督,门楣显赫,自不待言。

苏家如此显耀,太子便是与苏相没什么共同语言,今两家已为姻亲,也是尽量要多与苏相亲近的。只是苏相忙于国事,太子纵是想多亲近,苏相也并没有多少时间。

五皇子却是道,“苏家不容易。”他皇爹如此恩赏苏家,其实与江南之乱苏氏家族的忠贞不无关系。苏氏为徽州大族,江南之乱,别人家可以降靖江,他家却是不能降的。苏家不降,靖江王难免拿他家作法,除了在外为官的苏家人,苏氏家族在徽地遭受重创。故此,如此恩赏苏家,五皇子心下也并没什么意见。何况,五皇子琢磨着,太子妻族吴国公府现下是不行了,故此,他皇爹方给太孙寻一得力妻族为助力吧。

这么琢磨着,五皇子心下又有些闷闷,与妻子嘀咕几句,谢莫如道,“吴家之败,就败在吴国公给自己的家族定位上。说来吴国公手段不可谓不好,自古以来,从未有当今尚在,太子便出巡的道理。吴国公硬生生把这事儿办成的,其手段可见一斑。可这样的手段,仍是身死战乱,家族倾颓,便是世子尚主,爵位至今空悬,是何缘故,殿下想过没有?”

五皇子道,“还不是吴国公与南安侯争权,要不是他心太大,江南根本乱不起来。”说到吴国公,不说双方政治立场,就吴国公干的那些事,五皇子就不待见他。媳妇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谢莫如却是不急不徐的倒了盏热腾腾的奶\子茶递给了五皇子,继续道,“可吴国公为何要与南安侯争权,还不是因他急于让太子立功的原因么。恕我说话直,这吴国公啊,开始便没把心放在朝廷上,他是把心放在了太子身上,急着令太子建下功勋,巩固储位,不然,凭吴国公的手段,当不会铸此大错。殿下觉着,我说的可在理。”

“自然是在理的。”五皇子喝口醇香的奶\子茶,就听谢莫如继续道,“吴国公忘了,他虽是太子岳父,却更是朝廷大臣。所以,身死名败,连累家族。殿下切不可将苏相与吴国公一视同仁,苏相何等人也,这些年苏相为太子太傅,哪样不是劝谏太子要走堂皇大道的。故,苏氏虽有女为太孙妃,我却是相信苏家,先为陛下忠臣,再为东宫姻亲的。”

五皇子不过一时钻了牛角尖,听妻子开解后,也不禁笑道,“是啊,苏相毕竟不同于吴国公那糊涂人。”

谢莫如又与五皇子道,“殿下别忘了,苏语总督家的小苏还是咱们大郎的伴读,殿下也与苏总督共事多年,这又怎么说?”

是啊,他家也是与苏家早有关联的。五皇子终于开了心怀,笑道,“哎,家族大,各种关系就多。还是你说的对,端看人心罢了。”

说到帝都眼花缭乱的各种关系,谢莫如想忽想到谢兰外放的事,便同五皇子说了,五皇子道,“现下江南缺多,阿兰如何不去江南?”北昌府地广人稀,气侯也不大好呢。

谢莫如道,“这正是我想与殿下商议的事呢,原本北昌侯也嘱意阿兰去江南的,后又改了口,说北昌府下头的一个锦阳县出缺。我想着,北昌侯府原就是自北昌府起家的,于家现下在北昌府都是旺族。这突然让阿兰去北昌,莫不是北昌府有什么事?”

五皇子想了想,“倒未听说?会不会是北昌侯觉着,北昌府颇多族人,也可照顾阿兰一二。”

“于家但凡有出息的族人,不是在帝都,就是外放做官的,守在老家的多是平庸子弟,不定谁照顾谁呢?要我说,殿下多留意北昌府的事,倘不是有益阿兰,北昌侯怕不会指点阿兰外放北昌府的。”

五皇子知妻子素比自己细心,便正色应下了,打算令找出些北昌府的公文来看,又道,“记得以前每年谢家老姑太太都会打发人来送年礼,近年还着人过来么?”

谢莫如笑,“年年都来的,只是今年的年礼还未到,待那边儿的人来了,我也好生问一问。”

五皇子颌首,同谢莫如道,“昨儿父皇问起谢驸马之事,我看父皇的意思,是有意谢驸马回帝都接掌鸿胪寺。”

谢莫如眼睛一亮,问,“鸿胪寺卿出缺了么?”

“李寺卿七十好几的人了,一年中有大半年病休,眼下西蛮、北凉、南越、镇南、四海等国的事务不少,没个得力的人委实不成。宜安公主与谢驸马外放多年,任寺卿是妥妥的。”

谢莫如道,“祖父致仕,二叔回来也好。”

夫妻俩正说着话,便有贺总督来访,五皇子笑与妻子道,“那年我秘密南下,险被贺菩拦在直隶府,他为人精明强干。眉间一点胭脂红记,很有几分佛相。”

谢莫如想到贺菩的名字,取一个菩字,怕是与他这相貌相关,不由笑道,“那该让忠勇伯见一见贺大人。”

五皇子连连摆手,起身道,“罢了罢了,免得忠勇伯再住到道观里去。”

谢莫如又是一乐。

第316章 夺嫡之十九

五皇子只是略与贺菩说了几句,贺菩乃封疆大吏,五皇子乃藩王,若不是先前有些许渊源,委实不好多来往。好在,贺菩能做到直隶总督,自也是个聪明的,他早先拜访过东宫大皇子等人,方来的闽王府,极有分寸。

贺菩其实知道是五皇子御前进言,方使李钧夺得尚书之位,贺菩当然不大爽快,只是,五皇子显耀,又是一地藩王,近年又有凌于东宫之上的势头,倘不是陛下召回原太子少傅的李钧,再给太孙娶了苏氏女为正妃,朝中上下恐怕都得以为陛下是于东宫不满,有意闽王的。贺菩倒不是记恨五皇子于御前为李钧进言,他与五皇子本就无甚交情,再者,因此事记恨一位藩王,这可不是封疆大吏的心胸。只是,贺菩有些不明白,倘闽王当真有夺取东宫之心,又如何会助东宫召回李钧呢?还是说,闽王当真是个安分人,或者,李钧已暗中倒向闽王。不,倘李钧暗中倒向闽王,闽王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举荐于他,这岂不令东宫生隙。

贺菩心下琢磨着,越发觉着闽王深不可测起来。

因看不透,便不由多了几分恭敬。

不过,两人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寒暄几句,混个面熟,贺菩便告辞了去。

其实不要说贺菩琢磨不透闽王举荐李钧此举,便是太子殿下也想不透,倒是李钧年老成精,去东宫时便坦坦荡荡的与太子道,“闽王殿下看着端严,其实是个细致人。想当年老臣被贬出帝都,闽王殿下还送了老臣一方砚台,也是老臣意想不到的。须知,老臣当年被贬,说来还是受科弊案的牵连。”

李钧把这话说出来,太子心下怀疑去之七八,道,“五弟何止细致,李相怕是不知,这些年,五弟为人,越发有章法的。”

虽太子未在御前举荐自己,但李钧本身能列入刑部尚书三位侯选人之一,也是多得太子提点。若先时,李钧怕是要担忧东宫在今上心中地位的,只是,在今上指苏氏女为太孙妃,而后再调自己入刑部后,李钧便知道,太子尚有一争之力。何况,现下闽王显耀,但,自己早便与太子渊源颇深,而闽王身边,怕是无自己立足之地呀。纵太子身处险地,但,越是如此,倘自己能扶太子至大位,岂不更显功高。

李钧早在腹内有一番盘算的,见太子对闽王似有所指,李钧便道,“臣便是不知,听也听了许多。恕臣直言,臣在外,只听得闽王如日中天,却未听得殿下有所应对,不知中何缘故?”

太子顿时面色黯淡,低声道,“父皇眼瞅便要册立新后,孤还能有何应对?”

李钧温声道,“倘陛下当真对殿下失去信心,焉会为太孙指得如此婚事?殿下想一想,诸皇孙中,还有哪位皇孙能联姻首辅家族?苏家,一位首辅,两位总督,余下为官者不可胜数。纵无公侯爵位,但看遍帝都,也无哪家公门侯府能及苏氏之力。”

太子面色果然稍稍缓和了些,叹道,“此事,孤也想过。只是,倘父皇对孤仍似以往看重,为何要提立后之事?”

李钧道,“殿下也知,陛下待殿下不似以往,不知殿下可知是何缘故?”

太子长叹,“不过是因孤于江南战事失利之故罢了。”

“非也。”李钧正色道,“殿下当年只是代陛下巡赏江南,殿下并非主帅,江南失利,如何能怪到殿下头上?倘江南失利皆为殿下缘故,那么,当初南安侯为何不肯在江南失利之后重返帝都?为何要在建立功勋后再行还朝?”

太子苦笑,“满朝之下,怕只有李相你做这般想了。他们不过碍于东宫的颜面,不好开口,可实际上,这些人怕都是想,当初是孤偏袒吴国公夺取南安侯的兵权,从而导致江南大败。孤在他们心里,不过是险些连累江山倾覆的罪人。”

李钧问道,“那殿下觉着,这些人想的,是否正确,是否有理?”

太子薄唇紧抿,沉默良久,方缓声道,“那时,南安侯在江南打了好几场胜仗,孤奉旨巡赏江南。孤的确有私心,因从未接触过战事,孤就想着,倘孤在江南之时,南安侯能再打几场胜仗方好。一则,孤能学些军略;二则,孤还朝更得风光。可南安侯不肯出战,孤的确心生不满,可要说孤皆因私心便夺南安兵权,孤可对天发誓,当时的确是因南安可能与靖江有所来往,孤担心的是江南大军的安危,方软禁了南安侯。孤后来送密折至帝都,请父皇拿个主意,未料得及,靖江便反了。再去寻南安侯时,南安侯便已不见,南安侯说有人鸩杀于他,孤当时证据在手,只要父皇再谴大将代替南安侯,南安侯便可押至帝都受审,孤何必要多此一举。不要说鸩杀于他,便是他南安侯掉一根汗毛,怕天下人便得以为是孤下的手。孤还没这么蠢!”

李钧对江南之事也思量过许多遍,奈何自己当时在陕甘任职,且西宁关年年有战事,对江南之事了解的到底不多。不过,在南安侯被鸩杀之事上,李钧与太子的看法是一样的,李钧与太子相识并非一日,他还是太子心腹,对太子性子了解颇深,李钧也认为,太子不可能干出鸩杀南安侯的事的。这事,太蠢。

李钧再细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对太子道,“殿下因江南之故失爱于陛下,可话说回来,江南之事,倘全怪到殿下身上,也未免太冤枉了。老臣与殿下相识多年,有些话便直说了,对不对的,还请殿下包涵。”

太子连忙道,“在孤心里,李相一相是孤的太傅,既是师徒,李相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倘李相都不能对孤直言,孤还能信谁去呢。”

李钧道,“殿下的确在江南事上是有过失的。”

太子的脸色虽难看,还是道,“是,孤承认。”

“那么,如今靖江王诸子与诸臣皆已押赴帝都,殿下愿不愿意请陛下下旨,重审江南之事,查明南安侯被鸩杀的真相!”

太子脸颊上肌肉不自觉的一跳,对李钧道,“倘此时开审此案,怕立后是誓在必行了。”

李钧道,“殿下,凤仪宫空悬多年,天底下,哪个儿子能阻止父亲续弦娶妻呢?便是再立后位,新立的皇后再也越不过先皇后去?倘陛下当真嘱意五殿下,如何会将臣召回帝都?”

太子低语道,“这正是孤苦苦不能明白之处,父皇若仍有意于孤,便不该令五弟坐大。父皇若有意五弟,如何又给太孙定下这样一桩亲事,如何又在刑部尚书一事上偏袒于孤呢?”

李钧温声安慰,“陛下若这般容易被人看透,也就不是陛下了。”说着,话音一转,语调低沉中透出三分凛凛寒意,“殿下,依臣对陛下的了解,这只能说明,陛下对殿下心存不满,但,陛下仍对殿下抱有一线信心,愿意再等等看。毕竟,储位不比他事。但,倘殿下再行止踏错半步,恐怕,陛下会毫不犹豫的换了殿下!”

太子眼神一沉,沉声道,“李相肯与孤说这些心腹之言,孤明白。”本就是血淋淋的事实,蓦然被人揭开,纵面上难堪,太子也得知李相的情。顿一顿,太子继续道,“李相有什么打算,尽管悉数说与孤知道便是。”

李钧心下暗想,太子虽优柔寡断,但善纳谏言,亦不失为明君之姿。闽王势头虽好,奈何有辅圣旧事,闽王又独宠谢氏,除非万不得已,实不能投转闽王。将心一沉,李钧与太子道,“臣掌刑部,便将当年江南之案光明正大的拿到三司面前审一审吧!这里头,倘殿下有过失之处,殿下当向陛下请罪,倘非殿下疏失,臣绝不会让殿下为别人背上黑锅。此案审罢,里面是非曲直,俱会有个说法!殿下只管安心在陛下身边听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是陛下亲子,殿下纵有过失,只要父子情分在,储位便是安稳的。”

太子道,“孤明日便向父皇请旨,三司联审南安侯被鸩杀一案。”

李钧颌首,“殿下英明。”

“还有一事,殿下还需在请旨联审南安侯被鸩杀一事之前与陛下说一说。”

“何事?”

“凤仪宫空置多年,既要立后,当检修凤仪宫。”李钧淡淡道,“殿下当给陛下提个醒儿。”

太子咬牙,“孤明白。”

李钧看太子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心说,当年五皇子请陛下早立太子是何风范,不过是修个风仪宫,至于么。李钧只得道,“殿下放心,眼瞅年根子底下了,朝里祭天祭祖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便是修凤仪宫,也得明年开春了。”

太子与李钧是无话不谈的,叹道,“倘不立皇后,便是修他十座八座的风仪宫又如何?一旦立后…”感慨一回,太子道,“依相李看,父皇会立哪位娘娘?”

李钧果断回答,“非苏淑妃莫属。”

太子脸色一白,问李钧,“皇贵妃之位如何?”

李钧伴驾多年,道,“倘是皇贵妃之位,自然好。倘是后位,殿下也莫要乱了分寸。”

“孤明白。”

李钧心下一叹,太子殿下怕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有一颗如何冷酷的心肠。

立皇后虽令太子难安,但,陛下的心仍是在东宫的,不然,凭陛下的性子,倘当真有易储之心,断不会先立皇后这般麻烦。只是,五皇子峥嵘渐显,太子却连连失误,陛下于储位一事上心意动摇再所难免。

谢莫如对李钧的评价是,“比那什么宁祭酒强百倍。”

五皇子亦道,“李相一回来,东宫气象都不同了。你不晓得,今日太子请旨当令工部检修凤仪宫时,大哥脸上那表情,仿佛活见了鬼。”

谢莫如道,“李相大人比鬼可怕的多。”

五皇子道,“添一劲敌。”

谢莫如笑,“李相还算不得劲敌。殿下想一想,依李相这等本领,在当年陛下亲政一事中犹算不得一等一的人物。难不成,他老了,就成一等人物了?”

“那你说谁算一等人物?”

“殿下这样的。”

五皇子受此一记马屁,不由轻笑,道,“你莫打趣我。”

“何来打趣。这世间,出色的人有许多,有人善诗文,有人善武功,殿下可能会说,如九江如扶风这样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才算出众,可殿下想想,他们未跟随殿下之前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物,跟随殿下后方得才干施展。就如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殿下有伯乐之才,殿下不算一等人物,谁还算?”

五皇子给妻子赞的脸上微热,道,“有才干的人,早晚有展露才干之日。”

“那也不一定,南安侯不一样有才干么?倘他最先遇到的是殿下,怕不止于一个侯爵之位了。”

说到南安侯,五皇子又是一叹,与谢莫如商议道,“太子请求审查南安侯被鸩杀一事呢。”

“这是太子明白。此事审出个结果,就算有了说法,堵上朝中悠悠之口。”

五皇子道,“于太子自然是有好处的。”

谢莫如道,“江南之事,陛下心中有数。说来,祖父虽退了,三皇子于刑部多年,便是李相欲掌刑部,有三皇子在,也不是易事。只怕三皇子那个性子,只盼着谁都不得罪才好,倒不知他是个什么主意。”

“三哥怕是自己也犯难,他素来圆融的人,怕自己不欲沾手,终要落到李相手里。”五皇子也知三皇子脾性,说来三皇子委实性子好,既非太子刚愎自用,也非大皇子蛮横无礼,更不是六皇子那般糊涂,可说来,这般玲珑之人,也是最没立场的人。要是搁大皇子遇着这等机会,便是不对太子落井下石,起码也得让刑部查个水落石出。但搁三皇子头上,三皇子怕是不欲得罪太子的。

五皇子自己同三皇子的关系也不比同四皇子的好,更不好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因为,纵五皇子只求一个公正审查,还南安侯一个公道。怕落到小人嘴里也是意欲干扰刑部,对太子不利了。所以,五皇子什么都不能说。五皇子转而与妻子商议,“刑部江侍郎要致仕了。”

谢莫如想了想,“江侍郎也是六十五的人了,倘能再进一步任尚书位,还可继续当差。如今他进一步不易,年纪也不轻,何况,调查南安侯鸩杀一案,干系颇多,江侍郎怕是因此欲致仕吧。”朝中就是这样,这些人,要用他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墙头草。江侍郎成为尚书侯选,还是谢尚书致仕前的提议,只是江侍郎没赶上好时节,穆元帝非要自封疆大吏里提拔,以至于江侍郎未能登尚书位。可江侍郎能竟选尚书一职,就说明此人在刑部极有资历。谢尚书刚刚致仕,他在刑部的人脉还在,倘这些人肯出力,李钧想拿下刑部,没有这般容易。只是,谁愿意搅入太子与五皇子相争的浑水中去呢?江侍郎此时要致仕,怕不单单因年老,更是不想介入南安侯鸩杀一事的调查吧。

五皇子道,“倘是因此事,没让他做刑部尚书真是对了。”

谢莫如道,“年下事多,便是调查南安侯鸩杀一案,怕也要等到明年。江侍郎致仕,李相求之不得,定要换上一位太子系官员的。”

显然,五皇子与谢莫如商议此事原因就在于此,五皇子道,“倘咱们坐视,刑部怕是就要落入李相之手了。”

“殿下可有看中的人?”

五皇子便是因此为难呢,五皇子道,“要是军中安排个人,这不在话下。这些年,咱们相熟的大多是军中将领,便是有一二官员,也都是江南小官儿。”实在是无可用之人,五皇子叹,“早知道李相给太子出这主意,让请老尚书再支持个一年半载的了。”

谢莫如笑,“殿下急糊涂了,要不是祖父致仕,哪里轮得到李相做刑部尚书。祖父在一日,李相便是有这主意,也不敢拿出来。”

五皇子也笑了,“哎,我这搜肠刮肚的想,都没有合适人选。”

谢莫如也知五皇子在朝中的确没有多少亲近的大臣,五皇子当差在礼部,人脉也多在礼部,其他五部,四皇子在工部,所以,工部那边儿,五皇子也说得上话。当然,唐继做了户部尚书,这也是同五皇子相熟的,只是,唐继是官场老油条了,他新任户部尚书,可以表现出一定的政治倾向,但绝不可能如李钧那般投效五皇子。刑部,哎,谢尚书就是个墙头草,其属下也很有墙头草的特性,兵部向来是大皇子的地盘儿。当然,兵部尚书永安侯对五皇子感观也不错。还有吏部尚书北昌侯,这一位与谢家有联姻,但与五皇子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这么一看,好像五皇子在朝中势头不错,可叫谢莫如说,清一色的墙头草,诸位大人都擅长表现出一定的政治倾向,然后,根据穆元帝的脸色喜恶来调整自己的风向,谢莫如相信,当年东宫稳固时,他们肯定也同样的对东宫表示了自己的友好姿态。关键时刻,没个鸟用!

谢莫如忽然道,“殿下觉着,苏不语如何?”

五皇子道,“不语在南安州干的不错,不过,他刚升巡抚没几年,而且是外官入帝都…”

“陛下对苏家人向来信任。说来,除了苏相为首辅,不论苏言的陕甘总督还是苏语的江浙总督,眼下都不是太平地界儿。太孙岳父苏方眼下只是一个同知,殿下不是说,因着太孙大婚,陛下有意提至知府,苏相却是劝住了陛下,未升苏方的官。”谢莫如说着,五皇子跟着道,“苏相向来执正。”

谢莫如点点头,继续道,“所以,苏方明年会接着外任。苏相年老,身边怎好没有亲子在畔服侍。陛下体恤老臣,又爱重苏相,就是太子,因着与苏家的联姻,怕也不会反对苏不语任刑部侍郎的。”

五皇子道,“我只担心苏不语为太子所用。”

“殿下也知道,我与苏不语少年相识。九江生母与不语生母是一对孪生姐妹,论血亲,他们是两姨表兄弟。不语娶的是戚国公家的小姐,说来同莫忧是姑嫂亲。”谢莫如先与五皇子细说了苏不语与自家的关系,又道,“再者,也可就此看一看,苏家的忠心到底是不是忠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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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夺嫡之二十

五皇子认为,自己此生最正确的事就是娶对了媳妇啊。

五皇子夫妇在商议刑部侍郎一职的人选接任问题,大皇子那边儿风风火火的进宫同自己老娘报喜去了,赵贵妃一听说陛下令工部明年检修凤仪宫,顿时喜上眉梢,再三拉着儿子的手问,“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儿子在御前听得真真儿的。”大皇子也是满面喜色,与母亲道,“母妃只管等着吧,年底下忙,工部也抽不出空闲,且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是修屋子的时节。不过,事儿是定了的。明年开春我再催一催,就要开工的。”

赵贵妃双手合什,满面喜色,眼角竟沁出几抹晶莹泪花,念了回佛,又拈了帕子拭泪道,“再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这福气。”又夸儿子,“都是我儿争气。”

大皇子一幅赳赳气概,道,“母妃说哪里话,儿子不为母妃为谁呢。”

赵贵妃就觉着,自己这辈子有这个儿子,现下闭眼也值了。母子俩说了一番贴心话,大皇子见天晚,就嘱咐他娘好生歇着养身子,便告辞出宫了。

因着知道要修凤仪宫的事,赵贵妃不吃药病也好了,起身道,“这大节下的本就事多,太后娘娘这把年岁,总不能叫她老人家出来支撑,谢贵妃又是个娇贵人儿,全压她肩上,我也不落忍,少不得忍病强撑着罢了。”看儿子出了宫,赵贵妃这病也就好了。

帝都的风向就是这么奇怪,修凤仪宫的事一出,大家便觉着,后位非赵贵妃莫属了。

故此,大皇子这年礼收的,甭提多滋润了。

小唐消息灵通,与五皇子道,“大家往大皇子府送的年礼都添了三成。”

五皇子:…

非但诸多中小官员往大皇子府送年礼送的颠狂,就是五皇子近来也很是享受了几把大皇子对他的“长兄的关怀”,让五皇子起了好几身的鸡皮疙瘩。

就是谢莫如这里,还有三皇子妃过来打听,给大皇子府上的年礼要不要加厚一些。这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谢莫如就成了妯娌间的主心骨儿,大家有什么难办的事儿都来找她商量。要不说褚氏不愧与三皇子是两口子,一对玻璃珠子玲珑心肝儿,谁人不得罪,啥事都不抗,尤其有了不好决断的事,必要寻个人顶缸的。谢莫如呢,正相反,她天生是个爱拿主意爱做主的,管你别人怎么样,她自己主意正的很。今有了这事儿,褚氏便约了四皇子妃六皇子妃一道过来了,谢莫如道,“往年与今年也没什么不一样,照往年例就好。”

谢莫如这般说,褚氏与四皇子妃便照办了。

倒是大皇子见别人给他的年礼都是加厚的,唯独几个弟弟的年礼还一如往常,不由嘀咕,“往日间一个个猴儿精猴儿精的,今儿怎么倒糊涂起来了。”大皇子觉着,纵给他的年礼不能与东宫比,当然,这并不是大皇子觉着自己就不比东宫了,而是,东宫的地位问题。但,眼下他母妃眼瞅就要成皇后了,他马上就是嫡出的大哥,怎么着也不能再按往年的例了吧。这些弟弟可真是的,一个比一个的叫人糟心。

大皇子妃是个精明的,一猜也猜出来了,道,“三弟妹向来机敏的很,不过,她向来谁都不得罪的,这事儿定不是她拿的主意,四弟妹六弟妹什么事都听五弟妹的,定是五弟妹拿的主意。”

大皇子哼了一声,道,“老五这怕媳妇的货!”

不过,弟弟弟妹们年礼就照往年的送,纵大皇子夫妻不大痛快,也不能挑这个理去。

赵贵妃闻知此事后与大皇子道,“现下都安生些,待大事定了再说。”只要她做了皇后,以后还怕收拾不了苏妃与谢莫如这对婆媳?她可不是胡太后那没用的。

倒是永定侯夫人私下劝了闺女道,“一日旨意未下,一日事情未定。娘娘只作往日模样便可,纵有人奉承,也莫当真。”

大皇子妃道,“以往我总说这事成不了,不料当真成了,也是母妃的运道。母亲放心,我晓得,再说,母亲还不知道我,哪里就是个轻狂人了。”心里也觉着母说的在理,虽觉着谢莫如未免不给她家面子,可婆婆做了皇后,丈夫又是个巴高向上的心,日后的路还长呢,也不好得罪了几家皇子府去。大皇子妃这般想着,遂正色应了母亲,又留母亲用午饭。

永定侯夫人年下也忙,并未留下用饭,便带着儿媳妇回家去了。

晚间,永定侯夫人都与丈夫说,“未料得赵娘娘有这般运道,先前我还以为这后位得应在苏妃娘娘头上呢。”

永定侯淡淡,“甭听外头人瞎说,你怎么就晓得不是苏妃娘娘?”

永定侯夫人连忙道,“这还用说,现下一城人有半城人都知道是要立赵娘娘的!”

永定侯呷口热茶,道,“见着圣旨了?”

“这不说明年就要修凤仪宫了么?”

“立谁做皇后都要修凤仪宫,这不过说明陛下是定会立后的。”永定侯不欲多言此事,甭看大皇子做了女婿,翁婿二人脾气不同。大皇子满朝串连请立自己亲娘赵贵妃为后,偏生永定侯在朝上没为赵贵妃说过一句话,为这,翁婿俩也淡淡的。永定侯与老妻道,“唐家小子大婚,咱们都去吃喜酒。我与唐尚书在闽地共事五六年,贺礼莫薄了。”

“这我还能不晓得。”永定侯夫人笑道,“说来唐家这桩亲事结的真正好。”

永定侯颌首,“是不错。”

成亲在即,小唐这新郎倌儿自是忙的。

倒是朝中接连发生两件事,其一就是鸿胪寺卿过逝,这位老寺卿原本身子便不大好了,一直病休,五皇子说起来,他皇爹都看不过这占着位子不干活的事儿,已打算令其致仕,倒是老寺卿先咽了气。穆元帝立刻下旨召谢柏回朝担任鸿胪寺卿一职。第二件事五皇子早与谢莫如商议过了,便是刑部江侍郎致仕之事。穆元帝也准了,只是刑部侍郎的缺还没想好由何人替补。

大皇子很有自己主意的想让自己的亲家兼舅家表兄赵箕任刑部侍郎一职,赵箕原是刑部郎中,升任侍郎是正当升职。太子方面却嘱意另一位方郎中,五皇子与李九江商议后,推出苏不语。三位侯选人,最终五皇子胜出。便是赵箕与方郎中未能升迁,但因苏不语原就是巡抚之位,转任刑部侍郎,官职本就比他们高,他们也无话可说。

大皇子接着又盯上了谢柏与苏不语空出的从三品陕甘参政之位与正三品巡抚之位,当然,朝中不只大皇子眼尖,东宫手更快,双方又是一番争夺,五皇子却是未曾伸手。

谢太太知道二儿子要调回帝都任职,更兼谢姑太太的年礼到了,每年必有谢莫如一份的,谢太太便一并给谢莫如带了来,说到谢柏即将回帝都之事。谢太太喜色难抑,眼圈儿微红,道,“年前是回不来的,不过,这回在帝都就是长住了。”心下欢喜不尽。

谢莫如同谢太太打听,“不知老姑太太在北昌府可还好?”

谢太太道,“北昌府那地儿,帝都人说起来没人爱去,其实是个好地方。鹿葺人参这些贵重药材且不说,便是北面儿的皮子,到了帝都也是极受欢迎的。姑太太与姑老爷都好,先时你祖父还打听,问姑老爷可愿意调到南面儿任职,虽不能回闽地,湖广也有缺的,姑老爷却是愿意留在北昌府。”

谢莫如道,“姑老爷是个踏实人。”

谢太太深以为然,更兼二孙子谢兰开春就要去北昌府任职,日后怕少不得姑太太姑老爷的照顾,愈发觉着姑老爷人品可靠。

谢莫如问起是哪位先生送的年礼,这就是余家聪明的地方了,余姑太太每年都会打发人往帝都送年礼,派的却不只是管事,还会着一心腹幕僚同来。毕竟,管事见识有限,许多事情不比幕僚见识长远。谢太太道,“这几年,姑老爷一向都是差谴闵先生过来的,今年也是闵先生。”

谢莫如道,“若闵先生有空,不若请明日过来一见。”

谢莫如突然提出要见闵先生,谢太太虽有些不解,还是应了,想着谢莫如兴许是有什么事情。

闵先生跟随余姑老爷多年,忠诚可靠自不消说,不然,余家也不能打发他千里迢迢的过来。余姑老爷在北昌府任巡抚一职,闵先生在北昌府也大大小小的算个人物,只是,王妃娘娘却是第一次见。谢太太命他过去王府请安,闵先生还真有些琢磨不透,王妃召他过去不知有何事。不过,还是先打发小厮要了几桶热水,闵先生泡了个热水澡,含了半宿鸡舌香,第二日早早的过去王府相侯。

谢莫如先问过余姑老爷余姑太太的身体,方说起北昌府来,道,“以往听姑太太说过,是个民风彪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