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便扶着闺女与苏皇后的手进了正殿,新修的宫殿,何况当初是大皇子督工,彼时大皇子以为是给自己亲娘修的,自然不惜工本,色\色都是极好的。胡太后打眼一瞧,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嘴里道,“这修得可真好。”

谢莫如笑一句,“多亏了大殿下帮着督工,不然,下头人哪儿能这般尽心。”

赵贵妃脸色未有半分变化,笑答道,“老大那孩子,素来是个实心的孩子,什么差使都尽心的很。何况是修凤仪宫,这还是我叮嘱的他,别个皇子是做弟弟的,他做大哥的,自然得尽心。凤仪宫是皇后娘娘所居之处,更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的。今太后娘娘也说好,臣妾便放心了,可见那孩子做事还成。”

“有句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果然是有理的,我做小婶子的,不大知道大伯子如何,可就看这凤仪宫,也知大殿下再妥当周全不过的。”谢莫如笑,“太后娘娘当赏赵娘娘。”

凭你说如何的巧话,谢莫如与赵贵妃都过了一个回合了,胡太后只觉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十分碍眼,嘟囔着嘴道,“银子都用来给皇后修宫殿了,哪里还有银子赏赵贵妃,先欠着吧。”

谢莫如笑,“眼瞅着太后娘娘千秋就到了,您就哭起穷来,可不是嫌往日我们献礼献的薄了。娘娘放心,待您千秋时,我们定要孝敬娘娘一份大礼。”谢莫如发起飙来人人都惧上三分,但她说笑起来,也能逗得人发笑。她这一打趣,诸人都笑了。胡太后再想嘟囔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太子妃打趣道,“以往都不知道五弟妹是这样的俏皮人。”

谢莫如唇角噙着一缕笑,“眼瞅就要做婆婆的人了,又是母后的大好日子,我俏皮一回也是彩衣娱亲了。”

诸人瞧着不必苏皇后说一个字,儿媳妇谢王妃便跟太后、太子妃、赵贵妃各战了一个回合,那些站干岸看热闹的都觉着,怪道人家苏皇后能这么一直娇娇弱弱的呢,人家有个战斗力极强的儿媳妇便啥都有了啊。

在谢莫如在,苏皇后迁居礼想不顺当都难。

苏皇后正位中宫,闽王府的势头越发的好了去,五皇子与谢莫如积年之功都低调而坚定的展现了出来。譬如,五皇子势头正好,一大家子为人都是低调且谦逊的,就是府里属官也是战战兢兢的做人做事,连带着姻亲也个个妥帖,想找个挑毛病的都没有。当然,也不能说没有,譬如五皇子侧室苏侧妃的娘家便出过不小的事,可当初苏家异样,还是谢王妃知会的朝廷。后来苏侧妃父母查明是清白的,今也回老家闷头过日子去了,怕这会儿叫他们耀武扬威,那家子人也没这个胆子。

所有人都觉着,闽王府这样发展下去,东宫可真是不妙了。但也不知是老天爷嘱意东宫,还是钦天监给苏皇后挑的迁居凤仪宫的吉日不好,凤仪宫宫宴第二日,穆元帝便病倒了。起初状似风寒,太医开了药,吃了两日,症状倒也减轻了许多。但,第三日突然加重,穆元帝开始高烧,继而昏迷。

更令朝廷担忧的是,非但穆元帝现此症,帝都染此症的人数越发多起来。苏相两朝老臣,立刻召开内阁会议,然后请示东宫,宫内皇孙郡主课程暂停,各回各家,凡帝都城有染风热风寒的病人,立刻隔离。同时,命太医院研究对症方药。然后,帝都城挨家挨户发放陈醋石灰等物,清洁居室,谨防夏疫!

太子皆准。

诸皇子请求进宫侍疾,太子以陛下染疫病为由,未准。大皇子先不干了,道,“父皇子孙数十,岂能因父皇染疫病,咱们便躲了出去。我不怕染病,我来给父皇侍疾。”

太子道,“大哥莫冲动,孤随侍父皇身畔,大哥还信不过孤不成?”

“父皇以下,尊贵莫过于东宫。父皇龙体不适,太子愈该好生保养,我等亲侍父皇身畔倒无妨,太子你是主心骨儿,必要保重方好。”大皇子也不是白活了这把年纪,道,“何况,外头政务也离不得太子。不如便由我等来为父皇侍疾吧。”

太子心中想什么,还真不好说。大皇子叫了诸位皇子进宫,据理力争,太子也只得道,“皇孙们便罢了,他们年岁小,到底身子弱些。诸位兄弟皆是拳拳孝心,既如此,咱们便轮班来吧。”

大皇子此方罢休。

公公病了,做儿媳的倒不必侍疾,毕竟不大方便。谢莫如担心的是苏皇后的身体,宫中每日都有染病的宫人内侍被移出去,甚至,一位位在美人的妃嫔也因身子不适被送出宫去。苏妃一向不大康健,谢莫如很是担心。

苏皇后倒是劝谢莫如宽心,柔声道,“我这身子,向来是一冷就犯旧疾,待天暖,无药也可自愈。我这里并没什么,倒是四郎几个年岁尚小,如今宫里暂停了功课,只管叫他们在府里玩儿,莫要出门才好。”

谢莫如道,“母后放心,我都交待过他们的。”

苏皇后颌首,“你一向稳妥。”

苏皇后是真的无碍,她还时常陪着胡太后去昭德殿看望穆元帝,支撑着给穆元帝侍侍疾什么的。倒是往日瞧着康泰的妃嫔倒下好几个,均被移出去调养。

谢莫如来往于宫中与王府,同长泰公主商量着,“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用不上,咱们今年捐的银子也还没用着,不若同太医院打听了,购进一批防疫病的药材才好。不然,这偌大帝都,疫病当真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长泰公主亦是忧心,自然愿意出一份力。谢莫如道,“此时,我不好挑头插手,全由皇姐做主。便是在外,皇姐亦不要提我半字。”

“你莫要多心。父皇乃上天之子,天命所归,有百神庇佑,必能平安的。”长泰公主宽慰了谢莫如几句,谢莫如自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与长泰公主道,“我这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二人将事议定,长泰公主便告辞了。离开闽王府时不由想,闽王大好势头,父皇却突患疫病,难不成,闽王真的没有那尊贵之命?

长泰公主心下思量了一回,办起这采买药草的事依旧精明俐落,在办这事儿时,长泰公主都想要不要叫上永福公主一道。再三思量后还是罢了,便是太子登基,也得做个脸呢,再如何看重同胞姐姐永福公主,也不能苛待了她去。现下,形势尚且不明她便向永福公主示好,倒显得朝秦暮楚了。

长泰公主寻思着,自己也是日日陪着婆婆进宫去。只盼着能打听出些个父皇龙体的消息来。

此际,不要说长泰公主,便是谢莫如,也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只是,比度日如年还难熬日子还在后头,穆元帝龙体未见好转,主持防疫工作的苏相又病倒了,太子也着了急,生怕疫病扩大。要知道,前朝末年,时疫暴发,帝都十户九空,可是在史书上笔笔如刀,记得清楚。太子自不能坐视疫病蔓延,一时又要找个妥帖的人代替苏相,此际,宁祭酒献策,“内阁诸人,谁人可替苏相?依臣之见,倒不若请一能干的皇子代领此事。如此,群臣晏服,疫病的事也无人敢轻视。”

太子立刻明白宁祭酒所言,不过,太子也不傻,他并不直言,只是再问,“孤乃储君,焉能坐视百姓受此疫病之苦,此事自当孤打头。”

立刻有一侍读学士出列,道,“太子万金之躯,焉能涉险。臣以为,此事由太子殿下总揽,再着一位皇子亲王亲领便可。”

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不必太子开口便又有一人道,“依小臣见,倒不必别人,五殿下贤明干练,举朝皆知,今帝都危时,太子殿下于陛下身畔侍疾,自当由五殿下领防疫之事,朝中再无人不服的。”说着,这人一揖到底,道,“小臣先代太子殿下,代朝中百官,代帝都百姓,谢过五殿下了。”

五皇子早瞧出这成套的把戏,他起身道,“既如此,臣弟…”五皇子话还未完,四皇子直接打断五皇子的话,冷冷道,“请太子给臣弟一个体面,臣弟愿领防疫之事!”说着一瞥那揖躬的小臣,淡淡道,“太子自是尊贵不可涉险,倒是五弟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怎么你倒忘了!莫不是你觉着,我们便不若五弟能干了!”

四皇子正色直视太子目光,再次开口,“请太子允臣弟所请!”

作者有话要说:PS:今天有事,晚了,赠300字,大家晚安~~~~

第324章 夺嫡之二七

便是大皇子,事后都说,“以往觉着,老四像是老五的跟屁虫,今看来,老四也是有胆色的人哪。”防疫不是小事,何况管着防疫之事,便是不必亲去隔离出的疫病区,但或多或少的,总有接触。四皇子这不只是为五皇子分担,简直是拿出性命来为五皇子分担了。做到这个份儿上,大皇子也不好称四皇子为跟屁虫了。

赵时雨没心情听大皇子感慨此事,这事赵时雨早知道了,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东宫打算。只是,东宫能把打算放到明面儿上来,难道就不怕陛下病愈后不悦么?还是说,东宫笃定…陛下不会痊愈了!赵时雨愈发忧心,沉吟着问,“殿下,陛下醒来的时间多么?”

大皇子也很担心父亲的龙体,闻言直发愁,叹,“要是父皇能醒来,断不会同意四弟五弟去管防疫之事的。”穆元帝已经陷入昏迷,大皇子心下都惴惴的,要是父亲真就这么去了,哪怕没有遗诏,也得是太子登基。太子要是一登基,他这与太子较量多年的大哥怕是也得不了好去。

大皇子这会儿也顾不得的担心四皇子五皇子了,一径与赵时雨道,“时雨,你说太子要是得势,咱们这里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的。”

赵时雨皱眉,“御医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成天开那些汤药,苦死个人,也没见父皇好转。先时还能醒来说几句话,这几天都不见醒了。”大皇子道,“太子想张皇榜,征辟医者,来给父皇瞧病。”

说民间多高人,可这样的皇榜无异于大海捞针了。赵时雨并不看好这法子,与大皇子道,“殿下侍疾,也要吃些防疫的汤药方好。”

大皇子叹道,“父皇这样病着,我倒真愿以身代之。父皇这一病,以后真不知如何了?”

谁家不是一府老小,大皇子有些感叹并不为过。赵时雨安慰道,“殿下只管放心,这几年,东宫的眼睛都盯着闽王府呢。”说着,将话音放低,“说句犯忌讳的话,便是陛下真有什么不好,太子也得做个牌坊,难不成把诸皇子都如对五皇子一般?”

赵时雨继续问,“现下为陛下开方的还是窦太医么?”

大皇子道,“两宫一向是用窦太医的,除了父皇与皇祖母,近几年,因老五在外打仗,父皇偏心老五,皇后娘娘尚未册封前,父皇也都是谴窦太医过去。”说到这个,大皇子便有些醋。虽说讨嫌的老五在外辛苦,可他娘给父皇管理宫闱这些年,也没得窦太医给瞧过病呢。

赵时雨点头,忽略大皇子醋兮兮的口气,与大皇子商议道,“陛下尚在,殿下若想陛下还有痊愈之时,便要拿出皇长子的气派,勿必不能令太子一手遮天。”

大皇子心肝儿颤啊颤的,甭看他一直以帝位为己任,平生最讨厌的弟弟除了太子就是五皇子,可大皇子谋求帝位的方式相当正统,那就是他比弟弟们都要出众,弟弟们同他比就是个渣,父皇只要眼神没问题,肯定能看到他的好处,进而将江山托付啥啥的。这其中,断然不包括,弑君之类的事。赵时雨这话暗示着什么,大皇子又不是聋子,智商也是正常人的水平,自然能听得懂。可正因为听得懂,大皇子脸都白了。赵时雨低声道,“倘臣未料错,下一步,东宫就要动禁卫军了!”

大皇子这回就不只是肝颤了,连着心也开始颤,他觉着胸腔里的心脏呯呯呯快的出奇,简直是马上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大皇子直觉不想相信此事,紧紧抓住赵时雨白皙细润的手掌,低声道,“时雨你想多了吧!”他同太子打小一道长大,太子可不像这样的人哪!

赵时雨反手握住大皇子的手,“殿下不信,只管等等看。”

大皇子担心的晚饭都没吃。

五皇子也没用晚饭的心,不过,谢莫如劝他,“这点事也不值当就不吃饭了,既是太子要殿下与四殿下主持防疫之事,你们也当为储君分忧。我看史书说,当年凤武皇帝未登基前,帝都也是一场大疫,凤武皇帝亲自出面,主持疫事,最终,疫情安危度过,帝都百姓性命得保。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命数,多是生来注定的。没那个命的,求不得。有那个命的,便纵有些坎坷,亦能平安度过。就如凤武皇帝,当初凤景帝六子,凤武皇帝原是景帝侄子,谁能想到就轮得到他做皇帝了?可凤武皇帝就是有这个命,最终仍是他得继江山。”

五皇子自与谢莫如做了夫妻,就很能听进妻子的意见,谢莫如劝他,他也能听得进去,五皇子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着,连累了四哥,心下过意不去。”

“四殿下岂是怕连累之人,他要怕连累,根本不会出声帮你。”谢莫如道,“我已令厨下添了几道菜,这就谴紫藤过去,请四嫂四殿下和侄子们一道过来用膳,也商量一下防疫之事。既要做,就打起精神做好。”

五皇子握住妻子的手,“你说的对。”闽地与江南的战事,他都走过来了。他不信,他就没那命格!

四皇子原就与五皇子交好,倘不是情分深,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想替五皇子揽下这要命的差使。可五皇子也是个有情义的,兴许是打仗打多了,五皇子颇有些皇室不多见的义气,四皇子要代他,他却不能看着四皇子赴险,故而,在太子面前道,“工部事忙,也离不得四哥,防疫之事,还是由臣弟代领吧。”

太子一看,好深的兄弟情分,干脆一碗水端平,你们俩一道吧。

于是,这差使便落在了四皇子五皇子肩上。

四皇子四皇子妃带着孩子们串门,孩子们自去说话,大人们在一处闲叙。四皇子妃道,“我就说你们太实在,有一人出面就好,何必俩人担这差使,倒叫我与五弟妹多担一分心。”四皇子妃是将门出身,祖母安国夫人也是一代强人,四皇子妃倒不觉着丈夫替五皇子挡一挡有什么。既是同利益,自然要同风险。此时不能为五皇子出头,将来五皇子得意,他们也不好共富贵。何况,眼下情势,穆元帝病重一日胜似一日,倘真让太子得意,两府都讨不得好,倒不若他们出头,保全了五皇子,方好图将来。

五皇子还是那句话,“哪里能叫四哥代我涉险。”

四皇子仍有些蕴怒,道,“我是看不惯太子仗势压人,父皇还在呢就这般,哪里还敢想以后,简直欺人太甚!”

谢莫如道,“防疫时还需小心,你们只管做防疫的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两家人用过饭,各自心情沉重,四皇子又说了一回穆元帝的病情,“父皇这病,总不见好,这些御医,平日里吹得华陀在世一般,关键时这般没用。”

五皇子沉默没说话,在这般时候了,两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谢莫如便开口了,道,“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皇帝是死在疫病上的。疫病来由虽不清楚,可宫中饮食起居,何等干净。倘疫病自民间开始不稀奇,发于宫闱,就有些稀奇了。”

四皇子夫妇悚然大惊。

说来老穆家的历史委实不长,再加上穆元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继承权除他无二,到穆元帝这里,因穆元帝有先帝这样一位父亲,待穆元帝亲政后,除了多多生养皇子,穆元帝受父亲影响,给自己身为父亲的定位是绝世好爹型。故此,对儿女们一向不错。诸皇子长到现在,小些的七□□十十一十二六位皇子,还没在朝当差呢,生母位妃亦不如何显耀,自然也谈不到帝位之争。大些的皇子,便是大皇子这样一直对储位虎视眈眈的,也从未想过弑君啥的,更何况一向走能臣路线的五皇子系。五皇子走到现在,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穆元帝对五皇子也愈发器重,要说五皇子对皇位没想头儿,那是假话。可还是那句话,五皇子走的是能臣路线,夺储也夺得正正当当。所以,这开国史尚且有些短的老穆家皇子们,一想到此等惊世骇俗的可能性,都不由沉默了。

连带第二日侍疾的大皇子,话也是极少的。

四皇子五皇子要主持防疫之事,不能亲去宫中侍疾,便各家出了一位皇孙,四皇子家老大原定的今年大婚,吉日就在五月,今穆元帝一病,四皇子府自是不再提孩子大婚的事。四皇子有差使,就让自家大郎代自己侍疾。五皇子这里,代五皇子去的也是大郎。太子原想说两位大郎回府照顾弟妹,大皇子突然出声道,“他们也都是大人了,并非懵懂孩童,既愿代父尽孝,还请太子成全。想来,这也是四弟五弟的孝心。不然,叫他们回去,四弟五弟那里更是放不下父皇了。”

大皇子一开口,三皇子瞧大皇子一眼,再瞧太子一眼,也跟着道,“是啊,要不是因着防疫之事,四弟五弟定要亲侍汤药的。四弟五弟既不能亲自在父皇身边服侍,让大郎他们来也是一样的。”三皇子不能不表态,这里头,不只是太子与五皇子之争,这里头…三皇子都不敢想,他虽八面圆滑,这时躺在龙床上的却是亲爹。如果真是…三皇子身为人子,不能这样坐视亲爹被人害了。多余的事,他做不得,一句话,还是能说得的。不然,怕是一辈子良心难安。

六皇子低头没说话,七皇子见六哥没说话,自己也没开口,但大皇子三皇子这般说,太子也便允了两个大郎代父侍疾之事。

四皇子五皇子开始商量防疫之事,无非就是将得病的人隔离治疗,另外,在民间公布几个防疫病的方子。长泰公主购入的药草也交到了四皇子五皇子手里,因是为着防疫买的药草,样数不多,也是对症的。帝都城所有医馆,必须要售卖防疫药材,而且,不得借机抬价。今穆元帝病重,还真不怕没有趁机给四皇子五皇子添堵的。以往五皇子说句话,内阁诸人都要给五皇子三分薄面的,可今日穆元帝一病,太子主政,五皇子亲领的差使,防疫政令竟不能通行。五皇子刚说了药铺不能趁机抬高药价,便有两家不怕死的,五皇子索性直接派了亲卫军,直接将那东家拖出去,集合了全帝都的药行的行首了,当众砍了两颗脑袋,从此帝都城的医药界便消停了,乖的跟只猫似的,就差没有喵喵叫了。

为此,太子很有些着恼,五皇子砍了脑袋,就带着四皇子进宫请罪了,言称刁民难惹,怕难当此防疫大任,他们还是回宫侍疾吧。太子还真不能免了五皇子这差使唤,非但未怪罪五皇子杀人之事,反是好生安抚了四皇子五皇子,称便将防疫之事全权交给他们,再有刁民,允他们先斩后奏。

太子私与宁祭酒道,“老五越发刁滑了。”

宁祭酒道,“眼下殿下代领国政,不好处置皇子。”

太子也便默默忍了,想着五皇子便是嚣张也没几日了。

五皇子做防疫的差使做的尽心,非但帝都城要防疫,帝都城附近的,郊区的,各县,各村,都收到了防疫通知。连带着细致的防疫病注意事项,都快马发下。一并发下的,还有,诸如,官员借机倒卖药材,以次充好,防疫不到位的相应的惩罚机制。

还有就是各种净化饮用水的方法,土井里水不干净,这也可能是疫病产生的原因。再有,就是些基础的饮食知识,喝一些金银花的药茶之类。其实,做大夫的,尤其是资深的老大夫,大都有一些防疫病的经验。五皇子将这些总结出来,刊印上万份,除了发到村县里的,就是帝都城各城区街巷贴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叫帝都府找了一堆衙役,每天分片宣传。

智慧都有相似处。

四皇子五皇子当差多年,有五皇子这辣手的坐阵,疫病防治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四皇子私下与媳妇道,“五弟平日里和气又好说话,一旦翻脸,杀人时没有半点犹豫。亏得他镇住这一帮子人,不然怕还要有人借机生事呢。”

四皇子妃道,“五殿下在江南打这些年的仗,慈不掌兵义不养财,掌兵的人,就得铁得下心肠。”

四皇子深以为然。

五皇子每天回家必要先换衣服,用煮了药草的汤水沐浴后,再喝一碗防疫病的汤药,再去见谢莫如的。

俩人说一些防疫进程之类的事,谢莫如问五皇子道,“殿下防疫时,手里可有可靠的人?”

五皇子道,“自然有。”

“陛下现服的汤药方子,殿下可知晓?”

五皇子不解妻子之意,谢莫如道,“陛下所服汤药,自生药库出来,到端到陛下面前,经手约有二十人,取药、煎药、成药,都是御医局来做。这二十人皆在宫里,现下陛下龙体有恙,他们更不能随意走动,想要查个究竟太难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殿下听一听可还成?”

“你只管说。”

“不如寻几个疫病轻重不一的病人,按这御医开的汤药方子给他们服用,看一看这些人能否痊愈。”

五皇子颌首,“这法子倒是不错。”

“这些人,最好是年纪大些的。倒也不用额外照顾,就让他们服用这汤药,看到底几人能痊愈?”

五皇子立刻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现下就分派下去。谢莫如拉他道,“这事必要隐密,悄不声的才好。”

“我晓得。”五皇子。

五皇子召来李九江商议,李九江也正为此事挂心,听五皇子这法子,虽有些笨,也不是不可行。李九江转眼再生出个主意,同五皇子道,“听说苏相也病了,倒不若将这方子给苏相府的大夫瞧一瞧,倘得用,也请苏相用一用。”

五皇子想着苏相向来忠贞,便也同意了。

这事儿是谢莫如来做的,谢莫如没直接出面,而是通过苏不语的妻子戚氏同苏不语商议的,戚家早便跟了五皇子的,自然也盼着穆元帝能痊愈。而且,以苏家的门第,要是往日病了,在太医院请个好太医来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近来,穆元帝一直不安康,皇子们都进宫侍疾,太医院太医在宫里出不来,便是以苏家也请不来好太医。在城中的大夫,与太医比总差了些道行一般,戚氏是个稳妥人,并未直接取了药方走,而是亲自抄了一遍带回家去。

苏不语瞧了药方,请了大夫问一回,数位太医斟酌出来的方子,纵吃不好,也绝不会把人吃坏。事实上,比城中大夫还是强些的。要是别个大夫,主家让他看别人开的方子,定是不乐意,但苏家的权势,这大夫自是不能不乐意。而且,人家这方子原开的也不错。该大夫略做增减,命给苏相服下。

谢莫如同时召来江行云,命她盯紧了窦家人。穆元帝的主治太医一直是窦太医,看窦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江行云道,“我一直有命人盯着窦家,窦太医为太医院院使,与东宫走的并不近。东宫用的,一直是太医院院判陈太医。就是陈家,我也细查了,并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谢莫如皱眉,“内务司呢?”

“这就难查了,毕竟供上用的东西太多,内务司便是专供陛下的人手就几百人,这里头,说清白也清白,可能做手脚的地方也多。”

谢莫如道,“这事我来办。”

二郎在内务司当差,内务司一直没有皇子管理,二郎这位皇孙还是空降到内务司的第一位皇室成员。谢莫如也不必二郎做什么谨小慎微的事,只是内务司里人员名单,二郎还是能接触到的。要知道,内务司里供应穆元帝的奉皇库是单独提出来的,里面专门就是供应穆元帝的一应使用。谢莫如让二郎查一查,近一年来,奉皇库里有多少人员调动。二郎做事还是挺有效率的,当天就拿回名单,连带名姓籍贯,一应俱全。

眼下就能看出闽王府的人脉积累来,查这些人,竟也只用了三天时间,查出的结果却不大乐观,近一年,奉皇库只有五人替补进来,最可疑就是一位制香料的匠人,一年前调入奉皇库,半月前因母亲亡故,辞了差使唤回乡守孝。原是在帝都讨生活的匠人,可往他的居住地去查,却是一家人不知去向。谢莫如去宫里寻苏皇后打听,问昭德宫可有多少宫人内侍患病,分别是做什么的。

苏皇后毕竟一宫之主,宫中但凡有人手换动,必要知会苏皇后的,苏皇后命取来册子,给谢莫如瞧了,谢莫如见果然御前换香料的内侍也得病移了去了。

待谢莫如命人去找这小内侍,小内侍没挺过疫病,已然亡故。

谢莫如同苏皇后打听,“不知陛下晚间喜欢用什么香料?”

苏皇后略一蹙眉,似也想到了什么,看向儿媳妇,如实相告,道,“陛下一直偏爱芙蓉香。”

谢莫如稍作思量,悄与苏皇后道,“此事,还需悄与长公主商议。”

苏皇后自然应下。

要说这世上,如谢莫如苏皇后等主要是现下利益与穆元帝一致,自是盼着穆元帝活着的。不过,如文康长公主,除了利益,与穆元帝的兄妹之情自也是有的。

谢莫如将查证的事私下与文康长公主说了,文康长公主脸色陡然阴沉起来,谢莫如道,“尚不能确定,可陛下这病的,实在不明不白。说是疫病,陛下但凡衣食住行,无一不洁净。便是身边服侍的,身上略有不自在的,也不能近御前的。如何就能染上疫病?我是不能信的,故此命人查了查。”

文康长公主身为长公主的气派是十足的,不过,论起智慧手段,文康长公主自认为不比谢莫如。譬如,这事便是谢莫如查出来的。文康长公主并不疑谢莫如用心,反正谢莫如不会盼着她皇兄出事。文康长公主道,“你说要怎么办吧?”

谢莫如道,“把陛下那里的芙蓉香换出来,但不要被人察觉。”

文康长公主叹,“宫中自有规矩,若服侍茶水的内侍病了,他经手的茶便要悉数毁去,不可再给陛下饮用。这服侍陛下用香的内侍得病移了出去,他手中余下的香,怕是早已毁去了。”

文康长公主黛眉紧锁,与谢莫如道,“不过,他们下面也不一定个个都按着条例来。这事我来办,待成了,我给你信。”

谢莫如应了。

文康长公主于宫闱多年,自是有自己的路子。只是,此事尚未查出,朝中再暴出一事,忠勇伯虐杀陛下所赐侧室,御史当朝上本,太子震怒,言称,“这等暴虐,辜负帝恩之人,今不处置,难息众怒。”

小妾虽是穆元帝所赐,可天底下,没有为个小妾来处置伯爵的道理,于是,有人建议,“不若令忠勇伯闭门自醒。”

太子道,“禁军差使何等要紧,忠勇伯不可轻易离职。”

继续有人建议,“暂可令其副手代领。”

太子允。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晚安~~

第325章 夺嫡之二八

忠勇伯虐杀侧室。

这事儿吧,不大不小。

但在这关键时刻,忠勇伯因此丢了禁卫军的差使,委实便有些微妙了。

忠勇伯当然不能叫人冤枉,虽然人们觉着忠勇伯干这事儿的可能性还很大,首先,忠勇伯干过屠城的事儿,这事儿吧,一般人干不来,有点儿血腥。其次,忠勇伯全家都是死于当地靖江所派官员之手,正因有此深仇大恨,忠勇伯才义无所顾的参加了南安侯领导的义军。所以,穆元帝赐女为侧室,且此女出身靖江王之女,忠勇伯不待见是一定的。至于虐杀,忠勇伯现下有权有势,因他生得出尘,帝宠比李九江还要强许多。所以,对着不喜欢的仇家的女儿,忠勇伯要是把人给弄死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忠勇伯不认。

他没虐杀这姜氏女。

当然,忠勇伯也不喜欢就是,他根本就只见过这姜氏女一面儿,就是穆元帝赐下来的时候见了一回,之后就打发人下去了。至于接下来怎么着,忠勇伯就不晓得了,他每天要当差,又不是圣父,也没空见天的关心靖江王的闺女。何况,他一没打二没骂,好生生的叫人在他府里过活,这已是善心。今,人突然死了,就让他虐杀!这也忒冤枉!

甭以为忠勇伯生得出尘,还有些不同俗流,就是好欺负的。太子叫他反省,他不服,他上表表示自己冤枉,有人意欲染指禁军,成心陷害自己,并请太子小心,今陛下病重,此人陷害禁军大将,必是心怀叵测,说不定就是意欲颠覆江山,云云。

忠勇伯这奏章一上,把朝中原本蒙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彻底揭开。小唐还跑过去鼓励了一回忠勇伯彭大郎,道,“师弟干的好,这世上,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又细问彭大郎那姜氏到底怎么死的,彭大郎道,“下头人没大注意,就给死了。”

这话其实也不是假话,彭大郎的出身,消息灵通的都晓得,何况他府里的下人,哪个不看他脸色做事。彭大郎虽没命人轻贱于姜氏女,但他对姜氏女不闻不问,下人自然不会如何恭敬,可要说虐待也谈不上,只是,冷言冷语也少不了的。你一仇人之女,到咱们伯爵府上,还想着过以前靖江公主的日子,这本身就不现实好不好。如果遇到个生命力顽强的,也根本不会如何,特别是那种遇逆境反爆发出无限潜力的,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结果,忠勇伯发了回善心,并未对姜氏女不利,可偏生忠勇伯没遇到顽强的姜氏女,而是遇到个娇弱型的,做娇花都嫌温室里风大的那种,自江南到帝都,由靖江公主变为阶下囚,也就是李相在刑部审案时未提审女眷,不然,这位娇花姑娘定活不到现在。因她是靖江亲女,身份不错,穆元帝才赏给了忠勇伯,进府时就不是什么结实人。又无人细心照料,每天吃不了二两饭,一来二去的,就没了。说虐杀,实在太冤枉忠勇伯了。

忠勇伯负手看向园子里正在开花的古槐,道,“碰都没碰过一下。”

小唐不能让彭师弟吃这种亏啊,他里里外外的替彭师弟张罗打官司的事,不能叫彭师弟担了恶名。只是,小唐这样亲自张罗,却是不怎么顺利。

世态炎凉啊!

唐继看到儿子这急头慌脑的样子就头疼,说他,“忠勇伯还能叫人冤枉了去,把姜氏女送去忤作查一查,就知道如何死的了。你这成天忙来忙去,却是忙不到点子上。”

小唐道,“那也是爹你没叫我行医救人,不然,我若会医术,把陛下病治好,就啥事都没啦。可我不是不会医么,也帮不上忙。”小唐是个直肠子,但不为何,越是直肠子的人,智慧说不上高深,但第六感是极灵的。小唐只是闽王府的小小属官,因出身好,时常帮着闽王闽王妃跑腿,所以在闽王府挺吃得开。但他现下论品阶也只是王府长史司的从九品伴读,这还是闽王看他爹面子给他安排的职位,不然,仅以小唐举人的功名,做伴读也不大合适。说起来,小唐就是个走后门来的官儿。且,他这从九品的官职,比他高的有一大群,比他低的就是不入流的小官儿了。可见,其职位之低啊。这么个低品阶的小唐,自然没有在朝站班的荣光,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事,他也不懂。但小唐就有这种直觉,他觉着,现下帝都这种压抑诡秘的事儿,都是由陛下生病引起的,只要陛下病好,这些事都能解决。可关键是,他也不是大夫呀!

小唐还神秘兮兮的跟他爹说,“还好些人向我介绍大夫来着,我看他们是想我跟殿下引荐呢。”

唐继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问,“你莫不是应了?”完了完了!哎,他这儿子,就是太容易被骗了。唐继觉着,还是赶紧把儿子送回老家比较稳当,等帝都太平了再把儿子接回来。唐继刚给小唐吓去半条命,就见小唐活蹦乱跳的道,“我哪里能上那个当啊!我跟他们又不是多好的交情,就是在一起吃过酒吹过牛,他们随便给我一大夫,我就举荐给殿下,万一大夫有问题,算谁的?爹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唐继觉着给这不省心的儿子吓去十年阳寿,急道,“切不可在殿下面前多话,知道不?尤其是举荐大夫的事儿!有这事儿先同我商量!”

“这不是跟你说了。看那样儿,一把年纪了,还竖眉毛瞪眼睛的,哎,也就我孝顺,肯包容你。”小唐很是无奈,看他爹胡子也开始吹起来,小唐道,“现下都不流行你这样的胡子了,叫你剃,你还不剃,现下流行我们殿下那样的…”见他爹要抄茶盅子了,小唐忙不颠儿的跑了,觉着跟他爹没共同语言。

倒是唐夫人知晓此事后,与丈夫道,“要说神医,我倒是认识一个。”

唐继刚经过儿子的惊吓,连忙对老妻道,“道听途说的那些,便不要与我讲了,给陛下诊病可非易事。”

唐夫人道,“并不是道听途说,我在咱老家住着时,一直担心你来着。有了年岁,身子就容易出问题,一来二去的,就有些不大妥当,请了芙蓉城最好的大夫,也无甚效用。后来还是华姐儿她娘听人说青云观有个小大夫,医术高明的紧。要是别个乡野大夫,也就算了。那青云观,不是薛帝师住的宝地么。”听老妻说到这里,唐继心下暗道,什么薛帝师住的宝地,明明是咱们老唐家的地皮,神仙祖宗住过的宝地,因着薛帝师名头响,他瞧中了,唐家人只得给了薛帝师住。现下,可不就住成薛帝师的地般儿了么。唐继心下腹诽一阵,却并不打断老妻,主要是,唐家把这青云观送给薛帝师,也没少从中得些好处。所以,正经说来,人家薛帝师不算白占。唐继听老妻继续道,“那小夏大夫,年岁比咱们阿唐还小些,医术是真的好,我去瞧了一回,药都没开,只给了个食补单子,吃了几日便好了。”

唐盛道,“当初我随太子入蜀,也去过青云观,并未听闻什么大夫神医的。”

唐夫人道,“小夏大夫又不是天天住青云观,他时常入山采药,也去乡个偏僻地方为人诊病,遇着有钱的,就收些诊金。遇着实在穷的,诊金也是不收的。你们那会儿在蜀中天天忙不完的事,就是去青云观,不过是找薛帝师商议国家大事,哪里就注意夏小大夫了。便是遇上,依你的身份,夏小大夫毕竟是平民,也要回避的。何况,你在蜀中也不过待了半年,就随太子殿下还朝回了帝都。”

唐盛再三问,“医术真这般好,听你说,这小夏大夫,似是年纪不大。”

“有本事不看年纪大小。”

唐盛正觉着老妻这话也算在理,就听老妻又补充了一句,“就像咱们阿锦(小唐大名),这孩子,多少人都夸他内秀,我瞧他以后定是青出于蓝的。”这话一出,闹得唐盛又犹豫起来了,就他老妻这眼神儿,上了年纪,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护短的厉害,唐盛问,“那小夏大夫生得如何?”

就听唐夫人笑,“眉目如画的一孩子,可讨喜了。”

果然,自是老妻做了曾祖母,就添了这以貌取人的毛病。说不得就是那小夏大夫开的食补方子,凑巧医好了老妻,老妻是个护短且看脸的,这不就把人当神医了么。

唐盛这般想着,到底是个仔细人,略应付了老妻几句,召来大管家细问小夏大夫的事。大管家的消息,自比内宅妇人灵通,经这大管家一说小夏大夫,唐大人就觉着,老妻那还是谦虚的说辞啊!要依大管事半个时辰对小夏大夫的介绍,那就是,这绝对是华陀转世,扁鹊重生啊!

唐盛一连问了家下数人,心下便暗暗有了决定。

其实,穆元帝这一病,担心的还不只是五皇子,为何四皇子当初要替五皇子揽下防疫病的差使,说来说去,不都是因为他与五皇子是一党么。哎,也不只四皇子着急,整个五皇子党都着急穆元帝的龙体。可眼下,太子主政,大家不是不想献医者,就怕献了医者,反被有心人利用。就像忠勇伯这事儿,那姜氏女真不是忠勇伯弄死的,还得扣忠勇伯脑袋上呢。

唐盛已是打算向五皇子举荐小夏大夫了,却不知此时,唐大人这想头倒是与大皇子心有灵犀了,只是,彼此举荐的对象还是稍有些不同的。

自从穆元帝病倒,大皇子大概是压力过大,于是天了个碎嘴的毛病,哪天都得跟赵时雨碎碎叨叨的絮烦大半个时辰,然后,赵时雨必要好生安抚他小半个时辰,然后,大皇子才能恢复常态。

随着穆元帝的龙体一直未有起色,大皇子絮叨时间明显加长,赵时雨不耐烦每日安慰大皇子,就给他出个主意,“太子不是召天下良医为陛下诊视病情么?”

大皇子叹,“忠勇伯这样的新贵都能叫太子给弄下去,谁不要命的敢这时候举荐大夫啊?我前脚举荐,后脚不知老二给我扣个啥罪名呢?”

赵时雨温声道,“也不一定要举荐大夫?”

“不举荐大夫举荐啥?现在就缺好大夫。”

赵时雨给大皇子指点迷津,“那白云观的白云仙长不是殿下的老熟人么,殿下不如举荐白云仙长。”

“唉呀!”大皇子一巴掌拍大腿上,直把赵时雨拍的变了脸色,主要是大皇子那手劲儿,且激动之下竟拍错了大腿,直接拍赵时雨大腿上去了。赵时雨可是个单薄的人儿啊,这一拍,直给拍的赵时雨险些翻脸,大皇子已是满面喜色,欢喜的挽起赵时雨的手,道,“时雨果然是本王的第一谋士啊!亏得你提醒本王,本王这些天忙的,都把白云仙长忘了!”

当天,赵时雨是瘸着离开大皇子府的。

大皇子还扶他一把,问,“时雨你来时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儿就瘸了?”

赵时雨不好说是被狗熊拍了大腿,于是木着脸道,“坐久了,腿麻了,抽筋。”

大皇子连忙蹲下握住他小腿揉了揉,问,“疼不疼?哎,你先坐下。”把赵时雨又按椅子里坐下了,给赵时雨揉了好半天小腿。赵时雨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殿下切不可如此,臣怎担得起。”

“这有何妨,小时候有一回练武,老二也是小腿抽筋,抽得走不了路,他要面子的紧,还不叫别人知道,我就给他这样揉的。”说着,大皇子微微一叹,情绪有些低落,“时雨,我总觉着老二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赵时雨眼眸微闭,道,“是不是的,殿下别忘了同太后举荐白云仙长。”

“我晓得。”大皇子觉着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把赵时雨的腿揉好了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太纤细了,跟竹竿子似的,风吹吹就能倒。时雨,你可得注意身体啊。”说着,把赵时雨送出二人秘议小书房。

大皇子做事,向来是不耽搁时间的,他第二日去慈恩宫请安时便与胡太后介绍起白云仙长与紫姑女神来,道,“灵验的很,孙儿但有什么烦难,都会问一问紫姑。”

紫姑这位掌管厕所的神仙,五皇子以前还是经媳妇给他普及神仙知识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位神仙的,胡太后却是大皇子一提便知晓的,她老人家那满腹忧心的脸孔立刻来了精神,问大皇子,“这么说,这位白云仙长是会请紫姑的!”

文康长公主原也不是个信鬼神的,这几年儿子丈夫的打仗,她才开始信佛,笃信的也是正统教义,对于偏僻小仙紫姑就不大知道的,问道,“紫姑是什么?”

胡太后不待大皇子解释,就同闺女道,“神仙,民间有烦难事多有问紫姑的。灵验的很!我十三岁时,朝廷遴选宫女,我刚够年岁,你外祖母就想着,要不要给我报名参加宫女选拔,因拿不定主意,便去问了紫姑。紫姑说我命格大贵,你外祖母就送了我进宫来。你说,灵不灵?”

文康长公主对于她娘是习惯性的不信任,她娘的话,文康长公主都得打个半折来听,只是,现下皇兄的病总不见好,眼瞅着都半个月了。太子连禁军都敢动一动,文康长公主担忧的很,也便同意了这主意,道,“问一问鬼神也好。”

胡太后立命大皇子召白云仙长进宫,替穆元帝问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