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曾对丹古和独孤偃说明,云深正在病中,需要清静休养,丹古便吩咐下人不得打扰。他们的院子里一直很安静,云深睡得很沉,直到傍晚才醒来。

宁觉非坐在桌前,用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鹰刀,脸上满是珍爱之情。

云深躺在床上没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里尽是愉悦。

宁觉非将鹰刀举到眼前,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这才慢慢插进刀鞘,轻轻放到桌上。

云深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专注地瞧着刀的眼神,忽然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那种寂寞,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轻轻叫了一声:“觉非。”

宁觉非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醒了?”

“嗯。”云深撑起身来。

宁觉非赶紧过去,扶他靠着床头,然后坐到床边,伸手抚了下他的额,欣慰地道:“看来是好些了。”

“是啊。”云深握住他的手,关切地说。“觉非,别再喝酒了。偶尔高兴一下,喝些酒是可以的,但不要再日日酗酒了,这样做太糟蹋身子。你本来就有病根,平时得多注意保重。反正现下我与你都无事可做,不如找个地方隐居,我教你读书写字吧。”

宁觉非一直不大认识这里的那些文字,更别说用毛笔写出来了,当年在军中,所有的文书来往都靠云深派来的师爷应付。如果遇到要紧关头,或许这就是他致命的弱点。过去他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专心学习,这时听云深一说,倒是有了兴趣。他微笑着点头:“好啊,你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子啊,能得你为师,在下深感荣幸。”

云深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有些暧昧地滑过他的脸颊、嘴唇、下颌、脖颈,感受着他年轻肌肤的优美线条,轻笑着说:“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才是敝人的荣幸。”

宁觉非笑出声来,随即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笑容却渐渐收敛。他郑重地问道:“云深,你真愿意抛家弃国,与我远走天涯?要知道,你跟我不一样,我在这里无根无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可你却有家有业,有身份地位,有雄心壮志,有宏图伟业,你的未来还很长,你真愿意就这么退隐,与我浪迹江湖?”

云深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他看着宁觉非,想了很久,才认真地说:“我自幼失母,父亲也战死沙场,我那时便立志要为国为民,此生不息。这些年来,我辅助陛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便是想要国富民强,守土开疆。也因为此,我姐姐和陛下的兄弟也都为国捐躯。觉非,你帮我实现了我毕生的志愿,我非常非常感激。如今,南北一统,天下初定,我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而惟一对不起的人,是你。觉非,我来找你,不是要补偿你什么,你至情至性,豪迈大度,也用不着什么补偿。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独自走下去。觉非,我想陪着你,也请你陪着我,好吗?你若不愿跟我回去,那就我跟着你走吧。这一生一世,总之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宁觉非看着他年轻清秀却充满坚毅的脸,猛然想起了他的身世、经历,以及过去与自己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点点滴滴。

这些日子以来,他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其实早就想明白了。

在三国中,北蓟最为强大,灭掉南楚是早晚的事,并不一定非有自己不可。特别是自己执意护送荆无双南归时,云深竟然铤而走险,出使南楚。那时候,他如果不想自己为南楚所用,大可以干净利落地将自己除掉。自己住在国师府中时,他有大把机会暗中下手,自己绝对防范不了。可他一直尊重自己的决定,然后尽力表明自己的心意,因势利导,推波助澜,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心。这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面对敌人时临危不惧,宁死不屈,对待自己却温柔似水,关怀备至,实在太让人心折。

至于云深与昭云公主是否有过感情,其实是不必去考证的。宁觉非是现代人,恋爱,分手,结婚,离婚,再婚,那都是很平常的事,完全不必计较。

在很多个夜里,宁觉非想着想着,就会自嘲地笑笑。他其实很明白,他在心里为云深开脱,也无非是因为依然爱着他。不过,他是不会再去挽回什么的。云深居于庙堂之上,自当以国事为重,与他这个闲人是不能同路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云深居然扔下一切,只身出关,前来寻找他,路途遥远,当中的艰难险阻不计其数,这让他深深感动。

听了云深的话,他只觉得心里滚烫,很难再保持冷静。他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云深,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好。”云深不急不躁,温和地笑道。“你别急,慢慢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宁觉非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放松下来,笑着抚了抚他的脸,关切地道:“饿了没有?吃点东西吧。”

“嗯,是有点饿了。”云深披衣下床,很自然地说。“我想吃点清淡的。”

“有,我让他们熬了粥。”宁觉非起身出门,吩咐院里的丫鬟拿吃食来。

云深在房里躺久了,觉得有点气闷,便慢慢走出去,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景色。

残阳如血,倒映在湖面上,渲染着缤纷的色彩,天空中云蒸霞蔚,次第翻卷,景色十分壮观。

云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天地间的壮美景象,似乎已陶醉其中。

宁觉非没有打扰他,而是陪在他身旁,与他一起望向天穹。

等了一会儿,丫鬟没来,丹古却走了进来,笑着对他们说:“宁将军,云大人,都歇息好了吧?一起到前厅用餐吧。今天我请客,悠然阁的老板也来了,大家聚一聚,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深立刻点头,温和地笑道:“好啊。”

宁觉非自然不反对,对那位老板本也好奇,便爽快地点头:“好,我们这就来。”

两人回房换了衣服,便与丹古一起走到前厅。

八仙桌边只有一个人,独孤偃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已经叫人开始上菜了。看到他们进来,他大手一招,笑道:“宁兄弟,云大人,快来坐,尝尝阿古这儿的好菜。”

丹古笑着摇头:“你别在那儿吹牛了,我可惭愧得紧。天下人都知道,云大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卜星相无一不晓,便是衣食住行也都精细得很,对南北之长兼收并蓄,十分出色,我这里的厨子哪里有这本事?勉强能入口罢了。”

云深稳稳地坐下,微笑道:“丹大人过奖了,我那都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丹古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容可掬地说:“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云大人治国烹饪无一不精,实属人中龙凤,世所罕见,又如此年轻,实在让人不得不服啊。”

听他说完,独孤偃哈哈大笑:“是啊是啊。阿古是轻易不会服人的,今天能讲出这番话来,确属至诚,绝非虚言,云大人实至名归,就不必谦逊了。”

这时,丹古的管家来报:“淡老板到了。”

“请他进来。”丹古吩咐了一句,随即对其他三人解释道。“淡老板今晚本已有约,是我硬要他来,他不便推辞,便先过去打个招呼,所以来迟了。”

“嗯嗯,我们不会见怪的。”独孤偃一只大手托着小巧玲珑的茶杯,笑眯眯地看着门口。

云深与宁觉非的脸上也都带着微笑,等着这位老板的大驾。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男子便潇洒地走了进来。他穿着银灰色的云锦长衫,嵌玉腰带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银丝冠,将他的脸衬得更加端庄。他从容不迫地走进来,明亮的眼睛扫过桌边的人,唇边含笑,彬彬有礼地对着丹古一揖,温和地说:“在下来迟,还望丹大人见谅。”

“无妨。”丹古做了个请的手势。“来来,淡老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右昌王殿下,那位是大名鼎鼎的烈火将军宁觉非,这位是北蓟国师云大人。”

那个年轻人双眉一挑,随即做仰慕状,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淡悠然,得见王爷千岁、宁将军、云大人,真是幸何如之。”

独孤偃这时才真正看清这位大老板,豪爽地笑道:“淡老板,我这人生性耿直,你就别跟我玩虚的了。我们可是被你从悠然阁赶出来的,你哪儿会把我们的身份放在眼里?”

淡悠然做意外状,闲闲地道:“下人无礼,在下向各位道歉,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见谅。”

他们说着话,酒菜便已上齐了。独孤偃端起桌上的酒杯,对淡悠然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淡老板,就冲你肯来陪我们喝酒,我也不会跟你们悠然阁计较了。来,干了这杯。”

他这话说得笑里藏刀,似褒似贬,淡悠然也是不动声色,微笑着举起了杯,爽快地道:“我先干为敬。”便一饮而尽。

“好,痛快。”独孤偃高兴地一拍桌子,也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宁觉非想起刚刚才答应云深不喝酒了,侧头看了他一眼,便没有碰酒杯。

云深知他一诺千金,这个场面却不能不应付,便笑着率先拿起杯子,温文尔雅地说:“淡老板,幸会。”然后慢慢地喝光了杯里的酒。

宁觉非这才举起杯来,也说了句:“幸会。”

淡悠然看着他饮尽杯中酒,脸上始终笑意不减,眼中却一片平静。

云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温和。因为病了两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更加文弱,不带半分威胁。

宁觉非放下杯子,但笑不语。

独孤偃摩拳擦掌,拿起酒壶便给淡悠然斟满,笑道:“一杯不够,三杯才是朋友。”

淡悠然并未推辞,拿起杯子一仰头,便将杯中酒喝下。

那酒是西武最好的葡萄酒,喝起来香醇顺滑,后劲却很大。淡悠然空腹喝了三杯下去,脸颊上便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丹古连忙劝道:“来来来,大家先吃菜吧,这酒要慢慢品,不能牛饮,否则太煞风景。”

独孤偃大笑:“阿古这是在骂我了,不过也说得是。来,宁兄弟,云大人,淡老板,咱们多吃菜,不要辜负了阿古的美意。”

其他三人齐声说“好”,一起拿起了筷子。

宁觉非和云深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笑容里看出了与自己同样的心思。

这个老板不简单。

第93章

将近子夜,丹府的宴席总算是散了。

淡悠然从头到尾都很爽快,看那神情却似懒得多说话推辞,只要独孤偃提出与他喝酒,他便酒到杯干,一个字也不多说。

独孤偃本来是故意灌他酒,想要他好看的,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给面子,到最后不禁豪兴大发,连声叫人上酒,要与淡悠然一醉方休。

丹古最清楚独孤偃的脾气,虽然他性子豪爽,一向不与人计较,尤其是对普通平民,他并不恃强凌人,但此次被淡悠然赶出来,心里只怕还是有些不快的,所以,他把淡悠然叫来,也是想让这位身份极尊贵的王爷消消气,这时见他们喝酒喝得似乎很投机,自然也觉得高兴,便吩咐管家:“多拿几坛好酒过来备着。”

宁觉非和云深更不会阻止他们,都想看看淡悠然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过,这一喝起来,他们两人也没被孤独偃放过,被他拿话逼着,喝下去很多。

丹古虽然是国丈,身份官职都比独孤偃低了很多,当然不会驳他的面子,也跟着喝了不少。

到得后来,所有人都醉了,

独孤偃本来在引吭高歌,忽然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重重地伏到桌上,鼾声立刻便响了起来。

淡悠然的一张脸已变成桃红色,眼神迷蒙,茫然地看着桌边的几个人,慢慢地也趴到了桌面上。

丹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含含糊糊地说:“我…我去…叫人…叫人…来…”没走出两步,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宁觉非觉得头晕眼花,一直用手扶着桌边,稳住自己的身子,却记得关心地看向云深,低低地问:“你怎么样?没喝多吧?”

“没有。”云深只是脸颊微红,神智却很清醒。看着宁觉非醉态可掬的模样,他笑道。“你一直在帮我挡着,我没喝多少。”

“哦,那就好。”宁觉非拿手撑着头,好笑地道。“真没想到,淡老板竟是这样的人,给酒就喝,醉了拉倒。”

“是啊,性情中人。”云深微笑着表示赞同,随即起身扶他。“来,我们回房吧,顺便叫外面的人进来侍候他们。”

“好。”宁觉非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摇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子,随口说。“我想喝点热茶。奇怪,怎么这么久不见下人进来?”

云深倏地站住了,警觉地看向门外。

这时,他们便清楚地听见外面狂风呼啸,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猛烈摇摆,大部分已经熄灭。

这里是正厅,主人和贵客都在,按理说,府里的管家、下人、婢女应该有不少守在这里,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分都没人进来过了。

这很不正常。

宁觉非虽觉头脑昏沉,却也反应过来。他努力振作精神,低声对云深说:“把那壶茶递给我。”

云深伸手便抓过来,放到他手里。

宁觉非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随即打开壶盖,将里面已经冷了的茶水全都泼到脸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云深四处打量着,想找件武器。

厅里四壁皆是书画,几案上放着彩陶花瓶,却独独没有武器。本来也是,这里是用于接待客人的,自然不会放置武器。

宁觉非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随即迅速动作起来,将伏在桌上的独孤偃和淡悠然一一搬下来,放到博古架后面的地上,然后把丹古也搬了过去。

云深帮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轻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弄出动静来。”宁觉非微笑。“就算是丹府的人都遭遇了不测,咱们还有人在这儿呢。只要这边一有大的响动,他们肯定会赶过来。”

“好。”云深点了点头。“你要小心。”

“知道。”宁觉非将他按到博古架后的墙上,轻声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瞧瞧。”

云深却坚决地摇头:“不,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会武,不会拖累你。”

宁觉非无声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看一下就回来,好吗?”

云深的眼睛灼灼地放着光,平静地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离开。”

“我不离开,只是去看看。我不会扔下你,独自离去的。”宁觉非伸手搂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云深抬手抱住他的腰,坚决地道:“一起。”

屋里烛光摇晃,他们身在博古架后,光线更加黯淡,宁觉非松开搂着他的手,凝神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特别漂亮。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亲昵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

云深一怔,随即也笑了,低低地说:“谁有你固执?”

刚说得两句,他们便齐齐住口。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隐隐的还传来雷声,即使有什么动静,也不易传出去。他们听不到什么声响,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在袭来,便一起住了口,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宁觉非一探手,从独孤偃的腰间摸出一把短刀,递到云深手中。云深刚要推辞,他已从小腿处拔出了自己特制的军刀。云深便不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中刀,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外面隐约响起“嗖嗖”的声音,利器扎进木头或砖墙的“嘣嘣”声,细长物体剧烈抖动的“嗡嗡”声,然后是“轰轰”的声音,伴随着风雷声,这些声音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外面本来很黑,此时忽然亮了起来。接着,宁觉非和云深都看到有火焰从门窗窜进来。

风助火势,很快,大火便吞没了房屋的外墙,蔓延到屋顶。

宁觉非看了云深一眼,轻声说:“一定要出去。”

云深低低地道:“外面很可能守着弓箭手,就等着我们露面。”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撞声,然后有人用北蓟语大声叫道:“云大人,宁将军,你们在里面吗?”

宁觉非高声答道:“我们在里面,都很安全,外面情况怎么样?”

“有十多个不敢见人的东西,他们把院里的下人都杀了。”那人立即清晰地报告。“将军放心,我们可以宰了他们。”

“你们进来两个人。”宁觉非命令道。“不要都杀了,抓个活的。”

“是。”外面的人答应着,接着便有两个人分别从门窗穿过火墙,冲了进来。

屋里已经很热了,火势熊熊,炙烤着里面的人与物,墙上的画已付之一炬,那些木制桌椅、几案、博古架也都渐渐燃烧起来。

宁觉非将云深拉到中间去站着,对那两个下属说:“来,我们一人背一个。”

那两个鹰军战士答应一声,迅速冲过来,看了一下,便抢先背起比较健壮的独孤偃和年纪比较大的丹古。

宁觉非便将淡悠然背起来,然后窜到火势相对来讲比较弱的一面墙边,飞起一脚,将一个沉重的木椅踢了过去。椅子撞上已被烧得残破的砖墙,砸破一个大洞,穿墙而出。

云深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宁觉非面前,想要先去开路。

宁觉非一伸手,便将他拖回来,自己顺势跳了出去。

第94章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院中人影幢幢,似有群魔乱舞。正厅的火已烧进屋中,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大火照亮了院落,也惊动了整个丹府,不断有府中的守卫和家丁赶来,或加入战团,或飞奔去通知城中驻军前来增援。

偷袭的人都穿着黑衣,以黑巾蒙面,在夜色中不易辨认,在熊熊大火的照耀下却无所遁形。

宁觉非他们一跃出来,便有箭矢与短刃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射向他和云深。

宁觉非左手托住背后的淡悠然,右手舞动军刀,击打那些暗器。他身法本极轻巧快速,这时却既要顾及淡悠然,还要挡住云深,便不敢轻易闪避。云深总想抢到他身前去,却比不过他的灵活,被他一步步地挤到树旁,被粗大的树干和宁觉非的身体严密地保护起来。

云深知他不肯让自己涉险,便伸手抱扶住淡悠然,将他从宁觉非背上卸下,随即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他的左手。

宁觉非的身手得了自由,手中抡起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独孤偃、丹古和淡悠然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这时被冷风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嘈杂的叱喝声、呼喊声、兵器击打声夹杂着风声、燃烧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轰响,终于把他们吵了起来。

独孤偃的眼睛还没睁开,张口便骂:“他妈的,吵死人了,谁啊?搞什么鬼?”

火头一起,他的随从便赶了过来,却被一群黑衣人拦在外围,冲不进去,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这时听到他的声音,全都大喜,齐齐改变方向,一边高声叫着“王爷”,一边奋力向这边杀过来。

丹古慢慢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镇定地道:“放我下来。”

背着他的北蓟战士左右看了看,退后几步,将他放下,右手的刀始终未停,与身前的黑衣人激烈搏杀。

丹古看了看已成一团巨大火炬的正厅,再看看院子里杀成一团的人群,他终于明白过来,有人趁夜袭击。这一刹那间,他没有想自己的家人怎样了,先就叫道:“王爷,宁将军,云大人,你们还好吗?”

宁觉非朗声道:“我们都好,淡老板也在,没伤着。”

“那就好。”丹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高声呼唤自己的管家和卫队长。

很快,有几个人冲到他身边,听从他的吩咐。

淡悠然倚在云深身上,仍然闭着眼睛,双眉紧皱,没好气地说:“怎么又这么吵?都给我撵出去。”

云深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挡在前面的宁觉非,这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很孩子气,便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正在赶。”

“嗯。”淡悠然沉默了。

周围实在太吵,片刻之后,他就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怒道:“我去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凭什么打扰别人?”

云深一把圈紧他,冷冷地看着外面,听着被宁觉非不断击飞的箭矢的叮当声,淡淡地道:“他们是不速之客,目的就是让别人不得安宁。”

淡悠然听着,忽然觉得不对,涣散的眼神这才渐渐凝结。半晌,他猛地挺直身子,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袭击。”云深很冷静。“目标可能是我们,也可能是王爷。很抱歉,淡老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淡悠然眨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他。稍顷,他微笑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轻声问道:“是你们救我出来的?”

“是宁将军救的。”云深温和地说。“你放心,在我们在,就不会让你伤着。”

“多谢宁将军,多谢云大人。”淡悠然礼貌地说着,站直了身子。

云深便放开了搂抱着他的双臂。

这时,忽然有尖厉的啸声接连响起,一支支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宁觉非射来。这不同于普通的弓箭,而是非常厉害的强弓硬弩,每一支都可以穿透人的铠甲,射穿人的身体。现在只穿着两件单衣的宁觉非,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可为了身后两个人的安全,他似是坚持寸步不让,仍然挺立在那里,手中刀向箭矢挥去。

看形势,那些黑衣人正在竭尽全力堵截援兵,没人能在短时间内冲到他们身边掩护。

云深见势不妙,猛地扑过去,将宁觉非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