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作者:明月他乡照

内容简介

天边的晚霞灿烂,姹紫嫣红,像打翻的颜料盒,泼洒成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彩画,映得大地都生出一种浅淡不一的红。落日的余辉照在卓男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光芒,阳光给她镶了金边,发出滟滟的光。她站在电影院的台阶上向来来往往的车辆张望,满眼的企盼,却是一脸的甜蜜,耐心的等待自己正在赶来的爱人。

他坐在车里,透过窗户远远的看着她,那样鲜活的身影,那样美丽的面庞。看着她站在那里甜蜜的、幸福的、静静的等待。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悲怆的绝望来,其实不过短短数尺的距离,却是他此生再也无法跨越的万水千山。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主角:卓男,邵亦峰,孟皓 ┃ 配角:贺坤,邵亦涵,陆佳予 ┃ 其它:邵辉,舒欣,孟飞

第1章

因为还没有到正式上班的时间,大厅里没有什么人,除了她们一行几个人以外,便是到得稍早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奔向各自不同的办公室。保安正在整理大门、饮水机还有那些摆在大厅里用来给办事的人坐的座椅,间或会因为整理发出高低不一的碰撞声。北京的夏天,天一向亮得早,此时,阳光早已穿透了门窗,细密的洒了进来。深浅不一,金色的碎光随着吹起的微风在水磨石的地面上摇摆不定。一时之间,竟让卓男生出一种恍惚来,这个城市,总是让她觉得这样的近,又那么的远。

 卓男的助手李俐,正在和这边的接待人员对一会的会议安排做最后的沟通,其他的同事都在低头整理材料,因为这个项目太过重要,所有的人都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可是不知为何,身为项目负负责人的她在此时心里想起的全是一些不相干的事。直到李俐走近了叫她,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免强收了心思,听李俐将那些安排一项一项讲给她听,两个人说到一半,卓男听到有人唤她。

“卓男?”

她抬起头来,有瞬间的怔忡,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虽然她算是回归故里,可是隔了这么些年,谁还记得她。

叫她的人也仿佛不能置信,向前走了一步,又问:“卓男,是你吗?”

卓男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她觉得邵亦峰好似又高了些,也许只是光线的关系,他的人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让她看不得那么真切。眉眼还是原来的模样,深邃的双眼狭长,眉毛几乎入鬓,大约就是别人说的剑眉星目。其实,她一直都没有仔细看过他,也没有觉得他长得多么好看。小的时候,他看不上她这个小不点,哪里肯跟她玩,见着了,倒是挺大方的给她一盒巧克力,或者给点其它的什么远远的打发了去。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他早就背着家里人开始偷偷摸摸的交女朋友,她还见过他在回家的路口跟女孩子亲吻,看得卓男十分不好意思,可是邵亦峰却并不以为意,还对着她笑,反而闹了她一个大红脸。在他的眼里,卓男大概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再说,卓男情窦初开的时候,心仪的对象也不是邵亦峰。要不是后来她家里发生那样的变故,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其实,他们两个也从来不曾真正的有过什么交集,更没有过什么故事,可是那又怎么样,贺坤到最后不还是没有选择她。

卓男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开口唤道:“哥。”

邵亦峰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不怎么耐烦,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来办点事

邵亦峰看了看她身边的人,眉头皱得更狠了,问:“你在MA上班?”

 卓男听了他的问题便点了点头。

邵亦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她哦了一声便从她面前径直走了过去,一如他的行事风格。卓男也不以为意,低下头继续和李俐讨论起问题来。

 政府机构的大楼总透着些肃穆,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独立的办公室,各自分管着不同的事务,长年紧闭着大门,完全不同于一个个方格子组成的写字楼。接待的人员领着卓男她们一边走向会议室,一边向她简单的介绍着经过的各个办公室所管事务的性质。

会议室并没有MA的工作人员想象的那么大,不过会议中需要用到的设备都已经调试好了。那边的人还没有来,卓男和同事便随意选了会议桌的一方坐了下来。打量一下会议室的情形,她心里暗自笑了一下,知道对方这是有意晾她们一晾。这次这样一个与公有金融部门成立合资机构的机会几家大公司都盯着呢,对方有的是选择的余地。等待根本算不得困难,卓男早就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因此并不焦急。可是,她没有想到会遇见贺坤,在这方小小的谈判桌上,与他狭路相逢。

 接待的人员为他们彼此做着介绍,邵亦峰、贺坤竟然分别是这个项目的第一、第二负责人。卓男与他们握手时,几乎想放声大笑,命运原来会有这样奇妙的安排。

“卓男,好久不见。”贺坤握着她的手,面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其实他没什么大变,只是越发多了成熟稳重,面孔依然英俊如昔。贺坤和邵亦峰从小就是被大院里的家长提得最多的两个孩子,那些家长教训起孩子来开口闭口都是你看人家贺坤成绩如何优秀,待人如何得体之类。末了,又都会对着孩子感叹一把,你要贪玩有人家邵亦峰的本事也成,你要是能像邵亦峰一样把书读得这么好,随便你在外面怎么调皮捣蛋去。

 人人都说邵亦峰和贺坤如何不凡,其实这两个人却完全不同。邵亦峰恩怨分明,大部分的时候漫不经心,让长辈们又爱又恨。贺坤隐忍克制,对谁都以礼相待,少年便十分老成,家里的长辈们说起时,都只觉得称心如意。

卓男原来以为贺坤会在谈判桌前与她避嫌,没想到他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双方的人说:“我和卓男小时候在一个大院,认识很多年了。没想到小时候的朋友,长大了还会变成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是不是合作伙伴还要看邵局和你给不给机会呢?”卓男初见贺坤本来还有些惊讶和其它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是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十分职业的顺着贺坤的话说了一句,说着看了看贺坤,又将目光落到了邵亦峰身上。邵亦峰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卓男和MA的其他的工作人员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

 会议主要是MA这边介绍公司的资质,经营规模,业务构成,在全球的分布状况等,重点的部分是阐述了MA对于与政府金融部门成立合资的公司的构想的具体情况,包括双方股份占比,董事会席位,管理权分配,业务开拓中各自应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卓男对于整个框架中的每一项都用具体数据进行了比较明确的说明,等一项项说完以后,抬头看着邵亦峰和贺坤等着他们的意见。

 贺坤只是看着卓男微笑,又像是在想着什么,却没有发表意见,扭过头去轻声问着卓男其它的同事什么问题。从侧面看过去,贺坤的鼻子越发显得英挺,使得他的轮廓十分分明,他交谈的表情十分认真,有时会轻凑过头,像是为了听得更真切一般,时不时会点头表示听到了或者同意。不知道为什么,卓男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她以为自己会恨他,可是没有,因为最痛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邵亦峰将所有的数据从头又看了一遍,才回过来徐徐看过MA的工作人员,说:“MA给的条件不能说没有诚意,但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个合资机构背后所蕴含的商机与战略意义。目前,全球排名前四位的金融公司都在与我们进行接触,这些公司不论从品牌影响力、经营能力与MA都不相上下。所以,如果MA想达成这个合作,还需要拿出更多的诚意。”邵亦峰说完,将目光落到了卓男的身上。

 卓男看着邵亦峰笑了一下,这是今天会议意料之中的结局,所以她并不觉得失望,也不觉得沮丧。今天报出的条件也不是MA的底限,公司和她一早就料到这必然是一场艰苦的、漫长的商务洽谈,所以不会一接触便量出底牌。她很真诚的接受了邵亦峰的建议,说回去再向公司总部请示,然后向邵亦峰和贺坤客气的道别后带着工作人员离开了会议室。

第2章

隔了几天,贺坤请卓男吃饭。隐于闹市中的一处四合院,据说是谁谁谁的故居,当作文物被保存了下来,青砖黑瓦,深宅大院,刻着历史的痕迹,房前屋后是葱郁的绿竹,高过了屋檐,风吹起时,会有哗哗的声响。可是,绿意盎然,是生机勃勃的苍翠挺拔。周围是繁华的商业区,大约是新起不久,高耸的大楼,还是一色的簇新。卓男记得这里原来明明是一片农田,现如今却已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不过短短数年,真真的物不是人亦非。

 

引座的小姐带她走过临水的长廊,宅子里很静,看不到其他的客人,偶尔会有侍者避让经过,尽头有一个用石头堆起的假山,山下种着莲花,浅浅的红,一点点在花瓣上氤氲散开,衬得那莲叶真如玉盘一样。假山上的水流溅在花上,形成一颗颗晶莹滚动的水珠,好看得不像的真的

 贺坤已经到了,听到脚步声,从伫立的窗前转过身来对他微笑,很有风度的为她拖开座椅。卓男亦对她微笑,仿佛真的只是旧友重逢。岁月经年,似乎真的已经将往事贴上封印。而他们,随着飞逝的时光,渐行渐远。

“还以为你会找不到地方,要打电话向我求救。没想到,真的自己就来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贺坤的微笑无懈可击,卓男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一阵阑珊,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吃这顿饭。如今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初其实只要贺坤一句话,她就会决然的,不顾一切的追随于他,可是他却放弃了她,像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看着她吃那样的苦,流那样多的泪。

 “那天开会的时候你当着两边的人说认识我,现在又请我吃饭,不怕别人对你说三道四?”( I1 N x g+ Z' W/ h

贺坤听了他的话像是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端起面前茶喝了一口,说:“这个项目,我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真正的决策者是亦峰,当然还得看上面的意思

卓男听了贺坤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说:“吃饭吧。”

 贺坤也没有再往下说,只吩咐服务员上菜,他点的菜不是特别多,但胜在口味地道,卖相又好。卓男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些年,回国后又忙于工作,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过这么地道的菜肴了,是真的喜欢,因此吃得非常满足。贺坤吃得不多,不住的夹菜给卓男,看她吃得香甜,他也觉得十分开心。

吃完饭,又喝茶,开水冲泡的碧螺春,在茶盏里翻起一阵白浪,热气腾上来,脸也是湿湿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品着茶。"

“阿男,对不起。”

卓男一震,这个小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了,她的父亲是行伍出身,一心想要个男孩,生了她,大概心里略微有些许失望,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卓男。母亲觉得这个名字太硬,本想改做兰花的兰,可是到底拗不过父亲,便只按照她娘家的规矩,唤她阿男。她长大后也问过父亲,为什么后来没有再生一个,父亲只是笑着说只有她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这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可是却又生生隔了阴阳。

 “贺坤,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干嘛要跟我道歉。只是你以后别再叫我阿男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长大了,再叫这些小名也没什么意思。”

贺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卓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面点了灯,仿制的宫灯,搁在饭桌的中间,光线暗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便笑了一下,道:“工作上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我一定尽力而为。”

 卓男心里也暗笑了一下,真正是不一样了,说句话也要这么字斟字酌。但还是说道:“谢谢!MA都依照正常的流程和规矩行事,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向你请教吧。MA有实力,有诚意,尽最大的努力来争取,胜了,是实至名归,万一输了,也问心无愧。再说,我不过打份工而以,合资公司的事我只是个执行者,有亚太总部和美国总部的大头担着呢。”

 卓男同贺坤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回廊里面的那个厅不是用餐区,很安静,只有屋外那片绿竹拂起的风声,回廊边上的流水声,还有侍者低低的交谈声。她没想到会遇见邵亦峰,在回廊的那头。而邵亦峰似乎也没有料到,看着她紧皱眉头,将目光转向她身旁的贺坤。贺坤倒是气定神闲,微笑着与他说话。

“我跟卓男在这里叙旧,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早知道就拉你一起了。”

邵亦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说:“没关系,我和卓男的旧得慢慢的叙,不急在一时。”他们两个人还说了什么,卓男听得并不真切,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说不出是惊是痛,几乎要怔怔落下泪来,却只是装作看那开在假山脚下的莲花,这样好的花,也不过开在这里供人玩乐。

邵亦峰的身旁有女伴,站在暗处,看不清楚面容,不过身姿婀娜,不用想也知道是美女,大约与贺坤亦是认识的,还与他说了两句场面话。这个世界都不大,何况乎一个小小的圈子,不过那么几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卓男谢绝贺坤送她回家的提议,一个人顺着马路慢慢的走。从刚刚青砖黑瓦,丛丛绿竹中走到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尘嚣中。看,这出世与入世之间,也不过只是隔了短短数尺而已。

邵亦峰的车停在她的面前,静静的放下车窗看着她,说:“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要回公司和总部开会。”

 

“上车,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卓男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说:“有什么话,说吧。”

 

“我不管你为什么跟贺坤吃饭,也不管到底是你约他还是他约你,总之,你以后离他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

 卓男只觉得心酸,可是并不想哭。隔了一会,才看着邵亦峰道:“我没有要和他在一起。”

 

 “那就好,以前的事,想必你心里早就明白了。贺坤是不会选择你的,你还不知道吧,他和亦涵快结婚了,两家人正在商量具体的日子。”

卓男哦了一声,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对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还会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已经蠢过一次了,怎么还能再来一次。贺坤和邵亦涵是真正的佳偶天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任谁看了也会说是金玉良缘。

卓男见邵亦峰说完了话,便欲开门下车。邵亦峰却发动了汽车,也没问她要去哪里,只管向前开着。

“我是真的要回公司开会。”卓男怕他把她拉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连忙跟他说着,一脸的焦急。

“我知道,你叫什么叫?”邵亦峰深皱着眉头,像是十分的不满又对她不耐烦。卓男不敢再说话,她是真的怕他,他本来就大她许多,小的时候便总是在她的面前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再加上邵亦峰少年时调皮,动不动便跟人打架,从大院里面打到大院外面,跟他在一起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卓男刚上初一的时候,就亲眼见过邵亦峰在外面跟别人舞刀弄枪,手臂上出了血,却满不在乎的蹲在一旁抽烟,一脸的痞子样。那时候,卓男只在电视上才见过的这样的坏人,生活中的榜样只有贺坤那样的三好少年,心里对邵亦峰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两个人在车里都没有说话,只有冷气滋滋的声音。

“你的胃好一点没有,我认识一个中医,改天让她给你看看。”邵亦峰放缓了语气,突然说道

卓男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说的还是些不相干的事。不禁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啊一声,问:“说什么?”

邵亦峰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沉了下来,嘴抿成一条线。卓男知道他不高兴,便连忙吱唔说道:“谢谢。”其实她是真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不过她心里更大的疑问却是邵亦峰怎么会知道她的胃不好的。她的胃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完全被她弄坏了。那个时候,她的日子过得非常窘迫,打几份工,又要学习,吃饭根本没有点,赶上什么就是什么。而她以前的日子又过得娇贵,因此,很快的,她的胃便显现出反应来,起先是隐隐的痛,后来是尖锐的痛,像刀绞一般。可是没有钱,不敢看医生,便一直拖了下来,偶尔吃止痛药。工作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治过一阵子,但没有什么作用,总是疼。

第3章

MA中国办事处的办公地址在中央商务区的一幢标志性大楼里,因为人很少,办公面积不大。办事处的职责主要是维护和拓展与中国政府和相关部门的良好关系,获取机会,有时也会做一些金额不大的政府金融业务,向设在香港的亚太区总部和美国总部直接汇报。卓男到这个办事处的时间不长,此前,她在美国总部做过6个月的实习生,后来便被派往亚太区总部工作,一个月前,因为政府有意与几大投行中间的某一家成立一个合资金融公司的项目被派往北京,作为特别代表负责办事处这边的工作

虽然MA这个办事处设立的时间不短了,可是在国内真正开展的业务却十分有限,以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受到整体经济环境的影响,国内的金融业务相对单一,市场有限,主要是为政府做一些金融业务的顾问工作。而现在经济形式巨变,中国市场已经成为各大投行的必争之地,可是又受缚于各项政策限令,很多业务都不允许参与。那些能参与的业务也被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得很严格,无法真正施展拳脚。目前,无法直接成立分公司的情况下,解决这个的问题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成立合资公司,这样便可以不再受某些条令对外资公司的约束,可以正常进行各种证券销售、融资筹资、股票基金等业务。所以可以说,目前全球排名前几位的几大投行对入主这个合资公司的机会是志在必得,因为这意味着,谁拿到这个机会,谁就能与政府一起共同开展金融业务,这是里程碑式的成功

卓男到达会议室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十分钟,参会的同事都还没有来,只有李俐一个人在那里整理资料,看见她进来了,便笑了一下道:“头儿,你瞒得够严实的啊,和那个贺坤是旧识,这么现成的关系,其他几家公司攀还攀不上呢,你还不用?咱不指着他能偏帮MA什么,但好歹有个什么动静透个口风也成啊。”她说到这,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卓男道:“头儿,你要是认识邵亦峰就更好了,他可是拍板的正角。我听说,这次这个项目其实是上面对他和贺坤的考察呢,据说是为**银行行长的人选做储备呢。不过,目前来看,邵亦峰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但贺坤的牌面也不错。头儿,你说,那这样,他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很微妙,明明是竞争的关系,却偏偏还要共同主持一个项目,你说他俩到底关系怎么样,咱们应该把宝押在哪一边?”

李俐是地道的北京女孩,虽然是在国外受的教育,可骨子里是典型的北京妞的性格,说起话来大大咧咧。

“李俐,我和贺坤不过是在一个大院里面住过几天,也就是照面能认识的关系,至于旧识什么的,是一点边也沾不上。那个邵亦峰我是认识,但程度也就和贺坤一样。要是你以为能靠攀关系占点便宜,那我劝你乘早断了这个念想,老老实实的做事情。再说,攀关系这样的事情自然有总部的大老板们操心,轮不着咱们来指手划脚步。还有,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如果我要再听到什么类似的话语,我就唯你是问。”李俐是卓男的助手,有的时候,李俐的态度就是卓男的态度,她今天这样对李俐说,就是希望李俐能在办事处其他同事面前也是这样的姿态。

 听了李俐的话,卓男的心里其实还是起了涟漪。按理说,邵亦峰和贺坤也算一家人,家里大人应该都有很好的安排,没有必要这样争一个位置。贺坤那样的人,处处周到,是不太可能和谁这样直面的竞争的,何况对象还是邵亦峰。如果不是贺坤要跟他争,那就是邵亦峰要跟贺坤争,可是凭他们的关系,完全没这个必要,他又何苦要跟贺坤争。

 开完会,已经是凌晨了。其实,几乎每次都是如此。因为时差的关系,办事处和总部的会议只能在晚上开,不可能让总部来迁就办事处的时间。卓男和同事们都已经习惯了,一众同事也不觉得累,嚷嚷着去吃宵夜,问她参不参加。这就是年轻的好处,也许什么都没有,可是有勇气,有希望,即便压力再大,即便是失败,可是没有关系,因为还年轻,所以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最后大家一起到东华门的夜市吃宵夜。到了那里,才发现人声鼎沸,一派热闹,空气里四处弥漫着吃食的香味,焦圈的面香味,火烧的卤煮味,烧卖的肉香味,全部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却催得人胃口大开。还有小贩们的叫卖声,肉串烤在碳火上的滋滋声,人群里的咀嚼声,给这闹腾腾的夜市添了一种烟火气的祥和,让来的人也禁不住兴奋起来,只想大吃一顿。

 卓男要了爆肚,十分爽脆,辣椒油、酱豆腐汤的拌料非常正宗,尤其是师傅的功力,爆熟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吃进嘴里,口齿留香,味道鲜美的让卓男一口气连吃了两碗。

贺坤也带她吃过,她还记得那条胡同叫门框胡同,真的就像门框一样,又窄又长。店面十分不起眼,做爆肚的师傅穿一件几乎分不出颜色的白大褂,也不洗手,放爆肚的桌子上有一层腻在一起结成硬块的黑色的油污。起初她不肯吃,贺坤只是看着她笑,用筷子夹了喂给她,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半捧着怕掉下来放在筷子下面,也不催促,只是十分有耐心的等着张嘴。她不想他总是等,便张嘴吃了,到如今,她还记得那个味道,鲜、香、微微的辛辣,可是又很痛快,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那个时候,贺坤几乎是她全部的依靠。父母亲离世,别人质疑探询的目光,还有窃窃私语的指指点点,寄人篱下的格格不入,每每夜半辛酸落泪,卓男总会想到贺坤,想到他,就像有了力量,虽然父母亲不在了,虽然别人都不喜欢她,可是不要紧,还有贺坤,贺坤还会对她笑,对她好,会买爆肚给她吃,可是后来,终于连贺坤也遗弃了她。

 邵亦涵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卓男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微怔,突然的有些不知所措。

 “卓男,回国了都不回家里一趟,是不是出息了,把家都给忘了呢?”

卓男听着邵亦涵在电话里亲热的嗔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陪笑。而电话那端的邵亦涵像是看到的她的无措一般,噗嗤一声笑了,说:“还以为你当了银行家,口齿伶俐了呢,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善言辞。周六回家里吃饭哈,这可是老头子发的话,你要是在推托跟老头子说去,跟我说没用。”也不等卓男说话,便径直说道:“就这么着说好了阿,周六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邵亦涵是邵亦峰的妹妹,和卓男一般大的年纪,今年26岁,比邵亦峰小8岁。生她的时候,邵母已经过了四十岁,自小便是真正的掌上明珠,邵家几代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连邵亦峰都要让她几分。她和卓男走得并不很近,但都是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偶尔也在一起玩,上同一个小学,院里的班车接孩子回家,邵亦涵给卓男占过一次座位。其实说起来,本是一样的人,都是天之骄女,可是后来,卓男的爸爸出了事,妈妈也很快不在了。她被邵亦涵的爸爸领回了邵家,一切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其实邵亦涵待她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一样有说有笑,也许只是她自己变得不一样了,所以一切都变了样。

第4章

周六的时候,卓男去了邵家,还是以前的那处房子,可是卓男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跟着门口值班的卫兵办了很多手续。她心里也不是不感叹,她的家曾经就在这个院墙的里面,可是如今,她只是一个访客。

邵家还是以前的样子,跟她出国前比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连电视都还是那台24寸的老彩电。邵亦峰和邵亦涵平时都不住这里,不过偶尔回家应个卯。平时只有邵辉夫妇,亦是很忙。

 

卓男刚进门,就见邵亦涵迎上来,拉着她的手说:“可算是来了,老头子都念叨好几回了。”

说着看了一眼邵辉嗔怪道:“怎么就不见您这么关心过我呢,难道我就真不如卓男招人喜欢。”

邵辉笑着斜睨了一眼邵亦涵,说:“还真别说,你和你哥要赶得上卓男一半我和你妈就省心了。”

 卓男被邵辉夸得很有些不好意思,拎在手上的礼物是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还是邵辉一把抢了过去,边打开边说:“我来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腊肉和豆饼,在湖北农村的普通人家处处可见,可是要在北京真去找这种原汁原味的也不容易。邵辉两口子都是湖北人,而这两样是真正的湖北特产。邵辉见了果然十分高兴,说:“还是卓男想得周到,你看你和你哥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说着又看住卓男,说:“腊肉也还容易,豆饼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了。”豆饼在湖北家村其实很平常的一种辅食,材料也很简单,将大米磨成粉,加水调匀了,放在大铁锅里摊成极薄的饼,然后用刀切成条,太阳晒了,想吃的时候,将水煮沸了,放进去煮一煮,搁点汤料就成。"

邵辉抓了一把豆饼,像是十分感叹,轻叹了一口气。问:“我听亦涵说你回北京工作了?”

“嗯,本来是在香港,但国内有个项目,可能因为我是本地人的关系,被老板派过来了。”

邵辉点了点头,好似还要再问什么。却被邵亦涵截住了话头,说:“得了,爸,您还有什么要问待会再说行不行?我得先跟卓男说说我们女孩子的悄悄话。”说着,便拉住卓男往书房的方向边走边说:“走,咱们看贺坤和我哥下棋去。”

她们俩进去的时候,那盘棋已经到了尾局了,黑白交错的棋子布满了棋盘。卓男不大懂围棋,只觉得这棋局一片焦灼。听着邵亦峰说:“这子你提还是不提,机会已经错过了,提出来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这倒不见得,你出着太狠,后面太空,我反攻过去,你也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占不到什么便宜。”

贺坤看到邵亦涵和卓男走进来,对着她们笑了一下,说:“咦,卓男来了。亦涵你别缠着卓男没完没了,絮絮叨叨起来就没个完。”

“怎么了,现在就嫌我絮叨啊。”说着,又扭过头来对卓男道:“卓男,你可是我的娘家人,要向着我啊。”

卓男看着他们两个人笑语盈盈,眉目含情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陪着他们一起笑。邵亦峰听了贺坤的话,也抬头看了一眼卓男,也只是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他的棋,倒是卓男有些畏缩的叫了他一声哥。

邵亦峰和贺坤的棋越下越慢,每走一步都似首要考虑良久,就在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邵亦涵却突然伸手打乱了棋盘,说:“你们这样下到什么时候啊,赵阿姨叫吃饭好几次了,你们不吃,也想想我们啊。我不管,今天卓男回来了,都出去吃团圆饭去。”

邵亦峰和贺坤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但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邵亦涵乘着他们二人洗手的间隙,才悄悄对着卓男说:“卓男,贺坤向我求婚了,我还没答应他呢,他爸妈就已经开始跟我爸妈一块选日子了。”

卓男看着邵亦涵一脸幸福的甜蜜,略带着些许羞涩还有恋爱中女孩子特有的骄傲。显然,对贺坤十分满意。卓男也笑起来,对她说恭喜。

“讨厌,我还没答应他呢?”说着又拉过卓男的手,问:“卓男,你说贺坤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邵亦涵漂亮的大眼睛里盛着一点疑惑,因为还不能完全确定,皱着眉头,显现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可是纵然如此,幸福还是从她的眉梢眼角显露出来。这不过是每个少女在决定自己的终身前正常的反应,等到真正尘埃落定时,这些困惑便都会不复存在。4 f5 i: D$ p) o" j& W! s

邵亦涵见卓男不说话,又看着她问道:“卓男,帮我拿拿主意嘛。你知道的,我哥那个人,又不耐烦管我这些事情,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妹,这些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你看,贺坤他对我是真心的吗?”

卓男觉得十分为难,她对邵亦涵和贺坤之间的事情并不了解,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邵亦涵其实比卓男还大两个月,可是却是满脸的娇憨,又透着几分天真无邪,看着卓男满脸的期盼,希望听到她的意见。

“我想,贺坤肯定是喜欢你的,不喜欢你怎么会向你求婚呢?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邵亦涵听了,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马上便十分高兴起来,笑着道:“卓男,你真好。”说着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爸妈、贺坤爸妈他们倒是十分高兴,觉得两家人知根知底,彼此熟悉,他们说我和贺坤能组成家庭,很让他们放心。你不知道,两家的老头,老太太比我们还心急呢,恨不得我们明天就结婚。反而是我哥,让我再想想。”

邵亦涵说到这里,面上黯然了一下,但很快便笑了,看着卓男道:“卓男,我是真的喜欢的贺坤的,从小就喜欢,所以,就算他对我并不是真心实意,我也还是会跟她结婚的。”邵亦涵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决然,既不是冲动也没有不甘,想必她早已经将一切想得明白

家宴的菜肴十分的丰富,摆了满满一桌子。邵辉的兴致也特别高,和邵亦峰、贺坤喝了一整瓶的茅台特供,还对着几个晚辈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从文革一直说到对越自卫反击战,现在说起来虽然平淡,可是当时也暗藏刀光剑影,真的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吃完了饭,邵亦涵和贺坤一起摆弄家里养的几条银龙,看着那鱼儿来回抢食,逗得邵亦涵格格笑起来。邵亦峰在阳台上看报纸,邵辉被夫人扶进房里休息,都是闲散而自在。卓男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电看视,越发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可是又不能告辞离开。

“怎么不过去跟亦涵一起玩?”贺坤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还一把拿过卓男手里的遥控器。边换台边说:“这样的电视也看得这么入迷,跟小时候一个样,看个广告都看得津津有味。”

卓男小时候有一阵特别喜欢学电视广告里面的广告词,和同学凑在一块互相模仿,那个时候最有兴趣的电视节目便是广告和动画片。她现在都还记得好多当时的广告,比如活力28,沙市日化,燕舞,燕舞,还有一个什么杀虫剂的广告,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卓男最喜欢的广告是玉兰油最早的一个广告,一个女孩子结婚的场面,旁白词她到现在都记得十分清楚,反反复复才发现最好的原来一直在身边,她一直记得那个广告中的爱侣彼此凝视的眼神。后来,卓男一直认为,这就是最美的爱情,不论世事如何,那个人他总是会在一旁静静的、默默的关心你的喜乐,直到风景看透,还依然用一如当初真挚的心一起细水长流。

当然,贺坤没有和她一起玩过这样的游戏。只是她曾经给他讲起过,讲到高兴处,还把绘声绘色的在他面前表演一遍,逗得他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几乎笑出泪来。笑得卓男十分不好意思,贺坤却只是说她孩子气。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卓男和贺坤随意说了几句话,邵亦涵便也凑了过来,挽住贺坤的胳膊道:“你缠着卓男说什么呢,你可别乘着我不在就欺负她阿。” 

贺坤笑起来,抚了抚额头,说:“你也不看看卓男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欺负得了的人吗?”

邵亦涵笑了一下,说:“也是。”又对卓男道:“卓男,咱别理他,你要什么,只管使劲敲他就是了,保管有办法让他给咱们弄了来。”

卓男不知道该怎么说,便也跟着邵亦涵和贺坤一起笑。

“贺坤,我们结婚我想请卓男做我伴娘好不好?”

卓男听到邵亦涵的话微怔了一下,心里涌上一阵酸苦,不知要如何是是好。贺坤大约也没有料到邵亦涵会有这样的提议,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好一会才说:“这还要看看卓男愿不愿意呢?”说着,他便转头看向卓男,邵亦涵也笑着看住她。

卓男被他们两个看得一阵局促,好不容易才笑了笑,说:“只要时间上合适,我就没问题。”

邵亦涵听了卓男的话十分高兴,斜睨了贺坤一眼,道:“我就说,卓男肯定没问题。”

这时,只见邵亦峰突然从阳台上走了进来,对着卓男道:“我有事要走了,你走不走,顺便带你一段。”

卓男一听邵亦峰的话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说着又对邵亦涵,说:“叔叔跟阿姨休息了,你一会替我向他们说一下,我有空再回来看他们。”

 

邵亦涵也没有留,只说:“嗯,没事,你有空常回来啊,你的房间我妈还给你留着呢。”

卓男点了点头便跟邵亦峰离开了。

邵亦峰取了车,并没有急着出大门,转了个弯,在一栋房子前面慢了下来。卓男从窗户里面看过去,凌宵花爬满了墙面,院子里的葡萄结满了架,青绿中泛着微紫,一串串,一簇簇,十分喜人。窗户很干净,新主人还在窗户上贴了大红的福字。

“要不要下车看看?”

卓男看见窗户里面有人影走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走吧。”

邵亦峰也没有勉强,只是发动了汽车,将车驶远了。路旁的草坪绿得正好,垂柳拂水,临风微摆,草坪中央的花坛用红色、紫色的牵牛花摆成大大的图案,鲜活而亮丽。卓男突然想到了父亲,那个脾气倔犟,性格暴躁的父亲。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