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林串串香一共消费27块钱!包括鸳鸯锅底10元,免费凉茶随便喝。苏一掏钱付了帐,一看时间大吃一惊:“赶紧走赶紧走,一吃吃了一个多小时,再晚点回去宿舍要关门了。”

程实飞快地开车送她回学校,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宿舍关门前把她送到了。在宿舍楼下,他们意外地遇到了周虹。长发披散,穿一件长及膝盖的纯白色双排扣风衣,下摆一角却不知怎么染上了大片乌黑污渍。赤足趿着一双桃红色绣花缎面拖鞋,那应该是一双在室内穿的拖鞋才对,居然穿到室外来了。她这一身打扮十分不协调,一目了然是匆忙从家里跑出来的,来不及穿戴整齐。

看见他们时,周虹明显一震,震动之后,一张脸马上变得如北冰洋般的寒冷。苏一本来还本能地张口想问她这么晚了这个样子跑回宿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她严寒无比的脸色冻住了。她抿紧唇不再问,因为很清楚问了她也不会理她。

用力一扭头,周虹对他俩视若无睹地径自上楼去了。程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苏一:“怕不怕她再误会?”

她无奈地一摊手:“她要误会我也没办法,她心里要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了,只有随她去了。就是以前好姐妹一场,现在弄成这样,挺别扭的。”

确实是很别扭,尤其是周虹住回宿舍来,情况更加别扭。她显然没带钥匙,站在宿舍门口冷着一张脸等苏一开门。进门后,她脱下风衣信手搭在椅背,身上就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吊带丝缎睡裙,跟脚上那双桃红色缎拖鞋配得恰恰相宜。她怎么会这个样子就套件风衣跑出来了呢?

苏一想不明白,又不能问,周虹根本当屋里没有她这个人似的不理不睬,她自然也不会去找钉子碰。如同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她们各行其事,互不搭理。

第二天早晨,周虹翻出以前的旧衣物穿了去上课。教室里,她在前排一个男生身边坐下,借了他的手机低头按了半天,不知在给谁发短信。

许素杰一眼瞥见她,非常奇怪,把苏一拽到一旁咬耳朵:“咦,周虹怎么返朴归真起来了?穿过几千块一件的所谓名牌衣服,现在还能穿以前几十块就能买一套的地摊货吗?”

苏一小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恍然大悟:“看来是跟男朋友吵架跑出来了,还跑得挺急,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能‘穿我旧时衣,着我旧时裳’了。”

“对了,你说她昨晚看见程实送你回来。”她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朝着前几排的周虹张望一番。“你说她会不会又跟钟国打小报告?”

许素杰的话,让苏一一愣,她倒还没想到这方面呢。

“应该不会吧。”

“难说,有一就有二,她反正已经做过了,再做一次又何妨,你给钟国打个电话试试看吧。”

苏一半信半疑地给钟国打电话,奇怪,居然是机械女声在回复她: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关机,这不可能呀!钟国的手机从不关机,他曾对苏一戏称:“二十四小时竭诚为你服务,随时恭候来电。”

她疑心是自己拔错了号码,一看没错呀,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钟国的名字,怎么就关机了呢?

许素杰在一旁说:“完了,肯定是周虹真的又打小报告了。钟国生气了,气得关了机故意不理你。”

苏一觉得很有可能。因为她自己上次也是如此,为着吃叶珂的醋,故意关了机不接钟国的电话,干晾着他在一旁,自己也郁闷之极地生着闷气。一直以来,钟国从没跟她生过气,更没有关机不接她的电话,这次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苏一也生气了,非常非常地生气,她愤愤然瞪着坐在前几排的周虹,胸中的怒气如蘑菇云般大朵大朵腾然升起。突然站起来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把坐在周虹旁边那个男生的手机抓过去,直接查看发信箱。发信箱里最新一条短信还是昨天的,可周虹刚才明明在发短信,显然是她发送成功后故意删除了。

心里的怀疑几乎可以被确定,苏一扭头看着周虹问:“你刚才又给钟国发短信了是不是?”

周虹手里拿本课本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头都不抬一下,眼前虽然站了一个大活人,但对她而言却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许素杰说得对,她这付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很让人生气,苏一怒气更甚,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这一下,惊动了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进来准备上课的同学们,很多人纷纷抬头朝她们望过来。周虹这才冷冷吐出一句:“我不想跟你说话,请你不要骚扰我。”

苏一勉强按捺:“我也不想跟你说话,如果你以后可以不再往钟国的手机上乱发短信,我绝不会再来跟你说一个字。”

她已经对这个昔日的好姐妹失望透了,真如钟国所说,这个结既然解不开的话,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周虹冷笑一声:“乱发短信?我可没有乱发短信,我发给钟国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我亲眼目睹的事实。你能否认吗?”

她终于承认了,苏一按捺许久的性子再也按不住了。她像一颗被踩上的地雷一样炸起来,哗一下把周虹摊在桌上的东西扫了一地。气冲冲地嚷道:“周虹你不要欺人太甚!程实不喜欢你是他的事,你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啊!”

苏一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照顾周虹的自尊心,却惯得她以她的债主自居了,种种行径倒像是她对不住她似的。关她什么事呀!难道因为周虹喜欢程实,她就要防他如防非典,不能近他身旁十米之内?跟他走近些她就这样处处针对她,还故意破坏她和钟国的感情。

她这句话乍一出口,周虹就如同被针猛扎了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煞白地瞪着苏一,她突然一扬手,一个巴掌重重甩向了她的脸。

苏一本能地后退一步欲躲,却躲得不彻底,周虹的指尖带着风声划过她的脸颊,长而尖的指甲锐利地划破肌肤,一阵火辣辣的痛。抚着脸颊她又惊又怒,如何肯吃这个亏,不假思索地扬手反打过去:“周虹,我不会再忍你了。”

第十章 意中有个人 (12)

12、

苏一和周虹没有真正打起来,挨了她一巴掌,她再气冲冲地扇回她一耳光后,就被许素杰带着一帮同学们分别把她俩拉开了。

其实以许素杰现在对周虹的反感来说,是恨不得帮着苏一打她一顿才好。但是她深知学生在教室里打架闹事是有百害无一利的行为,所以拼命拖住苏一:“算了算了,为她背个处分就太不划算了。”

这堂课周虹没有上,气呼呼泪汪汪地走了。苏一虽然被许素杰硬拖着留下来了,却根本没心思听老师讲课,埋头坐在下面一直持续不停地给钟国打电话。却一次又一次,始终是机械女声刻板单调地重复:对不起,您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不死心地不停重拨不停重拨,一直拨到下了课,都没有拨通那个号码。她又往钟国他们宿舍打,虽然明知这个时候打宿舍的电话,他在的机会几乎是零,还是忍不住要试试。果然,宿舍的电话响了又响也始终没有人接。

苏一突然间就很想哭,钟国——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这样不理她了。许素杰也很奇怪:“上次他收到周虹的短信时都不是这样子的,对你非常信任,这次怎么这么较真啊!难道真是假话多听两遍也当成真话了?”

她话音未落,苏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慌忙举起来看是不是钟国打过来了,却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有些纳闷地接听:“喂,哪位?”

“苏一,是我。”

钟国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她一下就跺着脚大叫起来:“你这个小样的,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你的手机关机了?这个又是谁的手机?”

“苏一,我的手机丢了,现在是借徐文亮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啊?苏一一怔:“怎么会丢了?”

“我也不知道,早晨从宿舍里出来时,我明明把手机放在裤袋里,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还拿出来看了一下时间,刚刚在教室上课时想看一下还有多久下课,却怎么找不到了。可能是从食堂到教室的路上不小心丢了,我居然没发现。”钟国的声音透着懊恼十足。

“难怪那个手机一直在关机,原来是这样。”

“你一直在打我的手机?我发现丢了后也试着拨了一下,已经关机了。看来是被人捡去昧下了,所以马上关了机。气死我了。”

丢了手机让钟国的心情郁闷极了,苏一知道他的手机关机与生她的气完全无关后,心情倒马上好转:“算了别生气了,已经丢了,气也气不回来了。重新买一个吧,我赞助你呀。”

“不用你赞助,我现在不是没钱买新手机,但是那个手机的意义不是任何一个新手机可以代替的。苏一,那是我和你的情侣手机,而且上面还挂着刻了你名字的生肖猪手机链。一下子全丢了,我快郁闷死了!”

苏一知道钟国很重视他们之间这些成双成对的共同物件。常常开玩笑说以后两个人若是万一失散了,就凭这些物件彼此相认。现在一下丢了两样,难怪他会这么沮丧懊恼与郁闷,一惯的乐天劲都没有了。她虽然也心疼丢掉的这两样东西,却极力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再去买一款同样的手机,我呢,再去那个玉石店买一款同样的生肖猪手机链。不就可以了嘛!”

虽然买回来的东西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两样,但毕竟是相同款式,多少可以起到一点安慰作用。钟国振作精神:“那就这么办吧,中午就去买个新手机挑个新号码,搞定了就马上给你打电话。”

“等一下,”苏一突然想起来,“你的手机没丢前有没有又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说我和程实怎么怎么样的那一种?”

“手机没丢前我没收到短信,怎么了?周虹又给我发短信了?”

苏一把上课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还没说完他就笑了:“你也是,还去质问她干什么?随她怎么给我发短信,你知道我不会当真就行了,何必跟她闹意气呢。一个班的同学,撕破了脸闹终究不太好。”

钟国这么一说,苏一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急躁了:“可是还是闹了,还打起来了呢。”

“什么——你跟周虹打起来了?”

苏一蚊子似的哼哼:“嗯。”

钟国又好气又好笑:“苏一——你这个地雷妹,一点火星子就要炸,你跟她打架没把人家咬出血来吧?”

苏一一听,声音马上由蚊子哼哼响变成了青蛙呱呱叫:“什么呀!她一巴掌指甲反倒在我脸上划出几道血痕来了。我吃亏了。”

钟国非常意外:“啊,她把你的脸给划破了!你不是身经百战嘛,怎么倒吃了她的亏?”

苏一愤然之极:“我猝不及防,被她先下手为强了。不过我也打回了她一个巴掌,算是扯平了吧。以后我再也不会理她了。”

“那就别理了,以后跟她尽量井水不犯河水,别再跟人打架了啊!你这脾气真是让我提心吊胆,跟男同学打完跟女同学打,打小就是个匪女娃娃,长大了还这么匪。脸怎么样?不要紧吧?痛不痛?”

“脸已经破相了,三道划痕正好划在左脸颊下方的嘴角旁。像长了三条红胡子。”

“破相了?”钟国故作沉吟,“这个…看来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苏一顿时就嚷起来了:“考虑你个头哇,没得考虑,这辈子我就赖定你了,要不要你都得要。”

钟国在电话那端爽朗大笑:“好好好,我要我要我一定要。好了不跟你多说了,人家的电话呢。中午买了新手机再给你打。”

***

苏一和周虹这场架虽然没有正式打起来,但那一来一往两巴掌的交锋也足以被人大传特传了。而且事实越传越乱套,传到最后竟变成她们是为了抢一个男生而打架的,这场“二女争一男”的男主角自然非程实莫属。

消息传到程实耳中时,他马上去找了苏一。一看见她颊上那三道被指甲划破的鲜红血痕,脸色顿时就难看极了。苏一也听说了那些添油加醋的传言,连忙澄清她和周虹打架跟他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其他事情才打起来的。反复强调:“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内部斗争,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别掺和进来啊!”

苏一很清楚程实是什么性格。他要是脾气上来了,整个人那就是一柄冷而锐的冰刀,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刀刀深刻见血,完全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饶是她这样反复强调,程实过两天在食堂里偶然遇见周虹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朝她走过去:“周虹同学。”

周虹当时正在排队打饭,回头一看是他,脸色马上变得复杂极了。

程实一张脸平平板板,没有丝毫表情:“有件事一直忘记告诉你,上次你送到我家门口的那些礼盒,全部被我扔进了垃圾堆。”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不锈钢的碗与匙当啷落地的清脆响声,紧接着是周虹带着哭腔的一声嘶喊,声音像撕裂了一般:“程实,你这个混蛋。”

程实听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

食堂里发生的事情马上又为女生打架事件注入新的谈资。众说纷纭中,这钞二女争一男’的争夺战,苏一稳操胜券,周虹败走麦城,因为很明显程实偏向苏一嘛!程实他们系里那些动过他脑筋却碰足了他钉子的女生们,有人特意跑来中文系看苏一是何方神圣,竟然搞定了全校公认的“珠穆朗玛峰”——她们用世界上最具攀登难度的第一高峰来形容程实这个最难接近的冰山男生。一见之下酸溜溜:“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嘛!”

苏一哭笑不得,恨不得去校公告栏贴张告示,声明她和周虹程实之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有那么几天,她在学校快成明星人物了,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谁让这年头什么新闻都没有绯闻传得快呢。众口悠悠没法堵,她只能自我安慰身正不怕影斜,不管那些流言蜚语了。好在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来得快去得也快,传了几天没有更进一步的谈资,那些嘴巴舌头们也就渐渐偃旗息鼓了。

对于苏一来说,旁人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罢了,装没听见也就混过去了。就是天天和周虹住在同一间宿舍,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又互不理睬,还如同两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这日子实在难捱。她盘算着若是周虹从此不再出去和男朋友住,她就申请另外换间宿舍好了。

许素杰却说:“你不用换宿舍,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周虹肯定会回到她男朋友身边去的。”

“许姐姐,你怎么那么肯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周虹已经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现在又回到学校当穷学生,再穿廉价衣服吃便宜饭菜,她很难适应的。不信你看她能捱多久。”

果然,五一节的前几天,有花店的人送了一捧很特别的蓝色玫瑰花到教室里给周虹,随花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周虹当场拆开看了,坐她身边的一位女生眼尖地看见信封里有张五一当天的飞机票,目的地是香港,显然七天长假她将会有一趟香港游。

收到这束名为“蓝色妖姬”的玫瑰花和这张飞香港的机票后,周虹当天就没有回宿舍了,自然是又回到了她那个有钱男朋友的身边。许素杰对苏一说:“怎么样?我说得准吧!五一长假去东方明珠香港游,换了我我也会回去的。你呢?”

“我,除非和钟国一起去我才去。”

“你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钟国。对了,五一长假你准备为了他飞北京,飞机票订好了吗?”

“已经让程实帮我订了一张五一当天的机票。他说还可以送我去机场,教我怎么办登机手续。”

许素杰点头:“程实如果肯帮一个人,就会做得非常周全的。交上这样一个朋友,抵得上寻常十个八个,有事找他准没错的。”

苏一深以为然,这学期她可沾了程实不少光,琢磨着这趟去了北京回来,一定要多多地带上一些北京特产答谢他。

第十章 意中有个人 (13)

13、

苏一五一准备去北京的事,瞒着钟国,也瞒着家里。她爸妈知道了,那钟国的爸妈也就知道了。他们一知道,那钟国也就肯定知道了。到时候就没有惊喜可言了,所以一律消息封锁。

还有两天就是五一了,苏妈妈打电话来想让苏一回家过长假,她推说要去重庆一个同学家玩不肯回来。气得苏妈妈直抱怨:“养得你翅膀硬了就只顾着往外飞,放七天假离家里这么近,也不肯回来陪陪我们。”

苏一被妈妈说得心里有些愧疚,但去北京见钟国是她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她实在不舍得放弃:“妈妈,我放暑假会回来陪你的,两个月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

苏妈妈不上当:“你放暑假是回来陪我吗?陪钟国才是真的。”

她嘟嘟囔囔地撒娇:“妈妈妈妈好妈妈。”

“好了好了,你要去同学家玩就去吧,去了见不到钟国可别后悔。”

什么?她一愣后马上反问:“妈,什么叫见不到钟国别后悔?”

苏妈妈慢条斯理:“你不知道钟国五一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她大声嚷起来,“钟国会回来,他没有跟我说呀!”

“他当然不跟你说了,他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居然说要去重庆同学家玩,我再不跟你透露一下岂不是让他扑个空。”

那一瞬,苏一真想隔着长长电话线用力拥抱妈妈一下。要不是她告诉她这件事,那她跑去北京想给钟国一个惊喜,而钟国又跑回成都想给她一个惊喜,到时候阴差阳错两边扑空,惊喜没有,只怕她会懊恼沮丧得要哭。幸好幸好,幸好有妈妈及时提醒。

“妈,你怎么知道钟国要回来?”

“你小汪阿姨五一期间要做一个小手术,钟国知道了一定要回来。”

苏一一惊:“小汪阿姨怎么了?”

“她这个月身体有些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是患了子宫肌瘤,一定要做手术切除。”

子宫肌瘤,什么病?苏一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有个瘤字,本能地倒抽一口冷气:“严重吗?”

“医生说子宫肌瘤是良性肿瘤,问题不会太大。不过钟国听说他妈妈要开刀,尽管他爸一再告诉他只是小手术,他也无论如何坚持要回来一趟。唉,人家家里的儿子比我家的女儿更像贴心的小棉袄。”

苏妈妈话里有话,苏一只得陪笑:“妈妈,我五一也回来陪你。我买很多很多樱桃回来给你吃,成都的樱桃可好吃呢。”

成都每年四五月期间,大街小巷都是卖樱桃的。一担担地挑着卖,红彤彤的小果实像红玛瑙珠子似的堆满箩筐,再衬上几簇绿油油的叶子,简直当得起‘红香绿玉’四个字。这些漂亮的樱桃看着好看吃着好吃,价格也便宜,最贵的时候也才卖到10块钱一斤。相比超市里那些动辄几十块一斤的进口樱桃便宜多了,又比长途跋涉来的洋樱桃更新鲜。苏一每次看见都要买好多回宿舍大快朵颐。

用樱桃摆平了老妈后,苏一挂掉电话就马上给钟国打过去。劈里啪啦地一通数落,说他要回来为什么不告诉她?差一点她就要跑到北京去了。

钟国愕然:“你不是说五一期间就在学校呆着哪也不去吗?”

“你不是也跟我说你五一期间去事务所加班赚加班费哪也不去吗?”

他们都故意告诉对方自己长假哪也不去,想来个出奇不意地突然出现,制造意外惊喜。最后两个人一起笑了,钟国边笑边说:“苏一,还好你妈妈说破了,不然你到了北京找不到我,我到了成都找不到你,那可就太惨了。”

是呀,幸亏这么惨的局面没有出现。但苏一还是有些懊恼:“我还订好了飞机票准备飞北京呢,这下没飞机坐了。”

“你订了飞机票?好奢侈呀!你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回家刮地皮了?”

“我才没找家里要,是我自己打工赚的钱。本来想着没坐过飞机要坐一次,这下坐不成了。”

钟国笑着说:“这次坐不成没关系,我也没坐过飞机,以后我们一起坐。起飞的时候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无偿提供怀抱让你依靠。”

跟钟国一起坐飞机,苏一光是想像一下就已经笑意满眼:“好哇。”

程实专程为苏一把机票送来,她却满脸歉意地对他说,她五一不打算去北京了,这张机票可不可帮她退掉?

他一怔,计划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去了,出什么事了吗?难道她和男朋友吵架了?一念至此,心不禁蓦地一动。注意地看她一眼,却是一如既往的言笑晏晏,不像是跟男朋友吵过架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不去了?”

“钟国会回来,所以不去了。让你帮忙订了票又要让你帮忙退票,这次真是太麻烦你了。等我五一过后从南充家里回来,一定多多地给你带上几包牛肉干答谢你。”

她的话里透露的信息已经十分明显,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句:“你们要一起回南充?”

“是啊!”

苏一笑着点头,满是笑意的脸上,一双欢喜漾漾的眼睛晶莹闪烁,比天上所有的星更加晶莹闪烁。程实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欢喜,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厉害。

苏一不知道,程实的口袋里其实装着两张飞北京的机票。他去为她订票时,心念一动间,不由自主为自己也订了一张。他不只想把她送到机场,还想一路把她送到北京。想一想她第一次坐飞机是和他一起,她这段崭新的人生体验里有他存在的痕迹,这个念头让他莫名的激动。

七天长假,干脆也去北京玩一趟好了。程实准备这样对苏一说起他的北京行,他相信他能说得很自然很随意,不会让她察觉出什么异样。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她先说出来的话,就已经如封箱胶一般把他要说的话全都封在心里。

五一当天下午,程实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火车站。他知道钟国乘坐的火车什么时候到,苏一曾经对他随口提过。他很想见一见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孩子,能让她说起他时眼睛那么明亮,明亮得胜过天上所有的星。

隔着遥遥数丈远,隔着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程实看见了苏一。她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白T恤,轻软衣衫下隐约透出玲珑的身段,一把黑亮的长马尾辫安静地伏在背上——突然左右甩动起来,是她正像只小鸽子般朝着徐徐靠站的火车奔去。

程实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很快,看到她扑向一个刚下火车的男孩子。那男孩有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孔,身材很高,高得挺拔匀称,站定时有着宛如白杨树般的精神姿态。皮肤黝黑光洁如乌檀木,笑起来衬得牙齿格外雪白。看见苏一时,他的眼睛像她的眼睛一样蓦地变得格外明亮。

两双同样年轻的黑眼睛,同样明亮得胜过天上所有的星。

程实看着钟国把苏一抱了一个满怀后,再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她清脆的笑声和他爽朗的笑声像两条溪流般汇聚在一起,欢快地流淌在站台上。他没有再看下去,黯然地垂下眼睛转身快步离开。

悄悄地他走,就如同他悄悄地来。自始至终,苏一丝毫没有察觉。

***

五一长假,苏一觉得七天时间像沙漏里的细砂般,三下两下就漏光了。

钟国回来的第二天他妈妈就动手术,不但苏一陪着他和他爸爸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就连她的父母也来了。虽然医生说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但是人进了手术室就会有一定风险,麻醉也有可能引发意外事故的,所以他们等在外面的心情并不轻松。一惯乐天开朗的钟国,脸上是难得的不见笑意。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出来说手术很顺利,大家才都如释重负地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子宫肌瘤的手术类似于剖腹产手术,手术后要留院观察三到五天。钟国很有孝心地天天和父亲轮流陪护在医院里,苏一也很有孝心跟他一起陪护。

钟国虽然孝心十足,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照顾生病的母亲有些地方不太方便,苏一就义不容辞地代劳了。譬如小汪阿姨的大小便,擦身子这些活,钟爸爸不在的话都由她照料着进行。现在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有几个能干得了这些呀!钟国他们一家人都很感动。

钟爸爸为此搂着苏爸爸亲热地说:“老苏,你养了一个好女儿,不过要便宜我们钟家了。”

苏爸爸作不甘状:“是呀,养了二十年养得花朵一样的闺女,就这么让你们家小子拐跑了。你们占了便宜我们可吃亏了。”

钟爸爸哈哈大笑:“没事没事,以后我家小子也就是你的半个儿子,不算太吃亏。”

小汪阿姨则拉着苏一的手对她说:“苏一,以后钟国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收拾他。”

苏一笑着回头看身边的钟国,尖俏的下巴一扬:“听见没有?”

钟国笑嘻嘻:“听见了,不过妈您这话说反了,应该对我说才是。您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才是被欺凌的与被压迫的那一个,您还要帮着她来收拾我。”

小汪阿姨毫不含糊:“她欺负你可以,你欺负她就是不行。”

五一长假,苏一和钟国几乎都在医院度过。5号上午小汪阿姨可以出院了,6号一早他们就要离开南充去成都,钟国要赶火车回北京。

小汪阿姨一大早就催着钟国的爸爸办出院手续,九点钟就离开医院回了家。然后她对两个孩子说:“好了,你们出去玩一天吧。不要整个五一长假就只在医院里陪着我了。”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汪阿姨呀!苏一马上拖着钟国的手往外跑,她就等着一个时间档和他一起去买手机链呢。

钟国的新手机没有买到原来那一款,手机的款式更新得特别快,老款式不会一直生产,于是他买了另一款西门子的手机。无独有偶,苏一原来买手机链的那家玉石专卖店里,也没有之前那一款翡翠石的生肖猪手机链了。

老板推荐他们买另一款,也是翡翠石雕刻的生肖猪,也十分玲珑可爱。苏一想了想:“那好吧,同样要一对,同样要刻上名字。”

老板笑呵呵地照做,苏一亲手把两条手机链拴在两个手机上,现在她的手机上有丙只憨态可掬的翡翠石小猪了。然后她笑吟吟地看着钟国:“好了,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不准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