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和上仙,”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苍玄帝君容色无丝毫异常,只缓缓道,“先君同轩辕大帝交情匪浅,孤同上仙又已然成婚,王后若是信孤不过,孤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经他这么一说,倒也确然是这么回事。

听母神说,父君同东皇太一是同窗的情谊,想来那交情自然是匪浅的。

唔,若是除却别的不说,这东皇苍玄修为道行皆是上上层,若有他相助,于我而言也决计不会是桩坏事。

“君上多虑了,”心头计较不过一瞬,我摸了摸鼻头满脸无害的笑容,颇亲切地表示,“君上同行,荆和自是万分欣喜感激。”

微风吹起,顷刻间,云层之中雾气袅袅,教人看不真切那东皇公子的面容。

“王后,”苍玄开口,朝我近了一步,眸色透出几分暧昧旋旎,缓缓浅笑道,“待回了宫,你自当好生准备准备。”

“唔?”

“唔,”苍玄凉凉睨了我一眼,淡淡道,“侍奉夫君之事,轩辕府上的姑姑应是教过你的吧。” 

“哦,”闻言我甚平静,只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君上今夜自来便是,荆和自是等着您的。”

诚然我府上的姑姑们是教过我这档子男女之事的。可苍天可鉴,本上仙勤勤恳恳修道礼佛了数万年,到底是没学会如何侍奉个不举的。

唔,我心中颇没底。

老实说,本上仙丝毫不晓得为何话题乍然便被苍玄君转到了这档子事儿上,这两件事似乎并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人尊神既已发了话,又哪里有我质疑的份儿呢,况且如今这情形,我亦是没功夫纠结这茬事的。

月华连暮色,灯影重重,星光隐隐。

今日一个上仙被一个花妖掳走这茬事,莫说本上仙吹嘘,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决计是没有先例的,是以我心中甚而有几分骄傲——好歹亦是开了个先例了不是。

沐浴时被强行泡了半个时辰的花瓣澡,沐浴完回了寝宫,我强睁着疲累不堪的双眸,瞪着那几个在我房中忙活着的身影,颇有几分困倦。

“王后,奴婢们先退下了。”

几番磨叽,清素姑姑掌好了灯,领着另几个小宫女朝我福了福身。

“歇着去吧,都歇着去吧。”我正了容色,肃颜道,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一众宫人皆朝宫外走去,清素走在最后边,将将要合上宫门之时,她似乎是忆起了什么,回转身来叮咛我道,“王后。”

“唔?”我鼓了鼓眼抖擞了精神,正色道,“何事?”

r>“王后,君上过会儿便要过来了,嗯,”她面容浮现一阵红潮,“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清素听闻今日,十三州的诸位侯爷都来了,君上大宴诸侯,饮了不少酒水。”

“哦,这样。”原来是这档子事,我挑挑眉,这行周公之礼一事本上仙是压根儿没往心里头去——饶是那苍玄帝君生得再如何好的皮囊,他亦不过是个带把儿的不举男儿。

“王后,嗯,”清素的面容绯红,她咳了三声,方才又道,“王后于这桩事上没什么经验,清素本也是不便直言的,可”

她面容微妙,欲言又止。

“清素姑姑但说无妨。”我颇和蔼地朝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

“王后,”清素恭敬行礼,容色一派肃然,“万事开头难,只忍一忍,也便过了。”

这话一出,我甚为不解,却又不好直言,只讷讷应了应,“姑姑所言甚是,开头难亦不失为好事,先苦后甜。”

清素闻言仿若吃惊不小,她怔怔抬眼望着我,半晌方才回了句:

“未曾想,王后已这般通透了。”

待清素退了出去,我仍是不解,不过念及方才她所言,心底又生出了些别个担忧——嗯,看来消息传得也忒快了些,竟将十三州的诸位侯爷都招来了。

轩辕剑,真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魔界十三州的侯爷齐聚魔都巨鹿,若本上仙再小上两万岁,我或许还能觉着是这十三位爷多年未见他家君上了合计着一道聚上一聚。然,我到底没法儿再活回那么几万年,是以我自然晓得,那十三州的侯爷打着什么主意。

“吱呀——”

方此时,房门开了,我眼眸微动,抬眼直直望去。

一股子颇难言的情绪漫开,我蹙眉,照着大雅的说法,这约莫是“不亦乐乎”,但照着俗气些的说法,那便是“兴奋得不大正常”。

这个颇荒诞的词儿一蹦出,我便被惊了一惊,随即甩了甩头——本上仙的年龄倒是真真大了,兴许是落了些古怪毛病也未可知。

唔,只是不知这毛病,是不是唤作“饥渴”。

否则,我也断不会对着个不举都能雀跃不是。 

胡思乱想间,眸子却已然朝那人望了过去,只见一周身玄黑的高大身影缓缓走进了我的寝宫,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于那处灯火照不见的地方站定了。

“荆和”我嘴角隐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从床榻上站起身,福身道,“见过君上。”

那人丝毫无所动,既不说话亦

不走近。

我颇有几分无言,只得又福了身拔高了嗓门儿重复了一回,“荆和,见过君上。”

依然毫无反应。

我甚淡然地蹙了眉头,悄然抬眼打望着那抹玄黑身影——这苍玄帝君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我摸了摸鼻头,莫非,唔,当真是喝醉了?

思及此,我一张脸登时黑如锅底,只心头悲叹道——苍玄帝君这记性可真真是好极,喝醉了酒都尚且不忘到我这儿来行“周公之礼”,叫本上仙说他什么好。

“君上,回玄凌宫吧,跟这儿望着我作甚,莫不是还能瞧出朵花儿来?”

唔,诚然,此番说辞断然不会是本上仙对着苍玄说的。便是借我七十二个麒麟胆,我也是不敢得罪这龙崽子大尊神的。

我清清嗓子,擒着一贯的端庄笑容,轻声道,“您要不,用些茶水?”

语毕,我转身倒了碗清茶朝那人影施施然走去。

我不甚情愿地端着茶水走近了那人的身侧,熟悉的淡淡龙涎香盈鼻,更有呃,更有一阵若有似无的酒香扑鼻而来,我的脑子登时被熏得一阵晕然,连忙甩了甩头。

“君上,”我屏息凝神,将手中的茶碗递过去,正色道,“请用茶。”

那人动了动,我正欲松一口气,却不料那只修长纤美的右手却是直直捉住了我的手腕。

“君上”我惊愕,将手腕往回拽了拽——这东皇小儿又欲作甚,趁着喝醉占本上仙的便宜么?

“荆和王后。”一道清寒略浊的男声幽幽响起,语调淡漠稳练,却教人心头一颤。

“君上请吩咐”我双肩微抖,停止了挣扎,沉声恭敬道。

“嗯。”

“嗯?”我不解抬眼,却生生惊了一惊。

正值此时,月光透过窗棂映照而入,将好打在了那人的容颜上。只见苍玄帝君面无表情,面颊也未有喝醉酒之人应有的潮红,双眸亦仍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迷雾模样,幽深若寒潭,可是——这人,这人今日的眼神,为何,为何有那么几分直勾勾的,直瞧得我心底一阵发怵打鼓

“君上?”我不安起来。纵然本上仙是个颇淡定的神仙,可这,这气氛未免太过诡异了些,直教人颇有几分淡定不得。

“荆和王后,”苍玄薄唇微扬,勾起一抹温柔笑容,低头朝我道,“今日月色甚好。”

“呃”我望着那温柔的笑颜抖了抖,亦是端庄大方微微一笑,“甚好,甚好”

“亦算得良

辰美景。”苍玄又是一笑,其华美之态直晃得我脑子懵懵,心绪躁动。

“算得算得。”我被那一笑害得心神一荡,只顺着他说道。

“嗯,”苍玄垂眸望向我,一双浓密眼睫掩下,将那对素来清寒阴骛,深不见底的星眸半遮半挡,竟也平添了几分□旋旎,“王后可曾听过凡间有一言,曰‘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我双眸蹙然一瞪——甚惊悚。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错愕,今日这东皇公子的行径这般古怪,看来是醉得不轻啊,竟连自己不举一事都忘诸脑后了么?

纵然今日是个春宵,同你个不举呆在一处,想来也定是值不了几个钱的吧。

“君上您醉了,荆和伺候君上早些歇着好了。”我额角冷汗涔涔,讪笑道,说罢便欲挣开那双钳着我的铁臂去扶他上床。

苍玄定定望着我,眼神古怪之极,蓦然,他身子一弯双臂一捞将我抱了起来。

“呃”猛然离地间,我骤然一惊,双臂在空中捞了半天捞着了那东皇公子修长颈项。

呃,本上仙委实尴尬,遂面色一阵青红一阵青黑,最后停将在了青红黑杂糅的三色上,干咳,“君上,荆和伺候您歇着。”

虽说我二人是夫妻,可本上仙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上仙,在男女风月之事上半点经验也无有。当初在九重天上成日里除了和女娲族的好友们嬉戏便是偷偷跑到几座仙山去割草,竟也荒废了本该在风月场留点风流趣事的好时光。

故而,本上仙眼下分外无措。

“王后是正经八百的九天上仙,可是觉着,”苍玄帝君直直望着我,正色道,薄唇开合间酒香四溢,醇厚芳美,“龙族的尊神不大有个尊神样子?”

凭良心说,我私以为,苍玄帝君问的这句话,着实是句废话。

嘴角一阵生猛抽搐,我只觉着这苍玄君醉得如此厉害,也懒得同他磨叽,便顺道,“君上您想得忒多了,自古龙族皆是生猛的,你这般样子是再正常不过的。”

听完我这厢一番话,苍玄面上的表情滞了瞬,我觉着他的身子似是僵了僵。

我垂着眸,仍是端着副如何也挑不出错处的温婉笑容。

然而,这温婉笑容并未温婉上多久。

待背后那片柔软触感传来时,我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生生被搁在了床榻之上,笑得出来才真真是见鬼了。

我讷讷望着那颇是俊美无铸的容颜,心头隐约觉见了一丝不对头——

唔,这架势,莫不是真要圆房了?

“苍玄帝君”我慌了荒神,试探唤道,竟是忘了改称谓,只得磕磕巴巴一笑,“今日月色分外好,荆和瞧着倒是生出了些吟诗作对的雅兴,不知君上可有兴致?”

苍玄闻言,宽解衣带的修长双手一顿,清寒眸子又冷冷睨了我一眼。

“呵呵,择日再吟,择日再吟。”我悻悻笑道,心头却如擂鼓阵阵焦躁不安,索性闭了双眸作仍人宰割状,双手成拳汗湿手心。

本上仙用我父君的名望发誓,此番是这三万年中,我最窘然的一遭。

一阵衣衫窸窣,淡淡熏香变作了浓郁的男子气息,我脑子被熏得晕晕乎乎,只隐约觉得苍玄的高大身躯压了下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耳旁骤然响起一道清冷熟识的男声,却是极其清明丝毫无任何动情迹象。

我缓缓睁开双眸,只见苍玄帝君已除尽了衣衫,长发披散如若墨瀑,浑身无物,优美双臂撑在我双侧,月光映照下,此人上身线条流畅有力,隐隐泛着月华光泽。

当年本上仙还算是少不更事时,桑萋某上仙曾抚着旺财土狗的狗头凉凉打趣儿过我——这年头,哪个少年都是要怀上那么一回子春的,这方才算个圆满。

我始终觉着,这话说得甚好。

纵然如今本上仙已然算不得个少年,想来,我亦是可以怀上一回春的。

本上仙本忒有些厚实的脸皮蓦然滚烫一片,干咽了口口水,望见那双幽深若寒潭的眸子将将距我仅一尺之遥,他的唇贴在我耳畔,呼出的气息喷洒间,搔动着我颈部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阵战栗。

“是么?没有吧。”我眨眨眼,吸了口气,强自稳住心神,沉声应道。

闻言,苍玄剑眉一挑,握了握我攥成拳头的右手——

“尽是汗水,还当真是嘴硬得很。”

“天热,天热,怎地这般热。”我磕磕巴巴干笑,说着还饶有架势地伸出左手扇了几扇。“未曾想到这巨鹿的天气这般好,刚开了春竟是要入夏了啊。”

他定定望我半晌,缓缓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翻了个身子倒在我身旁,道,“王后休息吧,孤今日也累了。”

——我一愣,扭过头望向苍玄帝君,只见那双清寒迫人的眼眸已轻轻合上,整张容颜益发俊美典致,长发丝丝散落于枕上,静雅温华。

这个东皇小儿好生阴险,竟然佯醉逗弄本上仙我抖抖双肩面色铁青,心底却莫名涌起一阵奇妙感受——本上仙这生得颇好的夫君苍玄公子,终究是人无完人么。

“不举之事

,当真是误人。”我呢喃几声,幽幽惋叹。

窗外月色撩人,枝梢处隐有蝉鸣,我望了会儿窗外美景,待到困意再度袭来,方才缓缓闭上了双眸。

今夜的梦甚古怪。

那似是一个神色悲怆的男子,却望不清容貌,只隐约可窥见漫山的夕颜花色,恍惚中,我似乎闻见那人不住地唤着一个名。

伽罗。

作者有话要说:唔,其实不可能这么快滚床单滴。

你懂的

呔!我是来抢花抢评的!交出来!

同行

醒来已约莫过了卯时,我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眸望向窗外,天色微亮,方过破晓,唯有树梢处还似乎残挂着点点月华。

我朝外翻了个身子,顺道张口打了个哈欠——

唔,接着便合不拢嘴了。

望着躺在床榻外侧的某帝君万古不变的似笑非笑的面容,我只觉额角隐隐作痛,黑了脸色,颇为无言地合上双唇,点点头恭谦一笑——

“君上,早啊,万福晨安。”

“早,”东皇公子报以我一个颇儒雅无害的笑容,“晨安。”

他那厢儒雅着,本上仙却丝毫没东皇公子那份悠闲的意境,我只觉着躺在床上彬彬有礼地互相问安,委实是显得我同他都有些毛病不周正。

“要不,荆和伺候君上起了?”我作势打望了一番外先的天色,不着痕迹地朝床榻里侧挪了挪,颇是庄重地问道。

苍玄帝君并不答我,只是星眸敛下,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身子,晨光熹微,日光透过窗扉照映进来,将好便打在了那副赤条条精壮壮还散着漆墨长发的上半身上。

怎地,唔又是这般勾人的调调?

诚然,非礼不当视,绕本上仙是个年岁颇有些大的上仙,我亦是没见过腥的猫,于是便甚自然地微红了一张老脸,嘴角轻抽间别过了面庞。

踌躇了半晌,正于我迟疑着是否同苍玄帝君一道起身之时,房门外便传来了一阵上可惊天下亦可泣地的女子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