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道:“江总并不知道这件事。”

司徒笙点点头,心里并不相信。车祸的时间太巧合,想来宋喜也认为是江氏兄妹做的,不然不会改头换面还改名换姓。

秘书看了英灏亨一眼,见他从头到尾都对司徒笙的提问无动于衷,知道是可以相信的人,又道:“不过江董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提到过,像宋喜这样倒打一耙的小人,送一场车祸还是太便宜了。”

司徒笙:“…”他很难将吃饭时和蔼可亲、车祸后有气无力的江诚业与他口中霸气十足的黑道大哥形象联系起来啊。

英灏亨突然道:“宋喜还对张维朝说了什么?”

司徒笙猛然反应过来。

如果张维朝仅仅怀疑杨宇是他杀,绝不会朝江诚业下手。他朝江诚业下手,就说明有人说江诚业是杀杨宇的凶手。他突然想到,当初宋喜写匿名信告发的对象是两个人—江诚业…江丽华。

他看向英灏亨。

英灏亨脸色一变,显然也想到了,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嘟嘟地响着,却始终没有人接。英灏亨猛然一拍驾驶座:“你不是说我妈开车去医院了吗?为什么没人接电话?”

秘书道:“因为她在开车。她开车的时候从来不接电话。”

英灏亨低咒了一声,将电话用力地砸了下去。

正中司徒笙大腿之间。

他嘴角抽了抽,见英灏亨心烦意乱,压根没有关注自己,只好默默地敲了手机几拳,收了起来。

车在英灏亨的催促下开得飞快,快进入市区时,司徒笙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下意识接起来,“喂”了一声之后才发现是英灏亨的手机,连忙递了过去。

英灏亨耳朵贴着扬声器,听到对方用无比正常的口气问:“刚才是谁?”

就是这样正常的口气让英灏亨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慢吞吞道:“朋友。”

“什么时候见见?”

“他很忙!”

“连见见朋友母亲的时间都没有吗?”江丽华微微提高音量,诉说不满。

英灏亨道:“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你现在在哪里?在医院吗?马上去舅舅的病房,待在那里,哪里也不准去!”

江丽华道:“这是你跟妈妈说话的口气吗?”

英灏亨舔了舔嘴唇,放柔声音道:“撞舅舅的那个疑犯还没有被抓住,他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你。”

“那就让他放马过来。”江丽华满不在乎地说。

英灏亨硬邦邦地说:“我会打电话给爸爸。”

江丽华说了什么司徒笙听不到,他只看到英灏亨挂掉电话后并没有打给英衡山,不禁有点奇怪,多看了他几眼。

英灏亨敏锐地转头看他,“你看什么?”

司徒笙道:“我在想…宋喜。”

“看着我的脸想宋喜?”英灏亨黑脸。

司徒笙道:“你的问题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想宋喜吗?”

英灏亨道:“你想知道他和张维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初又为什么要写匿名信给警察。”他用的是陈述句。

司徒笙道:“虽然两个问题的答案都猜得到,但是…我的确想从宋喜口中知道正确答案。”宋喜送匿名信不过是因为杨宇死后,产生兔死狐悲的心理,才狗急跳墙。而他对张维朝说的话就更容易猜了,就是把匿名信的内容复述一遍。如果张维朝真的是为杨宇报仇,一定会放过他这个“杨宇案的同情者”,转而将目标瞄准江诚业和江丽华。

英灏亨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宁可换脸也不换个城市。”

司徒笙道:“他母亲一直身体不好,五年前去世。去世之前,他每天都会去医院看她。不管他对其他人怎么样,对自己母亲总算不错。”

车进入市区,很快到医院。

英灏亨风风火火地下车,直接往楼上跑,秘书跟在身后,正要走,就看到司徒笙扭头往另一边,不由地喊道:“你不上楼看看吗?”

司徒笙回头摆手:“母子团圆这种场合,不适合…”他脸色蓦然一变,朝秘书冲过去。

秘书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自己撞过来,心里想着:就算不想去看母子团圆的场合,也不必跑过来揍自己吧。自己既不是母,也不是子。

司徒笙冲到他面前,硬生生地打了个转,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钻进车里,车子呼啸着就出去了。

秘书顺着车的方向望去,发现他的前面还有一辆车,正急匆匆地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冲刺!

第24章 第六局 大哥最讨厌。

两辆车像竞赛一样,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大门。

秘书连忙打电话给江丽华。

江丽华看着频频望向门口的儿子,晃了晃手机道:“你的朋友刚刚抢了我的车跑了。”

英灏亨道:“抢?”

江丽华道:“或者说,没有经过允许。”

英灏亨抢过她的手机:“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就算秘书把语速放慢到一秒一个字,也很快将发生不到一分钟的事件经过报告完毕。

英灏亨将手机丢还给江丽华,扭头往外跑。

江丽华诧异地看看门,又转头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哥哥:“你认识他的那位朋友吗?他们怎么认识的?”

江诚业道:“认识,不清楚。”

江丽华挑眉:“看来车祸的后遗症不小,开始识人不清。”

江诚业翻了个白眼道:“这种教训儿子的口气更适合用在你真正的儿子身上。妹妹!”

“不要躺在病床上翻白眼。”

“为什么?”

“会让我以为你昏过去了。”

“…”

英灏亨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司徒笙驾车回来。

“钥匙。”他从车上下来,随手将钥匙抛给英灏亨。

英灏亨道:“是他?”

司徒笙道:“车是。”

英灏亨道:“追丢了?”

司徒笙没好气地说:“如果后备箱没有人,那就是。”

“告诉我他离开的方向。”

司徒笙顺口报了好几条街,连成一条逃跑路线。

英灏亨掏出手机,打电话交代了几句,才拍拍他的肩膀:“上楼吧。”

司徒笙怕他心情太沉重,压力太大,故意调侃道:“见过你母亲之后,你家就只剩下你大哥我没有见过了。”

“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见。”英灏亨态度冷淡。

司徒笙暗道:传闻英灏亨和他大哥的关系不太好,果不其然。

“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想什么?”英灏亨头也不回地问。

司徒笙道:“请告诉我,怎么样才算正大光明地想?一边想,一边在写字板上直播我想的内容吗?”

英灏亨道:“不用写字板,口述。”

司徒笙道:“…你这么理直气壮,吓得我差点就盲目屈从了。”

刚好电梯开门,英灏亨进门前赏了一眼给他,用眼神通知,自己的心情到底有多不好。

司徒笙:“…”

电梯门缓缓合拢,满满的一箱人。

司徒笙和英灏亨被挤在电梯里面的最角落里。

司徒笙小声道:“我在想张维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答案了吗?”

司徒笙道:“冲着你舅舅,或者你母亲来的。”

英灏亨道:“有更深入的想法吗?”

“看来他还没有死心,你妈妈和你舅舅在他被抓之前,进出一定要小心。”

英灏亨闻言,又扭头看了他一眼。

司徒笙道:“你再看下去,我就可以写一本叫《眼神种类》的书了。”

英灏亨收回目光:“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妈。”

司徒笙一怔道:“为什么?”不告诉她,怎么能提醒她有效预防?

英灏亨道:“她的脾气有点…”

电梯到了地方,门“叮”的一声打开。

江丽华就站在电梯门外面,抱胸看着他们。

英灏亨将后半句噎了回去。

司徒笙跟着英灏亨从电梯里出来,感觉江丽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赤裸裸地打量着,他顿时连路都走不好了。

“我是这小子的妈妈。”江丽华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司徒笙纠结着自己要不要伸出手回抱。实在是,江丽华看上去太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更像是个漂亮姐姐。在他挣扎了半天,终于决定抬起胳膊的时候,眼角瞄到英衡山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

司徒笙双臂紧贴着裤子,规规矩矩地站着。

江丽华好似完全不知道他的内心挣扎,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赞叹道:“长得真好!”

虽然司徒笙习惯了旁人对自己外形的赞赏,但对象换成一位大美人时,还是忍不住窃喜了一下:“谢谢。”

江丽华冲英灏亨努努嘴:“我也要谢谢你容忍我的儿子。”

的确是容忍得很辛苦!

司徒笙在心里默默哀悼自己早逝的助动车和车胎,嘴上还要客气地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二少…人非常好。”

江丽华拍拍他的肩膀:“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最清楚。”

英灏亨道:“妈,我在这里。”

江丽华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能改进到不让我操心?”

英灏亨道:“怎么改进?每天扒在门口,看到一个人就像萨摩耶一样‘呵呵呵’吗?”

江丽华道:“你对我养萨摩耶有意见?”

英灏亨道:“我喜欢藏獒。”

江丽华道:“这么丑的狗放在客厅里会让人质疑我的品味。”

英灏亨道:“萨摩耶这种烂大街的狗更让人质疑品味吧。”

司徒笙目瞪口呆看着这对母子旁若无人地争吵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忍不住同情起话题的主角——萨摩耶、藏獒,以及完全被无视的英衡山来。

…把英衡山和狗放在一起居然毫无违和感。

“这几天你出门小心点。”

当司徒笙回神的时候,英灏亨和江丽华又转入了正常的母子关怀模式。

江丽华皱眉道:“小心什么?张维朝?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有什么好小心的!”

英灏亨目光瞄向被忽略了半天的英衡山:“爸…”

江丽华不等英衡山开口,迅速转身,戳着他的肩膀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英衡山道:“这几天出门,通知我一声。”

江丽华道:“干吗?请你批假条吗?”

英衡山道:“我陪你。”

江丽华道:“我说了不用担心我。”

“我们是夫妻。”英衡山淡然道,“同进同出需要理由吗?”

江丽华像卡了壳,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英灏亨一边按下下楼的电梯键,一边对江丽华道:“替我向舅舅问好。”

江丽华道:“你不去看他?”

英灏亨道:“几小时前看过了,现在变化应该不大,明天再来。”

江丽华:“…”她突然有种“自己的哥哥是实验品,而儿子是观察员”的错觉。

英灏亨去停车场取车,出来的时候司徒笙已经不见了。

“你在哪里?”他不满地打电话。

司徒笙道:“回家的路上。”

英灏亨道:“一会儿哪里见面?”

“…在问一会儿哪里见面之前不是应该先解释,我们一会儿为什么要见面吗?”

英灏亨道:“张维朝。”

“其实,我一直很想说,我和张维朝非亲非故,非敌非友…”

“曾经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司徒笙无语了:“只是相当普通的委托关系。”

英灏亨道:“承认有关系就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英灏亨道:“我们一会儿在哪里碰面?”

司徒笙道:“明天,医院吧。”

英灏亨那头沉默了,司徒笙“喂喂”了半天才听到他幽幽地说:“你今天下午和晚上有什么事?”

虽然这样的类比很不合适,但是,司徒笙真的产生了江丽华被英衡山管束时的郁闷共鸣。他疾呼:“我要工作!要赚钱!要养家糊口!”

“你家不就是你一个?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晚上来我家吃饭!”

司徒笙:“…”他们的脑电波一定不在同一个波段上。

听到那边挂了电话,英灏亨收起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又打了个电话给保安公司,要了十几个保镖,分别保护江丽华、江诚业和英衡山。至于江丽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决定让自家老爸去烦恼。

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按掉。

过了会儿,江丽华的电话来了。

“听说你按掉了你大哥的电话?”江丽华开门见山。

英灏亨冷淡地说:“他又向你打小报告了?”

江丽华道:“说明他说的是事实?”

英灏亨道:“我不习惯把时间浪费在和讨厌的人说话上。”

江丽华道:“我不想说‘他是哥你对他尊重点’这种话,我只想问,你的情商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的身高成正比?”

英灏亨道:“虚伪,造作。这就是你对我的要求?”

江丽华道:“礼貌,宽容。这才是我对你的要求。”

英灏亨道:“抱歉,小说里,我最讨厌的人是岳不群,现实中,我最讨厌的人是英励勤。对这两个人,我实在无法用礼貌和宽容来对待。”

江丽华没好气地嘀咕道:“这种睚眦必报的小家子个性也不知道像谁。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没带你去游乐场,你跑来我的房间,用水彩笔在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上写‘爽约女王’四个大字。那条裙子是我特别定制的,非常漂亮。还有一次…”

英灏亨:“…”像谁还用问吗?

等江丽华翻旧账翻过瘾了,她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不管怎么说,励勤这些年在公司做得很不错,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