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炎晃晃耳朵:“我要是不醒过来,还不知你要堕落成什么样!满屋酒臭!”

“只是偶尔喝一点嘛。”她伸手想摸摸他小小的脑袋,可惜手指再一次穿了过去,果然只有在他的意识中,才能摸到他。

“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会不会下次又睡两个月?”她一口气问了许多。

日炎淡道:“我的事你操心那么多干嘛?多管管自己吧,香气提前溢出来了。”

香气?她拉起衣服闻了闻,什么香气?

“叫旁人说给你听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日炎动了动鼻子,“谁叫你那么作死,自己都顾不过来,管其他人死活?”

黎非晓得他是指自己救纪桐周的事,当即道:“反正救都救了,大家都是同一组的人,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日炎哼了一声:“让他死掉有什么?你年纪还小呢!一天到晚跟男孩子混在一处干什么?给我专心修行!要是胡想八想,我把你头发都拔了!”

他这是提前操的什么长辈心啊!黎非简直无语:“我们四个人在一组,怎么能不成天混在一起?”

这只狐狸傲然把脑袋别去一旁,摆出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好了,少废话,我这次睡了太久,先把上次禁地中的事情说给我听,再把这次突然要脱壳的事详详细细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漏!”

说罢他索性伏在地上,耳朵一阵乱晃。

他这是准备听故事么?黎非不由一阵好笑,当下还是原原本本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她不是舌灿莲花之人,叙述也极为简洁直白,本来可以说得高潮起伏的事情给她讲了一会儿就讲完了。

日炎晃着耳朵哼哼笑道:“便宜了那只狻猊怪,十几颗妖朱果,它做梦也要笑醒了!哼哼,书院创立者果然厉害,竟想联合山海两派对付海陨,此事倒也不是没人做过,不过你们人心太过复杂,所谓联手,到最后只怕又是破碎支离猜疑不断……”

说到这里,他似是有些困了,淡道:“不说了,我去也。”

黎非愕然:“你才醒就睡?睡那么多你累不累啊?”

“谁告诉你我是刚醒?昨天晚上我可就醒了,你睡得跟猪一样!”

昨天晚上就醒了?那怎么不叫她?黎非笑道:“日炎,你现在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真是太好了。”

他哼道:“我倒宁可多睡会儿,省得醒了总要收拾你这蠢货的烂摊子。”

黎非想起在他意识中的九尾狐原身,他脊背上有个巨大的血红的封印,应该就是他说的遭遇祸祟之年妖气尽数被封印的那个封印了。她问道:“对了日炎,什么叫祸祟之年?你的妖气是被别人封存的吗?能找人解开吗?”

本来以为他不会说,谁知他居然答得很快:“不是被别人封存,而是修行时走了岔道,忽然妖气尽数被封存。就像仙人时常要渡劫一般,妖亦有祸祟之年的说法。随着修为逐渐高深,劫数也会变得非常难渡,今年便是我的祸祟之年。那个封印只能靠我自己冲破,无法依靠外力。”

黎非奇道:“渡劫?我听说仙人都是被天雷劈,你们不是吗?”

他冷笑一声:“这是什么无知之人的传闻?真有那么简单,人人都是仙人,鸟兽鱼虫个个都成大妖怪了!正因为劫数古怪不可预测,才可叫劫数,往往在不经意间到来,等魂飞魄散时,方能醒悟那是劫数。”

古怪不可预测?黎非有些紧张了,她成仙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劫数?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日炎道:“还不会爬呢,先想着飞了!你这会儿担心什么劫数?只怕头发都白了,你还没成仙呢!”

他这绝对是在咒她!头发都白了还没成仙,意思是她成仙后也只能当个老太婆?她一下想起百里歌林曾说过,不想做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仙人活一千年,那会儿还没多想,现在想想,那确实怪可怕的。

正说着,突然床上熟睡的百里歌林哽咽了两声,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呓语连连,含糊不清。

日炎又是一哼:“看看,小小年纪心事太多!这蠢材将来即便成了仙,以她这种性子,也难逃情劫!你可别学她!”

“情劫?”黎非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歌林怎么了?”

日炎冷道:“所谓劫数,虽不可预测,却往往映衬了心中最恐惧最在意之事,而诸般劫数以情劫最为凶险。你们俗话说,人心难测,人情亦难测,无论男女之情也好,友情亲情也好,太过重情绝非善事。这丫头小小年纪,心窍开得太早,又是个偏执的性子,过早沉溺男女之情中痴缠徘徊,绝非福兆。千年来我也见过无数惊才绝艳的仙人却黯然而终,多半为情劫所误。人既为万物之灵,修行自有一段妖所不及的天分,然而人心太复杂,亦太脆弱,到最后成就大道者只得凤毛麟角。你若是想有成就,就少沾染这些东西!爱人朋友家人哪里比得上成就大道?”

怎么感觉歌林被他说的很危险的样子?

“那……怎么能帮到她?”黎非问。

他又冷笑:“帮?人在爱欲中,犹如暗夜孤身逆风执烛,苦痛自知,谁能帮到?人之情,举凡思慕、恐惧、依赖种种,不过是人心脆弱的缘故。你也不要对我产生依赖,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你助我隐匿,我助你修行,如此而已!”

又来了,又是什么互相利用。

黎非低声道:“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人活着没有家人可以依赖,没有朋友可以谈心,甚至连怕的东西都没了,就算成就大道也寂寞得很吧?怪不得成就大道的人只有凤毛麟角,有这种执着心的人肯定不多。日炎你老是强调什么互相利用,我不想问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我绝不是这样想的,以后也绝不可能这样想。”

他惨绿的小眼睛眯起,怒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笑道:“我这块朽木,你不是雕得挺好么?我修行很顺利哦。”

“又在这里甜言蜜语!”他尖尖的鼻子忽然一动,“她要醒了,我去也。总之你给我注意点!别跟那些臭小鬼靠太近!”

他的语气倒像是操心外面的坏孩子带坏自家孩子似的,不甘不愿地化作青烟消失了。

这只狐狸总是神叨叨的。

黎非刚坐在床边,百里歌林便睁开了眼,她神情里带着茫然,看看她,再看看屋顶,呆了半天才道:“咦?我昨晚喝醉居然跑你这里了?”

黎非佯怒道:“是啊!你不但霸占我的床,还把被子都抢走了。”

百里歌林打着呵欠起身,忽然用力嗅了嗅,奇道:“好香啊!又是那股香味!我上次来也闻到的!”

香味?黎非一下想到方才日炎说的香气开始溢出的话,她苦笑:“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百里歌林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笑道:“好香啊,黎非,我听说有体香的人可是很少见的!你之前没有,现在忽然有了,一定是天赋异禀!”

黎非实在不想多讨论这件事,索性跳下床:“起床吧,应该快卯时了,可别迟到。”

两个女孩匆匆梳洗一番,刚推门要出去,便见院中雷修远和纪桐周也约好了似的一起推开了房门,四人打个照面,纪桐周奇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百里歌林笑道:“我昨天喝醉了,跑来蹭了黎非的床。你们也刚起?那正好,一起走吧。”

四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御剑赶往特殊演武殿,如今,他们这四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四人组,再无往日的芥蒂纷争。

“姜黎非,这个给你。”纪桐周忽然递给黎非一本薄薄的簿子,脸上神情有些忸怩。

黎非翻了翻,上面的字体居然甚是工整漂亮,齐齐整整地写着一些崭新的修行要点,她不由愕然:“这是?”

“你睡了五天,为了不让你拖后腿,我特意写了这五天中先生教的要点,给我好好看看。”纪桐周抱着胳膊,又摆出四人组老大的样子了,“一定要看!”

想不到这小王爷居然也有细致的时候,黎非有些感动,小心把簿子放怀里,笑道:“好的,谢谢你纪桐周,我一定好好看。”

他老气横秋地点点头,御剑一个人飞在前面。百里歌林朝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嘀咕:“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哈哈。”

黎非简直失笑:“你在说什么啊?难得大家关系近了,可别再闹什么纠纷才好。”

百里歌林正要说话,忽然后面有个男孩殷勤地叫她:“歌林!我给你带了豆沙包!”

众人回头,便见歌林魔掌下的那个姓赵的男孩红着脸飞来了,他递给她一个冒着热气的纸袋,一面又道:“那个……今天要是你们组的先生还罚你们抄书,我会帮你抄的!”

百里歌林笑靥如花:“真的吗?谢谢你啦!你吃了早饭没?来,包子我们一人一个。”

她递了个包子给他,两人并肩而飞,有说有笑边吃边聊地飞远了,留下默默无语的黎非在原地发呆。

总觉得歌林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姑娘,嗯,非常厉害的。

可日炎说的情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趁卯时还没到,你先看看修行要点吧。”雷修远忽然御剑与她擦肩而过,“我先走了。”

黎非赶紧追上去:“雷修远,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吧?谢谢你。”

他瞥了她一眼,轻道:“你好重,害我胳膊到今天还在痛。”

黎非顿时无语了,跟这孩子说话,真的需要强大的忍耐力才行。昨天晚上不是挺正常的吗?今天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前一刻还和颜悦色文质彬彬,后一刻就突然说一句叫人气得想炸的话。

她淡道:“我跟你说,你再这么下去,当心没朋友。”

“你腰带上还沾着饭粒。”

“好吧……先不说这个。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

“辫子扎歪了。”

“……”

说话声渐渐远去,风雪渐止,今日或许会是个晴天。

第五十一章 一年

冬去春来,春尽夏至,一眨眼,在书院的修行期将满一年。

一年前的八月初三,十八个孩子们聚集在华光郡,被虹鹿车带来了雏凤书院,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盼与憧憬;一年之后,同样的八月初三,十八个人经过各种难以想象的各种艰辛修行,千锤百炼后,还剩下十六个真正的人中龙凤。

盛夏烈日,书院为满目的深绿浅绿覆盖,弟子房的庭院墙壁上爬满了枯黄老绿的藤蔓,紫藤花沉甸甸地坠下,一如一年前他们初到书院所见的景象。

黎非系好腰带,对着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合身的粉色罗裙,梳了根粗粗的麻花辫,又清爽又整洁。这条罗裙一年前师父买给她的,那时候穿着显得特别大,今年再穿就刚好了,合身的很。

床上摆着收拾好的小包裹,其实她没带什么东西来书院,就几件旧衣服并几锭银子而已,推开千香之间的门,便见院子里大大小小堆了许多箱子包袱,纪桐周两手空空倚在门上,老神在在地指示狗腿子们帮自己收拾行李。

见到黎非,他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见惯了她穿弟子服,如今穿了件正常的粉色罗裙,好像认不出似的。去年她穿裙子,难看的让人无法评价,今年简直像换了个人。

“八月初十在越国王都汇合,你可别忘了。”他提醒她。

黎非笑道:“不会忘的,我还等着见识王爷府邸呢!”

纪桐周哼哼笑道:“还有山珍海味,叫你们见识见识皇族的气派。”

黎非笑着挥了挥手,走出了庭院。

前天书院的最终测试结束,十六个弟子全部通过了测试,意味着一年的书院修行即将结束,各大仙家门派的新弟子选拔也要开始了。新弟子选拔前,书院给了弟子们十五日的假,让孩子们回家看看,毕竟来书院修行一年,这里地势又险恶,连书信也无法通,孩子们哪有不想家的?就连百里歌林他们这些已经国破家亡的孩子,也想回到故土缅怀一番。

不过由于叶烨他们前有龙名座五丈山的追杀,后有震云子的虎视眈眈,原本打算遗憾地放弃这个难得的假,后来雷修远说,新弟子选拔前的非常时期,每个弟子都备受瞩目,谁也不敢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加上左丘先生也知晓他们的恩怨,自然有所防范,孩子们还是开开心心地决定回去一趟。

黎非沿着庭院的小路一路慢慢走,像是第一天刚来的时候一样,一点一滴将书院的风景映入眼底,沿途有许多弟子都选择双脚步行,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御剑。

这里是他们生活修行了一年的地方,也是他们踏入仙家大门的第一步,充满了各种回忆,第一次御剑,第一次把灵气消耗一空,第一次尝到修行的残酷,第一次明白齐心协力……许多的第一次,让即将到来的离别显得伤感而不舍。纵然日后有机会再来书院,也不会有曾经的心境,那种对未来充满了新奇的渴望与期盼的心。

拐个弯,弟子房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每个组的先生也都在,先生们都是满面欣慰感慨地与自己组的弟子们告别,一年的修行,像是雕琢玉石般,将弟子们内敛的光华打磨出了雏形,还有什么比这些让先生们更有成就感呢?

胡嘉平满脸笑意地跟百里歌林他们说着什么,他是先生里最早接触这帮小鬼的,那时候他们连御剑都不会,个个青涩稚嫩,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一年过去,个个身高都窜了许多,叶烨都快到他肩膀了。

见黎非走近,胡嘉平笑道:“丫头,来,给你个好东西。”

黎非好奇地走过去,却见他取出两张从未见过的符纸,递过来,道:“这是你和雷修远的,把它贴身藏好,如果在外这十几天遇到什么变故,立即催动灵气,你们就能马上回到书院。”

咦?还有这种好东西!想来肯定是左丘先生给他们几个准备的,黎非赶紧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塞进怀里,冷不防胡嘉平大手一伸,按住她的脑袋一顿揉,笑道:“你行啊,顺利通过最终测试了。”

黎非赶紧护住好不容易弄齐整的辫子,一面道:“那、那还是多亏了先生你教导有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胡嘉平脸上都快笑出草纸花了:“你可真会说话!小丫头,要不要来我们无月廷啊?无月廷很好玩哦,跟你的雷修远一起来,这样你俩不用分开了。”

他又在这边仗着先生的特权乱拉人了,再说,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还记着这件窘事啊?

胡嘉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起初那个连御剑都学不好的小姑娘,如今骄傲地坚持到了最后,日光下,她洁白的脸秀致而细嫩,像玉似的,粗粗的麻花辫搭在肩上,黑若鸦羽,周围好几个小男孩时不时拿眼偷瞄她,要不是天天看着她,真不敢相信她与一年前那个粗鲁的好似男孩般的丫头是同一个人。

吾家有女初长成,就是这种感觉吧?

百里歌林这小丫头也凑过来问:“先生,就放我们十五天的假,御剑来得及吗?上回虹鹿车从华光郡飞到书院,可是飞了二十多天啊!”

胡嘉平故意板下脸:“虹鹿飞多快?你御剑又飞多快?连虹鹿都飞不过的弟子,索性也别回来参加选拔了。”

百里歌林朝他做个鬼脸,又拉住黎非的手:“黎非,你真不跟我们去高卢看看吗?我好想带你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啊!虽然现在成了废墟,哈哈!”

黎非摇摇头:“抱歉啦,我想回青丘看看师父有没有回来。”

已经一年了,不知道师父有么有回过家,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必须要回去看看。

叶烨笑道:“黎非,我们先走了,别忘了八月初十在越国王都汇合,桐周兄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酿气派王府可不能错过。”

黎非不由笑出了声,如今倒是叶烨跟纪桐周交情最好,他俩都是皇子,很能谈得来,加上叶烨遭遇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处世十分稳重宽和,纪桐周的坏脾气跟他在一起久了居然收敛很多,他俩没事就称兄道弟,常常被百里歌林拿来笑话。

和歌林他们道别后,黎非四处看了看,连纪桐周跟兰雅郡主都收拾了大批大批的东西出来了,雷修远却不见人影,难不成他先走了?招呼也不打?

黎非拉了拉胡嘉平的袖子,问:“先生,你有见到修远吗?”

胡嘉平啧啧两声:“修——远……先生没看见,你自己找找。”

这先生的怪腔怪调真是没救了,大半年来他们几个感情很是融洽,大多不计前嫌,都不再连名带姓地叫对方了,不晓得他惊讶个什么劲。

黎非快步走回弟子房,敲了敲静玄之间的门,等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她索性自己推门进去了,但见屋内整整齐齐,并无人影。话说回来,她好像也是第一次来静玄之间,这间屋子一如其名,十分安静,外面的喧嚣一点也传不到这里来。

桌上床上干干净净,除了衣架上挂着换洗用的弟子服,房间里居然什么私人物品也没有,他平时就这么过的?

弟子服还在,说明他人没走,黎非离开静玄之间,索性御剑而起,在弟子房的岛屿上来回寻找,没一会儿,却在最深处的开满紫藤花的架子下见到个穿着弟子服的少年。

全书院能把弟子服都穿得这么飘逸清癯的人,也只有他了,黎非跳下石剑叫了一声:“修远,原来你在这里。”

雷修远转过身,面上有一闪而逝的讶异,他看了看她肩上的包袱,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不走么?”

黎非见他还穿着弟子服,更奇怪:“你呢?你不回去?”

他声音很淡漠:“我没什么可回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黎非正想反驳,忽又觉得不对,他并非雷大人的亲生孩子,而且身世多舛,只怕他也不愿回高卢那个伤心地,至于鲁大哥,人已死,他一个人回到旧时居处不过增添伤感罢了,星正馆山下更是不可能回,他还真是没什么可回的地方。

她顿时不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他,雷修远却朝她微微一笑,温言道:“这条裙子你如今穿来很合适了。”

她低头看看大小刚好的罗裙,摸了摸脑袋,道:“修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青丘?”

他似是有些意外她的邀请,神色愕然,没回答。

黎非又道:“你可以亲眼看看青丘的风景,我还可以带你去虎口崖,对了对了,山里的菌子和竹笋很好吃。咱们去过青丘后,再顺路到越国找纪桐周,他家有钱,可以吃到各种山珍海味。”

雷修远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轻道:“你为什么邀请我?”

为什么?黎非耸耸肩膀:“这有什么为什么,我请朋友去家里玩,还要理由吗?”

他笑了一声:“确实不需要理由。”

黎非笑道:“是吧?那咱们走?”

雷修远低头做出考虑的样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黎非抬手作势要打:“痛快点,来不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嗯,我去。”

黎非顿时喜笑颜开,她甚少这样笑得脸都嘟起来,最近她笑的次数明显多了,曾经老是板着僵尸脸,加上皮肤黑,说话简洁,七八分像个男孩子,后来变白了,像是蝴蝶破茧般,一倏忽间就成了个小美人,只是还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表情丰富,看上去总有种不好亲近的气质,许多男弟子们只敢偶尔偷偷看她几眼,不太敢近前搭讪。

不过她笑得脸都嘟起的样子实在可爱,雷修远都有冲动伸指戳戳,忽然她塞给自己一张符纸,道:“胡嘉平给的,贴身放好,如果遇到什么变故,就运转灵气,瞬间便可回到书院。”

黎非见他把符纸放好,竟像是说走就走的样子,不由奇道:“你不收拾东西吗?就穿着弟子服?”

书院的弟子服红白二色交织,式样也不同寻常,老实说,穿着走外面实在有点显眼。

“我没东西,而且旧衣服都穿不上了。”

唉,这就是穷人家孩子的悲哀,来时两袖空空,去时同样两袖空空,连衣服都带不走了,看看人家纪桐周,收拾出来的东西能装一马车,王爷就是不一样。

黎非摸摸包袱里的银锭,来时师父留给她五十两,来书院后几乎没花钱,剩下的足够给他俩添补些新衣服新鞋子之类的。

“咱们先去陆公镇吧,买点衣服鞋子。”她笑着拽住雷修远的袖子,大步朝外走,“好久没回家,估计什么东西都不能用了,我这是第一次带朋友去家里,可不能太寒酸,顺便再买些必需品。”

第五十二章 午后二刻

时隔一年,青丘山水依旧,万木葱秀,峰峦跌宕,可人的心情却与当初离开时截然不同。

进入熟悉的林间小道后,黎非索性从石剑上跳了下来,虽然背上背着沉重的包袱,全是他们在陆公镇添置的必备品,可回到家就连步子都变轻快了,一步步走在曾经走了无数次的熟悉的泥路上,熟悉的山林的味道,风的味道,她生活了十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