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笑掉?黎非撑不住哈哈大笑,又急忙捂住嘴,生怕把师父给惊动来。

“你看着我修行吧,回头休息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这只孤狸少见地犹豫了一下,他转头望向远方淼淼云海,半晌,低声道:“啊,去胡射峰 看看。”

胡射疯是无月廷最东面的一座山峰,尚未有长老结庐,不晓得日炎怎么知道的,估计问地也不会说,论起玩神秘,这狐狸比雷修远还拿手。

眼下己是深秋十一月,天黑得很早,赶到胡射峰的时候,天色己经暗了下来。黎非有些讶异地打量这座险峻却又古怪的山峰,无月廷云海之上无数山峰,有被长老占据结庐的,也有没结庐的,这应胡射峰分明没有长老结庐,半山姚却建着房屋,一色白墙黑瓦,十分朴紧干净。日炎停在半空,长叹一声:“果然长得像根棒槌。”

黎非对“棒槌”两个字特别敬感,当即回头,他:“什么棒槌?”

日炎居然笑了:”你看这山的形状,可不像根棒槌?”

他静静飞向那一行半山腰的房屋,黎非赶紧追上去,她谨慎地四处打量:“这里没有结庐长老,却有房屋,只怕不好乱逛,还是别进屋子了吧?”

“以前有,只不过结庐主人不在了而己,想不到房子还被留着,人啊……真搞不定他们。”

黎非一头雾水地跟着日炎落在半山腰的小院中.这里虽说没人住,然而院落中十分干净.地面纤尘不染,角落的青铜鼎也未曾积灰,沿着山壁放了数尊老旧的石头人偶,式样十分古老,山璧上有太阿术劈砍的痕迹,也有离火术焚烧的痕迹,想来这里曾有弟子修行过。

日炎对着紧闭的院门轻轻吹了口气,那扇木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他当仁不让飞入了内院。黎非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快步走进去,但见内院有一株十分粗壮的撞树,十来人大约才能合抱,叶片碧绿如新,气韵芬芳.四面瓦屋排列齐整,连门环上都一尘不染,若不是庭院寂静无声,窗内更无半点烛火之光,真以为是有人一直住着。

“你那个小师父有心了,还记得时常来清扫。”日炎高离飞起,俯视这座不大的庭院,还有那株樟树,目中感溉万千,“真有这树,五百年己过,如今竟己亭亭如盖。”

今天这只狐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黎非仰头望他,“日炎,你该不会来过这里吧,这里以前住着谁?”

日炎低声道:“我没有来过,只是听人说过。这里以前住着一位惊才绝艳的仙人,可借如今他己不在。”

黎非灵光一动:“你说的不会是那个青城真人吧?!”

日炎哼哼笑了起来:“哦,知道他道号了?不错,这座胡射峰曾是青城的结庐之地。”

“你认识他?!”黎非惊呆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难不成他在东海提起那个“送死的仙人”也是青城真人?这是无月廷的仙人,怎么又跟东海挂上关系了?

“老子干嘛要告诉你!”日炎恼火地绕着樟树飞了几圈,“别吵我,滚远些。”

黎非想捡块石头砸过去吓唬他一下,忽听远处似有争执声传来,渐渐地,争执声越来越近,停在外院处,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骤然道:“我不进去!你休想再碰我!你尽可找你其他那些师妹师姐去玩乐!你我己无甚干系!”

紧跟着,秦扬灵的声音也温柔响起:“采苓,你总爱跟我使小性儿,我哪里有什么师姐师妹?我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怎么又遇到这一对了?黎非抬头看看日炎,他专注地盯着樟树,不知想着什么古旧的心,事,想得那么入神,这些动静丝毫没能惊扰到他。

乐采苓冷笑起来:“你的甜言蜜语我已经听腻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在最初我也早已告诉你,没可能!我还盼师尊回心转意传授天琴大法,断不可失身!你嘴上答应,却总把我往无人的地方带,动手动脚!我一忍再忍,忍到今天!

秦扬灵叹了一声:“采苓,那是情难自己,我绝非有意轻薄,你若不喜欢,我再也不碰你一很手指头便是。你冷静些,方才那女子只是熟人,绝非你想的那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让我好好解释,行不行?

乐采苓声音十分淡漠:“秦师兄,我乐采苓并非无情之人,但也绝非傻子,你若待我情深如斯,哪怕成不得仙又如何?可你不过拿我当做无脑可欺之女子。这数月来,我恼过恨过,你是怎样的人,我今日也算彻底明白了。今后你我便如路人,只当没认识过!就算我这数月瞎了眼!”

这是……闹崩了?黎非有点窘,她想走,可这会儿再走也迟了,只怕会惊动外面两人,反而尴尬。

秦扬灵还在柔声安抚:“采苓,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此心可昭日月。”

……好肉麻。黎非瞥了嘴,怪不得歌林说男人一万句甜言蜜语也抵不上他做的一件小事,秦扬灵嘴上说那么好听,做的事却实在难看。

“放手!”乐采苓冷喝一声,紧跟着却传来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乐采苓惊呼起未,然而那惊呼之声很快又断开,秦扬灵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像在颤抖:“采苓,我真的对你情难自己!别怪我!“

黎非眼见两个人影挥挥打打地从院门那边进来,她立即腾云藏在樟树枝叶中,但见秦扬灵一手掐着乐采苓的脉门,一手拖抱着她往里面带,她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声者,却昊无反抗能力,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一般,一下子就被他拽进了内院。

这下可不好了! 黎非背过手,运转木行灵气,掌心立即出现数只木头小鸟,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日炎终子被惊动,猛然回神,见秦扬灵推开屋门,把乐采苓拖进去,他森然道:“无耻之徒!居然要在青城故居行这等苟且之事!”

黎非见乐采苓满脸恐惧绝望,一只手用力抓在门框上,指甲都崩裂了,一下子又被秦扬灵压进去,狠狠摔在地上。她实在没法让自己再这样看下去,只怕长老们赶来时也来不及,她当即重重咳了两声,屋内的两人立刻僵住了。

黎非淡道:“秦师兄,这样不好吧。”

寨扬灵夺门而出,一眼便望见藏在樟树枝叶中的那个少女,他不可思议般盯着她,半晌,居然还能露出一丝笑容:“姜师妹,这样巧,你怎会来这种无人之峰?”

黎非心中暗暗警惕,这个人是亲传弟子,比自己早来几十年,修为不知比自己高多少,万一他怒发如狂不顾一切暴起伤人,她可挡不住。

“我闲了出来逛逛而己。”她低声道,“你呢?”

秦扬灵见她语气平谈,吊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一半,若是叫人知道他强迫女子,只伯师父这次再也不会饶他,他见乐采苓双臂反折,像是晕了过去,当即将她抱起,笑道:“ 和乐师妹闹了些矛盾,叫你看笑话了。我送她回去,天色己晚,你也早些回去吧。”

黎非又道:“乐采苓还好吧?”

“想是方才吓到了,我并非有意,姜师妹,今日之事还得麻烦你替师兄保密了。”

黎非皱了皱眉头,忽听头顶风声呼啸,她心中一松,便听正虚真人严厉地喝道:“扬灵!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亲传弟子五

秦扬灵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下,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师父怎会突然来?他眼角余光,见姜黎非落下云头,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是她?!

正虚真人见他脚边躺着个衣衫凌乱的少女,双臂反折,也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噔时怒气攻心,他只当这个弟子风流成性,喜爱与女子勾勾搭搭,谁想他竟在,青城仙人的故居中意图侵犯女弟子?!

他正要森然开口,头顶风声再度呼啸,却见清乐真人急急落在院中,一见乐采苓凄惨的模样,她倒抽一口凉气,急忙上前抱起,细细诊断一番,发觉只是吓晕了过去.并未受到什么真正的侵犯,清乐真人立即放出治疗网罩住她被折断的双臂,回头怒视秦扬灵,看了片刻,又望向正虚真人,一个字也没说。

正虚真人见她的目光森寒,清乐长老素来为人和蔼温柔,她此时必然是怒到了极致,虽然没说话,可这片目光叫人心中悚然。他晓得,这件事绝不能再姑息包庇下去,秦杨灵的做法己是大大触犯弟子戒律。

正虚真人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极度的愤怒,当即淡道:“泰冒疯弟子奏扬灵,触犯弟子戒律,当赶下云海.明日卯时前住戒律室,召唤三十位戒律长老商讨具责罚。”

清乐真人冷笑一声,依旧一言不发,抱着乐采苓疾飞而去。

被赶下云海的责罚算是非常严重了,特别是秦扬灵还是来了十几年的亲传弟子,还要召唤戒律堂三十位长老,意味着这事明天一下子就会传遍无月廷,他的脸面将尽数丢尽。

黎非见秦扬灵面无人色,正须真人也是满面压抑的怒意,估计他必然还有什么话要训斥弟子,她立即躬身行礼,腾云疾飞回坠玉峰。

日炎大是不甘心.怒道:“叫一个无耻之辈脏了我的念想!无月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教出的什么狗屁弟子!”

黎非回想方才的事.也觉惊心,秦扬灵竟有这般胆大!只怕他这样作为,也与正虚真人的放纵脱不开干系,他们这些修行弟子,年纪小小就进入书院或仙家门派苦练仙法,一切都以修为强弱说话,天分高的弟子放被百般笼爱.做什么错事师父也舍不得责罚,难免就被宠出秦扬灵这种人。

她见日炎还在气得嘟嘟囔囔,不由道:“日炎,你真的认识青城真人?他活着还是己经不在人世了?”

他对人修行的步骤出乎意料的了解,还知道胡射峰,言谈中分明对青城真人有一股怀念感慨之情,他俩莫非关系匪浅?

日炎默然半晌,忽然长叹一声.巨大的身体渐渐化为虚无,沙哑苍老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可捉摸:“即便活,也己是生不如死了吧?莫要扰我,让我静片刻。”

生不如死?是因为被夜叉重伤吗,这么多年还没治愈?

日炎再也没说话,这狐狸跟着去了一趟东海就特别容易伤感,黎非怔征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想起海外海陨这些事,忍不住也伤感起来,一时浮想联翩.一时又自伤身世,久久不能回神。

戒律堂三十位长老很快便决定了对秦扬灵的具体责罚,逐去云海下,一年内不得回归,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斗法大会他即便赢了,得到了回来的名额,也必须在下面呆满一年才能重新回泰冒峰。

这样的责罚说重不算重,说轻也不算轻,想来正虚真人必然有在其中斡旋过,清乐真人自然十分不满,乐采苓醒后连着哭了三天后,见到人就慌,更不能见到男人,前几天一个男弟子,冒冒失失去了紫兮峰的弟子房附近,乐采苓见着他竟吓晕了过去,秦扬灵的事想必给地的伤害极大,不光是受到了惊吓,更是曾经倾心的温润君子,忽然变了一套嘴脸,叫她感到恐惧吧?

清乐真人倒是特意带着了乐采苓来了一趟坠王峰,若不是黎非俭偷放出木头鸟通知长老们,乐采苓的遭遇只会更惨,尽管冲夷真人不再坠玉峰,但乐采苓出来后依然战战兢兢地,看起来十分可怜,见到黎非,她只有垂泪道谢。

黎非心里对她的厌恶也淡了不少,低声道:“以后要小心点,还好这次没真出事。”

乐采苓面色苍白,含泪道:“不会有以后了。我决心继续修习天琴大法,此生再不与男子有任何瓜葛。”

语毕,她又向黎非盈盈下拜,轻道:“上回在栗烈谷,我多有得罪。曾经心高气傲,只顾着自己,师妹不计前嫌,救了采苓一命,此恩今生绝不敢忘,他日若有机缘,愿为师妹赴肠蹈火,在所不惜。”

黎非一把将她扶起来,反倒橙不住笑了:“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至干。”

乐采苓喃喃:“可是戏文上都是这样说……”

戏文?黎非笑得更厉害了,乐采苓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抹着眼泪笑起来:“栗子烈谷那次还有几位师兄师姐,我该去和他们好好道歉才行。”

黎非见她提到要去见男弟子,明明怕得浑身发抖,却义无反顾的模徉,倒有点佩服了。

清乐真人含笑看着这两个姑娘,忽然道:“黎非,上回我听广微长老说,雷修远打算这次的斗法大会,是真的吗?”

黎非点头:“是的,他与秦师兄有过约战。”

清乐真人提到秦杨灵犹有怒容:“这个秦扬灵实在无稽!居然向入门才五年的弟子的约战!黎非,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但等雷修远离开丹穴后,你还是劝劝他.秦扬灵即将突破第四道瓶颈,绝非你们能对付的。入门未满十年的弟子本就不用参加斗法大会,莫要因为一场赌气而冲动.雷修远的脾气我看是十分傲气,半点也不肯落后,倘若败在秦扬灵手下,只怕对这孩子是个打击,倒不如暂避锋芒。”

劝?雷修远要是能劝动,那就不是雷修远了,他一贯最会逞强,答应下来的,拼了命也会做到。

黎非想如自己己有许多天没见着他,心中难免涩涩的,当即笑道:“我不劝他,他有自己的主张,既然能应战,他就一定会赢。”

清乐真人有点意外,这话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便足以叫人对他们的关系刮目相看,这绝非好色而幕少艾的无知年少的冲动。

她忽又有些感慨,这样的年少佳偶.青梅竹马,整个修行界也少见,倒叫人不由自主替他们欢喜起来。

雷修远这次在丹穴中呆了不止两个月,眼看斗法大会还有几天就开始,他才悠然离穴,还特意选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出来,黎非睡得正香,被窗户上雪团砸动的声响给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去开窗,冷不防一个人就这么跳了进来,把她吓一跳,紧跟着一团冰寒彻骨之气扑面而来,她被紧紧揽入一个还带着风雪气息的怀饱中。

“这么久不开窗,想冻死我?”

久违的清冷的声音在头项响起,黎非一惊,急忙抬头,便见雷修远笑眯眯地凝视她。黎非一时竟呆住了,眼怔征望嘴他,她、她不是在做梦吧?

“修远? ! ”她惊叫一声,下一刻她的嘴就被他捂上了。

“想把你师姐师父都吵醒么?”雷修远揽着她坐在床沿,他身上的积雪一滩滩落下,把床褥都弄湿了。黎非只觉他身上冰寒之气甚重,不由握住他的手,他两只手都冻得冰冷,她顿时惊道:“怎么这么冷?你没用仙法护身?”

她这时才发觉他满面疲惫之色,稍稍试探一下奇经八脉,灵气居然快消耗光了!他到底怎么飞来的!难不成从丹穴一出来就往这边飞?残余的灵气连护身仙法都撑不住了?

黎非捏住他的手腕,立即往里面灌输木行灵气,雷修远满面疲惫地倒在她床土,低声道: “让我睡会儿。”

一语未了,人己沉沉睡去。

黎非急忙拉过自己的被子替他盖上,一面坐在床头端详他,几个月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轮廓也更加长开,面上青涩少年之气大减。他睡着的样子真有趣,眉间无忧无虑地松开,一脸天真无邪。

居然深更半夜跑来,还把灵气消耗光了,果然是雷修远才会做的大胆胡闹的事。

黎非将木行灵气尽数灌入他经脉内,起身蹑手蹑脚地把窗户关好,回到床边,雷修远还在沉睡,面色却己不再像方才那样苍白。她将他落在眉间的碎发拨开,雷修远眉头微微一蹙,竟是被惊醒了。

黎非低声道:“你睡吧,没事。”

他伸臂将她抱上床,把头理在她怀中,犹带睡意地呢喃:“就这样,别走。”

就这样别走?!黎非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她是不是就要像个木头人一样躺着等他醒过来?雷修远再次沉沉睡去,黎非一动不动,呆呆地绕过他的脑袋望着紧闭的木窗,耳边听见他悠长深邃的呼吸声,她也渐渐有点犯困,可还不敢睡,怎么能跟他在一张床上睡觉?!

黎非僵了半天,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地,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正迷糊的时候,忽觉一只手插入她的头发里,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暖洋洋的被子盖在了身上,雷修远朝上挪了挪,把头枕在枕头上,两人面对面躺着。

他看了她半夭,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轻道:“睡吧,明天开始该叫我师兄了。”

黎非一下没了睡意,直到这时她才发觉他身上的灵力震荡与以往不同,她又是高兴又是骇然:“你突破第三道瓶颈了?”

雷修远笑了起来,按着她的脑袋压在胸前:“明天开始就是亲传弟子,小师妹,叫师兄。”

第一百零九章 约战一

黎非噗一下笑出声:“还师兄,我才不叫。”

雷修远掐了掐她的脸颊,又将她下巴抬起来,低头细细凝视,举晌,他低声道:“好像又瘦了点?”

“有吗?”黎非自己摸了摸脸,雷修远不在身边,她确实有那么点茶饭不思,弟子服的腰带也松了点。她不愿让他看出来,当即笑道:“是长高了,就显得瘦了。”

雷修远长长“嗯”了一声,黎非顿时有点恼:“是长高了啊!你嗯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黎非有点不好意思,她赧然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头发上。他的长发与皮肤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种暗淡的金色,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黎非捞起他的一指长发细看时,那层暗淡的金光又消失了。

一只手盖在她眼睛上,雷修远搂紧地,声音很轻:“再不睡就不想睡了。”

黎非只觉唇上一热,他轻轻吻了一下,唇停在她唇上,好像在犹豫似的,良久,他又吻一下,才缓缓离开。她推开他捂着眼睛的手,只觉他胸膛里的一颗心脏跳得极快,她脸上慢慢开始发烫,不知为何又笑起来。

雷修远捧着她的脸颊,毫不客气搓了两下,黎非急忙按住他的手,轻笑道:“不睡了,咱们说说话。”

她低低地将这几个月的趣事和修行之事跟他分享,不知说了多久,不知不觉便再度沉沉睡去,隔日醒来时,雷修远人已不在,只有窗户掩了一道缝,黎非只觉恍然如梦,昨晚雷修远过来,该不会她做的一个梦吧。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修行,她饭也顾不上吃,第一件事便是腾云飞到尧光峰,却见峰顶的尧光大殿那边全是人,有其他峰的长老,广微真人的几个亲传弟子除了胡嘉平都,当中立着一个穿着茶白弟子服的少年男子,领口与袖口纹了三道黑边,周圈的亲传弟子们与长老们都在与他说话,他面上带着浅笑,隽朗清绝,正是雷修远。

昨晚不是梦。黎非在远处凝望他,还有他身上亲传弟子的服饰.天纵奇才,刚满十八便己能突破第二道瓶颈,比当年震惊整个门派的胡嘉平还要早了几年,盛赞声与艳羡声不绝于耳,他们没人知道,他背后是怎样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在拼命。

“雷师弟成亲传了。”苏菀不知何时也来了,见黎非一个人站在远处,她笑着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真不敢相信我们几个月前还是一个水平,一同去了栗烈谷,他一下子就把我们甩远了。”

她忽然发现黎非眼中满是泪水,不由讶异.轻道:”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

黎非始终没说话,苏菀看看她,再看看雷修远,这直率却分外敏感的姑娘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当即又笑起来,揽着黎非的肩膀又拍拍:“高兴点,雷师弟可不是为了叫你哭才当亲传的。”

黎非也破涕为笑,陆公镇与这个狡猾又聪明的男孩子初遇,那时候她再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这么喜欢他,大殿那里有那么多的人,可她永远第一眼就能把他从人群里找出来,雷修远让她知道了,什么叫独一无二。

雷修远成为亲传弟子的事,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无月廷,一时间,尧光峰弟子无数,都是闻名过来一睹天才风采的,奈何这位天才不比当年胡嘉平的俏皮好说话,整个人有种疏离高傲感,感觉十分不好亲近,时间长了,连见他容貌隽朗心生喜爱的女弟子们也不愿过来招惹了。

修行第子毕竟不同凡人,个个都有傲骨,断没有低声下气不要脸面的心思。

正月廿一,无月廷十年一次的斗法大会也终子正式开始,这是除了入门不满十年的新晋弟子外,每一个弟子都必须参加的试炼,也算是一种测试,挑选最优秀的弟子永远是仙家门派最重视的事。

斗法大会最多持续十日,这十日算给每天辛苦修行的新晋弟子们放个假,长老们也没空指导他们修行,连素日里最清闲的冲夷真人都不得不被拉去当评判。

鉴于弟子们修为不同,比试并非乱斗,从一道瓶颈到五道瓶颈,一共六组,最后每组胜出的前两百名,便算过了这十年一次的试炼。

对云海下的普通弟子来说,这是他们能跻身云海上唯一的路子,只要能在同组的排名挤进前两百,便能被长老收进门下成为精英弟子,再也不用做个每年缴纳钱粮的普通弟子。面对云海上的弟子们来说,不进则退,没有资格,在云海上的,自然要被赶下去。

斗法大会前五日是突破第一第二道瓶颈弟子们的比试,卡在这两个瓶颈处的弟子最多,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七八成,其中云海下的普通弟子就占了一大半。足足比了五日,将两组胜者各两百人选出来,到了第六日上,斗法大会才开始真正有了看头。

突破第三道瓶颈意味着可以修习高等仙法,再住上,瓶颈突破也越来越困难,一个瓶颈卡上几十年十分常见,到了第六道瓶颈突破后,便是成仙之兆。

无论如何,看高等仙法的斗法,比五行仙法有趣多了。

黎非一早就从登云台行至云海下,前几天是她入门五年多来,第一次来到云海下方。与云海上层浓稠郁结的灵气截然不同,下方的灵气要稀薄得多,更兼亭台阁楼连绵不绝,人潮熙来攘往,竟还有商铺成衣铺,跟广生会那座城该也差不多了,不像仙家门派,倒像一座城。

这座城的最北面排列了十几座巨大的演武场,每一块雪白的地砖都像新的一样,纤尘不染。此刻演武场周围地上、天上都早已挤满了弟子,人声鼎沸,云海上的弟子们都在更高的地方等候轮号,普通弟子们谁也不敢上去,云海上下,泾渭分明,这就是无月廷。

雷修远看了掌中的纸片,上面写着丙卯二宇,想来应该是演武场的名称,周围偶有路过的普通弟子,见着他身上的亲传弟子服饰,立即敬畏地避让,不知不觉他二人周围居然空出一小块空地来。

“雷师弟!姜师妹”不远处的邓溪光兴奋地朝他俩挥手,他跟苏菀两个人腾云站在高处,他指了指脚下的演武场,想必那就是编号丙卯的的地方。

黎非二人急忙飞过去,但见丙卯的演武场早己有两个弟子在斗法,飓风烈焰,雷光闪电,乒乒乓乓,声势十分惊人,一个无月廷长老腾云在演武场边缘凝神细看,长老们作为评判人,一刻也不能松懈,仙法无眼,特别这种高等仙法,一个不留神可不是断手断脚的事。

“跟雷师弟对战的都是突破第三道瓶颈的弟子,我特意勘察过,雷师弟的对手这些——”

邓溪光早己做足了功课,哗啦啦取出一沓纸,上面全是突破第三道瓶颈弟子的名宇。苏菀又惊又笑.“我的老天,邓师兄你这个、这个勘察了多久?等下,该不会上面又全是女弟子的名宇吧?”

邓溪光顿时受伤地捂住心口:“苏师妹!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色魔吗?!事关雷师弟比试,我怎么可能只调查女弟子!”

苏菀反而笑得更大声了,重重在他背上一拍:“别废话了,快说说都要注意谁。”

邓溪光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离这位比汉子还汉子的姑娘远一些,一面嘟哝:“再这样当心没人敢要……咳咳,我昨夭晚上仔细钻研过,其实这上边的人都没啥可怕的,最需要注意的,还是那位秦扬灵秦师兄,他己经在第三道瓶颈顶峰,还差一步便可突破第四道瓶颈。听说他这个人非常精通牵制之法,最有名的是他脚下那个邪骨箫,是月妖物的脊椎炼制成,那个妖物呢,当时被他困了三天三夜不能动弹,最后被他一点一点用太阿术磨死了,可见这位秦师兄的心理是多么扭曲……”

弟子们斩妖除魔,除了要取妖物的身体炼制法宝之外,一般都是利落干脆杀完走人,能用高等仙法的就用高等仙法,喜欢用低等太阿术一点一点把妖物折磨死,秦师兄真是太可怕了。

“雷师弟啊……”邓溪光语重心长地劝他,“能不比还是别比了,你只要被他牵制住一次,就别想脱身,他修为还在你之上,咱们要不认输算了吧?”

雷修远笑了笑,正要说话,丙卯擂台上先前两个弟子已经比试完,长老正廊声叫他的名字:“雷修远,顾文生。”

邓溪光惊道:“这么快!等下啊,我看看这顾文生有什么本事……”

他手里的纸被雷修远一把盖住,他笑道:“邓师兄,安安静静看着就好。”

说完,他腾云落了下去,向长老与对面的顾文生拱手行礼:“弟子雷修远,请顾师兄指教。”

顾文生早己听说过他的名气,并不敢因他年轻而起轻视之心,当即抱举还礼:“雷师弟,请了。”

语毕他立即先上一层土行墙,雷修远是单一金属灵根,攻击力卓绝,铜墙术只伯没什么用,还是用土行墙保险些。

下一刻,一柄巨大的光华璀璨的金色巨剑从天而落,雷修远一掌拍在巨剑之上,那柄巨剑顷刻间化作一团金色的光雾,莹莹絮絮,仿佛有灵性一般附着在上行墙上,那面透明的光墙一眨眼就碎成了粉末,顾文生急退数步,再架三道土行墙,他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烟,倏地飞上天,紧跟有雷声阵阵,十几道闪电落在擂台之上,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