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起清凉的溪水扑上脸,我掏出手绢擦净脸上的水珠,回首见十四阿哥一脸风尘赴赴的,想起他一路行来大多在马背上,日晒风沙,也够累的,不由有些心疼。洗净了手绢,我走至他面前踮高脚,为他擦拭脸上未拭去的烟尘。

“祯儿,一路上辛苦了,别累着了自己哦!”

他略略倾身,黑眸晶亮黝黑,“我不累!”

我笑笑,温和地拍拍他的脸,仍把他当作最初那个生了病不肯喝药要我哄着的孩子来对待。

风轻轻地吹,树稍轻颤,花草轻盈地跳动舞摆身躯,我提着裙子踩着柔软的蔓草,将身体抛躺在草地上,欢声笑语扶摇而上,眯着眼看天高云淡。

“姐姐,别又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很危险呢!唔,这习惯真不好,看来得找个时机纠正了…”

十四阿哥在我身畔坐下,声音里的情感无奈多于责备。我吐吐舌,爬起身曲腿而坐,像只软骨动物一样靠在他背后,惬意地眯着眼眺望远方的青山如画,蓝蓝的晴空里,几只翔鹰掠过,发出一声长啸嘶鸣。

好清幽宁静!让人的心情也平和安宁了,仿佛洗涤了所有的凡尘纷扰,只余心中丘壑万千。

一阵清越的箫声倏尔响起,轻快的音符漫过树稍花蕾,流淌四方。我侧身,好奇地看着十四阿哥手执玉箫,一脸的恬然淡定,眼睑微垂合,似乎正专注于吹奏大业中。以前只知十三阿哥的箫声是所有阿哥中最为出色的,却不知道原来十四阿哥也能吹奏出如此清越好听的音乐。

是心的关系吗?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呢!

正感慨间,箫声一转,音符跳动,又转到一曲我很熟悉的曲子这不是《梦想缤纷》吗?他什么时候也会吹奏了,而且技巧如此娴熟?我静静地听着,仿佛回到初来那段热热闹闹的时日,那时的我们真的是少不更事,笑笑闹闹呢…只是,所有的人都长大了,只有我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人,那段岁月…

“姐姐,以后都由我来为你伴乐和歌,好不好?”

十四阿哥放下玉箫,轻轻地说。

眼前,似乎仍是那年的那个孩子,用一种很坚持执拗的情感说,“姐姐,下次你唱歌,我也给你奏乐好不好?”事隔多年,那个少年已长成翩翩青年了啊!只是面前的男子,面容昳丽俊秀,风彩翩然,已不再是我随便能碰触的了…

我笑了,抬指轻轻敲了下他光洁圆润的额头,“你也知道的,我又不是很喜欢唱歌,这种事就用不着麻烦你了哦!”

“才不会麻烦,姐姐唱的歌很好听!”他低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箫,慢慢地说:“那年,看见八哥和十三哥为你伴乐,我好嫉妒呢!然后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也会样样优秀,也可以为你伴乐和歌,让你可以露出那么明亮欢快的笑容。”

我摸摸上扬的唇角,哑然失笑,重新倚靠回他的背脊上,吹着徐徐的清风,拨开遮掩眉目的浏海,望着远方的河流,轻轻巧巧地笑了。

“祯儿,谢谢你了呢!”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谢谢你在我最孤寂无助的时候在我身后默默相伴,谢谢你在我最痛苦失意时伸出手,谢谢你将我放在心上用心地照顾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那时的我,用一种近乎虔诚感恩的心情看着这个由男孩长成的男子,并没有发现自己对他深深地依赖着,像溺在水里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般紧紧攀附,在他身边安然自在,与世无争、悠哉游哉地过着平实的每一天…

那时的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了给我营造这样宁静悠然的生活,十四阿哥为此而失去了多少,又付出怎样的代价…

强迫学骑马

“草原,偶来啦”

我大叫着,提着裙子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撒欢地跳着叫着笑着,最终阵亡在高高的草丛中。身后不远处,几个宫女太监掩脸叹息,不敢看我这个给他们丢尽脸面的主子。

“抓到姐姐了”

十七阿哥大叫着扑在我身上,瞬间有种五脏六腑都给他蹦出来的感觉。我呻吟着挥了挥手投降,“天啊…小礼,你是不是长胖了啦?好重哦…”

“姐姐你说小礼正在长身体之际,当然会长胖了啦!”他嘟着红滟滟的嘴巴,学我一样,身体呈大字型不雅地躺在草地上。

“哦,是吗?那恭喜你了!相信再过不久,姐姐我就可以取义成仁,让十七阿哥一个泰山压顶封杀掉!”我拍拍他的小肩膀,调侃。

七岁的孩子像只炸毛的动物一般不经激地蹦蹦跳,“人家哪有那么重,才不会压死姐姐的啦!”小十七翻了个身趴在我肩头,眨巴着黑珍珠般的大眼瞅着我,“姐姐,你不同皇姐和皇嫂她们去骑马吗?我听几个哥哥说,过几天草原会举行那达慕大会,那里有摔跤、角力、骑射、舞蹈、歌咏等表演,很热闹哦。最后还有将金刀赐予蒙古最勇猛的巴图鲁的仪式呢!听说前年的巴图鲁是十四哥呢,好多哥哥都得过金刀哦,我什么时候也长大到可以夺得那柄金刀呢?”

“你??”我坐起身,自上而下睥睨他,然后好心肠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再等几年吧!不急,小孩子要慢慢长大才幸福哦!”

“几年是多久啊?”小十七嘟着嘴念念有词,然后又巴在我身上,“可是姐姐不想去看吗?你偷偷摸摸跑出帐蓬的事,皇阿玛和好多哥哥都瞧见了哦!皇阿玛脸色很难看地说姐姐不成体统,要找几个嬷嬷好好教导一番呢!”

“你皇阿玛真是多事哩!还有,姐姐这把年纪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啦!”

我抚额呻吟,怎么每次做些出格的事总会有旁观者呢?真是郁闷!正感慨万端之时,却见十七阿哥用一种很疑惑不解的眼神瞅我。

“姐姐才不老呢!你比十三皇姐还年轻,就跟小礼初见时一模一样呢!”

十七阿哥口中的十三皇姐是康熙几年前亲封的和硕瑞敏公主,今年十九芳龄,是和十三阿哥一母同胞的妹妹。

我刮刮他的小鼻子,笑道:“你这样说小心你十三哥和瑞敏姐姐不高兴哦!”听他那么说,我的心情很复杂。自从来到这大清朝后,身体的新陈代谢极慢,四年了,头发仍是初来时那样半长不短,模样也不曾变化,仍维持在二十一岁时的模样…虽然表面上大家没说什么,但我想,私里下说我是妖怪的人很多吧?只是被皇帝和几个阿哥强硬地压下了这件事…

“姐姐,你又在发呆了,十四哥说这样子不好的…”

十七阿哥在我耳边嘀嘀咕咕,我仍发着愣,直到一阵奔腾的马蹄声震慑得大地为之颤动,我赶紧将十七阿哥搂进怀里,站起身瞪圆眼望着从远处策马而来的一群骑士。

“我就说嘛!姐姐一定又是跑到草地上睡觉了,你们还不信!”十三阿哥飒爽英姿地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得意洋洋地对几个兄弟说。

我瞪了他一眼,眯眼看着这群风彩翩翩的骑士,其中有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个个皆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我和小十七。

“姐姐,我们去骑马吧!去领略在草原上御风驰骋的快感!”九阿哥拍拍座下的马儿,美丽精致的面容比之花儿更甚,幸好那一对浓黑如墨、飞扬入鬓的剑眉平添了几分阳刚,让人不至于将他当成女人来看待。

“我不会!”我放下十七阿哥,很干脆地说。

“我教你!”几个阿哥热心地说,说完彼此相视一眼,皆莞尔一笑。

“我不想学!”我嘴角微微抽搐,指尖微颤,然后故作施然地拍拍沾惹上干草的衣服,背过身看着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坚决不允。我一个标准的南方人,莫说骑马,甚至连马都少见,让我去学?不只害怕,更多的是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一百米跑二十三秒的运动神经,还是不要和那些马儿同虐了虐待了它们也苦了自己。

十四阿哥翻身下马,牵着骏马走在我身边忍着笑说:“姐姐,皇阿玛早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下了道圣旨,下令浅颜格格一定要学会骑马,不能丢我们皇室的脸面。皇阿玛也说:我们满族儿女大方豪情,可不能连最基本的骑马也不会!”

“啊?”我茫茫然地看着他们脸上忍俊不禁的神色,然后反应过来时惨叫,“怎么可以这样?我要抗旨啦!”何况我又不是满族儿女,用得着对我如此苛刻吗?康熙纯粹是找茬,看我不顺眼啦。

“浅颜,不用害怕!有些马儿也是很温驯的,不用担心呢!”八阿哥温言安抚,那温雅平和的声音总有种能安抚人心的魅力,仿佛天蹋下来,只要有他在,也不足为惧。

十三阿哥边笑边拍着胸脯打保票,“姐姐放心啦!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负责教会你的。”

十阿哥也翻身下马,见我一脸惨淡,走到我身畔有些好笑地说:“姐姐,我保证骑马真的很有趣呢!你一定会喜欢上的。若我们教不会还有八哥呢!别看八哥那么斯斯文文的样子,兄弟中,就属八哥的骑术是顶尖的好哦。”

我看向马背上笑得春风熙然、温雅贵气的八阿哥,俊逸的容颜和那身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真的会很厉害吗?

“姐姐,还有我呢!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十四阿哥言之凿凿,笑得眼睛眯眯的,却让我头皮发麻,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像个八旬老太婆一样,佝偻着身体爬啊爬的,爬上床,龇牙咧嘴直哼哼。还没好好安抚一下与我叫嚣抗议的骨头,又听见真夜催命一样的声音。

“格格,奴婢已为您准备好热水了,可以去沐浴了!”

“真夜,饶了我吧,我暂时不想动…”

我将脸埋在枕中呻吟。天啊!地啊!真的是我老了吗?不然为何只是学个骑马我也可以将自己搞得全身的骨头像被人重新组装过,还是那种缺了几个零件的不良组装似的?更惨的是,这么辛苦的代价,还只是停留在刚能克服恐怖坐在马背上的阶段。运动果然与我绝缘啊

我听见门帘被人掀起的声音,然后响起了十四阿哥略带心疼的声音,“姐姐,还是不舒服吗?”

“浑身都痛!”我闷闷地说,“可恶的阿玛,专门给我没事找事干!吃饱撑着没事干,太闲了吗…”

十四阿哥低低地笑了,撩起衣袍坐在床边,大手轻捏按着我的肩膀、手臂,极有耐心地按摩着。我吁了口气,身体被他适中的力道按抚得消退去几分疲痛,暂时得到纡解的舒服感觉令神经绷了一个下午的我脑袋开始薰薰然,有些昏昏欲睡,然后,很丢脸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在一片骨头拼命叫嚣抗议中,发现周围天色已是昏暗迷蒙,床前有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映衬着灯火,忽闪忽闪的,在这漆黑迷离的夜里却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

“祯儿,是你吗?”我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灯火映衬下的那张脸,温雅俊逸,却不是十四阿哥。我有些尴尬地改口:“八哥,你怎么来了?”

八阿哥微笑地看着我趴在床上不雅的睡姿,伸出白玉般修长白皙的手抚上我的额头,理了理我额上略显凌乱遮住眉眼的浏海,笑道:“我来瞧瞧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全身都酸痛不已?第一次学骑马大都是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我带了些膏药来,对纡解疲劳很有效呢!”

“哦,谢谢八哥!又要麻烦你了哦!”被人照顾太多结果发现无以回报,我只得傻笑,努力地爬起身,抖着发酸发软的两腿下床,还没站稳,酸痛的膝关节发软,一个趔趄,身体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一双白玉般修长的手快一步扶住我的腰身,我跌趴在一具温热的胸膛里。

“浅颜,小心啊!若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

一种若隐若现的兰花香泌入鼻翼,不是那种熟悉到心坎的檀香,晕晕然的脑袋立即清醒万分,我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将自己活埋算了,免得活着也是给现代人丢脸。我挣扎着想起身,嘴里歉然地说:“八哥,对不起!对了,祯儿呢?呃”

我愕然,瞪圆了眼,身体僵直地被拥有清雅兰香的温润男子突然紧紧搂住。

“八、八、八…八哥,你…”我结结巴巴的,神色慌乱无措。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做啥咪?

男人的理性

“…我不行吗?”

低低的叹息在耳畔掠过,我呆呆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问:“八哥,你说什么呀?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浅颜,若我早些遇见你,若我没有娶任何女人,你选择依赖的人会不会是我呢?”

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地说,我有些懵懵懂懂复又有些不解,被突然如其来、完全在意料外的事情弄得头昏脑胀。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不能怪我迷糊,在现代整天跟一群小屁孩子泡在一起,哪有什么少女情怀可奢想?若不是人家挑白的说明,我一般是完全在状况外的。怕自己会错了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只好沉默,静静地任他抱着,又下意识地想抗拒,只得在心里说服自己:他是八哥,是哥哥呢…

“…若我早些知道会遇见你…”

我还在恍惚中,那股泌人的兰香已渐渐远逝,八阿哥神色自若地将我扶起身,我傻傻地看着他,撇过头却见没有屏风隔阻的门口处,十四阿哥单手捧着盛满食物的托盘,一手掀起帐蓬的卷帘伫立于门边眯着眼看我们,脸上的神色平平静静的,让人猜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或是他有没有看到刚才的事呀?

我有些手足无措,十四阿哥淡淡瞥了我一眼,捧着托盘进来,将那盘疑似给我的晚膳放至帐蓬里的一张矮几上,温和平静地说:“姐姐,晚膳的时间早已过了,你应该也饿了吧!我特意唤人为你准备了些吃的东西。方才见你睡得熟,便没叫你,现在醒了就过来吃些东西吧!”

“哦!谢谢祯儿!”

我乖乖地拖着酸疼残破的身体坐在桌前。他不说我还不觉得,直到闻到桌上食物的香味,顿觉饥肠辘辘,饿得不得了。我抓起筷子,方欲想大朵快颐时,突尔想起屋内还有两个异常沉默的阿哥,我抬头瞅着他们,“八哥,祯儿,你们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用膳?”

八阿哥笑笑,有些疼庞地摸摸我的头,笑道:“我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再不回去茴雅可要担心了!药我放在桌上了,记得将它抹在关节处。嗯,我先走了!”

茴雅是八福晋郭络罗·茴雅,很美丽骄傲的一个女子,姿态显得明快利索,干练贵气、大方爽朗,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呢。

“八哥好走!”

十四阿哥坐在我身畔说道。我也点头,笑着送他,直到那道谪仙般飘逸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填饱肚子,在真夜的帮助下沐浴完上好药后,我披着白色单衣走出来,就见十四阿哥坐在灯火前的榻上,极其认真地翻阅着手里的书卷。我探头一瞧,见又是兵法策略之类的兵书,赶紧缩回头坐在他身旁,拿着一条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湿嗒嗒的头发。

十四阿哥侧首瞥见我滴着水的头发和我漫不经心的动作,眉头微凝,放下手中的书抽过我手里的毛巾,将我的身体转向他,极有耐心地帮我搓干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

我打了个呵欠,困顿地眯着眼,有些口齿不清地问:“祯儿,还不回去睡啊?很晚了呢!”

“等会儿。姐姐,你若觉得困了就先去睡吧!”

我努力撑开快要粘合的眼皮,凝望着他在橘黄色灯光的投射下,显得柔和俊美的侧脸,微抿着唇,神情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投影在墙上的影像高大沉稳如山、宁静似水,看着看着,真的觉得好安心呢。

我像只乌龟一样慢慢挪着身体靠近他,几乎是贴在他背后很突兀地问:“祯儿,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呀?”

他都十八岁了,不可能这样不成亲吧?最近连康熙也多次找我喝茶聊天,然后话题总是扯到十四阿哥身上去。就算再白目也知道康熙是暗示我去向他这个某些性格很拗气的十四儿子探探口风,好让他能尽快完婚,别蹉跎年龄。

被我靠粘住的人身体徒然僵直了下,然后缓和下来,头也不回地任我继续贴靠着,低眉信目地看着手中的书,淡淡地说:“有!”

有!

我眼睛一亮,兴奋起来,趴在他后背,揪着他的衣服,忙不迭地问:“是谁、是谁?我认识吗?和她熟悉吗?”

十四阿哥侧首睨了我一眼,那眼神恁地奇怪,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认识,而且熟得不得了!”

“是谁呀?”

我急不可耐地揪紧他的衣服,逼得他不得不侧转过身来,然后将脸孔逼近到他面前。有,那就再好不过!康熙就不用再担心他有病不肯成亲了吧?看着这孩子长大,一路走来, 我都不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姑娘呢。原来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呀,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是我太不关心他了还是他隐藏得太好了?

被我这样揪着无法再继续看书,十四阿哥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又是这种诡异奇怪的眼神,我渐渐地僵硬了脸上的笑容。正当我被那样晶亮炙热的目光瞧得尴尬不已,心慌慌地想逃开时,他突然双手一捉,将我从身侧揪到面前。

“哇啊”

我惊叫连连地趴在他腿上,挣扎地爬起身,窝在他怀里,鼓着腮帮子双手不服气地爬上他的俊脸作怪地掐了两下,龇牙裂嘴凶巴巴地掩饰心里的不自在,“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尊重长辈!”

他抓住我作怪的手,笑得眼睛眯眯的,“长辈?等你有身为长辈的自觉再说。我看你呀,再等十年也不过如此…”笑容蓦地僵在脸上,十四阿哥瞪着我好几秒,然后神色不自然地将脸撇向别处。

我有些奇怪他的举动,仔细一看,似乎那张俊俏的脸蛋晕染了几分嫣红,是灯光的关系吧?正当我一脸惊奇地想凑近点瞧清时,十四阿哥受不了地将我塞进长榻上的薄凉被单里,将我裹得像颗凉粽一样密密实实的。

“祯儿,现在是夏天耶,很热啊!”抵抗不过男人的蛮力,我只能用嘴巴抗议。又不是冬天,他发什么神经呀?

“姐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令我有些瑟缩地瞪大眼瞧他,“不要总是毫无防备地与男人独处一室,很危险的,你明不明白?”

俊美的脸、沉怒的神韵、冷凝的话语皆令我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不敢在此刻捋虎须,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平。“我没有啊…”我说得小小声的,本以为他不会听见,却见他挑高了眉,危险地眯起眼面色不善地瞪着我,见我一脸无辜,突然浑身无力的样子。

我雾煞煞地瞅着他,半晌才发觉与他这么一搅和,要问明白好对康熙有个交待的事还没弄清楚呢!我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袖子,“祯儿,你还没告诉我…”

十四阿哥盯着我□的双手,这回俊脸是真真切切地红了。我一阵呆愣,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有种不敢继续追根究底的感觉,只能噤声与他大眼瞪与小眼,心里猛打鼓,被他瞪着全身发毛又怎么了?

“祯儿,你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声音嘎然而止,我呆呆地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在昏暗的灯光中有种幽迷如琉璃的亮光,很美丽、很诱惑,像海洋里蕴藏了几万年的黑珍珠又像珍藏在厨窗里的钻石…唇上遭不明物体堵住,温温热热柔软顺滑…嗯,那是啥咪啊?

良久,十四阿哥抬首叹了口气,伸手替我拉拢好凉被,再将我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轻声对神游太虚的人说:“夜深了,姐姐早点休息吧!还有,以后别在我以外的男人面前穿成这样,知道了吗?”

空气中淡淡的檀香随着那人的离开慢慢消散遗失,最后只剩下若有似无的一点残留弥漫,如梦似幻般,真假难辩…

我茫茫然地瞪着头顶上圆形的帐顶,眨眨眼,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惊跳而起,“哎呀”地惊叫一声,捂着发红的面颊,跪坐在长榻上。请、请问…刚刚那个…吓掉我三魂七魄的举动是什么?

“格格,你怎么了?”帐外伺候的真夜听见呼声,快步走进来,还没走到我面前便大惊小怪地惊呼,“天啊,格格!你怎么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说着赶紧为我拉好衣服。

怎样?我傻乎乎地低头,待看清时,突然有一昏倒了事的冲动。意思是说,刚刚我就这样衣襟半开、露出红色兜衣在十四阿哥面前…不对,刚刚似乎被十四亲到唇了…也不对,是我吻了十四…不,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格格,您怎么了?”真夜奇怪地瞅着我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

“没事,我要睡了!”我飞快地掀起被单,将自己裹住。

呜,怎么会这样?刚刚是做梦吧?十四阿哥怎么可能吻我呢?这是不对的!一定是梦,对,等梦醒了一切就会消失了…我有些驼鸟地逃避现实。

呜呜,可是,梦怎么会这么真实呢?

莫名的感悟

“格格,昨夜您没睡好吗?”

真夜边伺候我穿衣洗漱,小心翼翼地问。我满眼酸涩地瞟了她一眼,含糊地点点头。昨晚那个吻一直浮现在脑海中,害我翻来覆去的想着,满脑子都是十四阿哥那双美丽如琉璃的眼睛,直到天微曦方才睡去。

揽镜一看,满眼的血丝和乌黑的眼窝,果然快成国宝了。

“叩见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吉祥!”

远远的一听这声音,我立时神经紧绷、毛骨耸然,抢过真夜手中的帕巾胡乱地搓了搓脸,丢还给她,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旋出帐蓬,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我去学骑马喽!拜拜!”

“哎,格格,您还没用早膳呢…”真夜大呼,有些无可奈何。

格格昨天还一脸厌恶,直嚷嚷着学骑马是个酷刑,怎么今天却这么积极了?真夜百思不得其解,回首却见十四阿哥迎着晨曦行来,夏日微薰的晨岚微微晕染在他身周上,高大俊美得如同高不可攀的神祗,莫怪草原里那么多郡主格格喜欢十四阿哥,大胆地向他示爱。

“十四爷吉祥!”真夜屈膝行礼。

“怎么回事儿?格格起了吗?”十四阿哥见她抓着帕巾忤在帐蓬门口,有些奇怪地问。

“回爷,格格刚刚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奴婢叫都叫不及呢!”

真夜小心翼翼地回道,知道十四阿哥一向最关心格格,倒有些担心他知道格格连早膳没用就跑了出去会生气,却见十四阿哥眸光微闪,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竟没有生气。

“知道了,你候着吧!”十四阿哥心里微叹息,知道自己昨晚的举动想必吓到那个总不肯正视他已经长大的女子了,却不觉得后悔。想着,回过神却见真夜一脸欲言又止。“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是不是格格怎么了?”

“不不不,十四爷,格格很好!”真夜连连摆手,吞吞吐吐地说:“十四爷,昨日酉时末,丽泽雅娜郡主又来帐蓬找您…”

丽泽雅娜?十四阿哥略一思索便想起她是谁,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理会她,下次再来就说爷不在!”十四阿哥吩咐完刚欲想走,想了想徐徐回身交待道:“还有,不要让格格知道这事儿,爷自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