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头,脚步不停,急声道:“苏泰,太医来了吗?”

“哎,来了来了!正在紫颜院候着呢!”苏泰高高兴兴的答道,偷偷瞄了眼主子很宝贝的抱在怀里的人,可惜被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无法窥视一点儿。

哎,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让主子这么宝贝,露出这样焦急的神色。不过,这样也好啦,总比过去的几年面无表情的好。想着,眼角余光瞥见垂首立在路旁穿着蓝衣的丫环,苏泰眉头皱了起来。

垂首而立迎接主子回府的丫环见总管百忙中抽空走过来,不禁满脸欣喜。“苏总管,奴婢…”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哎,你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着,来这儿做什么?”

“苏总管,奴婢只是听说爷回来了,特地来看看嘛!”蓝衣丫环说着,偷偷瞄了瞄逐渐走远的一行人,小声的问:“苏总管,爷带回来的那人是谁啊?爷好像很紧张耶!”

“知道爷紧张,你还来问,不要命了吗?”苏泰斥责了声,低声道:“笑蓝丫头,不该知道的就不要过问太多,若下回再发生什么事,总管我可救不了你了。还有,你也别再撺掇你家小姐做什么了,若还想留在府里,就安份一点,别生事儿,知道吗?”

笑蓝被斥责得有些委屈,但还是顺服的点头,“是,奴婢省得!奴婢绝对不会再连累小姐的!”

苏泰满意的点点头,交待了些事,马不停蹄的跟上前方的主子。笑蓝站在原地静静目送一群人走远,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看十四爷如此在乎那人的模样…她家小姐的一片痴心,怕是得不到回报了!

而在这一天,空置了许久的十四阿哥府邸,终于迎回了它的女主人!

自睡梦中清醒时,天色已大亮,空气是北方特有的苍肃瑟冷,入目所极的是陌生的房子,古雅而豪华的室内摆设,显示出皇族的尊贵与威仪。

拥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猛然忆起,前天他们就已抵达京城了。

这几天她高烧不退,病得昏昏沉沉的,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前几日好不容易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还没来得及到处蹦跶,只不过吹了些风,隔日便开始感冒咳嗽,然后酿成了高烧…

浅颜简直要恨死自己这副破败惹事的身体了,只不过穿得少了点,吹了点冷风,就给她来个伤风感冒发高烧,还让不让人活啊?难受不说,连脸面都丢尽了。虽然脑袋晕得不好使,但她可是很确定的记得自己是被人一路抱进来的…

埋头在被子间呻吟了会儿,终于勇敢的承认自己的失败,甩甩头,她慢腾腾的起床。左右瞅了瞅,竟是没有人,连一路上陪伴在她左右的男子也不在呢。

越接近北方,秋色越显浓郁,此时的京城,阳历中已快近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了。窗外迎来了秋的飒爽气息,满庭院的花木青黄相间,染上了彩色衣装,葱葱郁郁的花木在风中簇动。

虽然今日天色有些灰蒙,但光线不错,心情还可以啦!

她最喜欢的是季节交替的时候了,连心情也跟着大自然的几多变幻而愉悦起来。

甩甩身上的寑衣,浅颜歪首想了会儿,朝内室走去,打开黄扬木色的衣柜,挑了件烟青色的大挽袖袍穿上,扎上掖襟白色丝绸领子,再套上紫红色丝绸坎肩。系好最后一颗盘花扣,浅颜心里有些疑惑,一股熟悉没由来的盘桓在心头,让她对这一切不只不抵触,反而自然得理所当然呢。

忆起他们口中还有一段遭她遗忘的记忆,然后顿悟于心。她曾经一定在这儿住过。

小心翼翼的用一根丝带拢好长发,浅颜站在房中央,很努力的搜索脑袋中那没由来的熟悉感,可惜一无所获。正寻思着,上半截雕花的乌木色门遭人推开。浅颜极目望去,只见一名手持花鸟朝凤图铜盆的清妍女子踮着脚轻声推门而入。

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浅颜着实惊讶了下。话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十四阿哥的势力范围内见到女人啊。从相遇至今,似乎十四阿哥身旁跟着伺候的都是些男侍从耶,搞得他身旁的每个侍卫衣食住行十八般武艺都全会了,让熟知古代大男人主义的她好奇不已,不知他们是怎样练成此番能力的。

女子抬首,目光与她对个正着,眼眶蓦然红了,将盛着温水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慢慢走到她面前,咬着唇打量她,终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掩唇咳嗽了下,压下喉口的痒意,浅颜朝神色不明的女子微笑,然后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扑嗵”一声,双膝软跪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格格…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奴婢不是做梦吧…”

“哎,请、请别哭啊!”浅颜急得团团转。她最怕女人哭了,而且还是这么可人的女子。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又走进一个端着浅颜很熟悉的药膳的女子,这个更是激动,将手中的东西一放,便扑过来揪住她的衣袖大哭起来,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美感,像个小孩子一样。

“格格,您真的回来了…呜呜…您让奴婢好担心,奴婢以为、以为…呜呜,格格不要再这样吓人了,好不好?真日真的会受不了的…”

俏丽的女子语无伦次的说着,在号啕大哭中宣泄出贮藏在心底好久好久的担忧委屈。

她好像…总是在令很多人伤心难过呢!浅颜叹息,心里有些难受。

无奈的任她们发完洪水,调整了下心情,浅颜拍拍两人的肩,笑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哦,再哭下去就成花猫脸了?”

“格格…您又同奴婢们贫嘴了…”真夜任由她扶起身,用帕子试去眼泪,朝她嗔了声。

“格格,可、可不可以答应奴婢,以后绝对不准丢下真日了…”真夜哽声问。

“嗯!”浅颜笑着应了声,眼睛有些酸涩。曾经的她,同这座城中的多少人结识下深深的羁绊呢?那是牵扯不清的纠葛,总在不经意时刺痛了太多人的心,让她也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自私遗忘了…

“格格,请您别想太多,您能回来奴婢们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真夜为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柔声安抚。即便不记得又如何呢?至少她回来了,还是那个让她们心甘情愿放弃所有的人。

“对不起…”浅颜抿唇,愧疚的低语了声。

“格格,让奴婢为您整理下头发吧!”真日将她带到梳妆台前,手巧的为她挽起长发,梳了个贵气的发髻,轻声道:“格格,您的头发长长了呢…”

“五年了,当然会变长啦!”浅颜没什么心机的说,没注意到身后的真夜真日满眼的复杂,有喜有悲。

洗了把脸,振作精神,感觉身体全好了,头也不晕了,浅颜高兴的问,“真夜,现在几时了?”

“回格格,快午时了!您别担心,小主子有嬷嬷和素蓉她们照顾着。爷今儿一大早就被万岁爷宣入宫了,走前吩咐过奴婢,说您大概会在这时辰醒来,让奴婢们好生照顾。还有,爷也吩咐了,若您醒了,要记得喝药。”真夜笑眯眯的说。

听到后半句,浅颜哭丧着脸,满脸哀怨不已。

很自然的相处方式,随便吃了些东西垫垫冐,再在两位贴心的婢女虎视眈眈下,浅颜喝了一盅药,再灌了杯参茶后,忙不迭的逃出屋外,呼吸新鲜空气。

再相见相识

也许,今天合该是一个要上演喜相逢戏码的日子。

出了房门,浅颜还来不及对这座园林般的宅第好好惊叹,就同刚下朝回来的十四阿哥遇了个正着。

浅颜愣愣的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瞧见他穿上一身正式的皇子朝服的模样,那股皇族子弟的威仪与贵气在繁复的朝服中尽显无疑,也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些人明显与自己格格不入,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迷梦,让她游移在历史之外,难以触摸。

自相遇以来,太多的错不及防令她忽视了他们的身份。

原本,他和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冥冥中,是什么力量将她卷入这尘世,经此一遭,在太多人心底划下忧伤的痕迹呢?

不知为何,她心里没由来的感到有些沮丧。

看见她,十四阿哥双目一凝,大踏步穿过回廊走到她面前,大手抚上她的额头,眉心蹙了个麻花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太医说,即便退烧了,身子骨还是很虚,应多休息方是!”

两人离得太近,很想稍稍退几步来隔开距离,但不知为什么没这个胆子,浅颜只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着脑袋小声嗫嚅,“对不起!那个,我感觉好多了耶…”

呜呜,不敢看他啦!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一冷下脸,她就觉得气短,仿佛千错万错,皆是她的错似的,明明他还叫她“姐姐”耶,反而一点当姐姐的感觉也没有哩!

“呵呵,姐姐还是老样子呢!”

戏谑的声音很耳熟,听得浅颜一怔,脑海中不由浮现某张妖孽般的脸孔。赶忙探首一瞧,喜道:“九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方问完便知道自己一时嘴快问了个白痴问题,只得讪笑以对。疑惑的眼瞅向回廊那头的九阿哥及他身后怔怔的看着她的男子。长相颇英挺帅气,有种粗犷的豪情。见到她望去,男子惊喜的瞪大了眼,满脸热切的盯着她瞧,欲言又止。

九阿哥“扑哧”笑了声,双手环胸靠在廊柱旁,撇撇嘴慨叹道:“得,不过一阵子未见,又呆傻了几分。爷都要怀疑你那脑瓢儿是不是让门给挤了!”很不容情面的说完,九阿哥侧身对身后的男子笑道:“喏,十弟,她可算是回来了,你想做什么就过去吧!”

十弟?是十阿哥吧!浅颜暗忖,试着自然的朝十阿哥笑道:“十弟,我回来了!”

闻言,十阿哥眼眶微红,快三十岁的男子,却像年少时的那段时光,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低低的说道:“姐姐,您…终于回来了,胤礻我好想您…”

浅颜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目光越过她的肩胛掠过九阿哥抬首望天看地的脸,还有十四阿哥幽邃清亮的眼眸,透着道不明的悸动,朝她缓缓的勾起红唇微笑。

今日没有太阳,天空仍是灰蒙蒙一片,连空气也是有些清冷萧瑟,心底却有种暖暖的感觉,暖到心头都发软了。

这便是家人吧!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多久未见面,不管变成了什么样,都会无条件接受她的家人。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踩着碎步走过来,微笑着上前打了个千说道:“奴才苏秦见过各位爷和格格,给各位主子请安了!三爷、七爷、八爷还有十六爷已经来了,正在花厅等着各位呢!”

“对了,差点忘记,有几位哥哥和十六弟也来了呢!”九阿哥打了个响指,朝浅颜露出如花般的笑靥,“呵呵,姐姐,听闻你回来了,京城好多阿哥格格都往这儿来了呢,高兴吧?要不是你昨儿身体不适,想必也不会拖到今儿的。”

浅颜茫然,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十阿哥撇撇嘴,小声咕哝:“幸好十七弟被皇阿玛丢了个差事踢出京了,不然才有得闹腾哩!”

十四阿哥上前牵着浅颜的微凉的手,朝她温声解释,“姐姐,本应该是我们去拜访各位哥哥的,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太利爽,只能过些时日再去了。他们关心你,便来了!”

“哦,我知道了!”浅颜点头,心里有些忐忑。虽然说曾经是家人,但他们于现在的她而言是陌生人。况且,最重要的是,那群人都是历史中的皇族阿哥格格耶,说不慌是骗人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们的出场方式突兀得令她来不及多想罢了。

踏进宽敞明亮的花厅,便见几名风彩斐然的男子齐集一堂,随意说着话,气氛很好,自然随和。俊俏的小男孩挨着其中一人端坐其中,伶伶俐俐的回应着众人的问话,一点也不怕生。

默默回想了下几乎没什么记忆的历史,浅颜一一核对他们的身份,温文儒雅的是三阿哥,出尘淡泊的是七阿哥,温雅谪仙的是八阿哥,还有少年模样初显风彩的十六阿哥…这是康熙朝的阿哥啊!

浅颜感叹着,只是恍惚的看着他们,心中千回百转。

十四阿哥站在一旁,幽冥如晦的双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九、十两位阿哥也是沉默的看着,笑容微敛。一瞬间,众人都安静的下来,幽邃难明的视线全部齐集在她身上。

只有小天赐完全不受影响,跳下椅子,朝浅颜跑来,“妈妈,您好些了吗?天赐和舅舅们等您好久了…”

软软的声音在这一刻将迷障打破,气氛又缓回。十六阿哥率先走过来,站在浅颜面前,欣喜而满足地看着她:“姐姐,还记得我吗?您以前经常唤我‘小禄’呢!”

比她还高的少年,却是如此的纯粹可爱,不由对少年微微一笑,“嗯,小禄!”看了看,她朝里面三名男子露出暖暖的笑容,朗声道:“三哥、七哥、八哥,浅颜回来了!”

曾经,她是孤儿,很想有一个家,有一群家人,即便每天打打闹闹,也甘之如饴。曾以为是遥不可及的梦,却早已有一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将她视为家的一份子,虽然身份金贵了点,可望不可及,只是她却真的这么忘记了啊…

八阿哥眯眸浅笑,舒缓和煦,如沐春风,端详了她片刻道:“瘦了很多呢,气色也不好,浅颜受苦了!”

“不要紧,好好调养便是!若论这世间珍奇良药,普天之下有哪里能比得上皇宫的多?只要皇阿玛他老人家一声令下,要什么没有?”三阿哥半说半笑道。

“浅颜,你回来就好,七哥很高兴能看到你平安无事!”七阿哥踱步过来,像过去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十阿哥看了会儿,露出难过的表情,“姐姐真的忘记了吗?连小包子也不记得了?”他到现在仍有些不能接受她遗忘了他们的事实。这几年,没有她的紫禁城变了好多。其实,有没有她,他们的生活还是一样过下去,没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仿佛手足血脉中少了一人,真的是不习惯呢。

今天令浅颜茫然的事很多,闻言,不禁愕然的问:“什么包子?”她为什么要记住一颗包子?

“小包子是…”十阿哥正欲解释说明,突然听见门外小太监的惊呼声,然后一道白色身影旋了进来,直接撞进浅颜怀里。

浅颜后退了一步稳住身体,愣愣的看着只比她矮一点点的少年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的抱住她。这是拖着一根乌溜溜辫子的少年,雪衣白裳,腰间束着镶玉石的黄腰带,估计应该是位阿哥。

浅颜暗忖着,听见少年闷闷的声音,有点软糯,带着几许满足叹息。

“姐姐…”

九阿哥坐在一旁的檀木雕花椅上,手执茶杯朝浅颜他们歪首笑道:“瞧,小包子这不是来了吗?”说着,没什么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嘴里碎碎念着:“皇阿玛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包子那种奇怪的性子,也不好好看着,真的想将儿子当孙子养啊?”

十阿哥不明所以,凑到一旁问:“九哥,你说皇阿玛这是何意?不是已经将小包子从宗人府的皇家玉牒上除名了吗?怎么还任他这么大咧咧的到处跑?”

“皇阿玛只是从玉牒上除了名,实际上小包子还是皇阿玛的儿子,又没有圈禁。”九阿哥扯扯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双目掠过几许冷冽讥讽。

一旁的八阿哥扬扬眉,心中几番思量,忽而了然,但笑不语,柔和的眉目凝视着那被少年紧紧抱着的女子。

不管他们的皇阿玛为了什么,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再掺和进去,不看不猜,做皇阿玛心目中安份守已的儿子。这几年,发生了太多风风雨雨,他们这些做人臣子的,让帝王心寒的同时,皇帝也让他们意识到生命中存在太多太多的无奈与悲哀。

若这是命中注定,他不希望心存怨恨,因为恨一个人,真的太累了…

浅颜瞅瞅抓着她不肯放的少年,再瞧瞧抱在儿子坐在一旁似乎、好像在看戏的十四阿哥,还有眉眼含笑的众人,心里有些无奈。这颗叫小包子的少年是谁呢?心里这样猜测着,直到少年抬起埋在她肩胛中的脸,一双黑曜石般纯稚无垢的眼睛幽幽静静的看着她,只需一眼,便让人心头百味陈杂,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呢?仿佛容纳了宇宙万物,又安静得仿佛什么也容纳不了,安静得不似这尘世之人。

她失神的想着,当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蓦的眼睛一亮,霎时心花朵朵怒放将少年拽了过来,“天啊,桃寿包子耶!活生生的桃寿包子耶!真的好软好可爱哦”

雪衣白裳的少年,漂亮的眉眼不含一丝污质,干净得如水晶般玲珑剔透,怎么瞧怎么心里舒畅。

此言一出,花偏安静了几秒,哄的一声集体笑开了。

“果然,浅颜还是浅颜,那些诡异的想法还是没变哩!”九阿哥捋掌大笑。

“小包子啊,幸苦了哦!”十阿哥很同情这个弟弟。

虽然不清楚他们笑啥,但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们是笑自己,浅颜摸摸鼻子讪笑。小天赐不明所以,也跟着咧嘴一笑,被一旁的九阿哥一把抱了过去。

只有那名少年,一如多年前,安静得不似这世间之人,只拿那双特别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众人。

心中的皇宫

皇宫,在后世人心里,大抵都是同麻烦画上等号的多,它的复杂黑暗,有时是世人所想像不到的深刻。

而此刻,浅颜正要去的便是这么一个地方。恢弘大气的紫禁城,原本应是她向往已久的旅游圣地啊,却在这个时空变成了进宫面圣觐见皇帝。

怨念啊!

浅颜只好怀着荆轲刺秦王时“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携带着儿子在十四阿哥和真夜真日的陪同下,应康熙的宣昭,进宫面圣。

手心里泌出层层汗渍,浅颜只觉得一颗心扑腾扑腾的,跳得厉害,紧张不已。

康熙耶!天啊,那是一代帝王的康熙耶!是她这个小人物一辈子都不敢奢想一见的大人物呢!她到现在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要见的人就是康熙。虽然说,历史与记忆中的大有出入,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时空的历史,或许是哪个平行宇宙空间开辟出来的时空吧,因她这只小蝴蝶的介入,不小心改写了很多既定的历史…

“姐姐,别担心,皇阿玛这几年一直挂念着你,见到你,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呢!”十四阿哥捏捏她的手安抚。

浅颜扯扯唇,朝他可怜兮兮的笑了下,心情仍没有多大变化。

马车来到宫前,十四阿哥下车,将母子俩抱下车,陪着他们往乾清宫走了段路。古代皇家禁忌极多,虽然在浅颜面前已宽限了很多,但听闻十四阿哥不能陪她去面圣,浅颜心里那个怨怼啊!(除了固定的时间,若皇帝不宣见,臣子是不能随意进宫面见的。况且身为一个皇子阿哥,本身要承担的责任便极多,不可能整天围绕着后院的女人转滴^_^)

浅颜只得委委屈屈的牵着儿子的小手,在一群笑意盈盈的宫女太监的带领下,磨磨蹭蹭的朝乾清宫走去。此刻万分意识到,十四阿哥的存在之于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不只是孩子他爸,更是避风港,引路人,负责任的丈夫…

第一眼见到康熙,浅颜心中一紧,然后渐渐放松下来。

能让她放松心情的不是康熙长得多慈眉善目(身为一个帝王,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反,帝王之威君临天下、睥睨世间万物,是任何人学也学不来,更不能具备的尊贵威仪。只是,那帝王之威仪的气度中,在望向她时,不经意间掺杂了点点温和,看她的眼神更接近一个在人生路上担任引路人的长者。

“丫头,不记得朕了吗?”康熙轻轻的问,对她不行礼反而呆呆愣愣的样子不以为忤,眼睛扫过正睁着一双童稚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瞧的孩子。“这是天赐吧,和老十四就像一个模子儿捣鼓出来呢!”

“阿…玛?”声音有些哑,止不住喉咙的干涩哽咽。

明明那是一个平凡人可望不可即的帝王,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令她有些想哭,好像在他面前,自己一直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会斥责她、也会维护她引导她,让她可以尽情宣泄人生中的喜怒哀乐、悲苦委屈。

“丫头,朕记得你曾应允过朕,若朕巡幸塞外时能捎带上你,你就和老十四生个孩子给朕耍耍。唔,虽然迟了几年,但也聊胜于无,朕就不客气的接收了!”某个居心不良的皇帝笑眯眯的说,朝小天赐招招手道:“天赐,到爷爷这儿来!”

浅颜满心的激昂感动,便在这句话中化作了东流水,种种对历史人物的敬仰之情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只能傻傻的看着她家呆儿子从此沦为某皇帝闲来无事时的解闷儿工具。

浅颜内心纠结啊!难道她真的这么大意的许诺过,她生的孩子要给这位皇帝爷当消遣品耍?

呜呜,呆呆,是妈妈对不起你了!

德妃,乌雅氏,康熙的老婆之一,后宫四大嫔妃之一,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嫡亲生母,浅颜今天要携儿子拜访的婆婆。此行是很急切的,只因为德妃想见到那个长得与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孙子。

一直以来,浅颜总认为女人比男人感性。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女人,是感性的动物。这一点在后世的哲学中是极有根据的一个理论。

不过,当来到长春宫,被一群貌美如花的宫女簇拥而入,当见到端端正正坐在长榻上的德妃时,虽然上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可窥视出年轻时的风彩无限…看着看着,浅颜明显呆住了。

气质型的美女啊!端庄美丽,不张扬、不妖媚、不低调、不清高,就这么平静端祥中,尽显一宫之主的雍容华贵。这便是康熙朝时的德妃,历史中雍正帝和大将军王的嫡亲母亲,让后世MM们褒贬不一过的女人。

接下来,便是亲人团聚的感性时间。

浅颜算是见识到了端庄如德妃的感性表现,拉着似极了小儿子的孙子笑眯眯的,几多疼爱。小天赐长得似十四阿哥,但性子没有皇家人与生俱来的傲气与高人一等,乖巧可爱又温软甜蜜,笑容犹为温暖平和,惹得每个见到他笑靥的人都忍不住喜爱上。

在长春宫,浅颜还见到一位在历史中颇具贤名的皇后现在的雍亲王妃、四福晋那拉氏。

若论一面之缘,浅颜的这一生中让她印象深刻的人很多,但让她在第一面中便打从心里着实喜欢的,便是这位四福晋。端庄美丽,内敛稳重,淡定平和。在她面前,仿佛天大的事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般的沉定,让身旁的人打从心里平静下来。

“浅颜,欢迎回家!在扬州,晖儿承蒙你照顾了!”四福晋朝浅颜温婉的说道,清妍的眉眼漾着说不清的感情。

“嗯,四嫂!浅颜回来了!”浅颜朝她露齿而笑。

她喜欢四福晋说话的语气,带着种淡淡的感情,很暖和,会让人觉得听她说话是一件很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