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八年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康熙五十八年九月,皇十四子命令延信送新封□喇嘛进藏,在拉萨举行了庄严的坐床仪式。

是夜,几骑快马连夜进京,守城的侍卫在看清来人出示的令牌时,原本朦胧惺忪的睡眼大睁,忙不迭开城门迎接,跪地伏拜,肃穆而敬畏。

黑色高大的骏马如风般穿过古老寂静的城市,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中响起阵阵沓音,丝丝扣人心弦。马儿直接进入内城,巡逻的侍卫们看清行使在最前面的绛衣劲装的骑士时,慌忙让道恭送。

马儿停在深锁的朱门前,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待侍从扣响门环,守夜的小黄门开门后,将缰绳丢给呆滞了的下人,大踏步的走进门,狂放孤傲的身影消失在幽深寂静的回廊庭院中。

幽深的夜色,只有路旁几盏朦胧的宫灯,晕晕暗暗的消融在夜色中。

漆黑如魅的夜色里,少年明穂色的长衫隐在幢幢阴影中,只余些许纤长而柔软的身姿在婆娑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少年随意坐在台阶上,支着下颌,抬首仰望漆黑如绒布的天幕。

今夜,是连日夜星辰也为之泯灭的一夜,世界黑得如鬼似魅。

听见那轻悄的、如风般疾行的脚步声,少年偏首,当瞧见夜魅中风尘仆仆而来的男子,不禁吃惊不已,赶忙站起来。

“阿玛,您…您回来了…”

男子略顿足,刚点头轻应了声,却见少年已像个孩子一样满脸欢欣雀跃的扑过来,紧紧的抱住自己,已到他胸膛高的脑袋瓜依恋的蹭着,如同孩童时期的模样,单纯又欢欣。

“天赐,辛苦你了!”抬手摸摸儿子的头,男子明亮深邃的眸中掠过几许柔软、几许宽慰,更多的是为人父的疼宠与失职的歉然。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呢!皇爷爷、奶奶、还有好多舅舅哥哥他们都帮了天赐好多呢!”少年撒娇的说,抬起一张与男子一模一样相似的容颜,“阿玛,军队刚驻进拉萨,您现在离开了,会不会有问题呢?”

“放心,我将一切事宜交给延信了,所有的事情应该快完结了,无须担心!”

“哦!阿玛这么赶回来是为了妈妈吗?”

“嗯!”

“阿玛,当明儿晨曦第一道最亮眼的红霞出现时,妈妈就会醒了的,不用担心呢!我以为您会再等阵子才能回来呢!”少年说着,眉眼蕴着浓浓的笑意,弯弯如月,温软柔和,仍是那个干净又柔软爱笑的孩子。“阿玛,您进去看妈妈吧,顺便休息会儿,不然明天妈妈醒来瞧见您这副模样儿,可会心疼呢!天赐守在这儿就好了!”

即便浓厚的夜色也掩饰不去男子此刻满脸的风尘与苍桑,他便知道父亲此次回来赶得有多急、心有多如火燎,所以他很体谅的说。

“也好!天赐你…”想叮嘱儿子夜深了去休息,却发现出口的话有些多余,儿子今晚只能守在这儿,守到她清醒…心里有些疼痛,但男子脸上狂放霸气依旧的神色无更改一分,只是问起另一双儿女,“天赐,永夜和弘晞呢?”

“已经歇着了。他们还小,天赐不想让他们负担太多事儿!”他的弟弟妹妹只能沿着他们固有的人生轨道前行,无须背负太多正常人不该有东西,就这么过他们该有的幸福生活。

见男子推门进去,少年站了会儿,有些累了,又安安静静的坐回廊道前的石阶上,双眸安静的凝视如魅似幻的夜色,倾听万物在深夜无人的喁喁私语,唇畔的笑容始终未减分毫。

“呐,你们说的哦,妈妈明儿就会醒了,会睁开眼睛看我们…她睡了那么久,也该醒来认认真真的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们了,是不是?其实,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呢!但有时候,命运欺人太甚,逼得我们不得不放手一博…真的,谢谢你们,让我成长了!”

半晌,少年敲敲脑袋,有些失笑,“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也许是,太高兴了吧!”

切切的笑语柔和轻悄的散逸在骤起的夜风中,几不可闻。夜影婆娑中的少年安静温和的笑着,明亮的双瞳丝丝红芒如雾如莲的氤氲,直到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自夜色中走来,安安静静的撩起衣袍坐在他身畔,红芒褪尽的眼眸显得格外晶亮。

少年偏首,眯起眸子喜俏的笑了,“十八舅舅,您又翻墙来看妈妈啦?您这样不好呢!若皇爷爷知道,又会骂您不成体统了哦!”

如魅的夜色遮掩不了少年干净漂亮的轮廓,白衣的少年,不染纤尘般的干净漂亮,比天上的皎月还要干净透澈,比夜色还要深浓幽黑的瞳眸里明明灭灭的光彩是几多变幻。

“姐姐会醒来,我等!”

“嗯,妈妈会醒的!”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晨曦的第一道霞光冲破了夜的寂暗,天边的旭日探出一点端倪,慢慢东升。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衣衫发鬓,早起的下人们走动的脚步声敲响了新的一天伊始。当真夜真日捧着洗涮用具走进庭院,看到屋前回廊间的两人时,皆吃惊不已。

“奴婢见过十八爷、世子,十八爷吉祥、世子吉祥!”真日真夜两人不慌不忙的上前曲膝行礼。

当看清这两人的模样儿,真夜拧起眉尖,满眼不赞同之色:“世子、十八爷,你们怎么…清晨露水深重,你们再怎么着也不应该这样彻夜不眠,晾在这儿呀?外一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十八阿哥习惯性的沉默不语,双眸眨也不眨的盯着紧闭的门。天赐倒是应了声,也是紧紧张张的等待着什么,弄得两个侍女莫名其妙,心儿不受控制的呯呯跳着,有种莫名的期待与紧张感。

就在这诡异得快让人受不了的气氛中,被几双眼睛快瞪出一个洞的门终于开启了,当女子天青色的旗袍晃过众人的视线,当俱睁的眼帘映入那张笑意盈盈、比这世界任何东西还要温暖的笑靥,却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该做何种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敞开的门中,女子惊讶又好笑的容颜。

“咦?你们起得真早呢?都聚在这儿做什么呀?”她眨眨褐眸,笑意渐深。

所有的人皆呆了、愕了、惊了、傻了…

只有天赐也跟着露出暖暖的柔软笑颜,看着被父亲小心翼翼的揣扶而出的女子,看着他们喜悦的笑容,眼眶蓦地红了,猛的扑过去抱住她。

“妈妈、妈妈、妈妈…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风儿轻轻的吹,阳光仍是那么温暖明亮,万簇花丛中,是几株高大的榛树,累累果实垂挂在枝头,发出一阵阵诱人的果香。

榛树下,是一片浓荫绿影的草地,绿草蓁蓁,一张竹藤欹床,几张案几,偶尔传来几声嗔语。

“祯儿,我真的吃不下了!”浅颜垮着脸儿,苦兮兮的看着身畔的男子,刚想很慎重其事的宣布自己的感觉,就听见另一头的真夜冷静又温柔的声音:

“格格,您今天还有一盅药膳没食用呢!”

看见十四阿哥竟很认真的接过药膳,浅颜的脸色都变成菜绿了。拜托,这位阿哥爷,她是人不是猪,好不好?别一副将她当猪仔塞食的表情,好不好?

“若你是猪爷还放心些!爷可没见过这么瘦的猪哩!”

浅颜怒目而视,气呼呼的瞪着十四阿哥那张平静又状似苦恼的脸。十四阿哥自上而下很睥睨的将她扫视了一遍,然后摇摇头。见她一副拒不合作的表情,想了想,也不管是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像个小娃娃一样抱到膝上,耐着性子将必须的药膳一口一口硬是喂到她肚子里。

“乖,别使性子了,真日她们在看着你呢!若想健健康康的,就听话将这些药膳吃完!”

就是因为真夜真日她们在,她才使性子的好不好?她只是个很正常平凡的女人,可没有某位大将军王的厚脸皮!

浅颜苦不堪言,脸红得像要滴血一般,有种没脸见人的羞赧,眼角瞄见一旁伺候的婢女们目不斜视,心安下几分,只得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当作偶尔难得享受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释放的柔情蜜意。

嗯嗯,现在风靡全国的大将军王竟然肯亲力亲为哄她吃东西,怎么说也是一种虚荣吧?

喝下最后一口汤,浅颜叹了口气。

“怎么了?”十四阿哥将瓷盅交给下人收拾,瞥了她一眼。

浅颜瞅他一会儿,满眼的哀怨:“真不公平啊!”

十四阿哥面不改色,待下人收拾好东西后,挥手让他们退守到院外,方慵懒闲适的靠坐在榛树下,吹着凉凉爽爽的风,深邃的目眨也不眨的凝视她的面容。

被那样专注炽热的目光凝视着,就算再厚脸皮的人也会不在自吧?特别是被这样俊美出色的男子全心全意的注视着,是女人都会受不了!浅颜别过脸,也软下身体靠在他怀里,开始絮叨起自她醒来后一直堵在胸口的怨气。

“只不过一觉醒来,竟又老了五岁!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的五年耶!!太不公平了,呆呆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翩翩少年了,还有那两只小家伙,明明出生时只是两只皱巴巴的小猴子,竟都五岁了呢!不过,最不公平的是,祯儿你都三十一岁了,为什么仍是这么好看,听说前天还有某某大臣家的格格想要倒追你,硬要进府里来作小妾呢…”

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喷口水,未了愤愤难消的扯扯他乌黑的辫子,“喂,祯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你现在可是已婚男士,可别乱去勾引人家小姑娘的芳心,呆呆和永夜他们已经大到不需要二娘了…”

十四阿哥单手枕在脑后,一手环住她靠过来的柔软身子,撩眼皮睨了她一眼,终于回应她一声:“无聊!”

无、无、无聊?!!!!

浅颜被打击到了。

“祯儿,你竟然说我无聊?你你你…你以前明明是个那么可爱听话的好孩子,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跟在我身后,笑容可爱又阳光,多讨人喜欢!那时的祯儿是多可爱的一少年啊!可是自从你满十七岁后,就变了,变成这副不可爱的模样!”她愤愤的说着,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以示生气的心情。

“都陈年往事了,还提它作甚?”

十四阿哥大手一扬,抓住她不安份的爪子,轻轻松松的将她困在怀里,俯首凑近她的脸,惩罚似的以唇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儿,直到餍足后方意犹未尽的咬咬她红润的唇,用性感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你以为爷当初是那么幼稚的孩子吗?若不是只有这样做才能靠近你,爷还真不屑让自己折腾成那副德性哩!”他很大方干脆的将当年的小阴谋摆显在她面前。

“环蛋!可是我就是喜欢啊!那样的祯儿才可爱哩,可惜…”想当初,她还可以仗持着年龄辈份的大小将他吃得死死的,谁知道十年后风水轮流转,她反而被他吃得死死的,真是失算、大意失荆州啊!“原来当姐姐比当老婆有优势多了…”

十四阿哥半阖眸,靠在树下打盹儿休息,听而不闻某女突然发神经的话语。

葛尔弼已听令率部进驻拉萨,其余的事儿倒不用他这个将军亲力亲为,当初许下的誓言算是完成了一半,策妄阿拉布坦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这段日子可以放松休息,没什么可恼可忧的,他也乐得抱着妻子偷偷闲。

见他阖上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浅颜不禁气闷。她就这么没魅力吗?

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双手环住他的劲腰,安静了会儿,她轻轻的说道:“祯儿,呆呆越来越像你了呢!只要看着他,就好像看到康熙四十年初见你时的模样,你那时也只是十三岁,像个风一样的少年,青春飞扬…没想到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我都这把年纪了!这十八年,发生了好多事呢…幸好,不管怎样失望绝望,祯儿你一直没有放弃我!真的,祯儿,谢谢你了呢!”

谢谢你一直这样不言悔的爱我、找我、等我,一直守着当初的诺言,一直守着我。

十四阿哥睁开眼睛,望着她仰起的脸儿,还有那双褐色的眸中暖暖的笑意,唇线轻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俊美无俦的脸依旧会将她迷得晕头转向,笑容逸在这一天一地的清风绿意间,亮丽得教人难以逼视。

“姐姐,只有这一世…”

“嗯?”

他缓缓的说,“我只求这一世,情深缘重!若人有轮回转世,走过黄泉路时,我一定会让自己下辈子不再强求了!因为情若太深太重,真的很苦!真的呢!若有下辈子,我要我们不再相爱,活得比风还自由肆意,不再为这情爱累得彼此太苦…这一生在最开始,强求太多,你一哭,我的心真的会很难受呢…”

沉默久久,她将脸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应了声。

“好…”

轻轻一声叹息,概含了千言万语。

院落外,两名男子久久伫立,彼此皆沉言不语。

几个孩子躲在更远处,叽叽喳喳的吵闹着,视线频频的偷窥着庭院里葱葱郁郁的浓阴中,栖息在树下的一对男女。

“下辈子…哼,若有下辈子,机会一定不会再是你的了!”

轻哼一声,年纪稍长的男子甩袖离去,只是那颀长傲然的背影透露着几许孤寂几许落寞。

另一边的天赐刚走踏进后院,见状忙上前唤道:“九舅舅,您不是说来看妈妈吗?怎么不进去呢?”

男子略顿足,回首淡淡睐了他一眼,如玉如花的俊秀绝美的脸庞上依旧挂着他特有的邪肆风流、轻狂不羁,也尊贵雍容。“得了吧,看那两人此刻的架势,爷才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下次吧!”

默默的目送男子离去的背影,天赐看了眼远方院落树下的两人,心中有些明了,视线转到一旁的少年,“十八舅舅,您呢?妈妈若知道您来看她,定会很高兴呢!”

少年收回视线,安静的看了远处几个仍在叽叽喳喳闹腾的孩子一眼,摸摸天赐的脑袋,摇摇头,也跟着离开了。少年的神色是如此的悠远,又是如此的安静恬然,安静得仿佛世界万物皆入不了他的眼…

天赐眼尖的看到少年手中一只颜色陈旧的荷包,上面有些许歪歪扭扭的褐黄绣线描绘而成的一只、类似妈妈所说的卡通鸭子的图形呢…

“哥哥,人家要去找妈妈啦!可是妖孽哥哥却不让人家现在过去!”永夜好委屈的说,泪珠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哥哥,弘晞也想去找阿玛!”弘晞扯着哥哥的衣袖,一脸不依不侥。

“哥哥,从妈妈醒来后,我都没有好好同妈妈说说话儿呢!”弘历也满脸抑郁。

天赐看看弟弟妹妹们期盼的脸,又瞅瞅庭院里那对悠闲自在的自家父母,一脸为难。他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自然可以感受到父母亲之间那份深刻难舍的感情,难得妈妈终于醒来了,阿玛和妈妈可以相守在一起,他现在哪能这么不识相的去打扰破坏?

可是…

只有美丽得像妖孽一般的懒散男孩无奈摇头,红唇翘起嘲弄的笑痕:“你们啊,就只会折腾哥哥,恃宠而娇!羞也不羞?”

“关你什么事?妖孽哥哥你自己还不是霸着哥哥不放?哼,哥哥是弘晞的,将来哥哥也不会嫁给你,你就死心吧!”弘晞一脸愤慨。

“切,又关你什么事儿?我就是喜欢哥哥,那又怎么着?我阿玛说若我喜欢哥哥,他不介意有个男人作他的儿媳妇!”

“没什么着呀?只是哥哥是男的,以后不会嫁给男人,只会娶女人为妻,就像我阿玛一样!”弘历不甘示弱。

“哥哥要嫁给妖孽哥哥吗?那永夜怎么办?”

“绝对不行!哥哥是弘晞的,谁都不许抢!”

听那越来越离谱的对话,天赐只能无语,疑惑这话题儿怎么会从要不要去找人转换到这上面去呢?未等他纠结个明白,那几个孩子却将灼灼的目光逼到面前。

“哥哥,你说,你将来会嫁给男人还是娶女人?”

最后,弘晞好认真的问。

“…”

《呆呆成长事件记录薄》完

相亲宴

雍正十年,春。

暖上枝头的春风,轻轻柔柔掠过湖畔,十里绿柳荡漾在湖面上,拂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层层漫过远方红墙琉璃瓦的宫阙,轻轻叩敲着雕花秀蕴的墙棂。

临窗的檀香木长榻上,一名男子姿态慵懒闲适的倚窗而卧,任由微蘸的春风日光一点点拂过精致秀丽的面容,斜飞入鬓的修眉,浓密卷翘的睫毛,直挺的鼻,嫣红如脂的润泽红唇微翘,一袭浅杏色长衫,衬得男子晶莹剔透的绝色面容越加美丽妖娆,瞧得周遭的宫人们一度失神。

临窗不远处的园林中,百花绽放,脂粉流香,女子温软娇羞的嗔语,莺啼宛转,是少女怀春的诗情画意,青春秀美。莺声燕语阵阵隔着宫阙传来,却让临窗的妖娆男子修长秀丽的眉宇越拧越紧,终于忍无可忍的长身而起,本该妩媚明潋的凤眸却是阴翳沉沉,阴蛰寒碜的瞪着远处亭台楼阁中轻罗小扇的秀女们。

“如此美丽春光,就这么浪费了,真是碍眼儿…”轻柔低磁的声音从优美的红唇里吐出,仿若情人间的脉脉私语,隐隐含了几丝冷冽森然的煞气。

另一边的俊美男子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好笑的睇了他一眼,“弘相,她们可是今年入宫的秀女,大多是些身份尊贵的女子,你也别做得太过份。像前年的那种吓哭人的事儿,不要再做了,会让四舅舅难为呢!”

“我哪有做什么?只不过在那些秀女面前逛了几下,说了那么几句,谁知道她们就这样哭了?啧,女人就是麻烦,没有我长得好看就算了,还这么小气!”叫弘相的男子碎碎念,似乎有满腹怨气。

“女孩儿家最重容貌了,你也不能说人家是不如你的丑女啊?”说着,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微露苦恼:“说来,你也二十三岁了为何还不成亲呢?好多阿哥在你这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连弘历都有嫡福晋和两个庶福晋了…”

“女人太麻烦了,爷可不想娶回府中折腾得爷不得安宁,看了就心烦!况且女人没一个长得比我好看,爷心里不喜欢!” 脱口而出的反驳,妖孽挑眉,一脸厌恶:“哥哥,别将我和历历那小子比较!他生性风流喜爱温香软玉,一副没了女人就活不成的情圣模样!爷我洁身自好,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不与之比较降了格调…况且,爷心里早就有人了…”

最后一句恁地小声近喃语,像含在口里的模糊咕哝,以至于教人听得不甚清楚。

“什么?”

弘相深吸了口气,“没事儿,我是说,哥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别忘了,你也二十四了,十四叔当初在你这年纪时你都有四岁大了!哼,你自己都没有娶福晋,身为弟弟的我又怎好意思专美于前?”

“这…我不同呢!”男子摸摸鼻子,笑容带着些许轻软几丝无奈。

见状,弘相也不逼什么,再瞅瞅那边一干衣着明丽鲜艳的秀女们,心情恶劣的收回目光,出口的声音是七分煞气三分阴霾二分幸灾乐祸。

“哥哥,你躲在这儿没关系吗?她们可是万岁爷特地挑选出来的才貌德品兼备的女子,家世更是不用说,就是希望你能从中挑选几名做你的福晋!呵呵,可别把万岁爷的好意当驴肝废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眼神却是透着露骨的怨怼,有心人完全可以听出其说的是反话。

“弘相,别乱说!”冠玉般无俦的俊脸染上晕色,男子摆摆手,温声道:“四舅舅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们都不是…她们的命格是极好的,但到底欠妥了些东西。无论她们中的哪一个,若我真的娶了,只会害了她们罢!况且,我也答应了妈妈,若不是真心喜欢,不可拿终身大事玩闹!”

凝视他半晌,弘相叹息:“哥哥啊,就因你这暧昧不明的态度,所以皇上才会这么急着选秀,三天两头的想为你操办相亲宴,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不过,看他那表情,万岁爷今年的苦心又要付诸东流了。

想着,心情蓦然大好,唰的一声甩开手中的玉骨扇,风流倜傥的摇着,凑到执卷阅案、一身干净软和气息的男子身旁,折扇半掩面,轻声说道:“哥哥,既然你也不喜欢这相亲宴,不如我们开溜吧!呵呵,今儿,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男子奇怪的看着他笑得过份灿烂的脸。

“唔,历历那小子的温柔乡!”

“诶?”男子睁圆了眸。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将繁华十里的皇城装点得极璀璨美丽。

陕西巷里觅温柔,店过穿心回头石;

沙帽至今犹姓李,胭脂终古不知愁。

皮条营有东西别,百顺名曾大小留;

逛罢斜街王广福,韩家潭畔听歌喉。

由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沙帽胡同、东西皮条营、百顺胡同、王广福斜街和韩家潭组成的八大胡同,在夜幕初降伊始,更是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在这儿,江南佳丽北地胭脂,粉白黛绿环肥燕瘦,妖娆娇媚的女子送往迎来,轻柔软语,酥骨入醉,可谓是男人的天堂、销魂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