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锐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他这一手下去,众人立刻听到季美音的惨叫声,“啊!”

扑通——

娇滴滴的女人仰面朝天倒地,大家面面相觑,全都看傻眼,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帮忙将人扶起来。

啧啧啧。

瞥眼躺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的女人,顾唯深笑着摇摇头。他家小顾锐真是越来越暴力了,是不是小处男都这么不解风情?!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憋不住,闷笑出声,随后大家都捂嘴笑开。甘佳笑的肚子疼,碍于情面还是出手将季美音搀扶起来。

不远处,顾唯深依旧保持单手插兜的姿势,好像刚刚那只上帝之手并不是他。

季笙歌抬起眼,男人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转身走了出去。

前后几分钟,录影棚中叹息声不止。三少难得过来一趟,大家还没看过瘾呢。

第一天进组,季笙歌费尽心思想要帮环锦留个好印象,没想到被季美音的愚蠢行为彻底搅和。

她这会儿气的头痛,需要洗把脸降降火。

走出影棚,左转便是洗手间。季笙歌推门进去,迎面墙角有株绿竹枝叶茂盛。

细细长长的竹杆浸入水中,翠绿色的叶片泛着光泽。这么养眼的绿,霎时带来一阵好心情。季笙歌打开水龙头,站在盥洗台前洗手。

洗手间的门动了下,随后有人走进来。她起先没留意,等到那人走近后才猛地抬起脸。

“你…”

男人身上的黑色手工西装熨烫平整,他双手环胸站在季笙歌身后,与她隔着一拳的距离。

“她是你妹妹?”顾唯深黑沉幽暗的双眸透过玻璃镜反射在眼底,季笙歌深吸口气,“你也可以当做她不是。”

同父异母,她们这姐妹毫无亲近感。

“原来你们季家的人都重口味。”顾唯深弯起唇,忽然将手落在季笙歌右肩。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肩膀处滑动几下,季笙歌脸色紧绷,并没躲闪开。

“三少有事?”她压低声音问。

顾唯深食指在她肩膀停留片刻后,蓦然收回,“有件事问问。”

听到他说有事,季笙歌抽出纸巾擦干净手,然后转过身面朝向他,“什么?”

“她有你大吗?”

“…”

季笙歌被他问的一懵,慢慢体会出这话的含义后,脸颊立刻发热。

“呵呵。”顾唯深手指一点点上移,最后指尖停在她胸口位置,“我猜,肯定没有。”

毕竟她这样的一手难以掌握,算是极品。

心底深处的羞愤夹带怒火翻滚,季笙歌一把拨开他落在自己胸口的手,笑道:“三少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摸。”

人家上赶着往他怀里倒,多好的机会。

以前都说长相漂亮的女人嘴巴厉害,顾唯深努努嘴,朝她一笑,“可惜了,你那个妹妹资质太差,我对她没兴趣。”

这男人一直拿耍流氓当文艺,季笙歌眼神凉凉的瞪着他,“三少的问题太高深,一般人没法回答。这里是女洗手间,三少要有需要,出门直走,不送谢谢。”

哎哟,这张小嘴巴果然惹不得!

顾唯深推门出来时,门口屹立的身影正黑着一张脸。他走到盥洗台前洗了手,瞥眼身后的顾锐,眉头轻佻,“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不开窍,白给的都不要。”

一直冷脸的顾锐抬起头,瞥眼女洗手间的门,声音不温不火,“第一我不‘小’。”

顾锐刻意咬重最后那个小字,俊逸的脸庞泛着薄怒。

“噗!”

男人擦干净手,反手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生气了。”顾锐低头看眼身上的衣服,只想立刻脱掉。他不喜欢与不认识的人接触,更何况还是那种女人!

顾唯深弯起唇,转身离开。见他迈步,顾锐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都收敛起来。从他六岁跟在顾唯深的身边算起,他们相伴已有二十年,这个男人对他来讲,是主子,是老板,更是亲人。

那个男人离开后,季笙歌又等了几分钟才走出洗手间。外面走廊没有人影,她松口气,快步回到录影棚。

季美音吃了亏,自然跑回去诉苦。她留下陪甘佳,两人小声研究剧本,哪怕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同样有发挥余地。机会摆在眼前,聪明人绝不能轻易放过。

回到顶层办公室,顾唯深脱掉西装外套,反手搭在椅背上。他瞥眼对面的男人,笑道:“还没生完气?”

这小子脾气倒是见长!

顾锐撇撇嘴,语气中还能听出不悦,“那个季闲是只老狐狸,他连自己一手培养捧红的闫影帝都能牺牲,还有什么不能做?三少为什么还要与环锦合作?”

“还有季家那两个女儿…”顾锐说到一半,脸色阴霾的伸手,把身上的西装外套狠狠脱掉。

“呵。”

顾唯深轻笑声,“见利忘义并不可怕,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安安分分。别说一个季闲,就算十个季闲,在我眼皮底下,他也掀不起风浪。”

抽出烟点上,顾唯深站在窗前,一眼望出去,满城最高点视野开阔,“顾载成安插在俪星的眼线很多,我要一个个拔掉。环锦如今落魄,又无人可依,会是个听话的棋子。”

是吗?

顾锐轻斥声,三少这话说的真假。比环锦好用的棋子不是没有,还不是睡了人家女儿,睡上瘾了。

当然这些话他只会放在肚子里,偷偷腹诽一下。

桌上的电话响,顾锐走过去接听,“喂。”

须臾,他握着话筒,道:“三少,虞小姐的电话。”

顾唯深侧过身,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后,接过电话,“怎么样,这几天玩的开心吗?”

电话那端传来的女声清脆悦耳,顾唯深说话声很轻,唇角弯起的弧度温柔。

云江市名门望族虞家的幺女,出身高贵,自幼倍受父母兄长宠爱。这样的女人,才配未来顾家三少奶奶的名号。

顾锐弯腰拾起西装,出去时将办公室的大门关好。至于那位季小姐,美则美矣,却心思不纯,与三少相差甚远。

------题外话------

男配女配都已候场,你们说,先放谁出来~

24 不给面子

俪星贺岁片正式定档,早上八点钟,甘佳带着助理准时进组。她的戏份总共有三十几场,可轮到台词的只有六场戏。昨天季笙歌告诉过她,能不能拔尖,全看这六场戏可以不可以出彩。

自从进入环锦,甘佳始终没能红起来。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只有短短那几年,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次还是不能出头,以后就别想红了。

因着昨天季美音的“露脸”行为,全剧组对环锦的人都有点看法。甘佳今天行为特别低调,进组后找副导演打过招呼,知道她的戏份要到下午才能拍。没办法,三线小艺人都是这样的待遇。

“妖艳贱货!”

忽然有道奇怪的声音,甘佳仰起头,正对她所站的方向立着一个铁架,铁架最上方悬挂着金色鸟笼。

“哟,你会说话?”

笼子里有只红嘴绿羽毛的鹦鹉,甘佳好奇的走过去,笑着逗弄它,“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你都会说什么?”

鹦鹉低头轻啄腹部羽毛,然后又发出一声,“妖艳贱货!妖艳贱货!”

“哈哈哈。”

听清鹦鹉嘴里的说辞,甘佳笑眯眯往前靠近。这小东西能够模仿人的语言,她忍不住抬手,可手指还没碰到鹦鹉,就听有人大呵。

“喂!不许碰小八!”

甘佳下意识转过身,只见大步走来的男子长身玉立,身上戏服还来不及脱下,目露凶光朝她过来,“你是什么人?敢碰我家小八,找死是不是!”

说话间,封汰随手把身上长袍的系带扯下来,朝她丢过去。

看到有东西飞过来,甘佳本能躲闪。她双脚倒退,却不想碰到后面的铁架。鸟笼一下子掉下去,摇晃的铁架跟着倒地,正好砸中鸟笼。

“小八!”

金色鸟笼瞬间砸塌,封汰声音都变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可惜爱鸟已经血肉模糊。

事情发生的太快,甘佳怔怔盯着被砸死的鹦鹉,小脸一片惨白。

“我靠——”

封汰气炸,作势要扑过去,幸好被周围工作人员及时抱住,“汰哥,您冷静点,千万不能有过激行为!”

剧组顿时乱成一片,封汰向来有小霸王之称,平时耍大牌已是家常便饭,这会儿看到爱鸟惨死,激动地要吃人。

季笙歌踏进剧组,就看到这一幕。甘佳脸色惨白,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汰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你他妈给我闭嘴!”封汰攥起拳头指向她,“弄死我的小八,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你们都给我松开,放手!”

好几个男人合力围住封汰,生怕他真对甘佳动手。毕竟人家是女孩子,又是同剧组的演员,要是传出当红男星封汰片场殴打女演员的新闻,那可不得了。

顶层办公室,宽大书桌后方,男人单手托腮坐在转椅中。面前播放的预告片还没看完,就有人风风火火进来打扰。

“三少,片场出事了。”副导演气喘吁吁跑上来。

“什么事?”

“汰哥的鹦鹉被人砸死了,他的霸王脾气闹起来谁的话都不听,导演劝不住!”

顾唯深微微一笑,竟然有人敢招惹那个刺头,“谁动的他鹦鹉?”

“新进组的女三,”副导演满脸怒火,道:“这环锦影业的人真是胆子大,什么人都敢招惹。”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桌面,神色淡淡,“封汰人呢?”

“已经走了,”副导演愁眉不展的回答,“汰哥放话说,要是环锦的演员留下,这部戏他就不拍了!”

顾锐瞥眼背靠转椅的男人,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副导演离开后,他才走上前,“三少,要不要给封少爷打个电话?”

“这预告片不行,拿回去让他们重做。”顾唯深关掉视频,伸手滑开手机屏幕,却只是点开相片翻看,并没有打电话的意思。

顾锐猜测不到他的意图,也就不在多言。

连续三天,封汰都没有到片场。整个剧组急的上蹿下跳,甘佳被导演骂的狗血淋头,直接赶回环锦。

原本好端端的进组,没两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季闲大发雷霆。季美音看着受责的那两个人,暗暗松口气,幸好她没去片场,不然也要背锅。

走出办公室,甘佳眼眶一片通红,“季姐,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我还是亲自去给封汰赔礼道歉吧,赔偿我也可以自己出!”

“还怕封汰找不到你?”季笙歌红唇紧抿,“你出面怎么解决?事情只会更加火上浇油!”

“可是…”甘佳泪眼婆娑,“他不肯罢休,这戏我就别想拍了。”

深吸口气,季笙歌强忍怒火,道:“这几天你老实在家待着,哪里也不要去,任何人都不能见,等我消息。”

“季姐。”

甘佳委屈的撇撇嘴,脸颊一片泪痕,“我真不是故意的。”

轻轻应了声,季笙歌沉着脸转身走开。那只鹦鹉并非名贵品种,这几天她无论用什么方式尝试与封汰沟通,对方全都不买账。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季笙歌捧着水杯坐在椅子里,猛喝两口凉水压制怒火。这封汰也太傲娇了吧,不就一只鸟?!

翌日,俪星传来消息,由于环锦这边的失误造成贺岁片不能进行正常拍摄,延迟造成的费用要环锦全部承担。到此,季闲彻底暴怒,同时下令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他就要把甘佳亲自压去俪星任由封汰处置。

深秋的云江市,落日绯红,染满半边天。季笙歌站在俪星楼前,单薄身影被那抹绚丽的色彩包裹其中。

前方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她抬起脚,走了过去。

车门打开,男人身上深灰色大衣露出一角,季笙歌赶忙上前,“三少。”

顾唯深俊脸微抬,目光一点点落在她的脸上,“你在这里等我?”

“我有话要和三少谈谈。”季笙歌低着头,脚尖轻踢地面。

“季小姐,你知道嘴巴的功能是什么吗?”

“说话。”

“除了说话,还能吃饭。”

“…”

顾唯深伸手抚平大衣的褶皱,“上车。”

犹豫片刻,季笙歌弯腰坐进车里。封汰这件事若要解决,她想来想去,还是要找顾唯深,他一手捧红的艺人,总能有办法。

25 想要他一句话

市中心高级西餐厅,顶层正方形的景观房四面由玻璃打造,无论身处哪个位置,这座城市的景色都能尽收眼底。

季笙歌坐在真丝台布铺面的餐桌前,身体略有僵硬。她不算恐高,但入目之处皆为万丈高楼,只要抬抬眼皮,仿佛置身琼楼玉宇。

这种高处的寒意,她没机会经常承受,难免缺乏安全感。

“喝什么酒?”

对面的男人低沉开口,季笙歌收敛心思,道:“我喝水就好。”

男人挑眉看她,“你这自保能力,倒是不错。”

他的调侃,季笙歌并未还嘴,她随手端起面前的水杯轻晃,却没有入口。不是她自保能力好,而是人心险恶。

有人很快将餐点送进来,这家西餐厅在云江市黑珍珠排行榜名列榜首,厨师全部来自法国。服务生打开银盘的盖子,把一个白色炖盅放在男人面前。

白色炖盅内的花胶鸡汤香味浓郁,菜肴一道道摆满,东坡肉、醉虾、清炒时蔬,还有几道叫不出名字。

季笙歌一怔,心想这是几个意思?法国餐厅吃中餐,牛气啊!

“三少,菜都齐了。”服务生态度恭敬,顾唯深扫眼桌上的菜色,点点头。

刚刚他并没点菜,所以季笙歌猜测,这家餐厅他该是常客。

服务生陆陆续续离开,景观房温度恒定,男人低头喝汤,姿态优雅。季笙歌盯着他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好教养,心情急迫。

今晚来找他,可不是为吃顿饭。

“三少…”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我爷爷最常说的话。”顾唯深手持汤勺,目光不偏不倚看着自己的餐盘。

被他一句话堵住嘴,季笙歌只能沉住气,小口吃东西。她看得出他的故意,却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故意。

“你爸对你好不好?”

对面椅子里的男人突然开口,季笙歌差点被汤呛到。她拿起餐巾擦擦嘴,心想刚刚还说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他又能说话了。

男人提出问题,便是要她的回答。季笙歌眨了眨眼,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无所谓好或者不好,反正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唯深放下手里的筷子,抽出纸巾擦手。

避重就轻的招数在他面前不管用,季笙歌深吸口气,双手交握在膝前,“小时候,我总是捡季美音的衣服穿,哪怕我已经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裤子穿在我身上要露出一大截小腿,而我的脚趾永远都伸不直。”

顿了下,她含笑看向对面的男人,“三少觉得,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男人拿起酒杯轻摇,杯中妖娆的液体划出一道道弧度,“这不像你,你不是这种可以被人欺负的性格。”

“不被欺负需要能力,而我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季笙歌仰起脸,目光瞬间变的幽暗,“封汰的事情,是我们环锦有错在先,无论道歉也好,赔偿也罢,条件随便他开,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种事,不归我管。”顾唯深放下酒杯,眼神不自觉落向季笙歌的双脚。他还记得她的脚趾白皙漂亮,特别勾人。

季笙歌抿起唇,“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对俪星也没好处。贺岁片已经定档,要是耽误了进度怎么办?”

“那也是你们环锦的责任。”男人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染着笑,季笙歌却看的心头阵阵发冷,她知道,她没有资本去与他讲条件。

走出西餐厅时,已经快要八点。季笙歌提着包走在男人身后,从她所及的目光处,可以看到男人挺括结实的背脊。

她没有心存妄想攀附,不过想要他一句话而已,偏偏就这样难!

顾唯深走出餐厅大门时,车子恰好开过来。早先的司机已经离开,这会儿换成顾锐过来开车。他将打开车门,一眼看到后方的季笙歌时,明显怔了怔。

“三少。”

男人弯腰的动作微有停顿,季笙歌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有的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衣食无忧,身家尊贵,千万条路都可以任性选择。三少显然就是这样的人,你有足够的能力左右别人的前途命运,或者悲欢离合。”

前方路灯照射下来的光线刺眼,季笙歌眯起眼睛,声音有些飘忽,“我只想要你一句话,就一句话。”

深秋寒气渐起,顾唯深站在车门前,并没转身,他抬手将大衣的扣子系好,然后弯腰坐进车里。

啪!

顾锐关上车门,转身走向驾驶室。

黑色轿车平稳驶入车道,季笙歌垂头站在路边,心底某处一阵空落。她不知道顾唯深有没有听进那些话,更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车厢中暖意袭人,顾锐双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瞥眼后座的男人,见他始终望着车窗外,薄唇微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