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凌芊…”袁行剑终于问出口。

古以笙抬眼,没有回答。多多少少他也猜出几分,或许袁行剑就是那个让凌芊对男人产生偏见甚至可以说是心理障碍的人,究竟是多大的伤害,足以让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心理障碍,古以笙难以推断,现在该怎么回答,他也难以应付。

袁行剑对当年自己的行为一点悔悟都没有,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她是不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你,帮你做这个做那个?这样的女人最烦人了,劝你早点和她分开。”

“是吗?”古以笙眉尖一挑。

“当然,我以前就快被她烦死了,同样是男人,我就这么劝你一句,她那样自以为是的人实在让人倒胃口。那个丫头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成天把人幻想得跟童话一样,幼稚得不得了,千万要不得。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她这样的…”

“袁先生。”古以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该休息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关了门后,耳边仿佛又听见贝多芬《庄严的弥撒》,他想,有些人的灵魂的确需要洗涤。

“哼。”袁行剑不屑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当年就是那个小丫头,害得他差一点跟现在的女朋友分手,他好不容易才甩开她,她又出现了!正在这个医生很可能还是她现任男朋友,万一那丫头跟医生说了什么,两个人联合起来害自己怎么办?他靠在枕头上,回想凌芊把论文交给自己的时候那兴奋的表情,好像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向他邀功。要不是他没有时间,否则随便写一篇论文都比她写得好!他比明白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这么好,就只是因为喜欢他?真是幼稚!他不需要一个喜欢他的女人,他需要一个能给自己机会出人头地的女人!他现在的女朋友郑雨芳就是这么一个女人,身为总裁千金的她长了一张娃娃脸,虽然只比他小一岁,但看起来只有十七八,性格开朗,还特别知道分寸,他废了多少心思,总算和她订了婚,只要不出意外,结婚以后,她父亲一定会重用自己,那么,十年之内,他成为副总裁应该不成问题!而凌芊呢?她虽然也是在比较富裕的家庭里长大,但是却没有能力让自己平步青云,撇开这个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芊喜欢写小说的原因,她脑袋里总是喜欢想一大堆东西,他不愿意天天跟她交流,他的时间得用在为将来的谋划上。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父母虽然是双职工,有很稳定的收入,但是他父母却生了五个孩子,他是最小的,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三个姐姐的学历都不高,现在都已经嫁人了,他和哥哥学习成绩都很好,但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哥哥比他大一届,高考时哥哥考上了重点大学,这一点让他很烦恼,开学之前,他偷偷撕了哥哥的录取通知书,让哥哥上不成大学,而第二年,他自己考上了F师大。哥哥无奈,只有出去打工供他上学,可是,去年,他哥哥却因为患了流感未及时治疗引发脑膜炎去世了。说实话,他对哥哥有点愧疚,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只要自己能飞黄腾达,牺牲多少人的利益都在所不惜。与他哥哥相比,那个凌芊算什么?不就帮他写了一篇论文,还以为自己会娶她么?天真得近乎愚蠢!

无聊啊,虽然今天是星期天,但是自己的生日得一个人过啦,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啊。凌芊这样规划,下午去安德鲁森买了慕司蛋糕,要她最喜欢的绿茶口味的,再买一大堆烧烤回来,大吃一顿!睡到中午才起来的凌芊对自己的规划很满意,慢吞吞地刷着牙。她的生日还真是红火——今天月事来了,肚子不太舒服。等她把牙刷完了,刚要洗把脸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奔过去一看,是小琼。

“喂,亲爱的,想我啦?”她接起,故作娇嗔道。

“你少恶心!赶快出来,我在你家楼下。”

“啊?你…怎么可能?!你离家出走了?”凌芊不太相信,以为小琼是在耍自己,就开玩笑道:“是不是又没冲厕所,被你妈给赶出来了?居然跑我这儿来了,你还真会跑!”

“我刚好跟我妈来X城看亲戚,想起今天是你这祸害出生的日子,就过来看看。你再不下来我就走了!”

“别呀…”凌芊来劲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阳台上向下望,果然看见小琼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花纹毛衣、淡色牛仔裤在楼下,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大衣。太好了!“小琼,你等等!我请客今天!”

“废话!难不成我请啊?你快点哦。”小琼说着,挂了电话。

凌芊手忙脚乱地洗了脸,涂了护肤霜,穿好衣服,冲出门去。跑到三楼的时候,刚好碰见值早班回来的古以笙。今天心情特好,凌芊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嗨!古以笙!”

古以笙还有点不习惯她忽然的热情,但还是回礼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哦,今天是本小姐生日,出去请客!”凌芊指着自己。

他一听,笑道:“那祝你生日快乐…”

“哈哈,谢啦!我走了,拜拜!”凌芊绕过古以笙,一溜烟地跑下楼。

古以笙敛起笑容,前几天袁行剑的喋喋不休让他很不愉快,并不是因为袁行剑冒犯了自己什么,而是对袁行剑评价凌芊的言论很是不满——也许,这就是他对凌芊伤害,所以让凌芊一边写着爱情小说,一边不再相信爱情。被这样一个男人弄成这个样子,她真不值,至少,他替她不值…

“琼耶——”凌芊一把抱住小琼,送上香吻一个。

“你敢乱来,小心我的似阳哥扁你哦。”小琼推拒着,一脸奸笑。

“什么似阳哥?你…”凌芊重重打了她一下,“你这花心的!又搞上什么男人了?!”

“一边走一边说啦。”

凌芊把小琼带到了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有点像台湾的夜市,准备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吃遍。她们流连于各种美食之间,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对于小琼的感情经历,凌芊多少有点了解,知道之前她和一个男人纠缠了好多年,期间分了好多次,合了好多次,小琼自己用一个历史朝代规律来自嘲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想到现在终究是断了,原因是那个男人的感情太不稳定,让小琼累了…累了…她居然累了,凌芊想,小琼和自己一样,都是对感情以及男人彻底失望的人,以前觉得她是在玩弄感情,其实不然,她一直处于一种彷徨之中,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犹豫着:相信,是因为憧憬;不相信,是害怕伤害。至于小琼所说的“似阳哥”,听她说是在买体育彩票的时候认识的,人如其名,像太阳一样,给她很温暖的感觉,据说还跟韩国明星李俊基有几分神似。小琼现在每周都去买体育彩票,就是为了碰见她的似阳哥,基本上小琼还算是个主动的女孩子。

“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就算追不到似阳哥,也会中大奖的。”凌芊打趣说。“我寒假时候回去看看你的似阳!”

“做老师就是好哇,还有假期哦。”小琼嘴里塞着烤鱿鱼,含糊不清地说。

凌芊和小琼在街上混到八九点,小琼说她得回那个亲戚家,于是凌芊就抱着吃得鼓鼓的肚子也回家去。

“真爽呀!”凌芊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她没有跟小琼提自己在医院遇见袁行剑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和那个人有什么交集了,见面就是一次偶然,也可以说是意外,提了也没意思。不过她真的很好奇他得了什么病,可惜古以笙就是不告诉她——作为一个医生,是不可以随便把病人的病情透露给外人的。

趁着自己心情好,凌芊打开电脑回着读者来信,肚子隐隐作痛着,她认为是来月事的原因,喝了点热水,就不再管它了。

但是,痛经的话,肚子怎么咕咕在叫呢?于是,凌芊跑了一趟厕所,然后是第二趟,第三趟…她从厕所出来,看看钟,十二点了。今天好累,可能受凉了?凌芊爬上床,迷迷糊糊的睡了,可是怎么也睡不安稳,肚子很胀。等她猛然惊醒,被一阵巨大的反胃感弄到没有办法继续睡觉,她摇摇晃晃走到洗手台,马上吐得翻江倒海,几乎要把自己整个胃给吐出来。胃底一阵阵的抽痛,让她干呕不止。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觉温度比平时高很多,而且,现在的她,觉得很冷…她心想,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回到床上,她用被子盖住自己,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臂,觉得手碰到的皮肤像针扎一样疼,被子也丝毫不起作用,她觉得越来越冷,冷到发抖——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病痛经历!

古以笙…

她的心中只浮现了这么一个名字,他是医生…她艰难地看了床边的闹钟,已经两点多了,他在睡觉吧?不管了,她难受死了!

她穿好衣服,扶着墙壁,用了今生最大的耐力走到楼下,几乎要站不住了,这么短的距离,好像走了一辈子一样。她敲敲门,可是里面没什么动静,她咬着牙,用尽全力,握拳敲了好几下,如果他再不出来,她就死在他门口好了!总算,里面响起了脚步声,古以笙开了门,头发微乱,睡眼惺忪。

“我要死了…”凌芊带着浓浓的哭腔。

古以笙去摸凌芊的额头,“这么烫…你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别,好痛…”无论被碰到什么地方,凌芊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刺痛。

“哪里痛?”

“全身都很痛,碰一下就像针刺一样…”凌芊一边喘,一边抽泣。

古以笙的唇角一抿,拉着她,“去医院!”

“不要,我不去医院…”她怕打针!

“由不得你!”古以笙的语气变的空前强烈,“我去换衣服,你等着!”

“我不要去——”凌芊倚着门框,无力地叫着。

“不去?”古以笙穿好衣服出来,伏下身,“上来,我背你。”

凌芊撅着嘴,趴在他背上,听见他将她的手环在他脖子上,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了一句:“抱好…”

那一刻,她的心弦好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古以笙把凌芊送到医院,直接挂急诊,值班的医生得出更他相同的结论——生物性食物中毒。“再晚一点送来就没命了。”那个医生吩咐护士给凌芊挂瓶的时候说。

“古医生,你女朋友啊?”值班的几个护士掩嘴笑着。

古以笙没回答她们,叫其中一个护士去拿体温计。

护士在为凌芊扎针的时候,凌芊老不高兴地皱着眉头,眼泪汪汪的。她一阵阵发冷,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护士拿了医生开的药片让她吃下去,她闻到那药片一股子怪味,不住干呕,犹豫了很久,就是没办法放进嘴里。

古以笙坐在她的病床边,“吃下去,然后量体温。”柔柔的中低音在此时尤其好听。

凌芊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最终选择听他的话。虽然对药片的反应很大,她还是一闭眼,把它们都吃了下去,换来的结果就是干呕到胃部又是一阵阵抽痛。忍了很久,总算没有把刚才吃下去的药再吐出来。

“三十八度二。”四分钟后,古以笙看着体温计。

“我…我真的是食物中毒啊…”那个词对自己太陌生了,凌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你吃了些什么?”古以笙的语气略带责备。

凌芊很认真地回忆着,细细数来:“很多啊…章鱼小丸子、烤牛肉啊,鱿鱼啊,还有奶茶、麻辣烫,鱼丸,热狗,寿司卷,炸苹果,多得数不清…”

古以笙简直是无语,她这么个吃法,根本难以判断是什么食物导致的中毒。她真是个不能让人放心的大小孩…明明自己不见得多会照顾自己,却成天摆出老成的样子,生了病,也不见得会有人在身边照顾她。

“古医生,要打退烧针吗?”护士问。

“再等等,看情况。”古以笙的目光始终落在凌芊苍白的脸上,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怜惜。见她病殃殃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就轻声劝着,“没什么事,明天就会好了…”

“要多久才挂完呀…”凌芊看着那一滴滴的药水输进自己体内,刚才看见护士拿了好几瓶药水在旁边,不知道全部挂完要多久。

“三四个小时,你先睡吧…”

凌芊把眼睛闭上,说实话,日光灯照得她的眼睛很不舒服。没多久,她像是想起重要事情一样,又睁开眼,“那你呢?”

“我在这里。”古以笙安慰性地摸摸她的头。

一个护士窃笑着对另一个护士说:“瞧人家古医生,原来早就有女朋友了…”

“是啊。”另一个护士说,“对她很好呢…看来我们是没希望了!”

凌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一直没有睡着,还是因为认床的缘故,有时候偷偷睁开眼去看瓶子里的药水挂完了没有,就看见古以笙坐在一旁,手里捧着杂志。一瓶药水挂完之后,护士进来换第二瓶,古以笙就叫护士再给凌芊量一次体温。这一次量出来的结果让凌芊大吃一惊——三十九点九!这不就是四十度了吗?她见过一些发烧到四十度的孩子,有的聋了,有的干脆就傻了…一想到这里,凌芊就怕得要死,她不能接受一个智商忽然就降到一百以下的自己。怎么办…为什么挂了瓶还不退烧呢?是不是自己中毒得真的很严重?凌芊真是后悔莫及,早知道自己现在是这样的下场,她怎么也不会乱吃东西的。

“呜…”生病时候,人都特别脆弱,凌芊又哭了,发高烧而昏沉沉的脑袋里像装了浆糊一样,只想到一个字“死”。眼泪横流进鬓角的长发里,很快就沾湿了几缕长发。凌芊抬起没有被扎针头的左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真的很热,从小到大虽然也发过几次烧,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高到近四十度,所以这温度,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额头上感受到的。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自己的手,将它从额头上移开,凌芊偏看一看,古以笙握着她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塔在她额头上。

“别哭,我在这儿…”潺潺的嗓音就像在枕边的低吟。

凌芊把头点了一点,抽泣一下。

“退烧针。”古以笙回头吩咐一个护士。

凌芊万般无奈地看着护士拿来注射器,划开小小的药水瓶,将药水吸进了针筒里。那尖尖的针头闪着银光,简直就像一样杀人凶器。浓浓的酒精味飘了过来,凌芊不禁一抖,很像大叫着逃开。

由于是臀部注射,古以笙很自觉地借口去洗手间而回避开。

虽然屁股上挨了一针,但退烧针的效果很明显,不到二十分钟,凌芊的体温就降了下来,她也得以昏沉地睡去,期间有护士来换药水,她也不知道。

“行剑,好点了吗?”一大早,郑雨芳和袁行剑的大姐袁行淑一起来医院看望病床上的袁行剑,只见郑雨芳穿着夏奈尔最新款的冬装,提着个LV的皮包,把一个大果篮摆在一旁的矮柜上。

“雨芳,你来了!怎么还买这么贵的果篮哪,你瞧你…”袁行剑恭敬地坐起来,然后才问候自己的大姐袁行淑。他招呼郑雨芳坐下,对袁行淑说:“姐,快削个苹果给雨芳。”

“行,你们等着!”袁行淑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对家中现在唯一的儿子袁行剑都是万般宠爱,有求必应,她把弟弟对郑雨芳的谄媚理解为恩爱,二话不说就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胃还难受吗?”

“还好,但是仍旧吃不下饭。”

郑雨芳有一听,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行!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还要去南欧渡蜜月,你这样的身体能不能应付呀?”

袁行剑忙拍拍胸脯,改口说:“我就快好了,你就放心吧,你老公我呀身体好着呢,简直就可以吞下一头牛!”

“瞧你那傻样。”郑雨芳用手指点了下袁行剑的头,呵呵笑起来。

二人和袁行剑拉着家常,因为怕影响他的病情,二人过不了多久就准备离开了。这时,胡主任推门进来,看见郑雨芳和袁行淑在里面,就退出病房在门口等着。家属来得正是时候,他本想在今天通知袁行剑的家属来一趟呢。等她们二人出来之后,胡主任才小声对她们说:“二位跟我来一下。”

袁行淑脸色一变,有种很不祥的预感,郑雨芳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快跟了上去。

胡主任把她们俩带到楼下,开门见山地说:“关于袁先生的病情,我想二位…要作好心理准备。”

袁行淑大骸,脸色唰地白了,而郑雨芳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胃溃疡嘛,开刀一下不就好了吗?”

胡主任摇摇头,心想年轻的女孩就是不懂事,“事情是这样的,通过进一步的化验和检查,我们发现袁先生得的是胃癌。”

“胃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袁行淑双手捂着嘴,郑雨芳的脸色终于变了。“怎么会是胃癌呢?明明只是胃溃疡啊!”

“从道义上讲,要对病人隐瞒病情,所以,也请你们对袁先生守口如瓶,另一方面也配合一下我们的治疗。”胡主任双手背在身后,微腆着凸出的啤酒肚。“总之,你们尽量配合我们,不要给袁先生太大的刺激。”

“那,是什么阶段的胃癌呢?”袁行淑焦急地问,“他这么年轻,应该只是早期吧!”

“这个…很遗憾,是晚期。”

“天啊!”袁行淑几乎要晕过去。

郑雨芳张大嘴,也盯着胡主任,双唇颤动着,“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胡主任并没有显出很关心家属情绪的样子,打着一副官腔,“我们一定会尽量救治袁先生…其实就算到了晚期,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有几个晚期癌症的病例到最后就被治愈了,所以你们也不要太难过,要有希望。”这些话是纯安慰性的,胡主任之前不知道对多少个病人家属说过同样的话。

胃癌晚期了…郑雨芳咬着下唇,眉心打了一个结。

迷迷糊糊中,凌芊被几个护士的声音吵醒。

“古医生回去了吗?”“进手术室了。”“怎么回事?今天只有安排他下午的会诊而已啊。”“他的一个病人忽然出现术后肠阻塞,要再进行手术。”“啊?他行不行呀?昨晚到现在一直陪着,马上又进手术室?会不会晕倒在里面?”“怎么可能,他曾经在一次大手术里当第一助手,站了快十个小时都没怎么样,现在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啦。”

凌芊醒了过来,由于昨天太匆忙,没有戴眼镜就出门了,所以现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仍然能看见墙上的钟所显示的时间。都十点了…记得六点的时候一个护士叫她起来吃了药,她就又睡着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小妹,好点了没?”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见她醒来,就走过来问。由于大家都以为凌芊是古以笙的女朋友,所以对她比较热情。

“好了…”凌芊连忙回答,虽然全身还是软绵绵的,但是已经没有昨晚那样像要死了一样的难受了。

“当然得好了,不然太对不起古医生了。”一个护士边收拾药品边说,“陪了你一晚上,一直怕你再发烧。哎哟,对女朋友这么好,可羡慕死我们了!”

看来这些人都误会了…凌芊把枕头弄高了些,微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别哭,我在这儿…”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古以笙柔和的音调,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她对古以笙是不是…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男人了,可是,现在看来,她并没有丧失喜欢男人的能力。她不是同性恋,会喜欢男人是正常的,然而,她怎么可以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古医生。”外面有护士在打招呼,凌芊马上看向门口,就看见古以笙出现在那里,还穿着手术的绿色衣服,口罩还挂在脖子上。“醒了?”他走到床边,“你好点没?”

凌芊的心脏莫名其妙地跳地很快,不知道说什么,她就重重点了下头。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贾宝玉被贾政打了,林黛玉来看他的时候,他显得很高兴。他一直就盼望着林妹妹能来吧?比起薛宝钗那隐晦的告白,林黛玉的一句“你可改好了”值千金。

“我去换衣服。”古以笙见她醒来,恢复了气色,就放心下来。

唉…凌芊承认,自己确实喜欢上他了。但是,她必须要压制自己,尽快从这喜欢从脱身出来,否则,她一定又会被伤得很惨,就像以前一样…她告诉自己,男人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无害,甚至有些时候还让人感动,但是你永远不知道,在你之前,他们究竟对多少个女人有类似的举动。怪不得有人会发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叹。她真希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对爱情有如童话一般的憧憬,可是这世界上有如果吗?如果还有如果,她希望古以笙永不要再出现,这样,她可以毫无顾及地喜欢着他,把他当作自己心中的一个梦。这样的想法有点奇怪,甚至别扭,凌芊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十分悲伤。原来,她没有失去喜欢男人的能力,她失去的,是喜欢男人的勇气。

或许因为,他是一个好医生,所以会整夜陪着自己,换作别的病人,他一定也会做同样的事——凌芊对自己说。

一次食物中毒,居然花了三百块钱!凌芊坐在taxi里唉声叹气,“怪不得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你有钱没地方花,就生病一次上医院!”她虚弱地转头对古以笙说。

“算便宜了。”如果没有他,她还得再多花几百。

“那个…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还送我回家。”代价就是自己喜欢上了他,他真是赚到了,她亏大了!

“中午吃点东西,再休息去。”古以笙交代,过一会儿又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家里有东西吃吗?”

“有方便面。”她冰箱里除了方便面,真的没有别的东西能吃了,好几天没去超市了都。

“没有别的了?”

“有别的我也不会做,连方便面都是用开水泡的…”她仍旧隐瞒着自己会做菜的事实,她觉得自己会的东西越少,就越不会被男人利用,不再会被男人当作什么清洁工和厨师。其实按今天的身体状况,即使家里有菜有肉,她也没有力气动它们。

古以笙看了她一眼,沉默了。

哼,吓到了吧?凌芊心想,是啊,男人听说她连方便面都只会用水泡,一定对她很失望了,古以笙也是一样的货色。早知道就告诉他,连泡方便面她都不会。

凌芊看着古以笙一言不发地扶她上楼,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觉得很不是滋味,怎么了他?有必要吓成这样吗?一定巴不得早点避开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吧?男人都是这个样子,认为女人一定都要会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哼!他们还找什么老婆,直接找一个保姆不就好了!凭什么女人就一定要会做这些?其实每个人都会做,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但是为什么女人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家务,而男人就会翘着脚看报纸和电视?!女人的可悲不在于要为男人做家务,而在于她们自己都认为身为女人,就应该去做——这就是现社会状况下男女变相不平等的一方面!所以,她就是不能告诉男人自己会做菜、洗衣服、打扫卫生!以前自己太傻了,以为越让男人知道自己的贤惠,男人就越喜欢她,而事实正相反,她的贤惠根本一文不值!她的大学同学雅君告诉过她,一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可是还有男人愿意要她,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真的爱她。以前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才知道雅君说的多么正确。

“谢谢。”到了家门口,凌芊没有忘记跟古以笙再一次道谢,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帮助了自己,所以基本的礼貌不可以忘记。

“你不要泡面…”在凌芊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古以笙开口了。

凌芊奇怪地回过头,眼睛不解地眨了眨。

“别马上睡觉…等会儿我端吃的上来。”说着,他走下楼去,留下一脸震惊的凌芊。

凌芊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忽然想起,自己下午有课要上,可是她实在是去不了学校。于是,她找到手机给学校挂了电话请假,假请完了之后,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对了,那个陆禹城自从和她吵架以来,居然再没联系她,是放弃了吗?最好是放弃了,因为她现在是绝对不会接受他了…她打开电视看着,一边想事情,一边等古以笙。怎么?他居然还要送东西上来给她吃么?他怎么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半小时以后,古以笙果然上来了,把饭菜端给她,但是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我下去睡一会儿,你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