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去吃吗?”

“…不要。”乔求闷闷的说,张口咬住江展心赤//裸的肩膀。

于是江展心懂了,他说:“冰箱里还有面包。随便吃一点吧。”

褐色粗糙的全麦面包夹上黄油、火腿,放到微波炉里加热,拿出来后就变得松软细腻,令人垂涎。

江展心只穿一条长裤,站在厨房里,显得下半身格外修长。从微波炉里拿出面包后,又在上面铺上西红柿片以及生菜,放凉一会儿,用手拿起一块送到乔求嘴边。

乔求一直跟在江展心身后,亦步亦趋。此时温顺的张开口,叼了过来。

虽然只是应急时候的食物,但优点是制作简单,很快就弄好七八个。等乔求吃的差不多了,江展心也捏起一只。

再简单不过的一次加餐,两人吃的温情脉脉,乔求一直贴着江展心的后背,寸步不离。

江展心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欣喜地快要发疯,喉咙痒痒的,却没想过吸烟来压制这种感觉。

如果有乔求在场,江展心几乎不会吸烟。

江展心想,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以后真的该戒烟了。

“江展心,”乔求不厌其烦的喊他的名字。

江展心每次都耐心的回答:“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乔求额头抵在江展心的后背上,荒唐了一个下午,此刻他终于回过神,想起了这个问题。

江展心安静了一会儿,淡淡的回答:“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收养你的时候。”他不觉得这要瞒着乔求。江展心当然不会放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在自己家门口待那么长时间,让乔求住进来之前,就把他查的清清楚楚。

乔求眼神一暗:“那钱总也能查得到我吗?”

江展心顿了顿,说:“我能查到,不代表她也能。”

江展心的情报来源会比一般人宽广灵敏的多。

乔求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就不放在心上了,转念想到什么:“所以我刚进环越公司,你就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阻止我?”

“没必要。”

最初乔求跟环越公司签约,江展心就知道乔求一定会见到钱瑜燕。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慌。是他的东西,谁都抢不走。江展心摸摸乔求的脸,心中暗想,可不就是这样?

乔求蹭了蹭江展心,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钱总办公室看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画着一个酒瓶,我曾经在你卧室里见过这个图案。”

“对。信是我寄过去的。”

“…”

“里面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和你本来的名字,以及曾经住过的福利院,遇到我之前住过的地方。”

乔求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扭捏的说:

“…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了解。”

江展心转过头看乔求,言语温和:

“你可以问。”

“…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展心回答,琢磨着措辞,尽量委婉的说,“我的一些信息,你自己估计是查不到的。”

“看起来只能问你了。”

“你说得对。”江展心笑了起来,亲亲乔求的脸颊。

乔求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要是问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江展心摇摇头,轻轻说:“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可以知道我的一切事情。”

乔求用力搂紧江展心,半张脸贴埋在他的皮肤上,沉默了一会儿,含糊着说:

“…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小乔这么大了,终于学会怎么和人撒娇。这点让江展心无比欣慰。

想起刚收养他的时候,乔求那副惊恐不已、拼命装出成熟风度的模样。江展心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乔求对其他人敞开心扉。

幸好江展心是不一样的。这五年多的时间,江展心一点一滴的关照,终于把乔求那故作成熟的面纱刺破,露出乔求柔软敏感、渴望依赖别人的内心。

乔求不同常人的遭遇,使得他的发展方向也与正常人背道而驰。

江展心任由乔求用额头蹭自己,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出口。

还是要一点点再给小乔多构建一些自尊心。

小心翼翼的…

慢慢来。不着急。

他们很少有这种休闲的、没有任何工作要做的时间,尤其是乔求工作后,又要顾及学业,又要忙着飞往各地拍戏,所以现在的温存更显得珍贵。吃过饭,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没过一会儿,乔求就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在江展心的腿上了。

乔求手里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过了一会儿跟江展心说:

“下个星期就要放《陆小凤》了。”

“是吗?”

“嗯。公司把微博的密码还给我了,让我自己注意时间,帮剧组宣传一下。”

江展心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两句,安慰道:“还有半个月假呢,也不急于一时。”

“也是,”乔求舒展了一下身子,舒服的靠在江展心腿上,像是一只身体柔软的猫,他道,“当演员前希望有许多许多粉丝,公司不让我提前接触他们,我还不理解。现在能透过网络接触,又有点害怕。”

“为什么?”

“因为…”乔求把手机从茶几上勾过来,打开让江展心看,“因为公关团队一直发我这样的图片,害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江展心工作很忙,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放在陪小乔身上,没有多余精力留意网上的事情,所以也并不主动说什么,只是仔细聆听着乔求说话。

然后很快就发现,乔求并不是真的抱怨。

能有人喜欢乔求…这件事,乔求和他自己都是高兴的。

“等下个星期播《陆小凤》,”乔求眼睛亮亮的看着江展心,说,“我要请假回家,和你一起看。”

江展心表情严肃:

“那么,等《剑客》上映,你要邀请我到电影院看你的表演。”

乔求一愣,低下头,有些羞涩的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演的可能没有黎哥那样好…”

江展心亲亲他的额头,低声说:

“——谁说的?你最好。”

雨终于停了。

乔求打开窗时,一股寒风顺着外面刮进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吧。”乔求被冻的一个哆嗦,“明明都快冬天了。今年天气可真恶劣啊。”

他转过头看江展心,问:

“天这么冷,你的腿还痛不痛?”

江展心摇摇头。乔求回到沙发上坐着,摸摸江展心凉凉的膝盖,犹豫了一下,问道:

“江展心。你的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据乔求所知,这个男人身体健康,连感冒之类的小病几乎都没有。

乔求曾经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告诉他,这腿是曾经长时间泡在冰水里,留下的后遗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实际上有些部位,可能已经没有知觉了。膝盖那边能有痛感,反而问题不大。

毕竟江展心那样能忍痛。不到阴雨天,对他生活没有造成影响。

江展心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

“如果你想知道,那么我告诉你。”

☆、第48章

第四十六章

从出生时起,江展心就知道,他和其他别的小孩不一样。

他没有爸爸。以及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家里的人从不打他骂他。偶尔江展心会遇到别人家的小孩子,那些小孩对他也客气的像是对待长辈。

询问了母亲,母亲就告诉他:“你确实是他们的长辈啊。”

年幼江展心不明白自己的辈分为什么比他们高,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这样客气。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用两个字就可以解释,那就是‘身世’。

江展心的父亲姓‘付’,母亲姓‘江’,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界巨擘,笔下财产不可计量。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学者。自己六十多岁的父亲娶了这位三十多岁的姑娘。两人结婚时社会还比较保守,这场婚姻对母亲的名声影响很大。所有人普遍不能接受夫妻之间年龄相差将近四十岁,污蔑母亲贪慕荣华,不配为人师表。所以怀孕期间母亲都是带着江展心住在小巷里,生下江展心后,让这个没有子女的男人有了唯一一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生下江展心不久,父亲就因病去世。江展心和母亲的存在变得格外刺眼,想要争夺父亲家产的人一直闹到法庭,由于遗产数额巨大,造成很大的轰动,让外人看笑话。

母亲从没在江展心面前哭泣抱怨,这些都是江展心长大后才慢慢想起来的。

后来母亲也去世了。

江展心是付家唯一的儿子,所有一切常人渴望的东西——富贵、名望,江展心都有。

“那时候我一个人拥有的房产就有一百多套。”晚上,江展心果真来到乔求的房间,躺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的给他讲,“好多地方去都没去过。”

江展心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手底下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钱。当时真的是有点不知所措。

母亲去世前江展心都是跟她住在小巷里。整条巷都被父亲买下,只为给母亲和江展心一点安宁。

去世后,江展心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庞大的遗产,以及带来的压力。

江展心看着乔求,说:“我一走出家门,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金山。没真的被绑架劫持,也是挺不容易的。”

乔求一呆,不敢置信:“真的?”

“嗯。”江展心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不算什么。等我自己开始工作后,比我父亲要做的好很多。”

年轻的时候太有干劲,似乎是要像其他人证明什么,比如不靠遗产也能活得很好。江展心太在意其他人对他和他妈妈的评价了。

其实又有什么必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呢?

那时候江展心就是想不明白。

乔求好奇地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江展心随口说道:“我是给人讨债的。”

“…”乔求眨眨眼,“是那种讨债吗?不还债就剁一根手指?打断一条腿?”

江展心勾起嘴角,摸了乔求的手,说:“想什么呢。…我是外讨国债,标的额百亿以上的。”

乔求惊讶而充满敬畏的问:“什么是外讨国债?”

国际诈骗团会冒用国家的信息借国债,之后造成国债无法归还。遇到这种情况,江展心会同他的团队接受国家的委托。

百亿标的,按照标的额的百分之三收取费用,利润何其可观?

这些费用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羡慕的,是成功后那些隐性的财富:江展心的客户——那些庞大而有力的人脉。

能讨债回来,当然厉害。可江展心与他的团队,之前要到达怎么样的高度,才会受到国家的委托呢?

这些江展心都没跟乔求说,没什么必要。

乔求听江展心解释,得出结论:“那你之前是做高强度脑力劳动的工作。”

江展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于是点点头,道:“——不过后来感觉不对了。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想退出。不过这种国债后续工作太过繁琐,我想全身而退也没办法。一直忙到现在。”

乔求说:“原来是这样。江展心,你的经历像是小说一样复杂。”

“小说人哪里有我过的精彩。”江展心顿了顿,说,“——毕竟我有你。他们体会不到,也不可能体会得到,我和你在一起的心情。”

江展心越有钱,就越不高兴。他隐隐有些体会到,为什么有人说母亲的闲话。

慢慢的,江展心对着任何接近自己的人,都抱有微妙的敌意:这人接近我,是为了钱;这人是为了人脉,这人是为了…

日子过得很没趣。

当然,江展心也不是没有朋友。他还住在小巷时,有三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还学着电视里结拜兄弟,黎尚排行第二,江展心第三,庞霜芸最小。

还有一个年龄最大的。

江展心眯起眼睛,表情有些凶狠,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平静的给乔求讲,“他,绑了自己老婆,让我去交赎金。还是冬天呢。我在下半身在泥洞里泡了好长时间,出来腿就这样了。”

“…”乔求惊讶地看着江展心,没说话。

“当时我还太年轻,阅历浅薄。又是真的担心身边的人因为钱的事儿被绑,就去了。”江展心说,“忘了查他下一步的航程。——他跟他家里人早就办好手续要往国外逃了。”

江展心说得风平浪静,但乔求能想象出那时的情况。

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肯定是经过剧烈的波动碰撞。

那碰撞,足以震撼江展心的一切忍耐力,让这个拼命努力让他人仰视他的年轻人,突然心灰意懒,卖掉所有豪车、房产。

一个人回到这小巷里,表情阴郁,敌视着所有要靠近他的人。

乔求没问江展心最后到底是怎么对付他的大哥的。尽管乔求问,江展心就会如实告诉他。

可乔求真的不想知道。

江展心眼里满满都是自嘲,手指干巴巴的凑到嘴边,似乎以为自己手里还有烟,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反而握住乔求的手。

“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江展心说,“所以一直不想跟你说。”

乔求拉长音‘嗯’了一声,想了想,最后问了句:

“那,当年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江展心思索着回答:“我们有缘吧。”

“…还有呢?”乔求不满意这个回答。

江展心问:“一定想知道吗?”

“特别想。”乔求坚定地说。

“…”江展心顿了顿,慢慢道,“也许是因为,我总怕别人接近我是为了钱。但你…”

“…”

“你很明确的跟我说,你是想跟我要东西。”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这样我反而比较轻松。”

乔求低下头,有些害羞了:

“你骗人。”

“…?”

“…你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乔求看着江展心,眼神认真儿期待,“就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你没有告诉黎哥他们。…你,你那时候…”

乔求更害羞了,突然一用力,翻身压在江展心身上,两手握住江展心的肩膀,脸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