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棒!”童阿狸由衷地感慨。

乔以梁的目光流连在幕布画面上,思慕却也柔情,他微微侧过脸来,眸光带着几分温情,嘴角缓缓漾出淡淡笑意,他说,无比郑重地介绍,“阿狸,她是我奶奶,柳苑。”

第110章

女主持人选拔比赛那天,G防大礼堂挤满了人,有的同学晓得来晚了自己可能占不到座位,索性就拿出了春运挤火车的奋斗精神,搬着折叠小板凳就来了。

乌压压一片中,当然也有很多“亲属”是混进来看美女的。朱小北也要给童阿狸助阵,这几年“虞美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他也一跃成为了设计师界的一颗新星,随着事业的日渐成功,朱小北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了,人也渐渐有了些底气。这段时间,他还参加了一个国际上的服装设计比赛,已经入了复赛名单。他更是在一年前就搬出了大院,正式和朱家人断了联系,还有了自己的小公寓。

这回,他那胆小的性子更是英勇了一把,偷爬G防大后门混了进来。

这天,除了表演京剧穿的戏服是乔以梁给她准备的,童阿狸上台表演所用的另外两套服装都是朱小北亲自设计并且亲手做出来的。

第一场比赛是抽签辩论,六人一组。辩题为:“人性。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贪?”

童阿狸抽签后进入了“人性本贪”那一队,她从头到尾就只发言了一次,小妮子上台也是素颜,穿着简单的无袖背心,吊带西装裤,及腰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除了指甲上通红的指甲油,全身无一饰物。

她起身,精致的五官巧夺天工,媚骨天成,身形却是笔直,歪歪嘴,对对方辩友的辩词一脸的不以为然。冶艳地勾起眼道:“人性是什么?我不同意对方辩友的理解。就比如,如果我每天给你一块钱,只要一天不给,你就会恨我。如果我每天给你一个巴掌,只要一天不打,你就会跪谢。人性如此,生活如此,爱情、事业亦如此。所以,人性本贪。”

真是犀利啊!最后评委打分,她们这组在比分上虽然只多了零点五分,但也算是赢了。

方嬛在才艺表演环节演唱了一首歌,电影《城南旧事》的主题曲《送别》。

不得不说,方嬛的声音很好听,优柔婉转。又见她戴着浅黄色的发带,一袭白裙清雅温柔,只站在舞台中央静静地一字一句缓缓地浅唱。这中规中矩的表演,反而赢过了那些又蹦又跳的摩登少女。毕竟这个时代太急躁,我们汲汲于营,平淡朴实的东西反而更显得珍贵。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多美的歌,多温柔的姑娘,多漂亮的眼睛。童阿狸立在后台的廊柱边望向坐在前排观众席中的江海波,弯弯唇角,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方嬛的表演是第一个,童阿狸的表演却是倒数第一个。这时,童阿狸反倒不急着去换戏服。小妮子掀开厚实的呢绒帘帐走了出去,理所当然地坐在江海波身旁的空位上,目光瞅着他,一笑,又循向舞台上娇柔美丽的方嬛。

她轻轻地念,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诚心念给江海波听,她道:“每次听这首歌,我就会想起一段词,‘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独自惆怅叹飘零,寒光照孤影。忆故土,思故人,高堂念双亲。乡路迢迢何处寻,觉来归梦新。’方舞她坦荡,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了。可谁又晓得,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朝散落天涯,是会多么的无奈可惜?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方舞可不止一夜吧?江海波,我真是觉得你可笑,你就这么惯着台上那个虚伪的女人,就真的要眼看着她一步步蚕食掉所有有过方舞的地方么?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方舞,你这样,又都算得上大丈夫么?”

“童阿狸,方舞她或许可以这么质问我,但你却没有资格评价方嬛。你和方嬛,差别大么?”听了童阿狸公然的挑衅,江海波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他完全不去看童阿狸,说话的语气里却像是渗满了冰渣子。

童阿狸也是冷笑,“我和她怎么能一样?我的一切大多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她的一切,却大多都是靠你得来的。还有一点,我不爱童晴缘爱着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和童晴缘抢什么。可她却…”说到这里,童阿狸突然噤声,倒不是因为江海波猛然斜看向她,更不是因为江海波微微恼怒的眼神可以渗出剧毒来。

而是,一张俊美冷峻的面容缓缓映入童阿狸的眼帘,乔以梁一袭军装立在她身侧,长指轻勾着她的后领,眼微眯:“你不比赛了?”

“比!”童狐狸一遇见乔冰山就蔫菜了,也是哦!她还要比赛呢!油彩妆那么难画!想着,她立马泄了气,二话没说就溜走了。

第111章

童晴缘的表演出乎了童阿狸的预期,如果说方嬛是靠反其道而行获得观众的目光和掌声,那童晴缘就真的是靠实打实的真本事的了。

童晴缘演奏的曲目,是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所作的“第二号匈牙利狂想曲”。它是李斯特所创作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中的第二首,亦是最有名的一首。一直被认为是钢琴独奏曲中技术要求最高的其中之一 。

说实话,童阿狸一直很羡慕童晴缘弹了一手好钢琴。但好在这种遗憾在乔以梁那得到了很好的释放。没办法,她家三哥可厉害了,吹拉弹唱没有不会的。

有时候乔以梁会给她弹钢琴,一般是弹一些舒缓的曲子,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比如秋日私语。她那时候就特喜欢烦他腻他,扭过去坐在钢琴凳上抱着乔以梁的腰,有时候听着听着童阿狸就睡着了,乔以梁抱着她没少无奈。

童阿狸觉得,钢琴家和歌唱家一样,都是需要融入真情感的。歌唱家的情感在声音里,钢琴家的情感在手指上,表情上。童晴缘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音乐,在她的表演里,或许演奏技术尚且稚嫩,但音乐的激昂低沉却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一曲末了,一脸油彩的童阿狸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由衷地为童晴缘鼓掌,当然,她不会因此认输。

她学京剧的时间虽然短,但从头到尾都有名家手把手地教,乔以梁更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陪她练。

不负乔以梁所望,童阿狸的台风真大气,扮相也美到惊艳。只见她半点不怯场,姿势到位,神韵也足,真是有点惊艳四座。

为了避短,也真是没有时间多抱佛脚。童阿狸只唱了《红鬃烈马》中“大登殿”部分的一小段。

只见她嗫声唱咏,梨涡浅笑,脚步款款向前,戏文娓娓道来,她在唱:“王宝钏低头用目看,代战女打扮似天仙。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就被她缠住了一十八年。宝钏若是男儿汉,我也到她国住儿年。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走向前来用手搀。贤妹呀!尊一声贤妹听我言: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

依旧是艳丽得倾国倾城,目不斜视,笑不露齿,甚至袖不露指,走路也不快走,缓缓慢慢。真仿若典型的古代传统女性,被束缚在时代的夹笼里,被压在夫权纲威之下,连喘息都不能大一点声,也从不敢尝试着去大声的喘息。

童阿狸的戏路也是照本宣科的正统戏路,一举手一抬足间端得是锦绣芳华。但,童阿狸用上了自己的情绪,用上了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的眼界去演绎这一刻的王宝钏。明明是同样的唱词,此刻,众人却都有了不同的感受,这时的童阿狸的表演里,不见传统剧目中王宝钏的感激庆幸,她唱出的,还有王宝钏发自心底的压抑、隐忍和悲凉。

十八年,为了一个男人她背弃整个世界,最后,她又被这个男人背弃了。她苦等了十八年,十八年,等来的却是他风光搂着光华新妇,望着她这半老徐娘,多可悲啊…

这时,只见童阿狸的神色哀戚无助,唱着唱着,幽怨地看向台下的观众,好像那就是负心的薛平贵,那就是昂首挺胸的代战公主。

当唱到那句“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时,她的嘴边,更是有一丝殷红鲜血顺着薄唇流下,两行清泪也隐隐濡湿了她的妆容。

紧接着,一个醒鼓,童阿狸已挽袖而起,退出了幕前。

幕布垂荡,音乐止歇,台上已没了王宝钏,只余下空荡荡。场下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鸣。

不懂戏的人,看的是表演者的扮相美不美。而懂戏的人,他们看的是童阿狸那一举手一投足,看的是童阿狸那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听的是她字正腔圆的唱腔。

童阿狸无疑是美的,京剧让她的妖媚添了几分正气,王宝钏这个角色让一贯的冰美人变得我见犹怜。

台下,江海波斜眼望向乔以梁,漂亮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揶揄的语气,话里似假似假,“你眼光倒是不错,前一刻我还巴不得掐死她,这一刻,倒不想了。”

“呵,掐死她?你握枪的手不想要了?”乔以梁浅笑,眸子似乎凝了一层冰,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敲着膝盖。只这么警告了一声,他淡漠的目光就循向了这时站在舞台右侧处的方嬛,似笑非笑,不答反问,道:“丢了方舞,你真不后悔?”

第112章

江海波抿唇不答,这时,又听见前头,G防大的一把手刘书记悠悠感叹道:“这孩子不拘一格啊!胆子也大,却还又真把王宝钏的苦给唱出来了!想这古典爱情存在于戏折子里,唱来唱去,几十年来都是迎合着观众的胃口在进化,渐渐也就都成了各种华丽形式的载体。于是,故事中人物的感情,人性,反倒成了最不肯深究的东西了。别说,这小妮子这么唱,还真有点意思。”

刘书记是个戏迷,当年也没少去过方家串门,说是讨杯茶喝,其实,就是想听柳苑再唱那么一句《王宝钏》,但可惜,他从来没有如愿过。

这会儿他回过头,眼底全是兴味,直问乔以梁,“以梁啊,这女娃子的台风有几分像你奶奶啊!”

乔以梁淡淡地笑,点了点头。

江海波则慢悠悠地抬起脸爱,他这时已不耐解开了风纪扣,一副富贵美艳的模样,绵里带针,笑道:“方叔叔好眼力,她啊,可不就是以梁亲自教的么?”

闻言,方书记一愣,倒没想到是这么一出,目光立刻向乔以梁移过去,疑惑全在眼底。

乔以梁也没避开,他倪向方书记,很沉稳,却极有力度,不答话,只是介绍,“她是童家第三代最小的孩子,童阿狸。”

方书记一愣,随后又是了然,只道:“是那个女娃子啊…”说着他转回身,老人家也是晓得童家那些事儿的,更晓得柳苑的菩萨心肠,他不禁叹道,“这就真是巧了,不晓得柳老师在天有灵,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咯!”

童阿狸自然得了第一,童晴缘第二。不过,到底是比赛,方舞留下的这个主持人的位置算是被童阿狸接手了。但不管怎么说,童家这一双姐妹算是都得了彩头,童婆婆也高兴,于是便在童家办了家宴。

这次家宴童婆婆特意请来了江母参加,江母和江映秀到的时候,童晴缘的小脸莫名的红成了一朵花儿。

自然,宴上的主角不会是校庆的新任女主持童阿狸。痛失第一的童晴缘被所有人关怀心疼着,甚至夸奖着。童阿狸也甘愿当壁花,但显然江母对她有兴趣得很,江母不但几次都把视线落在了童阿狸身上,还真的语带关心和夸奖地正面提起了她。

谁也不会想到,包括坐在角落里,正挑着碗里生姜的童阿狸也不会想到,江母会突然说: “我听海波说了,阿狸也不错,小小年纪台风稳健,将来肯定不得了。”说着,她又看向主座上的童婆婆,“您老就是个有福气的。”

童婆婆一愣,估计也是没料想到江母会明着点着名夸童阿狸,接着,老人笑得淡稳,只道:“什么福气不福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童阿狸也只是不在意地笑,没心没肺地埋头喝了一小口红酒。

通过这场饭局,江映秀和童晴缘的婚事算是口头上定下了,两人的订婚宴也定在了两个月后,也就是童家姐妹毕业的日子。当场,童晴缘激动得没忍住掉眼泪,江映秀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倒没怎么去看童晴缘,只对着童婆婆是向来的乖巧,嘴儿也甜,直说:“奶奶,我以后终于可以正正当当喊您奶奶了。”一番话,笑得童婆婆没合拢嘴。

童阿狸总觉得这家宴没她什么事儿,她就是个走过场的,甚至说就是个摆设。所以,晚宴后,她自然不太理解江映秀好好的既定未婚妻不陪,怎么就特意跑来找她聊天了呢?聊就聊吧,他的话还那么不省心,那么膈应。

江映秀开门见山就问她:“我听我哥说,你和乔三好上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话其实倒没什么,语气却真是不中听,特别是那句‘乔三’念得咬牙切齿,多记恨啊这是?

童阿狸蛮无语,抬眸,莫名睨他一眼,不吭声就想走。当然,这也算是默认。

见状,江映秀邪门地扬起了眉,一眨不眨地盯着童阿狸的动作,猛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他嘴唇一动,竟然是说:“乔三那个冰疙瘩有什么好的?你不如跟了我。只要你愿意,我的未婚妻随时都是可以换人的。说真的,你蛮有意思的,我更愿意娶你。”

什么叫你蛮有意思,我更愿意娶你?敢情这大少爷把婚姻当儿戏呢?

这时候,童阿狸就不得不回过头去了,她仔细看着江映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阴郁表情。他那双眼睛那么漂亮,斜斜地看着她,眼底却满是傲慢和恶意的光。

童阿狸漠然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见实在甩不开,她索性笑了笑,手指在江映秀手心轻拨了几下,不生气也不急。

接着,她微微踮起脚,靠近他的耳边,这姿态外人看着亲昵甚至挑逗,但话却是吃人不吐骨头。只有他们彼此听得到,童阿狸是在说,语气轻蔑,话里有话全是在往江映秀的伤口上撒盐。

“你要感谢你父母兄长给你积德,多年前才没被毒死。”说着,她恶意地笑了笑,又道:“你以前只敢躲在暗处用砖头,现在又在明处撬墙角。你这么幼稚,还想着和乔以梁比高低,我都为你着急。”

听了童阿狸这话,江映秀的表情一僵,眯着眼全是审视地瞪向童阿狸,忍了又忍,还硬是笑着松开了童阿狸的手。暗处,追着江映秀出来的童晴缘却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纸杯也被捏成了一团。当时,若不是童一波拦住了她,她怕是早就冲过去了。

第113章

童一波硬是将童晴缘拖回了房间,一进屋,见童一波将门合上,童晴缘就再也忍不住地发起了脾气。她将屋里的桌布一扯,瞬间,桌上的水果盘就都乒乒乓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好在楼下正放着音乐,童家的隔音效果也好,倒没人注意到这些。

这时的童晴缘小脸绯红,眼眶含水,恨恨地又哭又笑。在童一波面前,童晴缘也再不想伪装了,她咬牙就道:“哥!我再也不能忍她了!你都看到了!看到了!奶奶和江阿姨都把我和江映秀的婚事定下了!结果你看看她在做什么?她回了童家还不知足!她在勾引我的未婚夫!哥!我真后悔当初听你的话,真后悔和她好好相处!奶奶为什么要帮她把她舅舅弄进去?你看她现在多风光,都要忘记当初被方子悦打的时候那副卑贱残样了!”

童一波冷着脸听完这一切,他凝眉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童晴缘的肩头要她镇定。蹲下身,幽静的目光直望进童晴缘眼底,多少关心,多少心疼,话到嘴边却是在严肃劝她:“晴缘,做人要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听哥哥的话,抛掉你心底这些怨恨,你是斗不过她的,她也不会去打江映秀的主意。还有,我就说句心里话吧,我并没有多希望你能和映秀在一起。但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也只好劝你一句,不管你多么喜欢江映秀,你都不要去在意他身边的那些细枝末节。映秀还年轻,再过几年,等他经历的多了,受点波折,他自然会知道真正爱他在乎他的人是谁。你不要急,也不能急。”

童晴缘并没有听进童一波的谆谆教导,她只是反问他:“她为什么就不会和我抢江映秀了?你是说乔以梁么哥!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这你也信?乔以梁怎么会看上她啊!都说眼见为实,我没见过她和乔以梁怎么亲近,倒是看见她怎么勾引江映秀!”比赛以后,又有江海波的证实,乔以梁和童阿狸的事情算是传出去了。但,太多人不信,包括童晴缘。

说着,童晴缘越发的激动,她紧紧拉住童一波的手,几近哭求道:“哥,毁了她!只有毁了她才能安全!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哥,她根本不该回来!她是童家的耻辱!”

“即使她是耻辱,也是童家的,我们童家的。晴缘,你清醒一点,你再闹下去,只会让别人看笑话。”见她反应这样激烈,童一波凝紧了表情,一尘不染的镜片底下是无比幽深无奈的眼神。

“可是我讨厌她!因为她,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因为她,妈妈又死于非命。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成绩好。奶奶把爷爷给她的聘礼都给了她,我看见那个玉镯,就恨!还有,映秀哥从来不正眼看女孩,可是,他无数次把目光放在童阿狸身上。哥,我讨厌她又嫉妒她,我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水洗般的月色洒在半圆形的窗棂上,屋内是清一色的粉红色,童晴缘一直是被众星捧月的童家小公主。如今,总有个人会被拿出来和她做比,她心里有多么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童一波叹了口气,话说得语重心长,“晴缘,人生是不能复制的。虽然你们都是童家的孩子,骨子里都流着爸爸的血。但是,你不会成为她,她也不会变成你,妄想时时刻刻战胜别人只会毁了你自己。晴缘,听哥哥的话,闭上眼睛,不要再看她。你很好,你像清晨绽放的茉莉,不需要和牡丹争辉。”

“哥!”

童晴缘的眼底有感动,也有失望,但,童一波没有再给她机会抱怨,他说:“有的话说一遍就已经够了,有的怨恨堆积一次就应该消除。忘了吧,都忘了吧,人只有专注走自己的路,步子才能变得更稳。”说着,他抱了抱童晴缘,像是对待孩子,哄她,“乖,听话。”

事情看似静水无波,童晴缘再没有更多的表示,童阿狸也仿佛是个没事儿的人,但两姐妹的矛盾已经达到了顶点。童家的矛盾,也终于还是以一种极为极端的方式闹大了。

第114章

这天,童阿狸的私人邮箱突然接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的署名是方舞,内容是:“阿狸,今晚十点,侨城酒店801见,我有事找你。”而这一天,正好是童阿狸上台主持校庆的日子。

童阿狸觉得蹊跷,她比较不相信方舞会顶着个大肚子活在江海波眼皮底下,更不相信她一个孕妇会愿意有事没事的时候看到些磕碜的人和事。而且照方家的气氛看,方舞应该是真的出国了。

于是,她就试探性地回复,半真半假问:“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么事?我借给你的那些钱还不够用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童阿狸的邮箱终于又响了,那头回复:“阿狸,钱还够用,可是,我的毒、瘾好像犯了。”

看到这句话,童阿狸就只有冷笑了。

钱?什么钱?!方舞从没问童阿狸借过钱,到底是道行不够,一试就被试出来了。还毒瘾,那杯茶给大地母亲喝了好么?

看到这一句,童阿狸立马打通了乔以梁的电话,她环着膝坐在阳台窗上,望着远处的斑驳树影,直叹了口气,她才说:“童晴缘果然没死心,只是智商太低了。她什么都不晓得,就什么都用猜的赌的,这次她以方舞的名义想把我骗去酒店是要干么?呵,我真想用硫酸泼她的脸,但想想硫酸不和杂质起反应也就算了。可她又来招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好了。” 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清冽又低沉。他抬了抬手指,从会议桌上起身,极黑极深的眼底目光清冽而锐利,推门走出会议室后,才又道:“乖,今天校庆让朱小北陪着你,结束后哪儿也别去,在家里等我。”

这天,夜色清稀,童阿狸和乔以梁依偎在一起,影映室里播放着黑白电影,童阿狸咬着苹果看得漫不经心,乔以梁搂着她在怀里,不时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

童阿狸没有去问,这天夜里的侨城酒店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所有那个人想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最终都会反噬回她自己的身上。后来,童阿狸在乔以梁怀里沉沉睡着了。梦里,她却梦见了那天的比赛,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童晴缘正儿八经地表演弹琴,她坐在舞台中央,钢琴前一尘不染的优雅模样好似天使。

毁灭,一旦有了开始,就是不死不休。总要有一方惨败,事情才会有个了结。

这时候,乔以梁和童阿狸已经成了公开的一对了,乔以梁正式拜会了童婆婆。不过,童婆婆没表态,江家也没什么表态,但,也没谁站出来表示明确的反对。

照童阿狸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日子就凑合着过咯!”

那段时间的世道似乎不太安稳,打开报纸,社会版上的头条新闻里,不是爸爸吊死了孩子、就是捷运站砍人。连童阿狸都忍不住说:“不管我怎么相信世界的美好,但这个世界依然让我颤栗。”

或许,人就是有预感这么一说的。但这又印证了另一个真理,在任何环境下,是我们的选择,让我们成为了怎么样的人。

童家,终究还是翻了天了。

第115章

多好的风景,碧云悠悠,海水湛蓝,阳光斜映在金黄的沙滩上。此时的布吉岛上,海边已经整齐的摆放好了餐桌,餐桌用蓝色和紫色打造的极其有层次感,深浅不一的紫色蜡烛和鲜花层叠,光洁的白色磁盘,微有颗粒感的海胆腊杯,紫色棉麻的绣花桌布,银杯中乘放得满满的紫色水晶糖果。

这一切都是梦幻的,甜美的。空气中有海水的咸湿感,极目所见却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今天,是童晴缘和江映秀的订婚典礼。

这时,在亲友的围观下,童一波领着身着一袭杏色的短款蓬蓬礼服,手捧着淡绿色捧花的童晴缘,缓缓停在了由风信子和藤蔓编制成的鲜花拱门下。

微风拂过,童晴缘逆着光立在淡紫色的风信子下,少女洁白如玉的侧脸被勾勒出了完美的光晕,她长长的睫毛洒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似是期待,也似是羞涩。这一刻,童晴缘周身的气息都是平稳而甜美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是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只差立即奔进江映秀的怀里去。

她盼了他多少年?仰望了他多少年啊?过了今天以后,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他了。她可以挺着了脊梁说:“我是江映秀的未婚妻,童晴缘。”多好啊,这是她的梦。她的梦,在今天终于要成真了!

江映秀嘴角嚼着笑,长手长脚只是在不远处主台上一站就足够的醒目了。他平日里都是花花公子的打扮,随意也放肆。今天却难得规规矩矩地穿着黑色手工西服,行头一变,瞬间便多了几分稳重,却,依旧还是嚣张得漂亮。

随着司仪的指示,他笑眯眯地走向鲜花拱门下的童晴缘,见她耳根通红,在这样温馨的场合下,江映秀的心底也不禁涌出了一股热流。

再望向一旁淡笑着的童一波,他眼神一凝,心底还在思量。

就那样一步步朝童晴缘走去,耳边听着清新的海涛声,浪漫的钢琴曲声,还有宾客们的欢笑声,江映秀就突然间莫名地想起了过往。他想起了童晴缘是多么的烦?她从小就黏他黏得那么紧。他真是烦都烦死她了,她还在他面前没脾气得像只小绵团团,总是脸红,总是偷偷地瞅他,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他在想,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好像变了,却似乎只有这个讨人厌的总是对着他脸红的小姑娘没有变,她一直都喜欢他,雷都打不动。

之前,童一波单独找过他一次。童一波是个好哥哥,他说,语气无比诚恳,“映秀,我童一波顶天立地从没求过人,但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为我妹妹求你一次。”

“为了你妹妹?哪个妹妹?”当时,江映秀还是揶揄的语气。

童一波却笑也不笑,无比郑重道:“我来找你,是要和你谈谈晴缘。”说着,他一顿,语气沉重,似乎是经过了挣扎,他说,“你也晓得,晴缘从小就喜欢你。我也明白,她喜欢你是她的事情。没有谁可以因为自己喜欢某个人,就要求某个人要一定去对她好,去爱她。爱应该是相互的,谁也强求不来谁。我来,只是想求你,如果你对她没有意思,就不要给她半分的机会,离订婚还有几天的时间,我请你好好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看着她的脸过一辈子,如果你没有一丁点地想爱她,想对她好,就请你狠狠地拒绝她一次,在订婚宴的现场,当众甩了她。”

“她是你亲妹妹么?”当时,听了这样一席话,江映秀是震惊的。先不说他会不会这样去驳长辈的意思,就说,他童一波竟然愿意这样扇自己家人的脸,太不可思议了。

可转而一想,他也明白了,这,才是亲哥哥啊!丢多大的脸,捅多大的窟窿,明知她想要却因为明白前景不幸福而拼尽一切去阻拦的,才是真亲人。

就如童一波所说:“我那个妹妹,别看她温温和和的,却是个死心眼。你不彻底砸碎她的幻想,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都是不会醒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童一波没想到,江映秀没想到,童晴缘更是死也想不到,她的美梦,是她自己砸碎的。

也就是最美好的那一天,江映秀缓缓地走向童晴缘,童晴缘却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还没来得急握住他的手,就晕了过去。再然后,他们的婚约也取消了,江家更是气急败坏,直到童婆婆顶着老脸上门去谢罪,江童两家才在表面上从归于好。但可能真的和好么?不可能了。

第116章

童晴缘在订婚宴现场突然昏倒,真的是让童家人一阵兵荒马乱,江母也是急上眉梢。众人撂下场子急急把童晴缘往医院里送。医生一诊断,怀孕!

当时江母就笑了,斜睨一眼江映秀,还轻捶了他一拳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笑眯眯地对一侧的童婆婆说:“看样子,这订婚宴要直接改成结婚典礼了。”

可哪晓得,江映秀当场就黑了脸,他硬压着火气轻推了江母一下,道:“妈,那孩子不是我的。”又瞪向病床上尚在昏迷的童晴缘,气极反笑道:“我可不想喜当爹,我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说着,他就气冲冲的走了。留下江母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半天才跟着甩袖而去。

童家上下一时间乌云密布,待童晴缘醒来一切也已是尘埃落定,她和江映秀的订婚被取消了,并且没有了丝毫转圜的可能。童家自然是要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童婆婆甚至自责自己不应该盲目的给她定下婚事,可童晴缘却有口难言只得封口不谈。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更不可能告诉家里人,她是被轮、奸了。她想害童阿狸再也翻不了身,所以花钱找了一群地痞流氓要害她。却,反而害了自己。

第二天,童晴缘就进手术室打掉了孩子。身体还没修养好她就去求江母。但江母待她却再不似以往那样和蔼了,江母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道:“晴缘,你真让我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为你是深深爱着我家映秀的。却这次,你伤他伤得太深,也伤我伤得太深。江家不欢迎你,也不会允许你进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以后,童晴缘彻底蔫了,她一病半个月才终于缓过劲来。

这一缓过来,她就冲进了童阿狸的房间,话到嘴边只三个字:“都是你!”

“我?”童阿狸坐在床边,风轻云淡地睇向童晴缘,只觉得好笑。

“对!就是你!你知道映秀哥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如果真爱我,又怎么会处处脏我的眼?’我是那么的爱他,从小到大我是那么的爱他,他对我怎么样,我不管,我对他却从来一往情深。可是,我的一辈子啊!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映秀哥不要我了,江阿姨那么喜欢我也不愿见我了,奶奶对我失望,家里人都对我失望,可是,我做错了什么?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么讨人厌,如果不是你招惹我,我怎么会想着法子去害你。可你既然看穿了,躲过了,却为什么还要来报复我?”说着,童晴缘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如果不是你妈妈,我妈也不会守半辈子的寡,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如果不是你和你妈妈的存在,我和哥哥就不会从小就没有父亲。你回童家之前我是童家的公主,你回来之后我却什么都不是了!你处处都压我一头,所有人都更关注你,童阿狸,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不恨!”

“我又想被生下来么?我又想落在这样的家庭么?这些是我所选择的么?”童阿狸静静地看着童晴缘,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有分量:“童晴缘,你醒醒吧,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公主。一个真正被当作公主养大的女孩是不会有公主病的。那些自以为是公主的人,表现出的种种让人讨厌的迹象,都是源于小时候不被重视,不够被爱的结果。所谓女孩要富养,也许根本不是指的必须要多么优厚的物质条件,而是一种情感上的不被放低,一种从小培养起的健全的人格。可惜童家上下给了你那么多的爱,你却还觉得不够。你表面看上去温良娴熟,可稍往深处一走,精刮机敏自私就无处躲藏了。”

童阿狸的话几近活生生剥开了童晴缘的面皮,童晴缘气怒地站起身来,她冲上前双手死死捏着童阿狸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童阿狸,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懂甚么!我再精刮,爱映秀哥的心却是真的!”

“爱?你懂什么是爱么?” 童阿狸讽刺一笑,这一笑,艳美的眉眼间全是傲气凌然,她道:“真正的爱,一直都是先爱自己,而后惠及他人。如此,才能恒久地喜爱这个自己,喜爱现在的状态,才能付出得更好,并得到额外的奖赏。你的恨不消除,就永远无法学会爱。你知道江映秀为什么不爱你么?因为所有感情走到最后拼的都是赤裸裸的灵魂,恋爱技巧只是灵魂的装饰品。真情,不过“赤诚”。而你,计较得太多了。”

说到这里,童阿狸冷淡地推开了童晴缘的手,乳白色的灯光中,她的目光微凉,飘乎乎落在童晴缘身上,语重心长道:“童晴缘,什么东西一争你就输了,没输在结果,而是输在气度上。你要想,世界这么大,有什么好去比较的呢,我们永远不过是一颗小螺丝钉,缺了谁世界都不会变样。任何事情顺其自然最好,我去拜佛从来不求钱财不求姻缘就求一个好心态,遇事坚强渡之,欢喜了旧业,不造新业。”说着,她便推门而出了,只留下童晴缘埋着头立在床边,面无表情,却透着股逼人的狠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天加班到十一点,半点码字的时间都没有,眼见存稿就要用完了,好燥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