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老爷子大手一挥,“我这儿就先跟你预定了,别卖给别人啊。”
“好的。”
容榕作为这套房子将来的房产证拥有者,居然连户型都无法自己决定。
她悄咪咪用唇语抱怨了几下,结果被老当益壮眼神清明的老爷子抓个正着,瞪着眼睛反问她:“怎么?不满意?”
容榕怂的很:“没有,不敢。”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要是将来我死了,你又找了个只会吸你血的穷光蛋,想过自己怎么活没有?”老爷子冷笑,脑补能力一流,“你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偏偏要玩什么千金爱上穷小子那一套,门当户对的男人多了去了,丫头片子眼睛都都长在脚背上呢。”
容榕:“……”
在座的觉得老爷子平时一人在家无聊,肯定是电视看多了,但没人敢出声反驳。
“爷爷,你对容榕也太没有自信了。”容青瓷摆手,意有所指,“人眼光高着呢。”
老爷子转移火力:“你就知道了?你就了解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连个男朋友还没有呢,说不定你眼睛也长脚背上呢。”
容青瓷严肃附和:“是的,我觉得我的眼睛长在脚背上了。”
老爷子哑了两秒,怒气值被点满:“你还好意思说!榕榕这丫头还小我也不急着说她,你都二十六的了人了,能不能长点心?带个男朋友回来让我看看?”
容青瓷摸着耳朵,满脸为难:“爷爷,男朋友这东西我们求质不求量,我要给你带一个歪瓜裂枣的回来,你不更气吗?”
说不过她,老爷子只好把气发在了徐家另外两个单身汉身上:“东野,北也,虽然你们爸妈没明着跟你们着急,但他们心里头肯定还是着急的,长得一表人才的,怎么就找不到个能结婚的?”
那个闪婚的徐二哥逃过一劫,笑眯眯的吃了口肉。
“本来觉得你们两个挺有戏,还想着撮合一下,”老爷子指着容青瓷,又指着徐北也:“结果还是让我失望。”
容青瓷似笑非笑:“人徐三少眼光高于顶,哪能看的上我啊。”
“我就想活着抱抱曾外孙,这个要求很过分吗?”老爷子目光幽幽的看向两个孙女。
两姐妹异口同声:“不过分。”
“那你们倒是找啊。”老爷子眼神一转,看向了某个从刚刚开始由于一直在讨论家庭内部问题而忽略的贵客,语气上扬,“沈渡,你好像也是单身吧?”
沈渡:“?”
老爷子笑容和蔼:“有喜欢的人了吗?”
沈渡惜字如金:“有。”
最边边儿的容榕心如擂鼓。
老爷子有些失望:“那你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沈渡微笑,语气很淡,“还在追。”
老爷子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他这两个孙女没戏了。
一直插不上嘴的二叔终于也开口了:“你的条件,还会有女孩儿端着不答应吗?”
二婶附和:“那女孩儿条件难道比你还好?”
沈渡笑而不语,明显不想多透露。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容青瓷脸上的笑容很神秘。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刚下桌,容青瓷就抓着容榕将她带到了后花园。
刚立夏,后花园里就有提早破土的蝉了,原本安静的院子里添上几阵蝉鸣,让人恍若来到盛夏。
正好是午后,顶天的阳光洒进花园,容榕坐在秋千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埋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
“你和沈渡怎么回事儿?”容青瓷绕到她身后,按着她的背用力推了一把:“他在追你?你没答应?”
就像小时候一样,容青瓷自己不爱荡秋千,但是喜欢推着容榕玩。
秋千荡得越高,容榕就笑得越开心。
秋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容榕双手抓着链条,声音很细:“我答应了。”
容青瓷一针见血:“所以你和沈渡谁的语文需要打回小学重新学?”
容榕努嘴:“我只是答应的没那么明显。”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说不出那么直白的话来。”容榕泄气,一副认骂的软弱样子,“反正我很矫情。”
容青瓷嗤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容榕催促她:“再高一点。”
她今天穿着snidel奶杏色的开衫外套,趟在阳光下,真的就像是一颗刚成熟的杏桃。
容青瓷被她晃了下眼睛,失神间喃喃自问:“谁不矫情呢?”
秋千停下,容榕踩在草地上,回头看她。
“爷爷替你打算了那么多,很明显就是放任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容青瓷握着撑杆,声音很轻,“傻妹妹,你不再是继承人了。”
容榕笑了:“我知道。”
“你不怕到时候我掌权了,把你赶出家?”
容榕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爷爷总说你命不好,但我觉得你的命真的很好。”容青瓷从背后环住她,感受着那点淡淡的香气,“大伯走了这么多年,爷爷替他想到了能为你做的一切,你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被所有人理所应当的宠爱着,就因为你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容榕的身体一僵,不敢动弹。
容青瓷轻轻地抚过她的脸:“之前爷爷问我跟沈渡合作的时候,对他有没有感觉。”
随即,她语气又冷了下来:“要是我真对沈渡有意思,只怕现在都想掐死你了。”
她放开容榕,再次推动了秋千:“不怕你笑,这辈子我真心喜欢的男人只有徐北也一个,他不喜欢我没错,他喜欢你也没错,但我真没那个胸襟,大度到毫无芥蒂的看待你和他。”
容榕转头,刚想张嘴解释什么,就又被她打断。
“你觉得,他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容青瓷笑出了声,“一辈子吗?”
姐妹俩一个推着秋千,一个坐在秋千上,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后花园响起。
是徐北也。
“青瓷。”徐北也单手插兜,站在阶梯上,“爷爷找你。”
容青瓷语气不满:“怎么每次都让你来通风报信啊,爷爷难道不知道我不待见你吗?”
徐北也无奈:“跟我没关系。”
容青瓷叹了口气,直接从徐北也身边擦了过去。
偌大的后花园里转眼间只剩下容榕和徐北也。
气氛很尴尬,容榕起身想要离开。
徐北也却忽然叫住了她:“小榕子。”
她抬头,逆着光看他。
“别生哥哥的气了,好吗?”徐北也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仰头看她,语气温柔,“也别再对我这么爱答不理了,你这样我真的不好受。”
容榕没说话,抓着秋千链也没看他。
他来到容榕的背后,接替了容青瓷的位置推动了秋千:“我没法再继续骗自己,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知道。”
“对不起啊。”徐北也苦笑一声。
他难得如此小心翼翼,连说句话还要附送一声对不起。
容榕忽然起身,让徐北也的手落了空,只好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她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的。”
秋千还一摇一晃的,人却已经不见。
徐北叹了口气,坐在了上面。
***
容榕闷着头,径直走回了宅子,刚躲过阳光,就停下脚步用力喘气。
她按着胸口,好容易才缓过情绪来。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让她重新慌了神:“怎么不多听会儿?”
她转头,看到了靠在门边的沈渡。
男人眸色很沉,身形都没动一下,懒懒的靠着墙,勾唇笑了:“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真让人动容。”
他嘴上说是说动容,脸上却丝毫没有动容的表现。
容榕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神色间有些慌张:“你听到了?”
“听了个大概。”他嗓音很沙,夹杂着略微的愠怒,“你抖什么?”
“…”容榕又后退了几步,“我劝你冷静,吃醋不是这么吃的。”
沈渡被她气笑:“那你说怎么吃?”
“这个时候你不该对我发脾气。”容榕伸手指着门外那个,“你应该出去把徐北也打一顿。”
沈渡居然还真的听进去了:“行。”
然后转身就要往后花园走。
容榕急了,这不是什么清纯偶像剧,这要真打起来了,那她今天就得被赶出家门。
而且徐北也从小就是三好学生,肯定打不过沈渡这个杀马特。
于是连忙冲后花园还在愣神的徐北也吼了一嗓子:“快跑!”
正在荡秋千的徐北也:“?”
第52章 Stuart Weitzman
这一吼没把徐北也从秋千上吼起来,倒是把爷爷家那条年老色衰, 躺在窝里养老的德牧给吼起来了。
容榕只看见一个黑色影子蹿到了自己身边。
黑棕色的大型犬气沉丹田的吼了两嗓子, 两只尖耳朵竖着, 挡在容榕面前。
它看着沈渡,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戒备。
沈渡就和它这么对视着, 声音很沉:“惩恶扬善?”
也不知道是说给容榕还是狗听的。
反正一人一狗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容榕弯腰摸了摸德牧的后颈:“花花,我没事。”
站起来应该有普通人那么高的德牧居然名字叫花花。
花花喉间呜咽了两声,乖巧的趴在容榕脚边。
徐北也茫然的走进屋子,语气有些惊讶:“它怎么出来了?”
“你该感谢它救了你一命。”容榕目光幽幽,蹲下身子给花花顺毛。
徐北也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沈渡, 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眉头微微拧起:“沈总不在楼上陪老爷子说话, 怎么好好地跑到这儿来听墙角根?”。
沈渡毫无羞愧之心,掀了掀眼皮看着他, 倒打一耙:“听不得?”
徐北也龇牙,哼笑了一声:“果然脸皮够厚才能搞房地产。”
沈渡语气平静:“脸皮不厚也当不成金牌状师。”
“比起沈总那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徐北也勾唇, 出言讽刺:“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连个小姑娘都追不到手。”
徐北也哪儿能听不出来沈渡在饭桌上说的在追的女孩儿是谁。
敢情都拐骗回家了还没追到手。
男人中的废物, 废物中的战斗机。
徐北也此刻对自己的临时上司充满了鄙夷。
沈渡语气淡淡:“如果像徐律师一样有二十几年的时间, 肯定就能追到了。”
“……”
作为二人唇枪舌战的工具, 容榕的神色越来越不爽。
说真的, 如果她现在说一句“够了!不要吵了!你们不要为了我而反目成仇!”,应该是最应景的。
容榕冷声做出最后总结, 结束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行了, 别比了, 你们俩脸皮都厚,厚出臭氧层,厚出银河系,比视觉中国还厚。”
那是很厚了。
她翻了个白眼,牵着花花就要带它回窝。
走了两步以后,容榕觉得背后有些不对劲,默契的和花花同时转过了头。
俩男人跟在她后面,虽然眼睛没看她,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她走。
容榕不满:“你们俩跟着我干什么?”
两人难得默契:“不行?”
“不行。”容榕绝情的甩手,“我讨厌厚脸皮。”
“……”
“……”
等容榕跟花花腻歪了半分钟,有人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进了房间,容榕连头都没回,不耐烦道:“再这样我让花花咬你俩啊。”
“死丫头你吃□□了!”
伴随着一阵沧桑的斥责,还有跺脚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晰而沉重。
容榕迅速立正站好,笑容恭敬:“爷爷。”
“你到花花屋里来干嘛,它跟你不一样,没那个精力气我,更没精力陪你胡闹。”老爷子走过来,抬了抬腿虚踢一脚,低声斥道:“走开!”
然后代替容榕站在了狗窝旁边,费劲的蹲下身子揉了揉花花的头:“花花,丫头没欺负你吧?”
容榕语气不满:“爷爷,你这样说我就很不高兴了。”
“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儿,你还没花花懂事呢。”老爷子跟花花对对额头,努了努嘴,“对不对?我的老花花。”
容榕顺势蹲在爷爷身边,将身子靠向他:“爷爷,谢谢你。”
老爷子啧了一声:“谢什么?”
“房子啊。”容榕眨眨眼,嘿嘿笑了,“刚刚替我盘的。”
“不是嫌大么?”老爷子睨了她一眼,继续逗狗。
容榕巧舌如簧:“我这是矜持,就像小时候你给我压岁钱,我总要矜持那么一会儿的。”
“就你会找借口。”老爷子叹气,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容榕赶忙扶住他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沙发看上去挺新的,虽然放在狗房里,但是因为花花老了,没那个力气玩。
花花趴在狗窝里看着爷孙俩,渐渐垂下了头,靠在柔垫上喘气。
光是这么点路,它就已经累得够呛了。
老爷子忽然笑了。
“我跟花花一样老了,有些事快管不过来了。”他长吁一声,舒服的将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说不定哪天,一闭上眼睛就走了。”
容榕皱眉:“胡说八道。”
老爷子喃喃道:“哪怕你就是当个普通上班族也好,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但你现在当什么网上主播,这算得上哪门子正经职业?”
容榕握住老爷子的手:“挺好的,真的。”
“你别以为我一个老古板什么都不懂。”老爷子侧头看她,声音温和:“青瓷都跟我说了,虽然很多人现在喜欢你,但是你能保证那些人一直喜欢你吗?现实中树倒猢狲散的例子就已经不少,你能保证那些你连见都没见过面的人能够保障你的一辈子吗?你们年轻人啊,都只顾当下享乐,从来不为以后考虑。”
“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种光鲜亮丽的工作,谁不喜欢呢?没有人不喜欢被追捧被夸赞。”老爷子眼神清明,语气缓慢:“说白了,这叫青春饭,这种饭碗吃的最香却也最不长久。”
容榕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因为爷爷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她的确也是喜欢这样光鲜亮丽的生活,没有谁能够拒绝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你妈妈如果还在,一定不希望你从事这份工作。”老爷子顿了顿,仍坚定地将话全都说出了口:“她是怎么走的…你没忘吧?”
“…我没忘。”
原本气氛温馨的谈话,却因为提起了这个好久都不曾提起的人,而变得沉寂。
“他们夫妻俩都走了这么久了啊…”老爷子转了话题,忽然感叹一句,眼神悠远:“好久都没去看你爸爸养的那匹黑马了,应该比花花要精神很多吧。”
容榕轻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爷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对啊,虽然我老了骑不动了,但今天年轻人多啊。”
说去就要去,容榕还没反应过来,老爷子就抖擞着身子站起身来,开始预备活动了。
“开车去马场吧。”老爷子转头看她,“今年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容榕哭笑不得:“爷爷你也不用这么兴奋吧。”
“要说没良心还是你这个死丫头最没良心,忘了你以前抱着不放的那匹小白马了?”老爷子挑眉,声音浑厚,“不想去看看吗?”
容榕被老爷子说动,也跟着起了身。
小时候深受童话故事荼毒,她就喜欢那种连马尾巴都是纯白色的马。
马蹄轻踏,没有穿着披风的王子到梦里来,她自己就是。
***
老爷子的私人马场在宅子十几公里外郊区的一片空地上,开车过去很方便,容榕自己懒得开车,干脆就一起挤上了容纳量足够大的加长车。
然后她发现容青瓷也是挺懒的。
节奏感极强的K-pop回荡在整个车厢里。
“我说你们自己有车的非要挤我这车里干什么?放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吵死了。”老爷子满脸烦躁,看着眼前俩孙女,“我买这么宽的车还有意义吗?”
容青瓷举起酒杯,满足的抿了口:“爷爷你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今天正好物尽其用。”
“谁允许你喝我的酒的?”老爷子咬牙切齿,厉声喝道:“你给我放下!滚到你爸妈车上去!”
容青瓷丝毫不在乎:“我坐在他们车上就免不了耳朵起茧子,还是跟爷爷在一起比较舒服。”
说完就倒了一杯给容榕,挑眉笑道:“2004年珍藏,快尝尝。”
容榕只将鼻尖靠近杯口,就闻到了一股略带苦涩的杏仁可可味。
舌尖轻触,是干花的烘烤味,余味很浓,只尝了这么一小点,整个口腔都是富余的酒味。
是老爷子珍藏的唐·培里侬。
居然就在车厢里被两个年轻的丫头片子当饮料喝了。
老爷子气得看向窗外,一直到了马场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碧草与白色围栏相辉映,一望无垠的天空泛着透蓝。
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容榕觉得脚心有些痒。
拂过脸颊的微风吹起耳畔的碎发,容青瓷在不远处冲她招手:“快过来换衣服。”
容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裙以及脚上的 Stuart Weitzman过膝靴。
她个子不算高挑,这种过膝靴尤其显腿长,配上短裙,是早春的不二搭配。
要骑马的人都去换衣服了。
二叔二婶纯属过来看个热闹,跟老爷子一样站在围栏后面闲聊。
老爷子轻笑道:“要是子儒还在的话,应该跟你一样骑不动了吧。”
“大哥身体好,哪里是我能比的。”二叔双手撑着护栏,眼中满是怀念,“刚刚去看大哥的那匹马,居然还是那么活泼,不愧是他从小养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