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拿铲子去了,池月转头问郑西元。

“王雪芽她们失联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

郑西元摇了摇头。

池月:“不远?”

郑西元:“我……脑子都乱了。你问天狗。”

天狗此时刚被池月放在地上,闻言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能对我下命令的,只有乔大人可以。”

会说话的机器人,把两个老夫妻吓了一跳。

池月冲他们笑了笑,又看向乔东阳,“看一下导航。”

“我们不能再贸然进入!”乔东阳很冷静,沉着脸看她,“就这样冲进去,不仅救不了人,说不定还会为救援人员带来麻烦。”

你也知道啊?

池月淡淡说:“你们在这里等,把车借我就好……”

“不行!”乔东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然后哼声站起来,扫她一眼,“我先问问那边的救援情况。”

……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池月如坐针毡,满心期待地盯住他。

可是,他放下手机时,却冲她摇了摇头。

“正在搜救中——”

那就是没有找到人。

池月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郑西元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同意这个训练……”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乔东阳打断他,打开天狗携带的地图和导航,确认了位置,顺便敲敲天狗的脑袋,“离这里不远。”

池月凑近:“多远?”

乔东阳:“大概五公里。”

池月倒吸一口气,“五公里还不远?”

正常天气正常路况下,五公里当然不远,可这样的极端天气,走五公里难如登天。

郑西元搓了搓手,“怎么办,我们的汽车怕是弄不出来了——噫,拿铲子做什么用?”

这时,水泵房的老大爷已经拿来了铲子。

一共有两把,池月不理会郑西元,道过谢拿起一把铲子就往外走,老大爷很爽快,拿起另一把就跟了过去。

“走,姑娘,我帮你。”

池月一愕,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的不用的……”

老大爷乐呵呵地笑,“我住这里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放心吧啊。”他说着取下墙上的帽子,围巾,风镜、口罩,收拾好了,率先拉开门。

风猛地灌了进来。

池月没再说话,跟着老大爷出去了。

郑西元和侯助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动,乔东阳黑着脸看他们一眼,跟着池月走了出去。

池月看见了他,猛地回头一瞪:“回去呆好!”

这命令的语气,太凶悍了。

乔东阳却一脸平静:“你一个女人都可以,我一个大男人倒是不行了?”

看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池月稍稍放缓了语气:“我是本地人,我了解风沙。你别逞英雄!”

乔东阳:“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

池月:“……”

三个人出了门。

有了经验,这一次乔东阳比刚才走得快了许多。

汽车的轮子,已经彻底埋在了流沙里。

池月二话不说,拿着铲子走到车边,就开始铲流沙。

乔东阳看了一眼,试图从她手上接过铲子,被池月赏了个冷眼。

“蹲边上去。”

她用的是“蹲”字,乔东阳不悦地皱眉。

这女人……

能把他噎死!

池月铲沙很快,说说又补充一句,“小心被吹跑。”

真记仇!

乔东阳没说话,站在边上看她。

她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大概是心里担心着王雪芽,眉心一直皱着,大部分的面孔被遮挡住了,但仍然能看出姣好的五官轮廓。

该怎么形容她?

沙漠里的仙人掌?

生长于大旱之地,顽强,倔强,饱有水分。关键时候,能救人一命。

不过……那浑身长满的刺儿,也够人喝一壶的。

嗯,仙人掌。

“换我吧。”乔东阳站了一会,看不下去了,不想做闲人。

“别在这儿碍事!”池月微微有些气喘,喑哑的声音,几分沙哑几分性感。

乔东阳知道拗不起她,叹一口气,走到老大爷身边,“老人家,你休息一下,换我来吧。”

老头子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池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拉了拉围巾,乐呵呵笑着把铲子递给了他,“小伙子,好好干。”

乔东阳是想好好干的,可他这双尊贵的手,什么时候拿过铲子这种劳动工具?他根本连最基本的操作概念都不会,拿在手里无从下手,那笨拙的样子,看得老大爷直叹气。

“还是我来吧,你这把架势,一看就是少爷出身,没干过粗活的。”

乔东阳:“……”

说中了。

但他不服气。

“我再试试。”

他拿着铲子,插入流沙。

可惜,力道不对,只铲了一点点……

老大爷伸在半空的手,换了个方向,“来,我教你。”

真是个和气又走心的老人家。

池月瞥了一眼认真跟老大爷“学习铲沙”的乔东阳,目光渐渐变得温和。

每一个认真努力干活的男人,都是可爱的。

长得帅的人,更是如此。

乔东阳高高挽起袖子,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随着挥舞的铲子摆动,仿佛充满了力量。他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能熟练的使用了。

沙从他头上、肩上,手上落下,他恍若未见,额头都渗出了汗……

池月慢慢收回视线,沉默干活。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们将汽车顺利地从流沙中解救出来。

乔东阳长松一口气,坐到驾驶室:“上车!”

池月迟疑一下,和守路的老大爷一起坐了上去。

谢过老夫妻,他们从水泵房离开的时候,池月的本意是他们三个都留下来,这样安全。只可惜,她的建议,不仅遭到了乔东阳的反对,连刚才没有出去铲沙的郑西元和侯助理都不肯同意。

“再大的困难,我们要一起克服嘛。”

“现在大家是战友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走,刀山火海,一起闯。”

这么讲义气?

可是……亲如兄弟什么鬼?

池月闷声不答。

乔东阳不耐烦了,“别他妈只会喊口号!上车走人!”

池月看他仍然坐在驾驶室,愣了下,“你不让天狗开?”

乔东阳:“人工智能和人还是有区别的。遇到特殊状态,是要用人脑的。机器人,有时候就是个智障。”

刚才铲沙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个地方是因为附近植被损坏,流沙袭击公路后堆砌的小沙丘,如果是他本人开车就会知道避险,可天狗的系统里没有这个设定——

“怪我咯!”天狗垂头丧气,“那我还能做什么呢?乔大人。”

“导航!”

天狗携带着专业的GPS导航设备,不会在沙漠里迷路,而池月熟悉地形,了解沙尘暴。加上郑西元和侯助理两个可以可以出力的——“拉拉队”队员,这样优化后的组合,就可以成为一支救援队伍。

这一次再上路,见识过沙漠风险的乔东阳对这一片土地充满了敬畏,终于赶到了出事地点,与救援队伍汇合。

080 救人

这里有一个临时避难点。

星空节目组的选手,工作人员,全都都在这里。

截至目前,救援行动已经进行了五个多小时。

然而,在节目组提供的“失联地”搜索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三位失联选手的踪迹。

情况越来越不妙。

沙漠昼夜温差大,失联选手如果得不到及时援救,很容易达到体能极限,脱水、休克、死亡。因此,一旦天黑,救援难度将加大,找到活人的希望也会更加渺茫。

救援队经过紧张的商议,准备扩大搜救范围。

同时,将划分区域,兵分几路去寻找。

其中一路,由池月和乔东阳带队。当然,主要是池月。

她虽然是一个女人,可她也是本地人,极为了解沙漠知识,比好多向导都有用。

汽车继续颠簸在沙漠里。

这一次,乔东阳仍然选择亲自驾驶。

池月原本以为他早已习惯依赖天狗的判断,“人体功能”已经严重退化成了弱智状态。没有想到,他掌握沙漠行驶的技巧非常快,临危判断也优于常人,确实不是吹嘘出来的高智商,而是真正的高智商——

但是,这远远不够。

在沙漠的野外行车,需要很强的判断力,完全依赖导航行不通。池月刚好可以弥补这个不足。她可以根据植物生长和沙丘走势来判断地形。

两个人配合默契。

在人类与大自然的较量里,他们与时间赛着跑。

“停一下!”

池月突然喊。

几个人立马紧张起来。

“看到什么了?”

池月没有说话,推开车门慢慢走下去。

“脚印?”不远处,突然出现几排新鲜脚印。

靠近他们汽车这一边,已经被风沙掩盖,脚印往左前方延伸,时断时续——

郑西元惊叹一声,“有脚印就有人,我马上和救援队联系——”

侯助理看着脚印的方向,“脚印是往那个方向去的。一定是她们。”

池月看着手电筒,看着延伸的脚印,一直没有说话。

乔东阳默默走到她的身边,“不是她们。”

池月回头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这是男人的脚印。”

“啊?”郑西元打电话的手僵了僵,“男人?难道还有别的被困人员?”

这个问题无从回答。

他们与救援组取得联系后,彼此互通一下情况,救援组决定派人过来增援他们,顺着脚印追寻一下。

“我们先过去看看吧?”池月担心王雪芽几乎到了不有克制情绪的地步,看到脚印,整个人都不太好。女性的第六感往往比较强烈,在看到这些脚印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几个人都看着乔东阳。

他静了静,盯住池月,“在沙漠,听池小姐的。”

……

在沙漠里行走,常常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众人除了听池月的,再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顺着脚印跟上去,一路上,池月边走边喊,嗓子已经快哑掉了,声音都扭曲变了形。

“天狗——”池月咳嗽一下,把希望寄托在天狗的身上,“你能跟着我学吗?”

天狗:“当然可以,我最喜欢学习了。”

乔东阳大概发现了池月的意图,看着她解释,“天狗有一个自带的学习系统。你告诉它的东西,它会记忆,也会复述。”

池月点点头:“天狗,你就喊:小乌鸦,你在哪里……月光光在找你。”

天狗:“好的。”

池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也不知对天狗,还是对乔东阳。

然后,耳边就响起天狗直冲云霄的吼声。

“天狗,你就喊:小乌鸦,你在哪里……月光光在找你。”

“……”

天狗还有扩音的功能?

童稚的声音,破空而去,传得极远。

一声又一声,一声盖一声。

“天狗,你就喊:小乌鸦,你在哪里……月光光在找你。”

果然还是机器人。

池月叹口气,慢慢教它:“不要喊前面那一句,你就从小乌鸦那里开始喊!”

天狗停顿一下,调整过来,“小乌鸦,你在哪里……月光光在找你。”

“小乌鸦,你在哪里……月光光在找你。”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可惜,漠地只有一片荒凉的黄沙,无人回应。

他们在这个区域里,仔细寻找。

天色渐渐黑了,脚印……也慢慢消失了。

或者说,脚印已经被沙暴掩盖。

现在,往哪里走?

池月很怕错过援救王雪芽,怕走错了方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我的脚,都开始打颤了。咱们这样找,能找到人吗?”侯助理边找边叹息,

“天已经黑了!”郑西元看着渐渐变成黑幕的天空,恶狠狠骂了一声“我操”,又吐出一口气,“娘的,这鬼地方太瘆人了。”

乔东阳没怎么说话,明显比他们更沉得住气,“天狗,开灯。”

“好的,乔大人。”天狗打开了灯光照亮,学了一句郑西元的话:“娘的,这鬼地方太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