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拍拍自己的脑门,有点哀怨。

都怪她睡得太沉,乔东阳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池月叹息一声,洗漱下楼。李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房子打理得窗明几净,花园里的鲜花怒放着生命,温馨、舒适。

“早,李妈。”

“池小姐,早!”

吃过早饭,池月想跟李妈一道去菜市场买菜,出门前,接到乔东阳的电话。

池月脸上荡着笑容,原想跟他调侃几句,没想到,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乔东阳说:“池月,你今天自己安排,我去一趟医院。”

“医院?怎么了?”池月有些吃惊。

“……”

乔东阳没有马上回答。

电话里有风声,还有他浅浅的呼吸。

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她……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送医院洗胃了。”

池月吓了一跳。

这个她是谁,乔东阳没说,但是几乎瞬间她就想到了董珊那张苍白的脸和了无生气的眼睛。

池月心里一酸,忙不迭地说:“你定位给我,我也去。”

“不用。这边太远,你一个人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和董阿姨相处还可以,得去看看她。”

“……好吧。”

……

医院。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透入,照在乔正崇的脸上。

他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似乎感觉不到那阳光的刺目,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乔东阳走到面前,他也没有反应。

安静地看他许久,乔东阳坐下来,背靠着墙,没有说话。

沉默里,乔正崇看到他,脖子动了动,“来了?”

乔东阳嗯声,“为什么不进去?”

在路上他就得到消息,董珊已经抢救回来了,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知道。我没想明白。”乔正崇搓了搓脑袋,忍受着那昏沉沉的钝痛感的折腾,哑着声音说:“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像往常一样,她帮我准备好了衣服,做好了早饭,陪我吃完,又把我送到门口,甚至对我笑了笑……我想不通,怎么她就突然自杀了呢?”

乔东阳:“……”

他望着乔正崇,不说话。

乔正崇也不需要他说,马上就接了下一个话题。

“东子,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乔正崇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事不对劲儿。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为了乔瑞安的案子杀人灭口,给你小妈下药了?”

乔东阳看着他苍白的脸,皱了皱眉,“罪案剧看多了吗?”

乔正崇脸一沉,“我是认真的。”

乔东阳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不怕丢人的话。”

一句“丢人”,就把乔正崇打回了原形。

他脸上的光彩,突然暗下。

什么都可以,断断是不能再丢人了。

可是,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不愿意相信,董珊会自杀。

“她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家里家外不用她做事,她每天有大把时间买衣服买包包去美容院做脸做指甲,没有生活压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比年轻女孩子活得更滋润,我对她……我对她也还可以吧?就算我为了这事说了她几句,但是我……我说她几句怎么了?我是她丈夫。我心里不舒服,我不对她说,我对谁说?”

乔正崇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愈发觉得董珊不懂事。

“这些年,我可没有亏待过她。当初嫁进咱们家来给你做后妈,是她心甘情愿的,我没逼她,也是她承诺的,要把你当亲儿子对待,结果你看……她把关系都处成什么样了?”

乔正崇数落着董珊的不是,看乔东阳的脸沉了下来,梗了下脖子,又收回了话头。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没怪她,她到跟我来劲儿了。你说,她是准备用这招来吓唬我吗?”

乔东阳眉头皱起,淡淡一句,提醒他。

“如果不是你临时回去拿文件,她已经没了。”

人家命都不想要了,还会想到吓唬谁?

乔正崇愕然地看着他,明知道乔东阳说的真相,可是嘴唇翕合着,就是说不出相信的话。

“莫名其妙,她真的莫名其妙!”

乔正崇喃喃着,背后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护士小姐走了出来。

“16床病人醒了。”

听到这话,乔正崇突然站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乔东阳走了进去。

董珊的手背上挂着液体,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洗过胃的身子饱受折磨,面色苍白如纸片同,憔悴得像个鬼。看到乔正崇,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微笑,双眼无神,默默无声。

乔正崇揪着眉头,在病房里站着看她。

好一会,他叹口气,卸下了盔甲。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嗯?”

董珊皱了皱眉头,没有发出声音。

乔正崇拉把椅子坐到董珊的身边,看着这个陪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女人,一股子说不清的悲凉,突然袭上心头,鼻头有点酸,有点难过,又拉不下脸来说什么好听的话。

于是,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花束。

“我买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其实这已经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了,对他来说,少有。

换在以前,董珊肯定会激动得不知所措,看他的目光也会变得温柔。

可今天她没有反应,面色淡淡,牵了牵嘴皮,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有。

没得到回应,乔正崇有点尴尬,“不喜欢?”

董珊嘴唇又动了动,乔正崇看到那是一个上扬的弧度,像是在笑,他心里隐隐的不快得到了短暂的安慰。他想,董珊肯定是身子不舒服,没有精力来应付他,但他送她花,她肯定是高兴坏了。

这么想着,乔正崇拿过花束,捧到董珊的面前,“你闻闻看,香不香?”

董珊双眼微微一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突然猛力挥手,将花束推开,乔正崇拿得不稳,那包扎好的一束花就那么跌落在病床下,发出啪的一声。

愣住了董珊,也惊住了乔正崇。

他看看花,再看看董珊,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不喜欢?”

董珊难受地咽了咽唾沫,勉强一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百合花。我讨厌这香味,甚至过敏。”

乔正崇:“……”

董珊嗓子有点哑,说出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百合花是……东子的妈妈喜欢的。”

乔正崇愣了愣,就那么看着她,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东子妈喜欢的吗?不是她?

他有点混淆了。

董珊看着他的表情,慢慢阖上眼,并没有怪罪他不记得她的喜好,也没有责怪他都快二十年过去了,还能记得前妻的喜好,甚至错误地把它强加到后妻的身上。

她只是说,“我太累了,正崇。让我休息一会。”

即便走到这一步,董珊仍然是那个温柔的女人,她说不出太过分的话,除了作她自己,她作不了别人,就连惩罚,也只会对自己。

“你走吧。”

……

------题外话------

人生就是一个装满的瓶子,也许只有失去一些,才能相应地得到一些。

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321 确实挺差劲儿

乔东阳背靠着墙壁,一动没动。

他没有跟着乔正崇一起进去,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乔!”郑西元匆匆过来,身边跟着林盼,往病房看了看,气喘吁吁地问:“我表姨没事了吧?”

乔东阳摇头,目色淡淡,“没有生命危险。”

“唔,吓死我了。”郑西元松口气,拍拍胸口,看他没有进去,索性坐下来,小声问:“这是什么情况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好端端的,

好像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乔东阳突然掀唇,发出一声冷笑。

郑西元被他这样子怔住,“喂,你别吓我。怪瘆人的。到底怎么啦?”

乔东阳看着他,双眼透出的寒冷,如若冰霜,“你问我,我问谁?”

郑西元:“……”

他抬头与林盼交换个眼神,“盼盼,要不你进去看看?”

林盼比他懂事,闻言在乔东阳的另一边儿坐下来,“等一会儿吧,乔叔在里面。让他们说说话。”

“噢。”郑西元明白了,“也好。”

三个人坐在这里,没有话题,也是尴尬。

郑西元想了想,开口道:“阿乔,昨晚几个哥们儿对你印象都挺不错,我趁机推销了东阳科技,他们都表示很有兴趣,回头你安排一下,看能不能扫个时间,大家坐一块儿谈谈?这些哥们儿别的不说,都是有资源的。”

乔东阳看他一眼,“嗯。我来安排。”

郑西元叹口气,勾住他的肩膀使劲儿往自己身边勒了勒,又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咱能撑过去的。”

乔东阳笑笑,不说话。

三个人齐刷刷倚着墙壁,干坐片刻,郑西元无聊地打个呵欠,吸鼻子。

“有烟吗?”他问乔东阳。

“医院不许抽烟!”

“……”

郑西元昨晚喝过头了,今天凌晨才睡下,这会儿精神萎靡不振,说话间一连打了个呵欠,伸手往乔东阳的兜里掏,“把烟给我,我外面去抽!”

乔东阳没有说话,递给他。

这家伙烟瘾犯了,走得飞快。

林盼看着他的背影,默了几秒,“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乔东阳面色不变,没有说话。

走廊里面空荡荡的,偶有来去的医护人员和家属,大都脚步匆匆,没有人停下来注意到他们。

难得宁静,这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林盼瞥向乔东阳冷漠的侧颜,慢声说:“认识董姨这么久了,一直觉得她是个温柔豁达的人,生活幸福,安宁。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走上这一步,今天接到电话,我有点懵……”

自说自话,还是说的别人家的事,如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气氛是有些古怪的。林盼说了几句,看乔东阳没有开口的意思,抿了抿唇,无奈一叹,“我没有恶意,你不用防备我。”

乔东阳慢慢偏过头,认真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的冷笑下,又别开了视线。

他的态度,让林盼有点尴尬。

沉默一会儿,她说:“乔东阳,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乔东阳神色淡淡,“你问。”

“其实去参加《星空行者》比赛前,我和乔叔和董姨吃过饭。他们和我说过你的情况。那时我就知道,你对感情的事,并不上心,对于他们安排的未来媳妇我,也并不会抗拒。”林盼说到这里,有些语迟,声音变小,低下了头,“他们的话,让我很有信心。我认为我是个足够优秀的人,配得上你……”

乔东阳忽然笑了声。

像是嘲弄,又像是不屑。

“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林盼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对自己的耐心有限,不再扯开话题,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问:“你是本来就不喜欢我,还是因为喜欢池月才不喜欢我?”

乔东阳冷冷弯起嘴有,“这有区别?”

“有区别。这关系着我对自己的价值定位。”林盼轻轻眨了下上眼,有点小委屈,眼瞳如同浮上了一层雾气,水汪汪的无辜劲儿配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这美丽的面孔,是个正常男人大难都很难说出重话的。

然而,

这不是乔东阳么?

他愣了下,眼睛一暗,“这关我什么事?我障着你的价值生长了?”

“……”

一句话能把人噎死。

乔东阳的毒舌,毒入骨髓。

林盼脊背有些发冷,抿住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摊开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搓了搓,“就当是对我所付出的感情的一种回馈吧。乔东阳,你可能从来没有试过……爱上一个人,但不得对方所爱的痛苦。这真的很难。我不是想缠着你,只是想知道答案,给自己一个交代。”

爱上一个人,但不得对方所爱的痛苦?

乔东阳心肝一抽,谁没尝过?

他想到了池月。

在最初的最初,他是为此难受过的。

乔东阳姑且理解了林盼,嘴角一扬,叹气道:“好吧,我告诉你。”他眼睛又黑又沉,盯住林盼,像有一汪深潭,专注、深邃,这是一种致命的诱丨惑,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林盼怔忡,久久回不过神。

然后,她看到乔东阳笑了,那张性丨感的薄唇里,吐出最致命的话。

“我不喜欢你。没有池月,我可能连你是谁,都不会知道。”

林盼俏丽的面孔,瞬间褪去血色。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乔东阳,“就算我获得了星空冠军,你也不会记得我?”

乔东阳神色冷漠,难得认真地看着她说话:“林小姐,如果你真的了解过我,你就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人。我父母告诉你,我对感情不上心,对相亲对象是谁不在意,可能是真的…………因为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不记得有这回事。”

所以……

他知道她林盼,是因为池月?

是因为她在赛场上战胜了池月,是她让池月难过,他才记住了她?

更准确地说,是记恨了她。

林盼情绪的天秤在迅速失衡,在乔东阳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她捋着头发回避尴尬,笑得有些勉强。

“乔东阳,我这个人,有这么差劲儿吗?”

“是挺差劲儿的。”乔东阳的回答,再次在林盼心上重重一捶。

她瞪大眼看着他,几乎忘了呼吸。

乔东阳嘲弄地一笑,“以前的事,咱就不说了。就说现在,我是个有女朋友的男人,你很清楚吧?现在你靠我这么近,说这些暧昧的事情,合适吗?”

他眼神凉凉地瞄着林盼,下移,落在林盼不自觉靠近的肩膀上,嘴角勾了勾,“你问问你自己,坐在这里真的只是想找我谈谈心,了解一下自己的价值定位,而不是想让我了解一下你衣服下的价值?”

林盼身体一僵,脸颊涨得通红。

“你,乔东阳你……”

“不用否认。”乔东阳语气凉凉,掀起的唇角是奚落的痕迹,“我明白,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评价,也没有一个女人会承认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林小姐,我之所以这么告诉你,是不想耽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