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窃窃在笑。

天狼摊了摊手,脑袋上的标志性狼头很锋芒锐利。

“当然,他们都告诉我,从大概率来讲,我和他会非常相似。可是,相似的人不一定能相处。就好比你们人类常说的一句话,相爱容易相处难。我有理由怀疑,他会嫉妒我的智商,从而对我产生负面心理情绪,甚至伺机报复……”

“握……个草!居然有比我还自恋的家伙。”权少腾听着天狼侃侃而谈,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怎么办?看他狂妄的样子,我就想揍他。”

池月望他一眼,“默念三遍,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

“谢谢!我突然好感动。”权少腾抬抬眉,“还没有结婚就先当了爹。”

乔东阳看过来:“不用谢。”

权少腾:“……”

机器人的出厂测试是个欢乐的过程。

这不是性能和技术方面的检验,主要是看他和主人间的互动,以及定制者本人对机器人的感觉。

权少腾从欣喜、兴奋到紧张、徬徨,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突然多了个“娃”,他有一种升级为老父亲的感觉。

“那个谁……你过来。”权少腾朝天狼勾勾手。

天狼嗒嗒地走过来,“你好,请叫我天狼先生。”

“……你是先生,我是什么?”

“你是天狼先生的主人。”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权少腾抬抬下巴,抱着双臂睨它,“所以,以后说话不要这么狂妄自大知道吗?你只是个机器人,心里要有点数。”

“收到。”天狼说:“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机器人了,双商近乎完美,我不会和人类计较。”

呼!

权少腾胸口有一团热气在窜。

这家伙是不是傻?

哪有这么自以为是的啊?

“你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天狼扫到他的表情,发出疑问。

权少腾咽下一口郁气:“你?我,我是谁?你的称呼有没有问题?”

天狼:“因为你还没有对我进行设定。我执行的初始命令,称呼就是你。”

“……”权少腾点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不问问我?”

天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说出你的完整个人履历,血狼先生。”

权少腾:“……不用了。”

连他的代号都知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嗯,很智能很成熟了,还没走出实验室,都学会和老父亲顶嘴了!

权少腾看着他湛蓝的双眼,突然有点尿急。

“我去上个厕所,这里方便吗?”他看了看乔东阳,四处观望一下。

在这个疑似未来空间的地方,他不知道哪里可以解决人类之急。

乔东阳:“方便!”

天狼:“请跟我来。以后有我在,有问题可以咨询我,你将会得到最科学的答案,不要咂咂乎乎的丢人现眼。”

权少腾:“……”

……

十分钟后。

权少腾从卫生间回来,小声问乔东阳:“你是故意的吧?”

乔东阳笑着看他:“怎么说?”

“你确定这是专门为我定制的机器人宠物,而不是给我找回来的祖宗?”

一个机器人,不可一世,全世界就他最牛逼。

乔东阳:“不好意思,他像你一样,智商高,但情商低。将来你可以适当地做出改变,那么,在日常生活的相处磨合后,他就会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

权少腾指着天狼:“你是说,我的情商,和这家伙一样低?”

乔东阳斜他一眼,似笑非笑。

答案不言而喻。

……

权少腾没有对天狼的设定提出意见。

不是不想提,是不敢。他怕再提意见,乔东阳帮他搞出一个更变态的家伙。

带着老父亲的殷殷期待,他在定制计划书上签了字,并约好了提货时间。

晚上,他去乔东阳家里吃饭。

池月默默叹息,“我以为你要请我们吃好的,弥补中午那一顿呢。”

权少腾一脸淡定地表示:“急什么?买菜的钱,我出。”

池月:“??”

权少腾:“这不就等于我请客?”

池月提一口气,“意思是,我还得做饭?”

权少腾眼瞅向乔东阳,“他做也可以。”

池月:“……”

自打听说乔东阳和池月搬到了郊外木屋居住,权少腾就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是的,他对一切没干过的事都充满了探索的心。

到了小院,他一看,乐了。

菜地划分得很仔细,有好几块还竖了地标,地标上有名字。

——雪芽庄。

——歌乐园。

——野兽战斗机的生态基地。

不同的地里种着各不相同的蔬菜和果木,看上去郁郁葱葱,嫩绿一片。

权少腾问:“这些都是谁认领的地?”

池月看着他,“难道权队也想认领?”

权少腾:“你说呢?当然想啊!要收管理费吗?”

池月唇角一弯,“你说呢?”

权少腾:“……好现实的女人!”

在定制合同上,没有注明机器人的价值。因为这个机器人定制的来源是乔东阳和权少腾在吉丘的一场赌约。池月觉得以权少腾的情商,恐怕现在都不知道是乔东阳有意给他赢的机会,找个由头把机器人送给他。

她看着乔东阳,内心叹息。

果然。

吃饭的时候,权少腾只字不提机器人的事儿。

“没想到,小月月不仅人长得好看,做菜还这么好吃。以后我要经常来才行。”

池月睨着他,“我们现在生活很艰难,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招待权队……”

权少腾:“不用太多时间,我吃饭很快的。”

池月:“……”

她好想掩面痛哭。

遇上这么个人……

能怎样?

权少腾心满意足地吃完饭,临走,池月和乔东阳把他送到门口。

他笑吟吟地看一眼池月的菜地,突然掏出一张卡,递上来。

“我看中的那块地,名字想好了。就叫血狼的粮仓吧。拿着,这是管理费。”

池月:“??”

一毛不拔的不锈钢公鸡,居然给他银行卡?

“权队,这个……”

“密码是我的生日。”权少腾朝她挤挤眼,上车走了。

池月:“……”

她看着手上的卡,“我哪儿知道他生日?”

乔东阳:“我知道。”

他不仅知道权少腾的生日,还知道这张银行卡里的钱,不止是土地的管理费那么简单。

权少腾不跟他提天狼的定制费用,大概和他是一样的想法,不想让这件美好的事情变成一个商业交易。

池月听完乔东阳的解释,吁了口气,“以后谁说他情商低,我跟谁急。”

“难得糊涂。”乔东阳笑笑,“他这情商,有选择性的起伏不定,难搞得很。”

池月笑了笑,摊开掌心的银行卡,“那你说,这里面会有多少钱?”

乔东阳看过来,目光与她对上。

不待他开口,池月就哦了一声,“好吧好吧,不管多少钱,我都会退还给他的。”

“不用。”乔东阳笑了笑,“他不差这点。”

“啊?”池月大惑不解,“他不是不锈钢铁公鸡吗?”

乔东阳没有解释,刚好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话题揭过。

“喂~”乔东阳接起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池月看他这样,跟着紧张起来。

乔东阳皱了皱眉,“我爸车祸。我去看看。”

顿了顿,他瞄池月一眼,“他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你在家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严重吗?”池月问。

乔东阳:“我去了才知道。”

他知道池月不喜欢乔正崇,而且还是带了个小三的情况下,怕她去看了心烦。

但是那毕竟是乔东阳的父亲,池月犹豫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

医院。

两人刚到地方,就看到乔正崇从急诊科走出来。

他脸上有处理过的擦伤,胳膊上缠着纱布,一脸丧气,看到匆匆赶来的乔东阳,沉默许久没说话。

以前有董珊的时候,乔正崇总认为是因为董珊的存在,乔东阳才不和家里亲近的。

他没想到,家里没有了董珊,父子两个的感情会变得更为生疏。

董珊在,常会提醒他,给东子打个电话,让东子回来吃饭,给东子买了个东西,东子最近怎么了……这些碎碎念,乔正崇向来不屑,他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细想。而且每每想到乔东阳对董珊的不喜,更是烦她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乔东阳。

现在是没人念了,

他的儿子,离他更远了。

“没事了吧?”乔东阳皱着眉头走过来。

乔正崇摇了摇头,“我没事,她——”

没说完,看乔东阳沉下脸,他叹息一声,“孔馨沁还在急诊室。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乔东阳蹙起的眉头,拧得更深。

而池月站在一边,心里拔凉拔凉的。

女人出了车祸,他只有一句“孩子保不住”。

乔正崇慢吞吞坐下来,撸一把脸,疼痛让他嘶一声,又放下来。

“是我没用,老了……”

乔东阳不悦地看他,“你自己开车?”

乔正崇垂着头,“晚上她说肚子不舒服,怕是要生了。我急急忙忙把她送医院。在路上,她肚子痛得厉害,我有点着急,车速快了点,就撞上了……”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停下,目光朝池月这边望过来,“……你来了?”

池月愣了愣,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跟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董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董姨?”池月叫了一声。

董珊面色微动,朝她点点头,很快恢复平静。

“还好吧?”

她问的是乔正崇。

原是稀松平常的一句问候,可是在大难不死的此刻,乔正崇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还好。还活着。”他嗫嚅着唇望着董珊,“我以为……见不着你了。”

董珊沉默。

顿了顿,她说:“人没事,就好。”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乔正崇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从车底钻出来,打了120,然后就给董珊打电话,刚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的他,短短一分钟不到,说了很多话。

他说他不想离婚。

他想好好过日子,跟她。

他对未来的规划里,都有她。

他认为的人生都是和她捆绑在一起的,没她不行。

董珊不知道乔正崇伤得怎么样,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倾诉,犹豫再三,还是来了医院。

自从上次分开,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

乍然相见,董珊看到他沧桑的脸,发现很多情绪都已经被时间磨没了。

爱的时候可以爱得刻骨,很爱的人一旦不爱,连恨都恨不起来。

来的路上,董珊想过很多种再见的情形,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平静,甚至连拔腿就走的想法都没有。

到底爱了近二十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

她叹息一声,整个人神色都平和下来,“年纪不小了,再着急,也要注意安全的呀。”

乔正崇点头,频频点头,像个受教的小学生。

董珊看了看急诊室,“她呢?情况还好吧?”

乔正崇没敢抬头看她,“……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

董珊眉头微皱,“我是问你。她呢?”

乔正崇愕然,正视着她冷漠的脸。

董珊:“一个跟过你的女人,不如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值得你关心吗?”

“我……”乔正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不在她面前提孔馨沁,其实是怕她不高兴。

但是董珊的样子,分明没有。

甚至于……她在替孔馨沁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