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冲动，拿着手机的周子妍听着耳边嘟嘟嘟的声音，还有点懵逼，抬头看着乔寺，有些无奈的说。
“时宜说…说她现在就准备过来。”
看着周子妍脸上那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的表情，乔寺也不好说什么，老实说他是不欢迎那个疯疯癫癫的妹妹的，大概是因为一个是搞艺术设计的，一个是做学术的，乔寺总觉得和时宜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
“如果她不化妆的话，不出十五分钟就能到这里，如果她要化妆的话，至少半个小时。咱们还是先去我实验室，在那边等她吧。”
“好！”
而这个时候，时宜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丈夫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化妆品往脸上涂抹。
“我今天不去找你了，我要去C大玩，我哥他们学校今天校庆，据说挺热闹的。中午你自己吃饭吧，晚上我可能也不陪你吃饭了，因为晚上还有节目。”
“你就这么把我抛弃了？我什么时候能超过你哥哥在你心里的地位。”
坐在办公室的男人，此时此刻觉得有些委屈，出门前说好今天一起吃午饭的，他才上一个小时班，就被她抛弃了。
听了这话，时宜下意识的瞥了眼手机，然后继续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抓了几支眉笔和刷子。
“在我心里你一直比我哥重要啊，不过今天我哥和妍妍都在，他们俩加在一起就比你重要了。好了好了，你就别闹情绪了，改天我请你吃烛光晚餐，今天自己好好吃饭，拜拜。”
画了个淡妆，时宜看了看天气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蕾丝上衣和深色过膝牛仔裙，穿上衣服就背上包跑出门。
已经到达实验室的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周子妍打量着周围看上去很高大上的仪器，心里只有陌生两个字。
“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
“你要听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随口一问？”
“好吧，我确实是随口一问。你说了，我也记不住的。你之前的一年，就是一直待在这里每天都忙到半夜。”
“嗯，对不起。我当时是评职称的关键时候，需要拿出自己的研究成果，所以…忽略了家庭。”
离婚到现在，两个人第一次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讨论婚姻里的缺点和优点，对于乔寺来说着实是个伟大的进步，如果周子妍不开口问，他大概永远也没办法主动开口。
见到乔寺道歉，周子妍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摇摇头。
“其实，也不能说是你的错。我们俩虽然认识二十多年，从小就认识，但结婚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有些突然。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夫妻的身份和你相处，每天看着你早出晚归，就感觉婚姻其实很绝望。”
见她一直低着头，紧张的握着一次性水杯，乔寺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他没有打断周子妍的话，只有把问题抛出来，才有机会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时，结婚前我真的没多想，毕竟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咱们俩从小就认识，一定很合适。当时我可能也是这个想法吧，但是结婚后发现和我最开始想的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只能对着你大喊大叫。”
说着，周子妍吸吸鼻子，眼圈有些发红，用力挤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
“老实说，我当时一直希望你和我吵一架的，吵一架我就有机会告诉你，我到底为什么每天都歇斯底里的对你。”
“可你大概是真的脾气太好，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一味的包容我。让我心里的话反而说不出口，总是有种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出意拳，结果这一拳却落到棉花团上的感觉，找不到底，没有安全感。”
那一年，别人都以为他们是琴瑟和鸣，只有周子妍知道，她每一天都过得很暴躁，她宁愿在某一刻，乔寺忍不下去，对着她歇斯底里，这样她就能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吼出来，可他总是很能忍。
“对不起，是我当时忽略了你的感觉。”
听乔寺道歉，周子妍急忙摇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太幼稚，我应该坐下来和你冷静的谈一谈，而不是遇到事情就和你吵架。”
说到这，周子妍顿了一下，抬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你其实每天都想把我打一顿吧？毕竟，谁遇到我这样的妻子，都会抓狂。”
“是有一点，我当时担心吵架会加剧我们之间的矛盾，再加上你从小脾气就很倔，以为你是不想嫁给我才这样。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告诉你，给你时间，让你慢慢适应。”
说到这，乔寺也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褪去，只留下了严肃。
“说真的，当初…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第23章
“你当初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看着乔寺格外认真的表情, 周子妍咬着嘴角一脸为难的低下头,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来距离刚结婚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多，二来当时她的心情很乱，说不出来的乱。
“你不用担心, 照实说就好。”
见周子妍不敢看自己, 乔寺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听完会生气，笑着推了推眼镜腿，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严肃。
“不…不是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想嫁、还是不想嫁。”
低声说完这话，周子妍咬着牙抬头，对上他那双浅笑的眸子, 鼓起勇气决定在今天把话说开。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的晕, 就是那种被人用东西砸中脑袋的感觉！你出国十来年, 回来之后就忙着工作, 我们俩这几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加上你当初说的前女友。”
“在我爸妈说要我嫁给你之前，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结婚，事情来得很突然, 我没有任何准备。所以…我也说不上来，当初到底是想嫁, 还是不想嫁。“
到现在, 周子妍也说不上来自己对乔寺的感情, 小时候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她总是跟在乔寺的身后，只是后来他就那么突然的离开这里。
知道乔寺要过很久才回来，那天晚上周子妍把眼睛都哭肿了，他甚至连一个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那样撇她出国。
想到这，周子妍感觉心里有些怨气，也有些委屈。
“当初，为什么要把出发的日期提前，为什么不可以等我考完试再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天她走出考场，却没看见本该等着自己的人，坐着车子回家，才从爸妈的口中知道乔寺已经出国了，就在她走进考场后不久。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周子妍整个人都是蒙的，明明前一天晚上他还在帮她做最后复习，提醒她要沉着冷静、不要忘带准考证。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在说，等她考完试，就带她去吃好吃的。结果等她考完试，他却跑了，那天晚上周子妍在卧室里，抱着乔寺送给自己的玩具熊哭了很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是晕的、眼睛是肿的整个人都像是生病了一样。
“我…我当时，不想让你担心，我害怕你去送我。”
看着周子妍泛红的眼圈，乔寺才发现自己当初做的事，让她记到现在，甚至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
“你说，如果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我，不许我走，我要怎么办？把你拉开吗？”
乔寺可以说是看着周子妍长大的，相比起每天上蹿下跳、叽叽喳喳不消停的表妹，他更喜欢逗周子妍玩，她人生中所有的第一次，他差不多都经历过，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跑、第一次掉牙齿…
出国留学，是乔寺自己的选择，父母自然是支持他的决定，几个兄弟嘴上说着羡慕他脱离苦海，心里都很担心他，可他自己最怕的是，周子妍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
“谁会拦着你了？你怎么那么自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许你走了。”
想起当年的事，周子妍的眼泪就刹不住车，她一边低头擦着泪，一边嘴硬的替自己辩解，那副倔强的样子，看得乔寺是既心疼、又好笑。
“别哭了，一会儿别人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乔寺笑着托起周子妍的下巴，用纸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却被她一巴掌打开，自己把纸抢过去，低头对着镜子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埋怨他。
“你本来就一直欺负我，小时候逼我练字、不许我吃糖、不许我看动画片，我哥哥都不管我，你凭什么一直对我凶巴巴的。”
对于周子妍来说，童年时期的乔寺，就相当于她的半个保姆，爸妈工作忙，哥哥只比自己大半个小时，毫无责任心可言。乔家离周家最近，不是他们兄妹俩被送到乔家去，就是乔寺被带到周家来。
几个小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其他几个男孩子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没有半点好感，就都扔给乔寺负责。
时宜小时候完全是男孩子的性格，周子妍因为是双胞胎之一，小时候身体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每次他们几个去冲锋陷阵的时候，乔寺就拉着她的手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着。
“我那不是为了你好，你当初的字写的那么难看，都要换牙了还天天想着吃棒棒糖，不写作业就等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你爸妈每次都说把你交给我了，我要是不把你照顾好，我怎么面对他们？”
在乔寺自己的印象里，他没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凶过她，倒是周子妍脾气上来的时候会咬人，尤其是刚换牙的那阵子，一口咬在他手上，咬得她满嘴血，最后哭着喊着要妈妈。
“胡说，我们家一直有佣人的，是你自己非要多管闲事！”
事到如今，周子妍死也不会承认当时是自己整天跟在乔寺屁股后面跑的，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小时候三秒钟见不到他人，她就要急的哭出来，然后被大家笑话。
“对对对，是我一直多管闲事。”
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承认，乔寺就大大方方的把罪名扛在自己身上，反正他帮她扛的罪名也不少了。每次周子妍办了坏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他会尽力想办法把事情推到周子文头上，如果推不过去，就自己扛下来。
擦干眼泪后，周子妍撇着嘴一脸幽怨的看着他，看得乔寺心里发虚。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已经承认错误，道过歉了。”
“我感觉我妆花了，时宜见到了，肯定会笑我。”
闻言，乔寺自然的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去静距离查看她脸上的妆，周子妍瞪着眼睛，视线在他的下巴、嘴唇、脸颊上徘徊，死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还行，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补补妆，从我这个直男的审美来说，不算花了。”
“我出门就带了口红，拿什么补？”
“其实我觉得还好，真的没花，就这样吧。”
从乔寺的直男审美来说，周子妍画淡妆和不化妆，其实没有多少差别，都是一样的娇俏可人。
“如果一会儿她笑话我，我一定用口红在你脸上画个圈圈！”
看着虚张声势的周子妍，乔寺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出意外又被她拍了一巴掌，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他忍不住直吸气。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动手了？和小时候可不一样了。”
“谁让你总是来揉我头发，对了，我刚才在停车场的时候，看见魏言之和他夫人了。”
和乔寺说了半天过去的事，周子妍都快把正事忘记了。
“今天这种场合，他不带他夫人来，大概也说不过去。而且他是靠着他岳父那棵大树，才有了几天的造化，自然要多表现一下。”
听乔寺这么说，周子妍又想到先前自己问章楠的那个问题，抬抬下巴问他。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一是少奋斗二十多年，但是要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二是找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人结婚，不必被人说是倒插门，但是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有太高的社会地位。”
“这个问题没有选择的必要，对我来说不存在一，也不存在二。我的家世不需要我去做这样的事，而且我现在得到的奖项、职位都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看着乔寺一本正经的样子，周子妍忍不住揉揉额头，心累不已的划重点。
“我说了如果！又没说真的会发生到你身上，就是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
见她似乎又开始和自己较劲了，乔寺叹了口气说。
“我不是魏言之，所以肯定不会揍他走的那条路，而且我是做科研的，我们这边真的没有多少捷径可以走，普通社会条件下的人情关系，在我们这一行的作用并不明显，没有真才实干，再大的靠山也不一定靠得住。”
这也是乔寺当初为什么选择做科研，一来是真的感觉很有趣，二来就是不想大多数人一样被那张利益网缠住，几乎没有多少捷径可以走。
“我只是问你会怎么选，你为什么非要给我讲大道理？你明明教的是理工科好吗，别一天到晚哲学系的风格。”
吐槽完乔寺，周子妍抬手看了眼时间，决定给时宜打个电话，号码刚拨出去一秒钟，就被接通了。
“妍妍，你们俩在哪儿啊，我这刚进校园，有点找不到路了。”
听着电话那头时宜晕头转向的语气，周子妍急忙从椅子上起来，拉着乔寺往外走。
“你现在在哪个位置，我们去找你。”
“我就是刚进大门，主干道上吧，你们俩在操场上吗？”
“不在，我们在你哥哥的实验室里。”
一听这话，时宜也顾不上找路了，语气暧昧的问道。
“哇哦，你们在实验室说什么悄悄话呢。”
周子妍翻翻白眼，摁下电梯键，想一会儿把时宜堵在墙根里爆锤一顿。
“我们俩在等你啊，你一天磨磨蹭蹭的，现在才到，我把电话给你哥哥，你让他给你指路。我们马上进电梯了，可能信号不好，你等一下，先别挂。”
说着，周子妍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键把手机交给身边的乔寺。
“你和她说，免得她把自己走丢了。”
第24章
两个人找到时宜的时候, 她正满脸笑意的站在几个学生中间，看见乔寺后她急忙挥挥手, 和周围的人点头告别，然后跑过来。
“你认识那些人？”
“不认识啊，第一次见。”
说完, 时宜发现周子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 就连乔寺也是如此。
“他们问我要联系方式，估计是把我当成学生了吧，我也不能说我已经老了啊。”
一听这话，周子妍的下巴都快掉了，“所以，你就把电话给他们了？”
“没有啊，我留的是我哥的。”
话音刚落周子妍就感觉身边阴风四起, 急忙拉住乔寺的手腕把他往后拽，免得他一会儿真的把时宜堵在墙角胖揍一顿。
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时宜还在伸长脖子打量周围的风景，一直拦着乔寺的周子妍, 却已经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放手让他去打人。
“好了, 咱们去操场吧, 活动应该要开始了。”
说完，周子妍松开乔寺的手腕, 急忙拉着皮痒的时宜, 拖着她往操场走, 还压低声音警告她。
“你今天要是想挨打, 就继续作妖，我可不给你当人肉盾牌。”
“我不就是把他的电话给别人了嘛，那几个学生是他们化工院的。”
看着时宜脸上奸诈的笑容，周子妍想给她一巴掌，“你是真的欠打。”
“别说这个了，刚才你说我哥要去抚琴，具体什么时候？”
“还没问，估计是在晚上，怎么了？”
见周子妍一脸迷茫的样子，时宜直摇头，“我打算给他送花啊，你想想，等他弹完古琴，起身谢幕的时候，我这个小仙女捧着鲜花冲上去，再当着所有女生羡慕嫉妒恨的面，一把抱住她，啧啧啧…”
看着时宜举握着双手，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周子妍感觉几滴冷汗落了下来，一言难尽的对时宜说。
“你哥会一脚把你踹到台下，你不知道他花粉过敏啊？送花，你是去送命的吧。”
有的时候周子妍会时不时的思考，时宜和乔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的，一个是天才，一个是二货。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唉，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上次你结婚，你爸那十万朵玫瑰花，就差点害死乔寺，你今天要是给他送花，他真能和你一刀两断。”
从现在的情况看，周子妍非常确信，时宜是她爸比的亲闺女，父女俩都是一个德行，说风就是雨，能坑一个是一个。
三个人在操场上坐了很久，学校和教育厅的领导以及几个知名校友相继上台演讲，时宜是最先没耐心的那个，坐在台阶上靠着周子妍的肩膀一直打哈欠。
不算特别冗长的演讲后，几个大型表演项目登场，不过她们俩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而乔寺对这种吵吵闹闹的活动，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好像没我想的好玩。”
来之前，时宜就是想来凑热闹，结果发现一点都不热闹，大家都被规矩约束的疲惫不堪，完全不像她在国外参加的那些庆典活动一样有激情。
“可能真正好玩的节目要等到下午吧，上午是集体的大型活动，下午有些社团的表演或者小的抽奖活动。”
听了周子妍的解释，时宜瘪瘪嘴只好继续待着，好不容易等到散场，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吃饭。
“哥，我肚子饿了。”
“你想吃什么？”
“你们学校食堂的饭，好吃吗？”
“我个人感觉，味道还可以，今天因为校庆，学校和食堂那边商量，饭菜一律半价。”
一听这话，时宜来了精神，拉着周子妍往前走，“走，吃饭去。”
走了两步被乔寺叫住，“食堂在这边，你们去教学楼那边做什么？”
于是，时宜又一脸尴尬的拉着周子妍走回来，“你带路！”
三个人在食堂靠窗的位置坐下，时不时会有学生往他们这边看，大多数都是女生。
“一分钟内，至少有十个人往咱们这边看了。哥，你还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当初你高中的时候，我和妍妍帮你递情书都递到手软了，校草这个名号果然不是…啊！你打我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时宜的脑袋就被乔寺敲了一下，她嘟着嘴捂着吃痛的脑袋，皱着鼻子瞪着乔寺。
“吃饭，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不想周子妍误会自己又在外面拈花惹草，乔寺就想和全世界的女人撇清关系，可时宜这个不长眼的还偏偏在这里提当年的事，真不是一般的欠收拾。
“我又没说错，妍妍你还记得当初被那个小太妹推倒的事吧？”
一想起当年的时候，周子妍的笑容就有些牵强，干巴巴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