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五面无表情的再点点头,“装怒火朝天还不够,还得回头啐上两口,再说一声‘果然不是好东西!’,才算避嫌。”

唐惜春无语的看向皓五那张过分阴柔却又极其冷酷的面庞,完全想像不出皓五就是骗财骗色把皓六骗的底朝天的人,半晌指着皓五问周湄,“他是在讽刺我吧。”

周湄微微一笑,皓五纠正,“是嘲笑,不是讽刺。”

唐惜春当下就想将手里的茶碗扣到皓五脸上去。周湄笑,“你莫多心,我与小五敢来就不怕总督府。再说了,他就算总督,也并不能一手遮天。这回来,一是小五要秋闱,叫他来拜会知府大人。二则也是有事跟你说。太妃说了,她愿意给你个名分。”

唐惜春都懵了,“名分?”

皓五道,“以前没名没分算是姘头,这是打算把你扶正。”

唐惜春忍无可忍,磨牙道,“要不要我把梅花姐给你接来。”

皓五顿时破功,怒道,“靠!老三那混球,竟然这个都跟你说了!叫我寻着他,看不扒了他的皮!”他只是入师门时间晚而已,年纪比唐惜春还大,已是弱冠之年。

周湄不理会皓五,对唐惜春道,“太妃毕竟是诰命,你在上清宫学习天演星象,自然要有个名头。有了名头,就是知府大人亦不好再这样拦你在家。太妃的意思是,她可以收你为徒。”

在周湄看来,唐惜春闻此信,哪怕不手舞足蹈,也应面露欣喜,不想唐惜春反是沉默一时,方道,“我是很想去跟着太妃学算术星象,可是现在我不能回上清宫。跟总督府的事还不知怎么个了局。我这个时候避去上清宫,我爹可怎么办?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周湄知他心思单纯,一笑道,“你莫糊涂,只要你与太妃师徒名分一定,不要说一个付总督,就是整个付氏家族也不敢轻易动你的。”

唐惜春有些怀疑,道,“太妃毕竟是女人家,我听说蜀平侯都不是她亲生的。要是太妃真跟蜀平侯关系亲密,也不会一个人孤伶伶的住到上清宫去啊。我是怕连累太妃。”

皓五忍俊不禁,忽然手出如电,掐一把唐惜春的脸蛋。不待唐惜春恼怒,皓五已笑道,“你不是在说梦话吧!你怕连累太妃!唉,连我师父去了上清宫都只能睡侍卫所,你还怕连累她?行了,她既然敢开口,就不怕你连累。何况,你无名无分的去上清宫的确不妥!她若是真有心教你学问,收你为徒是一定的。现在正好是最好的时机。”

皓五摆摆手道,“你爹虽说也不错,但,你家出身太局限了,寒门出身没有半点根基。虽有岳家,在帝都不过三品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你听着了不得,实际上帝都何等地界儿,天上掉块儿砖就能砸死两个皇亲国戚,一个三品侍郎算什么?付家却是湖广世族,根基雄厚,哪怕付六在书院敲诈惹了众怒,凭这个名头想拉付总督下马,那是妄想。何况,湖广付家也不是吃素的。付总督为名声计,短时间内不会拿你家怎么着,到底会心存芥蒂,介时唐知府日子未免难过。你就是留在家里,能帮上什么忙?”

“你现在能帮上忙的就是赶紧把拜师的事砸瓷实了,这样,有太妃的面子,付总督在成都城便不敢对唐知府下手。待三年任期一到,随便活动活动去别处做官就是。”皓五道,“大家为你大费周折安排这一遭,你莫临头发昏啊!”

唐惜春笑,“多谢你了,阿湄。”

皓五翻个白眼,“是我去上清宫替你送的信好不好?不然,凭二师兄手底下那些个歪瓜劣枣,哪里见得着太妃的面儿。”

周湄浅笑,“三师弟去山上前曾拜托我照顾你。唐知府意志坚定,一心盼你科举成才,我不好介入你们父子之间。那天你找到我铺子里,又拿来书信,我才动了叫五师弟跑了一趟上清宫的念头。我也没料到太妃这样看中你,很痛快的答应收你为徒。既有此机缘,便不当错过。前几天吴算子找我做生意,他也提了句你的事。若惜春不弃,我愿去拜见唐知府,为你做一回说客。”

唐惜春连忙道,“不弃不弃,怎么会弃哪!我求之不得。”

周湄道,“那我先去求见唐知府,让小五陪你说说话。”

“阿湄,麻烦你了。”

“莫要客套。”

唐惜春叫阿玄带周湄过去,留下皓五开始做怪。唐惜春感觉得到,周湄一走,皓五立刻活泼许多,他上下打量着唐惜春,啧啧,“你长的也没我好啊,怎么太妃就格外对你青眼有加呢。”

那是因为老子起码长的像个男人!

心下腹诽着,唐惜春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总是靠脸说话,我靠的是真材实学!”

皓五漂亮的眼睛中波光流转,“你其实还不错,人虽笨了些,倒是个赤诚的性子。不过,惜春,你要小心了,你得罪了付家,他们可不是好得罪的。”

“有什么了不起,竟然叫你皓五都胆怯如鼠了?”

皓五神秘一笑,道,“你知道天下第一剑客是谁吗?”

唐惜春没说话,皓五道,“天下公认的第一剑客就是付总督的弟弟付宁,当年陛下初登基,西北鞑靼犯边,我朝边将溃败,险些叫人打到帝都城下。举朝人心慌慌,陛下迁都的心思都有了,当时,就是付宁付大侠亲赴西北,隐形匿踪,一夜之间连诛十位鞑靼亲贵,把鞑靼皇帝吓的尿了裤子,遂与我朝撤兵修好,直至如今。以一人之力挽天下危局,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客。你把天下第一剑的侄子给揍了,可得小心啊。”说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的抚上唐惜春的颈项。

唐惜春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脸色微微泛白,咬牙道,“我才不怕!”

皓五噙着抹淡淡笑意,“不怕就好。”

唐惜春觉着自己似乎被皓五瞧不起了,他向来自尊心极强,顿时大为羞恼,吼道,“天下第一剑有什么了不起!我家祖宗还是唐太宗呢!你知道唐太宗是谁不!皇帝!皇帝!知道吗!”

唐惜春骤然一吼,皓五给他吓一跳,笑道,“行啦!你就是吹牛也着些边际可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有什么吹的!”唐惜春理直气半,底气完足,高声道,“我家姓唐,唐太宗也姓唐,当然是一个祖宗!”就是,就是如今败落了而已。但是,他家是出过皇帝的人家,肯定比那啥天下第一剑他们家强吧!

唐惜春正要发表一□为一个落魄的前朝皇室后裔的感想,不想皓五呆愣片刻,猛然一口茶水就喷到了唐惜春脸上!

第41章 乾坤大挪移

周湄之才干口齿,饶是唐盛听他一席话也不禁生出激赏之心。

不过,唐盛有些不明白的是,“汝宁乃俊杰之才,不怕妆宁多心,我那儿子生就直率,少时多有嬉顽之态,是以我屡有责檚。当初我也是无法可想破釜沉舟的将他送到青云观去,他虽有些长进,较之汝宁这样的天之骄子亦是云泥之别。汝宁不要跟我说是惜时托你照顾他之类的话,惜时最重功名,他或许托你若惜春求到你面前,请你劝他几句倒还差不多,并不会托你为惜春筹谋上清宫拜师之事。”

“大人果然洞悉人心。”唐惜春秉性直率,唐盛却是细致入微,人情练达。周湄自然不能拿对唐惜春的那一套对唐盛,他浅笑道,“惜时的确是托过我,若惜春真找到我,请我勿必劝说于他,不令他与大人父子生隙才好。不过,惜春只是托我给上清宫送封信,我观他当日神色不像赌气的样子,就未曾开口多言。”

“那汝宁如何愿意为他筹谋上清宫拜师之事呢?”唐盛目光清湛,神色郑重。官场之中交易并不少见,若周湄有所图谋,自然要先讲清楚才好。何况,拜蜀太妃为师有利有弊,短时自可震慑付总督。不过,对于唐盛而言,他并不一定要借助蜀太妃之力才能解决与总督府的争端,若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也是白混了这些年。可是,周汝宁偏偏已经为惜春谋划好了拜师之事…

“若说有所图谋,我现在的确没有图谋。若说没有图谋,倒也显的假了。”周湄一笑,“我是个商人,人脉自然越广越好。若只图当前之利,就没有我周汝宁的今日了。大人这般问我,我只能说,我看好大人的前途。大人正当壮年已官居四品,为人有度,行事有方,将来更进一步是必然的。至于惜春拜师之事,我能在蜀中立足多托侯府与太妃娘娘的庇护,又受到一位朋友的托付,他希望我衬手时帮惜春一把。我也只是托人打探了下太妃的口风,若说我有左右太妃意志的本事,大人就太抬举我了。是惜春自己争气,太妃欣赏他,才会点头。我本身,恰好处在穿针引线的位子罢了。”

“再说,大人也不必轻看惜春。他性子率真,为人赤诚,侍父至孝,若不是真正与他相处过,我都怀疑他与传闻中的纨绔子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了。”周湄温言而笑,“他唯一的缺憾只是不擅长念那些圣贤书罢了。不过,他却有另一样超越常人的天资。”

“这世上,人无完人,上天赐给他不凡之处,必然要拿走他另一样东西。”周湄淡然道,“大人爱子心切,定比我明白,惜春这性子,即便考中科举,想来也并不适合官场。”

“大人觉着这或许是惜春的缺憾之处,其实据我对太妃的了解,或者正因如此,她方愿意收惜春为徒。”

唐盛笑,“惜春一直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周湄无奈一笑,“他就是这样的人,认定谁好立刻就能去亲近。大人不知道他跑到我铺子里托我给上清宫送信时,我多么惊讶。在青云观,我们拢共就呆了两天,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信任我。可是,看他那模样,又不忍心拒绝他。”

唐盛哈哈一笑,“我都不知道他这脾气像谁,只盼着他傻人有傻福了。”

谈话转为轻松,晚上唐盛设宴招待的周湄与皓五师兄弟一番,唐惜春跟着坐陪,他头上伤还没好,不能饮酒。不过,看老爹兴致不错,又有周湄皓五做陪,唐惜春很高兴的吃撑了。

待唐惜春送走周湄皓五,唐盛又将他招到书房说话,唐盛道,“汝宁已经将太妃想收你为徒的事跟我讲了,太妃身份尊贵,你又喜欢算术,难得有这份机缘,想去就去吧。”

“爹,你真的应了!”唐惜春忍不住抱了老爹一下子,笑道,“阿湄跟我说这样能缓解下总督府的事。”

唐盛并不否认,顺势由此教导唐惜春,“你拜太妃为师,付总督的确会稍微收敛一些。何况,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担心。既然你一意要学什么星象,就给我好好学,顶不济出来也能做个算卦先生,只是不许荒废光阴。”

唐惜春连连应了,大包大揽的吹牛皮,“爹,你儿子难道就只能做个算卦的,你也太小瞧我了!”

唐盛曲指敲一记唐惜春的大头,笑,“你这小子,不知这是不是你的运气,反正机缘被你赶上了,就这样吧。让你念书,你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偷偷的叫汝宁给你往上清宫递书信。”

“你知道了啊。”唐惜春有些吃惊,叹道,“我就知道阿湄不会替我保密的。”

“那你还去托他?”这不是傻么?

“我不是没人可求么。”找周湄,唐惜春当然是有自己理由的。

唐盛笑,“怎么没人?李峰、展少程不是跟你交情都不错么?还有冯云,以前你们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唐惜春摆摆手,“阿峰少程都是看在老爹是知府的面子上才跟我来往的,上清宫的事我提都没跟他们提过。至于冯云就更不必说了,那小子除了倒霉事,没一样好事会想到我,只拿我当冤大头。你儿子虽笨些,又不是傻子,难道这个还看不出来?”

“阿湄就不一样啦,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他人就是有些喜欢开玩笑,其实人品不错。他还是惜时的师兄,我又是青云师父介绍去的上清宫,我去找他当然比找阿峰少程妥当啦。”唐惜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滴!

唐盛心下稍慰,“看来是真的大有长进了。”

“这还用说。”转眼,唐惜春又得意起来,问,“爹,那咱家跟总督府必要有个了局的,既然不必撕破脸,要不要摆两桌酒啥的?”

“这个都想到了?”

“哪里还用想哟,谁家握手言和不摆酒啊。”其实,唐惜春并没有过过真正的苦日子,他出生时唐家因有刘氏带进门的嫁妆,修了房子置了地,虽不是那等财主之家,也算小小富户。唐惜春小时候吃喝不愁,到他七岁上,唐盛就已经考取功名开始做官了。唐惜春不算聪明,胜在性子开朗活泼,自小到大都是合群的,与人吃酒玩耍什么的,完全不陌生。

唐盛颌首,“其实昨日总督大人召我过府,就说起这件事,因你身子没大好,就定在三日后休沐日去总督府吃酒。到时,你与惜夏都同我一道去,打架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上清宫的事也少开口,若有人问,你不着痕迹的露一点就行了。”

唐惜春点头,“就是要说的神神叨叨云山雾罩是吧。”

唐盛一笑,“汝子可教也。”

唐惜春问,“那要不要请山长过去啊?付六这么勒索同窗,山长能饶了他?”

唐盛道,“毕竟是总督府,总要给总督一些颜面。”当初唐惜春也没少干丢脸的事,想到付六的不争气,唐盛对付总督内心深处还是稍有同情的。毕竟,他的纨绔儿子改好了,瞧着付六的模样,完全没有要改的趋势!而且付六这德行,还比不得当初唐惜春纨绔时呢,一看就是要坑爹坑死的料!啧啧,竟生出这种没脑袋的儿子来!真是命中冤孽啊!

因有此念,唐盛看唐惜春的眼神格外的柔和。唉,算了,想学什么学什么吧。当初唐惜春不成体统,唐盛想的是只要唐惜春改好,随他干什么都行。可是,等儿子真的改了,又不由自主的盼着他功成名就。算了,既然惜春真的于功名无意,大不了以后多给儿子留些产业,供他吃喝不尽,也是一世富贵。

打量儿子片刻,唐盛又有了新的主意,道,“今年十六了,再过两年,叫你祖母帮你相看个媳妇,早些成家吧。”

唐惜春顿时囧了,嘟囔,“爹,我现在就想多学点东西好不好?成亲的事以后再提。我才不想这么早成亲。”

“这有什么好羞的。”唐盛不禁盘算起来,唐惜春早成亲早生娃,他现在还年轻,哪怕唐惜春十八岁成亲,二十岁生娃,这个年纪在不念书的官宦子弟中绝对是偏晚的。那会儿自己也不过三十六岁,若是孙子资质极佳,二十年把孙子调\\教出来,也尚未至耳顺之年。只要保养得宜,这并不是非常大的年纪,帝都里的宰执们,哪个不是六十往上走呢。

这么一想,唐盛觉着,看来真有必要每天练唐惜春教的健身拳法了。毕竟如果真能活八十岁,他完全有精力把重孙子也调理出来啊!

想着想着,唐盛不觉对唐惜春不科举的事完全看开了。反正唐惜春也不是那块料,与其如此,倒不如给儿子相看个中用的媳妇生个伶俐的孙子更可行一些。

这么思量了一回,唐盛以罕有的开明姿态拍拍儿子的肩膀,道,“从今以后,只管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吧。待过两年,我给你捐个秀才功名,也不逼恳你念书了。只是一样,做就用心做,不许中途而废,学就要有学的样子。”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回帝都给儿子往钦天监活动活动,做个小官儿什么的。

唐惜春绝对不知道他老爹内心的风云变幻,已经深谋远虑的将重孙子的事都想了一遍。唐惜春完全给老爹的开明与信任感动的一塌糊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三日后,总督府酒席。

唐惜春并没有打扮的多么鲜亮,他一袭鸦青色锦袍,低调的很。只是人生得好模样,再怎么低调依旧是炮眼的,这袍子颜色深,便更加衬得他一张脸白里透红,好在有额角刚结痂的伤处,唐惜春并没有裹纱带,只管大咧咧的摆着叫付家人瞧一瞧,估计付家人心里能平衡一些。

唐惜夏是一身竹青色锦袍,他脸上身上的伤都已大好,前几日就已重新去学里了。

唐惜春觉着自己没白替唐惜夏打一架,因为,唐惜夏现在越来越会讨他喜欢了。以前是时不时的拍他马屁,现在绝对是唯大哥马首是瞻啊。就是罗氏,心里感念唐惜春为儿子出头,都私下对黄嬷嬷道,“唉,看来我先时是心窄了些,总是觉着惜春欺负惜夏。这真遇着事儿,到底是做大哥的。”

黄嬷嬷笑,“老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跟人啊,寻常看不出啥来,遇着事儿才知道这情分是真是假。”

有黄嬷嬷劝着,再有唐盛余威犹在,更兼唐惜春的确是护了唐惜夏,罗氏心里回转了许多,叫厨下给唐惜春准备的膳食补品就格外用心周到。

以至于唐惜春补的气色大好,叫他今天想装个虚弱啥的都不大好装。

父子三个一到总督府就受到亲切欢迎,付总督便如同看到了亲兄弟亲侄子一般,笑道,“慕嘉可是来了,老夫昨日辗转反侧大半夜,一大早就盼着你。”

唐盛来的绝对不晚,闻言笑道,“下官与大人真是心有灵犀了,下官也是大半夜才睡着,今日带了两个孽障来给大人赔不是。”其实唐家真不算占了啥便宜,毕竟儿子弄了半脑袋血,唐盛想来就都是火。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不过,自家孩子也不算吃亏,唐惜春以一敌六,都把付六揍成猪头。

唐家父子在家完全都演排过,唐盛此话一落,唐惜春唐惜夏兄弟立刻上前,恭恭敬敬敬敬的赔礼。付总督笑,“这是哪里话,两位贤侄快快请起。”说着竟亲自一手一个将人扶起,笑道,“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你们年纪差不多,都是正当年轻气盛,小兄弟间打打闹闹而已。这打完了,只有更加亲近的。”看唐惜春额角的疤,付总督满是歉意,问,“贤侄的伤可是好些了?”

唐惜春羞羞一笑,“已经没什么大碍。”

付总督又问了唐惜夏一句,唐惜夏自然也得表示自己身心皆已康复。

付总督叹道,“慕嘉教子有方哪。”又吩咐付三,“还不把那个孽障给我叫出来,惜春惜夏都来了,他还磨叽什么呢。”

付三应一声,笑道,“爹,我跟小唐平日里都常见的,他是最爽快不过的人。小唐,你莫介意,六弟给父亲好一顿家法伺候,如今刚能下得床。”说完便喊付六去。

唐盛劝道,“大人实在严厉,我听说六公子比惜春还小,男孩子,哪有少时不顽皮的。何况并非大事,大人这般严责,叫下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唐惜春很过意的去的想:最好打付六个半死才好。

付总督道,“孩子多了都是冤孽,我羡慕老弟你教子有方哪。”

唐盛谦道,“大人可莫说这样的话,下官怎当得起?惜夏是个老实脾气,惜春少时多有顽劣,如今年纪略长,圣贤书是读不通,我只盼着他明白些人情道理,就足够了。”

“唐老弟过谦了,我看两位贤侄都是再好不过的孩子。”

唐盛苦笑着一语诛心,“惜夏年纪小,惜春又太粗率,就是六公子,年纪比惜春还小,三个娃娃,不然也不会被人算计。”说着,唐盛拧起两道长眉,“我这话只是在家一想,不知对不对,且说出来与大人一道思量,叫他们小孩子听听,是叫他们遇事多思量的道理。”

“说来子不肖父,惜春顽劣,去年被书院驱逐,我一怒之下罚他到青城山思过,他去年年底方回的家。因看他脾性略改,今年我是想叫他厚着脸皮去拜访山长,好能再重回书院的意思。他们打架的那日是惜春第三回去山上,因他先前时常在书院的老榕树上玩儿,一时顽皮就爬到榕树上睡觉。”唐盛完整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指指唐惜夏道,“因惜春少时顽皮,惜夏被他母亲管的极严,就是个小书呆,每日就知道念书。当时,惜夏与六公子到榕树下说话,惜春在树上也只能隐隐听到他们说话,开始并未听出是惜夏来。还是有人说了一句‘你爹就是唐知府我也不怕!’,还有一句‘我爹还是付总督!’。惜春听到这两句才知晓下头是惜夏来着,我这人逢事多思量,想着若不是这两句话,惜春焉能认出惜夏?他是个直脾气,若不是认出惜夏,也不会同六公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

唐惜春忍不住道,“爹,这有什么好思量的?”打架报名号而已。

唐盛目露责备,“你就是遇事不肯多想,才会被人利用。若是有心人,一个知道你的行踪,一个鼓动着六公子把惜夏弄到池畔,激得六公子放两句狠话刚好不好的露出身份。你是个粗直的人,既遇着了,是忍不下来的。”

最擅断案的唐知府一句话为此案埋下伏笔,“你们哪,是不知不觉的入了别人的局。”

饶是付总督嘴上不说什么,眸中亦是寒光一闪而过。

此刻,唐惜春才觉着,他老爹现在就能混到正四品知府绝对是有道理的。

第42章 找我老婆做甚

唐盛就唐惜春与付六打架事件展开一系列阴谋主义的联想与怀疑,把唐惜春唐惜夏都听傻了。

不论唐盛是不是有祸水东引之间,付总督到底生了疑心,何况今日是与唐家人修好的,付总督顺势道,“慕嘉放心,此事我定会细查。”

“有劳大人了。”唐盛道,“若大人有了结论,勿必着人知会下官一声。”

付总督笑,“自然会的。”

两人说话间,付三便带着付六过来了。

唐惜春觉着,见着付六,就如同见到上一辈子那个脑缺的自己。

付六显然得了教训,虽然眼神桀骜,依旧恭恭敬敬的给唐盛见礼,又与唐家兄弟打过招呼。唐惜春毕竟不是上辈子的脑缺,见付六暗火犹在,他一脸和气,率先笑道,“以前在书院,并未见过六弟。前几天,兄弟我一时脑热,冲撞了六弟,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六弟莫与我见怪才好。”又唤了唐惜夏过来,道,“我家小弟年纪小人又呆,我不在书院,以后就托六弟照看他一眼。”

付六忍着别扭道,“唐大哥放心,咱们不是外人。”

唐惜春摸摸唐惜夏的头,道,“惜夏,叫六哥。日后在书院,就是你六哥罩你啦!”没两句话,唐惜春立刻现形,连句斯文话都不会说了。唐盛暗暗叹气,唐惜夏小小声地,“六哥好。”

不过,显然付六也不是什么斯文人,而且缺心眼儿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唐惜春,付六斜睨唐惜夏一眼,对唐惜春道,“唐大哥,你弟跟你可是半点不像。”他付六小爷平生最瞧不起唐惜夏这样的小书呆,倒是唐惜春还成,瞅一眼唐惜春额角结痂的伤处,付六大咧咧道,“唐大哥,咱虽给你脑袋上开了个口子,我们也没占着便宜,这不我脸才消肿。诶,唐大哥,你这武功跟哪个师傅说的,当真了不得啊!”

唐惜春笑,“以前我爹给我寻的师傅,不算啥,花拳绣腿而已。”他拳脚其实一般,一方面,他与付六大几岁,二则,在青云观,别的没长进,力气是有长进的,身体也更加灵便。

付六追问,“那武师傅还在不?”

唐惜春笑,“早走了。六弟怎么还问我寻师傅,我听说你叔叔就是天下第一剑付大侠。”

提到这个叔叔,付六也满是仰慕,道,“我倒是想跟小叔学,只是,谁也不知道小叔的行踪啊,他都不怎么露面。”

没几句话,两个大小纨绔竟然相谈甚欢了。

一屋子人皆是无语。

还是付总督听儿子越说越不像话,薄斥道,“不会武功还天天给我惹事呢!你只管好生念书,别的少给我想。”堂堂总督之子,竟然去勒索同窗,还勒索到知府儿子头上!简直叫付总督老脸丢尽,他又不是没给儿子零用钱,竟然干这丢脸的事!

见父亲斥责,付六立刻不语了。

用饭的时候,付六又同唐惜春叨叨起来,“我以前在湖广老家,去年才来成都府,我在书院也听说过惜春哥的名声,惜春哥怎么不在书院念书了?要是惜春哥在,咱们早熟了。”

唐惜春坦然一笑,“放荡不羁,给山长驱逐了。”他虽然是给驱逐的,不过名义上还是自己主动退的学。

付六心有戚戚,叹道,“唉,那老头儿的确是难缠的很,我三哥去了好几趟,说了无数好话,他才肯放过我。”

付总督正色道,“王山长乃当世大儒,倍受敬重,你个无知顽童晓得什么!”又对唐盛道,“我听说,贤弟一直想惜春重回书院,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惜春如今乖巧懂事,正当好生念几年书,以后也好求取功名前程。”

唐盛笑,“我原意也是想他再去书院念书,奈何这小子对书卷一窍不通,倒是在算术上有些天分,他运道好,得了太妃青眼,太妃想着收他为徒。过几日,惜春就要去上清宫了。”

这消息的劲爆程度,从付总督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得出。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正二品总督大人竟然出现短暂失神,方灿烂一笑,道,“这可是贤侄的造化!小三、小六,敬惜春一杯,当贺他一贺。”

付六明显并不觉着这有啥可贺的,上清宫是啥他都不知道。倒是付三满面笑意,“小唐先喝了哥哥这杯酒,这样的喜事,怎么着也得摆他三天酒,到时知会哥哥一声,哥哥定去的。”说着与唐惜春饮了一盏。

靠!这又不是成亲!还摆三天酒!唐惜春道,“就拜师而已,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你这口气…”话说一半,付三转而笑问,“不过话说回来,小唐怎么认识太妃的。”

“我做算术题时有许多不懂的,听说太妃于算术一道颇为精通,就过去请教了。”

付三简直想吐血,道,“你去了就能见着太妃?”言外之意,无人引荐?

付三这句话实在算不得委婉了,奈何唐惜春天生是个听不懂言下之意的,他想了想,认真道,“嗯,没有立刻见到,到上清宫等了一会儿才见着太妃的。”

付三心说,谁他娘的去求见太妃不该等的啊!这不是废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