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步往小溪边去,小溪边尽是洁白如雪一般的石子儿,整个小溪在白色的石子衬托下涌动着氤氲的水汽,阳光散射开便如同仙境一般,甚至四周还飘着一些七彩泡泡,水面上和小溪边的石子上偶尔也有,更为这地方增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等等…泡沫,七彩!

“难道这边有皂角树,如果有就太好了,我就说这深山老林怎么没点儿好东西呢,砍了这么几年树居然连棵野生的皂角树都没见过。”说完贺千里扑到溪水里,然后顺着溪水往上走。

“要真是皂角树那就脱贫致富奔小康喽,以后吃喝不愁出行无忧。”贺千里前后两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喜欢钱过,那是因为她从前不觉得自己缺钱。可是现在她有点儿小打算,所以很缺钱很缺钱呀!

但是走到溪水没有泡沫的地方四处寻找后,并没有发现皂角树:“没道理啊,这么大量的泡沫,不应该是动物或者鸟类带来的,应该是长在水边的树才是啊!”

可是…树呢?

忽然间林中有一束阳光穿过枝叶与雾气照在溪面上,几颗圆溜溜的果实从枝叶间落下来,贺千里下意识地伸手一抓,便有两颗被她抓进手心里,摊开一看,是两棵灰不溜湫的果实。

因林中湿气中,果实摸上去有一层滑滑的粘液,壳已经有些松落,剥开一看倒有点儿像桂圆的感觉:“难道希朝版桂圆干,还是树上风干的!”

“算了,看来是找不到,洗手走人,看来希朝的皂角树果然很稀罕呀,这么人际罕至的地方都找不着!”说完她便蹲下来掬起些水来洗手,一边洗就还没忘一边四处张望,她还是有点儿不死心。

“也不指望挣钱,洗澡洗头,洗衣服洗碗筷,至少自己舒服方便点儿。”说完低头搓手,才搓两下就发现手上那些粘液和水一揉搓居然成了泡沫状。

怔怔地年着双手上洁白细腻的泡沫,好一会儿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凑近到鼻间闻了闻,有很天然的草木之气,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哪儿来的?”

“姐,你干嘛呢?”贺秋水把李婶留在原地,自己跑过来找贺千里,山菌野菜都已经采得,偏偏不见贺千里回,李婶就叫她来找。

见有人来,贺千里摊开双手举过额头,说道:“秋水,你看…”

看着自家姐姐手上的白色泡泡,贺秋水“咦”的一声:“脏不脏啊,你这么大的人还玩这个,赶紧洗手!”

“你往那边看。”贺千里指着一侧,溪水正带着很多泡沫流向远处,不时有泡泡被风吹起,雾气一散更显得整个溪谷间绚烂多彩。

“啊,真美…不过这些是什么。”贺秋水问道。

“我以前也没见过,哪知道是什么…不对,我好像听说过。”这得托大学寝室的福,天南海北的舍友,总会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个舍友是贵州人,她们那儿山高林深,依稀记得有一年去她们家玩儿,就似乎是见过类似的东西。

似乎按当地土话是叫“肥皂果”,还是叫“洗手果”来着,她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觉得很新奇,还赞叹过古人的智慧,感慨过现代的洗护用品尽是化学成分。

“是什么?”

“洗手果,这可是个好东西,可以洗手洗头洗澡,还可以洗碗洗衣服。”希朝没肥皂这东西,所以还是叫洗手果比较贴切。

一记起是洗手果,贺千里就赶紧转身去把刚才扔掉的那几颗“桂圆”捡起来。仰面再一看,满树都是,洗手果夏天开花、秋天结果,这些果实应该是去年秋天结的,没有人来采摘捡拾才留到现在。树上仍旧挂了很多,再仔细一看,树周围除了溪水这边没有,地上的枯枝落叶间全是一颗颗圆滚滚的洗手果。

“秋水,你还有没有空的袋子。”每回上山都会带几个布袋,用来装野果野菜之类。

“有。”

等装满布袋后,贺千里看着满地的洗手果说:“过几天多带几个来,捡光它。附近应该还有小一点的树或者树苗,回头挖几株种院子里,省得以后要用还得到山里捡。”

“可惜哥不在…”这话的意思是苦力跑路了,要不然打发他把这能结果的树扛回去就成。

扛着满满一袋洗手果,走在回海边的路上,贺千里也没意识到这东西能卖钱,要是皂角她能想到,可这东西她也没用过,还想不到挣钱这份上。

卷一 东临碣石 23.少年情

洗手果是弄回去了,可是贺千里压根不知道应该怎么用,直接搓洗衣服洗手还好办,洗澡就麻烦了不是。最后还是李婶子说可以煮水试试,茶籽粉就可以煮水后取用。

煮水也成,可是煮成什么样,煮到什么程度也没个借鉴,这时代可没度娘。

“我记得这还是一味药材,那就多煮煮呗,边煮边试着用,看洗出来怎么样。”贺千里说完就守在灶台前。

这时李婶子拿来一个纱布做的小布袋,里边儿就装了一些洗手果的壳和果肉,见贺千里在灶台前守着,李婶子就说道:“茶籽粉也可以装在纱袋里用,我想着这个应该也可以,千里啊,你试试看。”

看着纱布袋贺千里眼睛一亮,这就是古人的智慧呀,搁她是绝对想不出来的:“行,应该要洗泡软吸水吧,那这样里边要不要加团棉花。”

“怎么能加棉花,棉花可不便宜,加一块小的丝瓜瓤就行了。”说完李婶子就转身去给贺千里找丝瓜瓤。

丝瓜瓤就是老丝瓜晒干去皮后留下的,用来洗碗很合用。贺千里也是到希朝了才知道丝瓜除了吃还能洗碗,她还一直可惜没沐浴液,要不然搓澡肯定很痛快:“应该可以做一小的纱布袋装在丝瓜瓤里,要用的时候再浸水搓起泡来…咦,这不就是沐浴球,纯天然无污染绿色有机环保沐浴球,在现代可以拿这个来做卖点,准有一大堆人乐颠颠地来买。”

李婶子取来丝瓜瓤后,又被贺千里支使着去做了个缩小版的纱布袋,丝瓜瓤中空,纱布袋装好果皮和果壳后往里一塞,不用挤沐浴露便可以直接搓澡的沐浴球就做成喽!

“先用来洗碗吧,应该比茶籽粉好用。”贺千里说到洗碗时就想起了电视里播的那个洗洁精广告词儿--我家的盘子会唱歌!

拿起一个盘子涮了涮,丰富的泡沫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朝气,只是贺千里却不免看着泡沫出神。这样的场景真是经年不见,在现代她不爱洗碗,但每每一家人一块儿吃饭,被推去洗碗的绝对是她。白泡沫、橡胶手套,一个个脏乎乎的碗…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重复着念叨了很多遍,她怎么能不想,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想,只是回不去老想着很伤神。她什么也没干,什么没点儿诱因地穿越了,就算想找回去的方法都找不着。

她刚念叨完不要多想,耳边就响起丝瓜瓤擦过碗面发出的细微声响,再低头一看:“李婶儿你看,真的很干净,再拿水冲两遍应该就可以了,以后不用再烧火专门煮碗了。”

茶籽粉洗碗并不能洗出那种很光洁干净的感觉来,所以贺千里经常摸着有些滑腻的碗觉得吃不下饭,心理作用,其实现代用化学洗涤剂洗出来的碗未必能有茶籽粉洗开水煮来干净。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声响儿喽,李婶儿你听,我们的盘子也会唱歌啦!”贺千里自觉幽默,她这会儿可没仔细想李婶听不懂这个冷笑话。

“还真是挺干净的,不过你们橱里头这些碗还新着就没怎么用过,一洗就跟新的一样。”李婶接过碗,感觉确实比平时更干净一些,平时洗过碗用水煮,不管怎么煮都会在盘子表面残留一层很薄很薄的油污,日积月累下来,基本很难再洗干净。

碗是年前买的,当然还新着,贺千里秉承老钱家一贯的传统,每一年年底都要换新碗:“回头再试吧,看来这么用真挺好,多做几个,以后洗澡洗碗都指着它用。洗头先衣服看来还是得看这水煮出来怎么样,如果能用那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姐,如果你要试就拿我的被子试吧,我都拆好了!”贺秋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满脸儿堆着笑的这么说道。

这位呢,比她毛病大,贺千里心说比起这半道儿上捡来的妹妹,自己的小毛病真不算毛病。贺秋水每半个月得洗一次被子,不论春夏秋冬每天都得洗澡,每天都要打扫屋子。托贺秋水的福,她天天不打扫也照样住干净整洁的屋子,有个有洁癖的妹子也算是福气。

“拿过来吧。千里啊,我看煮得快要差不多了,秋水把被子拿来,被子得用热水煮一煮,不容易生虫也不容易受潮睡着更软和。”李婶子说着就去准备烧水,煮被子的水得加茶籽粉或皂角粉烧开后撤小火,等到温度没那么高了再来煮。

关于煮被子,贺千里还有一段血泪史,李婶子一来洗的是她的被子,李婶子说要煮,她就结结实实煮,结果煮出来皱得跟咸干菜一样,耐得李婶子慢慢上浆,又给浆平整了。

“李婶儿,你真好。”贺秋水又顶着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开始忽悠。

侧脸翻个白眼,贺千里叹口气说:“别卖乖了,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今天就得先搬过去,你东西多先收拾,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姐,你不是说得修整归置好才能住吗,不修整了?”

双手一摊,贺千里说道“我倒是想归置好再过去,但是你这不是等不得吗,万一人找来你怎么办。”

闻言,贺秋水连连点头,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看着贺秋水的背影,贺千里连连摇头,真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大家闺秀被她尽往歪道上拐:“这丫头以前多淑女呀,说话轻声细语、文雅秀气,走起路来是莲步轻移、如柳扶风,现在可好跟急惊风似的。”

“看来千里姑娘不但功夫好,文辞也好,单是莲步轻移、如柳扶风八个字就余味绵长,如酒如茶。”

得,真正的文人来了,贺千里就搞不明白,这位不好好老老实实地做学问,为什么愣是要天天跑来学功夫,果然是有钱有闲的人一般都容易吃饱没事儿干瞎折腾。

“我哪有什么好文辞,但凡有也是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我向来羡慕有学问的人。”这绝对是实话,从小生长在一群极阳刚的爷们堆里,总觉得要是身边全是温儒俊秀的少年肯定很美好,那还不是想欺负谁欺负谁。

“羡慕者,艳羡倾慕也。”说这句话时,安小少年微笑的眼眸中闪着盈盈光亮,像天上的星光一般璀璨耀眼。

再把人当小孩儿也能从这话和这眼神里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贺千里揉了揉后脑勺,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哭笑不得,还是该暗爽。不管是老牛吃嫩草也好,还是被人“倾慕”也好,都是应该暗爽一把的事儿。

干笑两声,贺千里没敢应声,实在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安豫尘一直让她觉得是个小正太,甚至都不能随便乱调戏,谁让人不但是个文雅的,还是个有身份的。

虽然安豫尘已经十五六了,但在怪“阿姨”心里比她小十岁以上的都是正太,她前前后后加起来比安豫尘大上起码二十呐!

咬着下唇,贺千里忍不住有种罪恶感,心说:“我这就把人正太给拐了?罪孽呀,拐了萝莉拐正太,我这辈子看来是清白不了喽!”

“羡慕是这么解释吗?”贺千里眨巴眼问道,心里却在嘀咕:“幸好没说爱慕,要不然我可接不住。”

安豫尘这下也但笑不语了,这么七巧玲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贺千里心里已经明白呢!顿时间安豫尘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心意通了原来便是这样一番水到渠成的境界。

最怕的就是这些人但笑不语,而且笑得特别有深意,贺千里眼珠子一溜,看到李婶子正在那儿提水涮被子就赶紧高声道:“李婶,放着我来,这么重怎么能让你来提,你身体才刚养好呢。”

说完连句话都没有,赶紧奔过去,把安豫尘晾在原地继续但笑不语,只不过这下笑意更深了一些。

提着水健步如飞,贺千里倒没像传说中那样,感觉到安豫尘的目光像向日葵绕着太阳转一样绕着她转,她只是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出身高门大户,将来可能三元及第,这孩子根正苗红儒雅温文,跟我这糙人应该不是一挂的,哪只眼睛不对劲看我了。”想着恶寒地抖了抖,心说这搁现代可是早早恋了,要被班主任叫去单独谈话的,搁不好还要叫家长!

一想到家长就更是一阵阵寒意冒上来,想到自己家那些暴力男女,小心肝儿一阵阵颤抖。

她现在就想跟安豫尘说一句--“孩子,你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成嘛!”

最最关键的是,她虽然觉得能欺负这样的少年肯定很顺手很美好,但真讲到要托付终生,还是英武雄浑的更符合她的审美需求。

“现代一般怎么解决这种问题,喊家长解决,可是在这儿没家长没班主任。不对啊,我没有安豫尘有啊,高门子弟和寒门孤女,这样狗血的故事安家长辈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呐!”

看来得找个机会上安家那栋外宅去一趟,不是正式的府邸应该不会有那么多讲究…

卷一 东临碣石 24.无心插柳

(今天迟更是因为从乡下往家里搬东西,加上乡下停电,实在没办法,拖到现在才更新,摸摸大家,还是市区生活配套更可靠。乡下电压不稳台式机和猫容易罢工,水压不足洗衣机罢工,唯有空气清新,环境清幽,邻里殷切这几点比市区好。

年底社交活动神马的比较多,所以搬回市区还是更方便一些,省得天天两头跑。)

搬家有安豫尘带来的人,倒是很快,本来贺千里想拒绝,可是话刚到嘴边上,安豫尘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儿又让贺千里觉得不忍,她真是个又心软又渣的家伙呀!

在去往碣石镇的马车上,贺秋水瞥着她说:“姐,你今天好有心事?”

她点头长叹一声,道:“秋水,我惨了。”

她的话让贺秋水大惑不解:“姐,你怎么惨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长一声唉短一声叹的。”

能不叹吗,明明想着是比较单纯的当邻里朋友一样来往,可是吧到头来还是会变味儿,这种感觉很不好。

“秋水,从前我听人说过一句话,说这世上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朋友关系,就算有也不可能一辈子。”贺千里喃喃着,她心里头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去安家,怎么让安家人主动平事儿。

“姐,你是说安豫尘吧。我觉得姐应该好好想想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二岁了,趁可以相处好好相处,说不定将来就是我姐夫。其实安豫尘不错,在京城声名也好,家世也干净,安家只有他一个嫡子可谓独宠当门。”贺秋水把安豫尘的家世说得头头是道。

她最不爱这个了,在这样的时代里,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出身高门的人怎么会只娶一个,不管做妻做妾都不能舒心安稳过日子:“就是这样才不好高门大院女眷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说我斗得过她们吗?就算不用争来斗去,要我天天在后院儿里出个门儿都难,你觉得我能忍得住吗?”

听着她的话,贺秋水低头似是仔细想了想,然后又抬头看着她说道:“嗯,也是,姐这么没脾气又心肠软的,在深宅后院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啊就得被人挖坑埋里边。如果这样,姐应该早点说明白,不要等到说不明白的时候再来说,那对谁都不好。”

连连点头,贺千里也是这么想的:“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他那清澈漂亮的眼睛,我就觉得要让他满眼失望,肯定会有罪恶感。本来是想去他家那外宅,伺机透露点什么让他的长辈出面儿阻止,可是觉得这样挺不地道。秋水啊,要不你替我去摆平他。”

这样的事儿,搁谁也不肯,贺秋水又不傻怎么会应她:“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时候你教的。”

“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带回来,把你带回来也不应该教你东西,教你东西也不该教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现于体会到《武林外传》里的佟大掌柜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姐好可怜啊!”贺秋水听这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每回到最后贺千里都能把这几年来事情的种种因果说得极为可乐。

这时马车停下来,安豫尘站在挑开的车帘前笑容浅浅地说道:“什么事笑得这么高兴,一路上尽听着你们俩人笑。”

俩人笑,明明是一个人笑,光贺秋水笑了,她可没笑。贺千里愤愤地瞪一眼贺秋水,然后跳下马车。

跳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墙,约一米高的院墙被重新刷过,白浆子还是湿的,看起来便有着一股子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她觉得安豫尘这事儿很麻烦,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有安豫尘在她们确实省了不少事。

“里边只打扫整理一番,时间太短,来不及做什么,你们将就着先住下,住东屋,西屋各处先慢慢整修着。”虽是简单宅院,但安豫尘却比修缮自家的宅院还要更经心一些,处处都想得妥当周到。

其实这本来就是个被照顾得很周到的少年公子哥儿,被照顾得细加上本身就细心,自然是处处观察,这算是他头回自己办件事,倒也能说上办得有条有理、进退得宜。

这时安豫尘可不知道,就为着这件事,那位姜五太太特地飞鸽传书去京城,现在已经把这件事呈到安家那位大老爷案前。

论起来,这事儿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成长只需要一个女人!

临到中午吃饭,贺千里自然要留大家伙儿一块吃,李婶子不管收拾东西,只管把饭做好。有安豫尘在,自然是李婶子和安豫尘带来的人一块儿吃,姐妹俩则和安豫尘一块儿在院里树下用饭。

用饭前总得净手洁面再安坐,到洗手时,安豫尘跟着姐妹俩排排站在井边水槽里洗手,今天洗手自然是用洗手果煮出来的水。贺千里和贺秋水倒没什么,反倒是安豫尘边洗边琢磨:“这不像是皂角,难道是茶籽粉。”

一听就知道这位大少爷没见过茶籽粉、草木灰一类的洗涤用品,贺秋水遂特鄙视地说:“茶籽粉没这么多泡,皂角也没有,这是我们林子里捡到的,姐说叫洗手果,我觉得应该叫泡泡果,好多泡泡!”

还不如叫泡泡糖呢,贺千里没接茬说话,只认认真真把手洗干净,然后等着一块儿安坐吃饭。

只是安豫尘一句话就让贺千里不得不接茬了:“好像比皂角粉还好用些,市面上没见卖吧,要是有应该见过的。”

“真没见过吗?”

不怪她,做为一个现代人,但凡想要什么就算超市没有,还有万能的淘娘,她一直觉得淘娘的广告词得是--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人,大部分东西都不会让他们觉得新鲜稀罕,所以贺千里才一直没拿洗手果当回事,这在现代也就一小玩艺儿。

“没有,我家有做行商这块儿,天南海北的货只要见过一定记得,但这东西确实没见过。”安豫尘这话说得比较隐晦,安家岂止是做行商这块儿,压根就是行商的头顶头上那片天,安家老爷子任户部尚书,在希朝财政税收及商贸交易都归户部管。

而安豫尘的外祖家则是天下数得上号的大富之家,行商走商虽不直接参与,名下却有不少类似的产业。安家要做,自然得做到行里数一数二,场面当然小不了。

“这样啊!”贺千里脑袋里顿时间转起小九九来,所谓物以稀为贵,在东西好使的前提下,东西越是新鲜稀罕越好。她虽然不知道怎么把这东西制成肥皂或可以长途运输的洗涤剂,但是她知道这东西用土法子怎么制成块儿。

这些贺千里没有跟安豫尘说,一是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二是她已经受到安豫尘太多关照,如果要真是朋友她反而能领受,要是安豫尘存的是男女之情她反而是不能坦然接受。

送走安豫尘后,贺千里就开始准备试着做,她那时也只是在同学家的街道附近见过有人这么做,觉得新奇就详细问过几句。现在也只是依稀记得,好在原料简单,就是洗手果的果壳和果肉磨碎成粉,然后和面粉、猪油加各类香料一块儿做。

“在现代香料是各种精油、香油和花水什么的,这时代让我上哪儿找,连牛羊奶都是稀罕东西。而且这是洗护用的,真能加猪油吗?”贺千里不解,她在现代可没时间研究这些小儿女的东西,每天光是鼓捣着练功就够费劲的。

“算了,反正这些东西我也闹不清,先试试。”进厨房取一小坨猪油,这时代的猪油啊,那真是凝固得跟一块块蜂蜡一样,质地很厚很结实。

抠出一小块儿放在掌心和事先揉好的面粉、洗手果粉团子揉到一起,使劲像揉面一样揉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变化,贺千里以为自己记错了就随手搁在灶台上。

灶台上长火不灭,炉里的火把整个灶台都烧得暖和极了,如果做过手工皂的人就该知道,皂化是需要恒定温度的,既不能烧开,也不能直接室温。贺千里这无心之举反倒促成了猪油遇碱后的皂化过程,但是洗手果做皂化用效果并不是那么好,所以最终出的东西不能和现代使用烧碱或皂化剂的香皂手工皂比。

但是也足够贺千里泪流满面的,拿着有些熟悉的东西,可能加少了猪油不够润,质感有些粗糙,但是洗出来的感觉跟香皂真的很像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纯天然手工皂!我只用猪油、洗手果和面粉、井水,就做出手工皂来了,有没有这么简单?”贺千里看着还是有些不相信。

“啊…我果然是天才啊!”尖叫一声朝贺秋水那屋去,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一伟大的发明创造告诉贺秋水。

就趁着这股东风,她觉得自己伟大得都可以寻思着发明蒸汽机了,虽然她连蒸汽怎么产生、怎么用来推动器械运行都不知道…

人一得意起来么,往往是容易得意忘形的,她也无非是在内心得瑟一点,就算跟人说人也十成十拿她当一疯子。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天才往往被人当成疯子,那还不是因为想法太过超前。

唔…她超前太多太多了!

卷一 东临碣石 25.高门里

(明天开始恢复准点更新,这两天真尼玛忙屎银~)

兴冲冲地捧着不是香皂的香皂到贺秋水屋里,贺秋水正在整理床铺,一见她冲进来就说道:“姐,你干什么,今天一天都跟抽筋儿似的没一点消停。”

“秋水,你看你看,香皂。”她在这香皂里特地加了些花瓣,这时候前院儿正开着一树洁白的花,香气很清幽好闻,加进香皂里正合了香皂的“香”字。

她递给贺秋水,贺秋水就趁手接着,因为香皂她已经事先试过,沾了水有些滑,贺秋水一入手就掉到床塌边儿上。她赶紧手急眼快一捞,将将没有碰到被褥,要不然凭着贺秋水的脾气今天又得多洗一道被子。

“姐,你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发现你今天怎么尽做些没头没脑的事儿,这又是什么,能吃能喝还是能玩儿。”贺秋水说着就到洗脸架边的铜盆里净手,手一入水轻轻揉搓便有泡沫起,凑到鼻尖还散发着干净清幽的香气。

看着贺秋水傻眼的模样,贺千里忍不住直乐:“傻了吧,是不是觉得很奇特,我都说了这是香皂,可以用来洗脸洗澡,这样比做成丝瓜瓤的更好一些,皆瓜瓤还是太粗糙了,有点儿割人。”

洗净手上的泡沫拿布巾子一擦,贺秋水翻来覆去看着双手满意地道:“比皂角粉是好些,皂角粉洗出来更干一些,这个洗出来感觉好像湿湿的,姐…你看,多好看呀。”

贺秋水那双手自来漂亮,修长而均匀,这些年养得好,一双手细嫩有肉,看这手都知道是富贵相儿。经常有老人看着贺秋水这双手就直夸她,说她是“天生福相”,额宽而亮,下巴、鼻尖、耳垂都饱满有肉,再加上这双手,不少家里有儿子的老早就开始打听贺秋水的去向。

要不是父母双亡,兄妹三人相依为命这条在前,估计求亲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破了。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心生感慨:“秋水,你悔不悔?”

“悔什么?”

“悔跟着我们一直没有去寻找亲人,秋水,我也觉得你像老人家说的那样是天生的富贵相,就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不愁。可现在你和我们在一块儿,不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还揣着个睡觉都不踏实的东西。”这话虽然是对贺秋水说的,但其实这是她的心声,只是她没地儿找亲人而已。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有哥有姐,其实我也能感觉到从前可能生活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那样的生活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安闲自在。姐会由着我做想做的事,就算什么都不想做,姐也觉得这样过一辈子都没什么,因为姐也是这样过的!”贺秋水说道。

这是批评吧,绝对是批评,合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这榜样儿不好呗,老觉得和稀泥地过就行,平平庸庸忙忙碌碌,像每一个世俗中人这样去活,这样不也挺好。毕竟这世上,多是庸碌活着的人,真没必要活得那么波澜起伏。

一边想着关于人生、价值之类的事儿,一边做了不少香皂,加上贺秋水帮忙,两人把灶上垒满了香皂。然后俩人特有成就看地看着那一灶台的香皂,倍满足地说:“大功告成。”

“秋水,我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耶!”

“什么生意?”

“呶,香皂呀,你不觉得有钱人家肯定愿意花大价钱来买这个,比起皂角粉,这个好得多吧。其实这么简单的配方,只要咱们俩不说,谁能知道。这世上不管什么生意,独门独家儿总是更容易来钱。”贺千里心想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银钱,所以还是先挣钱再说。

闻言贺秋不不解地道:“姐,你不是说做买卖不好吗?而且我们俩做这么让人眼红的生意,会出事儿的,就算现在我们在军营边上,陈北护着我们,那也护不得多少。”

“找人喽,慢慢来,做这东西也需要时间,而且咱们得做出花样儿来,挣钱什么的就全靠它了!”记得八十年代,一块儿上海产的硫磺皂受尽追捧,未必她这有各式花香气的还不能风靡一时。

中午吃罢过伙饭,还没歇了饭气儿就见安家来人,正正式式的投帖子,而后便称道:“五太太知两位姑娘与少爷有授艺之谊,特请两位过府叙话儿,并备下晚间酒水宴席聊表谢意。马车已停在院门外,两位姑娘若是妥当了便传小的一声,小的便同二位姑娘一道行车。”

这正正式式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感觉礼仪规矩都比平时安豫尘带来的要更严整文雅一些,到底是诗书传家的底子,连下人都显得雅致博学。

眼下也算是困了有人递枕头来,她真要想辙去安家呢,这里就有人递台阶儿来:“烦劳小哥,且请稍候。”

既然决定要去,当然不能正到晚上开席在去,人既然说是过府叙话儿,那就应该早些去好让人“聊表谢意”。

和贺秋水一块儿换了衣裳,她穿着贺秋水绣的海棠花上袄加上织五谷八宝纹襕裙,上浅青下墨绿,恰如春天一般的颜色。外边儿披着夹薄棉披风,颜色比衣深比裙浅,绣着素净的云纹远远行来如在去间一般,倒真是美极了。

贺千里自少打扮,主要是身边有一穿着粗布衣裳也像公主的贺秋水同学,她再打扮也不如这位,就干脆不打扮了,怎么舒坦怎么来。

至于贺秋水,上着回纹杏色衫子,下边儿是卷草纹绣海水云纹裙,外边披着雪般白,绣了紫藤花儿的披风。姐妹俩这么一收拾往镜里一站,一个深青浅碧,一个杏黄李白,真是春天一样的感觉呀。

“姐,你看是该好好打扮吧,这样多好看啊。”

“好看是好看,干活儿怎么办,练功怎么办。”

她的话让贺秋水瞬间息声,大概也和她一样有一种无法沟通的挫败感。她们实在是不一样,贺秋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这样的高贵有时候还真和出身、富贵没关系。至于她,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草莽气,又疲懒又随性惯了。

草莽气!唉,她为什么没能穿越到梁山呢,至不济三国、初唐都行,行一把侠仗一把义,活一世轰轰烈烈。没曾想穿这么个地方,光操心生计就够她烦了,何况还有一串儿不明来历的钥匙。有时候她也想,或许这把钥匙无关紧要,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谁会把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在那么拉风的匣子里!。

“两位姑娘,已经到庄子上了。”西潭村离海边本就不远,这一趟马车行来不过一刻钟光景。

甫一进宅院门,先见迎门几株佳木参天,虽叫不出名字却是秀出于庭迎风摇曳着一树苍苍葱郁之色。寻常人家迎门多种花木,粉艳温香自有一派温柔之色,然而在安家的宅院里,能见到的只是一片庄重静谥之态。

安家果然不是寻常的人家,贺千里在现代总也是武术大家之后,家中门下弟子三教九流,她也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的,所以安家这阵仗一看她就更安心了几分。这样的人家,凭着小孤女的身份断然高攀不上,贺千里使劲拍拍胸口极为坦然地跨进门里。

四下里草木错落有致,丫头使女有秩序地进出行走,贺千里忍不住四下里看,这场景倒让她能领略到大观园里是什么样一番景象,这才是累世的富贵之家呀!

“姐,别四处乱看,这不合规矩。”一直安安静静走着,对四周情境表现得极为淡定的贺秋水不着痕迹地轻轻拽了拽贺千里,然后又小声地对她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