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会娴抢过伊崇贤手里的拐杖,轻声说:“…谢谢!只是…爸爸暂时还用不着…他现在只能靠轮椅…”

闵会娴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在出发去医院之前把伊崇贤做的拐杖放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几片樱花瓣随风缓缓飘落,温柔地落在少女的发梢。

复杂的心情在心里团集成球,绕在一起。

而眼前的少年,却不是那位能够为她排忧解难,真正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

然而,正在闵会娴心思如麻的时候,医院里,正有一个人在揭开一个闵会娴从不知道的秘密——

一辆亮得足以照出人影的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利索地下车开门,几秒钟之后,一个打扮时髦、穿着华贵的妇人从车子里走了下来,她匆匆地朝着住院部走过去,高傲的双眼没有一秒在任何人身上逗留一秒。

走到一间病房前,她停住了脚步,贴身跟着她的保镖拿出一块精致的手帕,包住了房门上的门把,女人才将金贵的手落在了门把上,打开了病房的大门。

她进去之前,回头说:“你们在门口等着。”

病房里的男人似乎一直等待着这个女人的来访,抬头凝视着她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惊讶。

“你来啦…”

女人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短暂地划过,比流星消逝的速度还要迅速。

“你的要求律师已经转告给我了,”女人看着窗外,突然间严肃的脸上牵出了一丝嘲笑,“离婚的时候,你同意让小娴跟着你,就是为了现在从我的身上捞到好处吧?”

“你…”男人拧紧的眉头上仿佛有一簇火苗正在点燃,“如果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小娴!”

“哈…那就不见吧!”女人转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男人马上拉住她的衣角,恳求道:“我可以没有未来!但是小娴还小,她还需要未来!”

女人拉开男人的手,说:“那你这算是终于承认自己给不了她未来了,是不是?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前途的男人了,是不是!承认这个世界上,钱还是重要的,是不是!”

不管女人说的话的声音提到多高,男人都默不做声地低着头,任由着她发疯似的吼叫冲着他的耳膜敲击着。

“我可以让小娴上最好的高中,也可以让她过公主一样的生活,但是你没资格享受这种待遇,请你记得这是你最后一次以女儿为借口打扰我的生活!从今天起,她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别假惺惺地来搅乱她贵族般的生活!”

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走出了病房,又停在门口,朝着里面抱着头痛苦不已的男人说:“会有人留在这里接小娴,你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该交代的,就说吧!不过,别告诉她我是她妈妈…啊…对,依你的个性,应该在她小时候,就说了妈妈已经去世之类的谎言吧?现在说妈妈活过来了,恐怕也不符合你的个性吧?”

男人没有辩驳,她确实猜对了。

女人重重关上的房门像是一个警钟,敲响了男人与女儿最后道别的倒计时。

画外音:迷失在世界的边缘

所有的记忆都在瞬间崩离,所有的温情都在瞬间聚拢。

那些要失去的,不是光凭执著就可以追回;

那些要得到的,不是任由信念就可以落入囊中。

那么,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如果世界是一朵七色花,请把属于我的那一片归还给我,好吗?

闵会娴

第5章 你的微笑就像拥抱

在闵会娴和伊崇贤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女人的车子刚好从他们的身边开过。伊崇贤的目光跟着那辆车子,站在医院门口,双眼都发光了,“哇…好帅气的车子…”

闵会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进了医院。

发现那辆车子开走之后,后面还有一辆档次接近的轿车时,伊崇贤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又撑大了不少,他从没在一天之内、在同一个地点、还是在那么短的间隔时间里,就看到了两辆那么名贵的车子,他兴奋得想与闵会娴分享,可是,当他试图去叫闵会娴的时候,转过身,发现她已经走进了医院大堂。

“喂!喂!等我一下啊!”伊崇贤快步追了进去。

坐在车里戴墨镜的男人对照了一下照片,对电话里的女主人,说:“小姐已经出现了…是…您不用担心,我会将小姐安全地送到机场…嗯,明白。”

拿着照片的人放下电话,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跟随着伊崇贤,进入了医院。

闵会娴走到爸爸的病房前,调整出一个自己满意的笑容,准备开门的时候,她的手触到了一块柔软的布,她好奇地将它拿下来,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一块手帕。它精致的做工,一看就知道不便宜,闵会娴一看到它就喜欢得不得了,把它塞进了口袋里,打开了病房的门。

“爸爸,刚刚有人来过吗?”

假装在看报纸的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女儿之后,镇定地说:“没有啊,除了你和医生护士这哪能有什么人来啊…”

闵会娴摸了摸手袋里的手帕,确定了手帕暂时没有主人认领之后,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病房,发现爸爸什么东西都没有整理,根本不像是今天要出院的人。

男人似乎看出了女儿的疑惑,说:“对了…小娴,有一件事情爸爸要跟你说。”

“嗯?什么事?”

“我暂时先不出院了,医生让我继续做一下腿部康复治疗,而且我们老板还答应付康复费。”男人心虚地编造着让女儿放心的理由。

“真的?”这大概算是闵会娴这段时间来听过最好的消息,她睁大了眼睛,眼眸中掩饰不住这件事带给她的小兴奋。

“当然!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

闵会娴打断了爸爸,说:“先让我猜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从外面走进来的伊崇贤刚好听到了这一句,接着说:“肯定是好消息!”

“真的?”闵会娴看着爸爸,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是关于你上高中的问题…我托了一个朋友,她很担心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照顾不了你…而且小娴也长大了,总和爸爸待在一起也不太好,说服我让你到一个新的环境去生活。”

“结果呢?”

“我同意了。”

“那朋友是谁?我认识吗?还有,新的环境是什么意思?”

“呵呵,爸爸的朋友你能都认识吗?那个朋友是…是你妈妈在世时候的好朋友…”男人慌乱地编造了一个谎,“新的环境就意味着…”

男人还没有说完,闵会娴就激动了,“妈妈!”听到这个长久没有提到的词,她的每一条神经都被牵扯了起来:“是妈妈生前的好朋友?!那你怎么过去都没有提起过啊?”

“啊…那就是说我不能和小娴上同一个高中吗?”伊崇贤失望地说。

男人点了点头,把女儿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手,说:“这是对你未来很有帮助的一次锻炼,爸爸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自己学会判断。”

“为什么不能待在你的身边,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啊?!谁照顾你啊!”

“不是还有你慧姨吗?”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厚的声音叮嘱着她,“要懂得照顾自己,别任性,知道吗?如果见到你妈妈的朋友,记得叫她阿姨,要懂礼貌,知道吗?等会儿她就会派人来接你。”

“等一下?!”闵会娴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她没想到会那么快,激动地拉紧了男人的手,“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男人面露难色,却一直没有开口。

咚咚咚。轻叩着病房门,原本就没有关上的房门,自动敞开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恭敬地朝着里面的人鞠了一躬,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夫人派来接闵会娴小姐的。”

闵会娴小姐?听到这个称呼,伊崇贤呵出了一口冷气:这也太戏剧化了吧?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正式,真是叫人难以适应啊…

闵会娴的目光从爸爸的身上移开,朝着门口的那个男人望过去,她怎么看都觉得门外的那个人和自己的生活接不上轨,更不用说他口中的什么夫人。

“爸爸,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照顾你…我…我不要上学了…没有钱的话,我可以养活你!”

“别胡说!”男人一声就将女儿喝止了,松开她的肩膀,说,“快跟大叔去,快去。”

“不要!我不要!”闵会娴突然间觉得爸爸是不要她了,根本不是让她换一个环境生活,而是把她丢给了别人,她死拽着爸爸的手不放,哭着说,“我不要什么新的环境!我只想和爸爸在一起!”

“小姐,对不起,我们必须得走了,请不要怪我无礼。”戴着墨镜的男人朝着两边勾了勾手指,一下子他的身边就多了两个人,他们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病房,几乎是扛着闵会娴走出了房间。

“爸爸…爸爸…我不要离开你…爸爸…”

“喂!喂!你们怎么能这样!这…这是绑架吧!”伊崇贤看不下去了,要追出去,被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拉住了:“别去…让她走。”

“叔叔!你在想什么啊?”伊崇贤还是想去营救闵会娴,但是痛苦万分的男人朝着他大吼了一声:“我!说!让!她!走!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别管!”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伊崇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拧紧了会娴父亲的衣领,狠狠地说:“如果今天你不说,我就报警!”

男人推开他的手,双眼发红,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崇贤,你别管!听叔叔的!”

长辈的话,当然要听。可不是什么话,都要按照长辈的指示去做。这些愚蠢的做法和毫无缘由的命令,怎么可以听!除非我是蠢货!伊崇贤握紧了拳头。

他瞠目注视着男人,整个人像是被冰雪冻僵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几秒钟之后,另一个想法迅速充满了他的脑海,他侧过脸,用仇视的目光盯着男人,说:“你是不是把小娴给卖了!我妈到处在帮忙筹集医疗费,是不是你没有钱,就要把小娴卖了!”

“我怎么把小娴卖了!孩子,你怎么会那么想?”

伊崇贤甩开男人的手,冲了出去。可是,赶到医院门口的他,只能看着载着闵会娴的车子从他视线里远远地离开了,越来越远…

命运这个东西,在此刻像是相交的两条线,在某一个生命的节点深深一瞥之后,远远地离开了…

一架飞机从陆地展翅飞向了蔚蓝的天空,飞机穿过云朵在云层之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沟痕。

“放开我啦!你们到底想干吗!我要回去找我爸爸!”闵会娴依然闹得没完没了,飞机起飞了,负责看着她的专人才松了一口气,说:“现在在飞机上,我放开你,你也出不去。”

“我在飞机上?”闵会娴惊讶地看着那个人,她刚刚一直在吵闹,根本就没有注意车子是在机场贵宾登机口停下后,有专人直接带她从机舱与登机口接轨的空中通道进了机舱。在陆地上她看到飞机总会兴奋地指着高空中丁点大的飞机,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坐上飞机。

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于是,捂住头,一脸痛苦地晃着脑袋。

暂时负责照顾她的人员,解释道:“药效很快会过去的,请您放心。如果刚刚不是您哭闹得太厉害,也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闵会娴镇静一想,回想起,之前那些穿黑衣服的家伙确实往她嘴里灌了饮料,那味道像是可乐,想必,他们一定是在可乐里面放了安眠药。

不一会儿,黑衣人身边多了一个女孩,看上去与闵会娴的年龄不相上下。

她开腔了:“接着,由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会娴小姐,从今天开始,我将负责教导小姐的日常礼仪和生活中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当然,我还负责小姐的安全。小姐可以叫我宝丽。”

“今天开始?那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我可以回家?我回家就不用你保护了,很安全的!”闵会娴仔细地看了一眼宝丽,说,“你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啊…”

“呵呵,等你学得差不多的时候,自然就接你回家了。”宝丽笑着说。

请注意,这里她们两个人指的是不同的家,可是闵会娴却一阵兴奋,她说:“那你快点教我吧!”

“呵呵,不过并不是由我来教,你会有专门的老师,她是一名专门教导英国贵族名媛的礼仪指导师。”

闵会娴被对方这些莫名其妙的词弄得头脑混乱,她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教导英国贵族名媛的…这个好像很遥远…我既不是什么英国贵族…也不是什么名媛…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刚刚完成初中学业的学生而已…不仅学习成绩不好,而且领悟能力也不高…”

“也许你以前不是,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了。”

原本就对现在状况感觉混乱的闵会娴,这个时候脑子完全就成了一团毛线球,她努力理清自己思绪之后,问出了最基本的一个问题:“宝丽,那我现在是要去哪里?”

“英国。”

英国…天哪…闵会娴顿时头昏目眩了,她长那么大,连自己国家的其他省市都没有去过,第一次离开家,竟然去了一个她…不,几乎是整个贯贫中学都没有人敢想过的一个国家。

“这次来是专门为小姐安排了礼仪学习课程,因为一个多月之后,学校就要开课了,所以这次的课程安排时间是半个月,回国之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小姐,你的人生将有一个全新的开场。”

闵会娴早就狠狠地拧过自己的大腿,她知道此刻自己经历的绝非是做梦,可是,依然无法想象她的人生轨迹为何在瞬间颠覆了…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的人生…”闵会娴带着几分憧憬地念着这几个字,可是她又想到了她的爸爸,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那我爸爸呢!我爸爸他生病了,他非常需要我的照顾!”

这个问题,宝丽回答不了。

闵会娴抓住了宝丽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啊!快让飞机飞回去!我要照顾爸爸!我才不要去什么英国,我要回去!”

为了安抚闵会娴,宝丽骗了她:“小姐,您的父亲有专人负责照顾,那是最专业的护工,相信您的父亲能够很快恢复健康。我想,等到小姐您回国的时候,您的父亲看到您改变的样子,一定会非常开心。”

“回国之后,就马上能见到我爸爸吗?”

“这个…”宝丽停顿了一下,转移话题说,“小姐,飞机还要很长一段时间飞行,你先休息一下吧。”

闵会娴点了点头,可是她的眼睛看着窗外飘过的薄薄的云雾,原来爸爸会有专人照顾,真不知道爸爸竟然还有那么有钱的朋友,不仅出钱照顾爸爸的健康,还带她去英国转一圈,她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她没有想过自己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现在却在经历着。她满心期待着,多么希望把这些事情马上告诉爸爸,和爸爸一起分享这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渐渐合上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另一片天地,可是,那里的天是灰的,地是昏黄的,周围没有任何的景物,一眼望过去是一片的荒芜,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儿,无论走多少路,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小娴!你爸爸把你卖了!”伊崇贤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她慌张地回过头,却没有看见人影,于是她朝着那个方向跑啊跑。

“伊崇贤!你给我出来啊!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可是,当她往那边跑的时候,另一边又响起了爸爸的声音:“闵会娴!我不要你了!你不是我的女儿了!”

“爸爸…爸爸…爸爸不要…不要我啊!”

闵会娴猛地睁开眼睛,飞机已经安全地着陆在英国大陆上,她的脸上淌满了眼泪。

“做噩梦了吗?”宝丽关切地递给她一张纸巾,她还愣在那儿,回想着那个可怕的梦境。

此时,机舱和机场到达大厅的连接通道接轨成功,舱门缓缓地打开,一直垂着眼皮的闵会娴,一看到那打开的舱门,逃跑的念头取代了公主梦,在她的脑海里诞生了。

她越想越不妙,觉得突如其来的“好事”存在太多一点!

于是,趁着宝丽的注意力移开的时候,闵会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她总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依然在她熟悉的国土。

于是,没有方向感的她一路跑,跑出了达到大厅,跑出了机场,英国的天空灰蒙蒙地下着小雨,宝丽依然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

“小姐!你停下来!停下来!”宝丽跑得气喘吁吁,闵会娴不敢回头看,用了吃奶的劲再一次加快了速度,就好像体育考试时候的百米冲刺一般,在机场大道上狂奔。可是,等到她再回头看她和宝丽之间的差距时,看到了一辆车停在了宝丽的身边,宝丽上了车,车急速地转弯,朝着她的方向驶了过来。

闵会娴急中生智,跨过了机场大道的逆行道,这次她没有像遇见宋一程那么幸运,一辆与她迎面行驶而来的面包车用力刹车,还是在下雨天延缓了零点几毫秒,闵会娴这次不是被吓晕了,她是真的被撞到了。

鲜红的血在她倒地的地面渐渐洇开…

异国医院的重症室门口,躺在病床上的闵会娴,被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夫人…对不起…”宝丽跪在地上向惊慌失神的女人恳求原谅,女人回过神来,一脚踢开了跪着的宝丽。

“我让你照顾好小娴,寸步不离!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她要是抢救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女人一个耳光甩到了宝丽脸上,她低着头,连眼泪也不敢流,不断地说:“对不起…夫人…我保证…保证绝对不会让小姐再受到一点意外了!”

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纯正的英语从口罩里传出来,由医院的翻译解释为:“令千金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护理,目前只发现首先撞击在地面的大脑皮层受到了损伤,可能她醒来之后会有一些症状,请不要惊慌。”

“那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女人焦急地说。

医生通过翻译传递之后,点了点头,嘱咐必须要消毒后才能进入重症监护室。

女人穿上专门的消毒服之后,迫不及待地走进了病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女儿的病床前,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她,此时的脸上再也没了以往的威严。

…已经记不清离开女儿的时候她长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她。

“小娴…妈妈来了…妈妈在这儿…”女人的手颤抖着伸向紧闭着双眼的女儿,那么多年都没有抚摸过女儿的脸,她忍了那么多年的思念,就这样,靠近她…靠近她…再靠得近一些…

“爸爸…爸爸…痛…我痛…”闵会娴的眉头紧蹙在了一起,嘴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女人警觉地抽回了手,跑出了病房,大失仪态地喊了一声:“医生!醒了!她醒了!”

闻讯而来的医生跑进了病房,女人躲在重症监护室外却不敢进去,她偷偷地朝里面张望,看着闵会娴睁开眼睛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全都是那些白皮肤鹰钩鼻的人,这些让她感到害怕极了。

闵会娴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有很多和仪器连接在一起的电线,她扯着它们就往角落里躲。

“谁…你们是谁…走开…走开!”

几个护士围了上去,不管闵会娴怎么闪躲,都躲不出她们围成的那个圈,其中一个护士首先靠近她,抓住了她的双手。

女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她多想冲进去告诉那些人放开她的女儿,可是她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下大声肯定地说出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妈妈,更没有勇气在女儿的视线里消失了那么多年之后,突然间又出现了。

可是,那些人竟然要把小娴架上病床,那么粗暴的动作,万一弄疼了她怎么办?女人顾不了那么多,她冲进了监护室,推开了那群护士,扑向了闵会娴,抱着她,说:“小娴,别怕…别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闵会娴的嘴巴里生硬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睛疑惑地望着女人,重复着女人刚刚的话,“妈妈在这里…”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需要令千金配合治疗。”医院的翻译说。

闵会娴坐在床上,喃喃地说:“妈妈…我的妈妈是谁…”

女人的心口一紧,踉跄地跑出了病房。

闵会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定定地落在站在病房门口,以同样目光看着她的宝丽,她的眼睛看着宝丽,好像在说:“小娴…你是小娴吗?”

“小姐,我是宝丽啊!”宝丽解释说。

“宝丽?宝丽是谁啊…”

过了一会儿,闵会娴又转向她的主治医生:“你是我爸爸…爸爸吗?”

女人惊呆了,高贵的身体贴着病房外墙,用余光看着女儿,背脊上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哪怕之前她想过最好的话,是将女儿脑子里关于她爸爸的那一块给删掉,她可以给女儿全新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不用再在外面做什么奇怪的兼职,也不用再受到别人的欺负,她甚至可以把那么多年没有给女儿的爱全部都弥补回来。可是,却没有想过女儿会因为一场车祸而失掉了记忆,现在女儿的大脑里,连一小块属于她的记忆都没有。

这样的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脑海里一片混乱的女人站在病房里,她皮包里响起的特设手机铃声,把她重新带回了理智的世界中。她走出了病房,站在没有人的休息室里接通了电话。

“妈妈!我想你了!”电话里传出甜甜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