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嘉还没有表情,明一看见沈盈枝如此举动,默默地挪开了一步,拉开与他们两人的距离。

扶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瞧着沈盈枝从另外一侧跳了下来,眼眸微垂,遮住眼底的暴戾之色。

旁边人的气势太过冷沉,沈盈枝咬了咬唇,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手就被人紧紧地握住了,她听见扶嘉压低的声音:“盈盈不让我牵,我只能自己牵了。”

她用力的甩了甩,没甩开,反而被扶嘉握的更紧了,沈盈枝抿着唇,无奈地放弃抵抗。

林河低低的笑道:“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而入,幸好两人都是宽袍大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的手能隐藏住,不然沈盈枝敢确定,一走进来就能受到筛子一样的目光。

这儿是古代,虽然如今民风开放,男女同游尚可,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并行,只能说扶嘉人设没崩,一点都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到了包厢,扶嘉松开沈盈枝的手,亲自给她拉开一把椅子,示意沈盈枝坐过来。

沈盈枝看着那张椅子,真的很不想坐过去,看着扶嘉按那张脸,她的脚朝另外一边拐了过去,扶嘉见状,眼底的笑意慢慢隐去。

深吸了一口气,沈盈枝又绕了过去,坐回了扶嘉拉开的椅子。

你凶你有理!

扶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坐在沈盈枝的旁边,温柔的望着她,又问她:“盈盈要吃什么?”

沈盈枝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的胆小怯弱,脸上的表情却冷严的很,扶嘉问她,她也一言不发。

扶嘉又轻柔的抓住沈盈枝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个指尖一个指尖的摩挲过去,对小二说道:“菠萝拼火鹅,炒梅花北鹿丝,百花酿鱼肚,雪冻杏仁豆腐,此外,再上几个你们的招牌菜。”

虽然扶嘉说的菜名都是自己喜欢的,沈盈枝却依然不改辞色,眉目清冷。

不能被蛇精病的一点好意就收买了。

扶嘉不说话,沈盈枝也不说话,气氛渐渐冷寂。

膝盖上的指尖被人蹂.躏出各种形状,细细把玩,沈盈枝端着一张脸,她很想吼一声不准再捏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没发火。

须臾后,饭菜上来了,菠萝拼火鹅,炒梅花北鹿丝,百花酿鱼肚,雪冻杏仁豆腐都是沈盈枝爱吃的,看到这些,沈盈枝想起赴宴的那个晚上,她的小几上摆的也是这些菜,她还以为是巧合,但哪里有那这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人一场步步为营的谋划。

扶嘉终于松开沈盈枝的手,给她夹了小块鹅肉,放在她碗里,弯着唇角:“盈盈,你喜欢的。”

沈盈枝垂眸看了一眼:“我不饿。”

扶嘉依旧很温柔:“不饿也要吃一点,万一等会儿饿坏了怎么办。”

她别开脸,就是不看饭桌。

沉默了一瞬,扶嘉压住心中的暴戾,柔声说:“没关系,盈盈想什么是时候吃就什么吃。”

听罢,沈盈枝也不说话,她是真的不饿,任凭谁在自己的身份被另外一个人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之后,估计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自己的身份,想到这儿,沈盈枝看向窗外,其实她哪里有什么光明正大的身份,她不过也是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而已,这样一想,沈盈枝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缥缈起来,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来自心底的怒吼。

只是还没有辨认出那是什么,她被人捏住了脸,刚刚那一股游荡的不真实感顿时烟消云散。

扶嘉见状,猛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沈盈枝明明在他旁边,他却有一瞬间感觉,她立刻就要远离自己而去。

忽然之间,他的内心生气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笑了笑,扶嘉把面前的菜推到沈盈枝面前,嗓音柔和,带着不容易察觉的恳求:“吃东西好不好。”

沈盈枝偏头,看着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的扶嘉,不好两个字止在唇舌之间,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扶嘉脸上泛起一个期待的笑容,是她在小河脸上最常见到的。

她扭开脸,淡淡道:“不饿。”

沈盈枝想撕开扶嘉脸上笑容,明明……都不是小河。

啪嗒一声,沈盈枝听见筷子被折断的声音,她侧头偷偷看了一眼,扶嘉眸光渐渐泛蓝,最后变成了蓝眼珠子,冰冷地看着她。

沈盈枝双手抱在胸.前:“扶扶嘉,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双手护着自己,惊恐的看着自己,扶嘉闭了闭眼,随后眼底的戾色隐匿下去,他起身,牵起沈盈枝的手腕,径直往外走:“既然不想吃,那就跟着我回去。”

然后扶嘉也不听沈盈枝说什么,把人拉到了车上,随后吩咐明一回府。

明一闻言,一扬马鞭,朝着安王府而去。

马车上,沈盈枝看着扶嘉那一张阴沉的脸,别开眼,朝着另外一侧看去,两个人相顾无言,一场出行,无疾而终。

马车驶入府邸,一路到沈盈枝的院子口,沈盈枝一跳下马车,就被扶嘉拦腰抱起,送回了房间,然后又听见哐当一声响,扶嘉把铁链子扣在她的脚踝上。

沈盈枝踹了踹脚,急声道:“扶嘉,你把我松开。”她弯着腰肢,用力的扯了扯脚上的铁链,扯到手都红了,她依然不放弃。

“你做梦。”扶嘉看着沈盈枝避之不及的动作,凶狠道,“别想了。”

言罢,扶嘉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盈枝,甩袖而走。

“扶嘉,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沈盈枝望着他的背影,跺着脚吼道。

第43章

但沈盈枝越说, 扶嘉脚下的步子越快。

等背影在沈盈枝目光里完全消失, 沈盈枝深吸一口气,跌坐在交椅上。

虽然告诫自己很多次, 不要动气, 不要动怒, 但她终究是一个人,扶嘉真的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死了!

可恶到沈盈枝连晚饭都吃不下,被气饱了。

负责给沈盈枝送膳的东七见晚膳没用, 小声说道:“姑娘, 你多少吃一点吧。”

她一开始是不敢和沈盈枝说话的,主子让她谨守本分,但处了快小半月,看着沈姑娘天天待在屋子里,实话说, 她都觉得主子过分了, 怎么能这样追女孩子。

她要是沈姑娘, 恐怕恨不得弄死主子, 沈姑娘的脾气未免也太温柔了。

沈盈枝躺在床上,恹恹道:“我不想吃。”

东七唉了一声:“那好吧,沈姑娘你什么时候想吃时候叫我。”

'"谢谢你。”沈盈枝没什么力气说。

等东七出去, 沈盈枝躺在床上, 咬着被子, 沈盈枝深吸了几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被人占了,还是因为扶嘉的态度。可她真的好生气啊,生气生到饭也不想吃,辗转反侧半响之后,她闭上眼睛,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安,谈何容易?

又过了许久,沈盈枝把脸上的头发拂过去,睁着眼睛,她强迫自己,镇静镇静,这样给自己洗脑半个小时后,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冷月寂寂,疏影梭梭。

发觉里面人的呼吸平缓下来,立在廊檐下的那个高大身影扭开了头,他压低声音,启唇问道:“晚膳吃了什么?”

东七闻言,压低头:“沈姑娘说她不饿,就没吃。”

扶嘉双手负在身后,不虞的看着她:“她说不吃就不吃?嗯?”

……不然呢?

东七小心翼翼的问:“主子,你是要我强迫沈姑娘吗?”

闻言,扶嘉一怔,随后对着东七挥了挥手。

东七微微屈膝,权当做行了一个礼,后退了几步,又听见扶嘉的声音:“让厨房现在做一些甜口的点心,再准备一些蜜饯,放到沈姑娘房间里。”

他记得,她甚爱甜食。

东七应喏。

等东七离开后,扶嘉一人站在廊檐下,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伴随着月夜的婆娑声。

扶嘉往那间房看去,朝前走了一步,正要推开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又扭过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

沈盈枝是被饿醒的,她梦见她成了女尊帝国王爷,出行的时候捡到一个小奴隶,她让奴隶往东他不敢往西,她天天以折磨小奴隶为乐,小奴隶不敢有任何怨言,但万万没想到,小奴隶有一天居然谋权篡位,成了她的主子,天天欺负她,不给她饭吃,于是沈盈枝就被饿醒了。

她张大眼,想着小奴隶和扶嘉一模一样的脸,又望着熟悉的房间,沈盈枝悠悠地叹了口气。

动了动鼻子,沈盈枝从床上爬起来,余光落在床头小柜上多出了酸梨木食匣子上,她起身打开匣子,眼睛亮了亮。

她朝门外看去,这些东西应该是东七准备的吧。

用了几口点心,沈盈枝起床漱了口,这时,模模糊糊似乎传来了鞭炮和烟火的声音。

怎么放起了鞭炮和烟花?

***

翌日,天晴。

沈盈枝刚从床上爬起来,东七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放好洗脸水,沈盈枝忽然叫住她:“东七。”

“沈姑娘,怎么了。”东七笑着问道。

她从针线框子里翻了一个荷包出来,然后递给东七:“前几日无聊时绣的,送给你。”她看了一眼床头的糕点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你不要嫌弃。”

沈盈枝是那种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就怕别人对她好的人。

东七看着沈盈枝塞进来的荷包,不太敢接,沈盈枝又直接塞给了她,又听见沈盈枝问:“怎么昨日午夜在放鞭炮和烟花?”

“哦,今日是皇上五十大寿。”东七手足无措的拿着荷包答,“所以昨夜一过子时便放鞭炮烟火,今天晚上晚上还有宴会呢,皇室宗亲勋贵都要参加呢。”

沈盈枝哦了一声,并不是很感兴趣。

等等,皇上的五十大寿!!!

她舔了舔唇,想到一个非常关键剧情,似乎上辈子沈盈枝就是在皇上寿宴的时候勾.引的扶嘉,她现在不会去勾.引扶嘉了,但是沈莲枝,沈盈枝脑子里忽然突突地跳。

昨天她还兴致勃勃地买首饰,万一她真的怀有这个心思呢,要去做原主曾经做过的事情。

不行,沈盈枝魂不守舍的想着,就连东七在身后叫了她好几声,想把荷包还给沈盈枝,她也一直没有反应。

沈盈枝回头问道:“东七,殿下今日也要去参加寿宴吗?”

“当然了。”东七道。

沈盈枝嗯了一声,直直地看向东七:“东七,麻烦你告诉殿下,我也想去今夜的寿宴上看看。”

东七闻言,疑闷的看向沈盈枝,沈盈枝的双手慢慢合紧,昨天才和扶嘉吵了一架,她不确定扶嘉是否愿意带她去,但她的目的也不是扶嘉带她去那什么宫宴,她只想等会儿和扶嘉见上一面,万一沈莲枝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他能够大量一点。

思及此,沈盈枝觉得自己有点婊婊的,昨天骂了他,今天又仗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让他大度。

不过想到昨天扶嘉的过分,沈盈枝真的很想区别对人,她想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扶嘉,一类是扶嘉以外的人。

**

栖梧宫。

扶嘉生母温贵妃的宫殿。

扶嘉淡淡地看着面前状似温柔的温贵妃。

温贵妃则一脸温柔的望着扶嘉,目光慈祥,把一个为孩子担忧的母亲形象扮演地极好。

“嘉儿,你今年已经十八了,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温贵妃眉目慈和地望着他,“皇上已经有意为端王赐婚,你只比他小上半岁,您的婚事为娘时刻记在心里,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母妃。”

扶嘉端起茶盏,稍稍一怔,最终将其放下:“我的事就不劳温贵妃劳心了。”

温贵妃脸上的笑意不变:“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母妃不为您操心为谁操心。”

是吗?

扶嘉抬眼,似笑非笑望着温贵妃。

温贵妃又道:“昌平侯府的四姑娘沈莲枝,陆相家的大姑娘顾彩儿,皆是才貌双全。”

听到昌平侯府的时候,扶嘉的指腹在桌角轻轻地点了一下,等温贵妃这句话说完,扶嘉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温贵妃还有一车想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等扶嘉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温贵妃再忍不住,胳膊一扫,小几上茶盏花瓶哐当几声,落在汉白玉的地板上。

“娘娘,消气啊,消气啊。”旁边的孙嬷嬷小声地劝道。

温贵妃刚刚温柔的脸上一片凶狠:“这些年我对他够好了吧,他呢,总念叨着小时候那些不好,怎么不想想,没有我他是怎么生出来的。”

孙嬷嬷使唤宫女快点将地上的残碎瓷片收拾掉,又温言道:“娘娘,四皇子只是脾气稍微冷了一点。要是他心中没有你这个母妃,他今日怎么会过来?”

温贵妃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大红的丹寇上,红.唇微勾:“孙嬷嬷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本宫都是他亲生母亲。对了,今夜参加宫宴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已经妥当了。”

从栖梧宫回来,扶嘉看见了来寻他的东七,他蹙了蹙了眉头,问道:“有事?”

东七道:“沈姑娘说想去参加宫宴。”

扶嘉往沈盈枝院子的走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怎想去宫宴了?”

“今天姑娘问我会有哪些人参加宴会后,就说了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姑娘想去。”东七答。

听完东七的话,扶嘉继续前走,东七又叫住他,扶嘉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东七伸出手来:“沈姑娘今天给了我一个荷包。”

他停下,目光落在东七的手上,东七手里的喜鹊登梅的荷包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扶嘉深深地看了东七一眼,随后毫不客气的把荷包从东七手上拿了过来,又道:“去针线房领十个荷包。”

东七垂头,应诺,没有任何不满。

虽然对不起沈姑娘,但是主子不满起来的确很恐怖啊。

扶嘉大步朝着沈盈枝的院子走,走到院子口,他理了理衣冠,把荷包放进袖子里藏好,这才走了进去。

沈盈枝正在看书,不过眼珠子虽然望着它,精神却明显不在它的身上,扶嘉在门口看她半响后,轻咳嗽一声:“盈盈你想去晚上的宫宴?”

她一时没有听到,依旧在美人榻上出着神,扶嘉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

见书不见了,沈盈枝跟着书抬头,先看见了扶嘉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抬头,是扶嘉的下颌,高挺鼻梁。

沈盈枝声音稍微软了一点:“你回来了。”

见沈盈枝对昨天的事情按下不提,扶嘉也不想破坏气氛,他嗯了一声,看着沈盈枝问:“你为什么想去参加宴会?”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一定要看透沈盈枝心之所想。

沈盈枝闻言,努力思考措辞,她总不能自己说可能沈莲枝要勾.引你,如果到时候她这样做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见她敛眉深思,扶嘉忆及刚刚东七说的话,心里疑惑的很,不过瞬间有了主意。

沈盈枝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姑娘,既然她想去,说明她心里藏了他不知道的事。

从头到尾,有时他总觉得她和他隔了一层纱,让他有一种虽然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感觉。

他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

或许这是个机会。

扶嘉深深地看着沈盈枝,忽然温柔一笑:“晚上我带你去。”

什么?这么容易!

沈盈枝愕然地抬起头,扶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说道:“今天你给东七送了荷包。”

听后,她讶异地望着扶嘉,不会她送给别人一个荷包他也要计较!

“盈盈,我也想要荷包。”扶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柔声道。

只要扶嘉的蛇精病不犯,荷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沈盈枝闻言点点头。

扶嘉凑近沈盈枝,得寸进尺道:“我要鸳鸯戏水的花样。”

第44章

……鸳鸯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