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霖有点疑惑,自己来错了吗?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年了,虽然眼前的人还不到百岁,可毕竟已经过了最鼎盛的时期了。更何况,这三十年他一直蛰伏,实力还保留多少?
但是除了眼前这个人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世上的绝品强者本就那么几个,二百岁以下的更是比翔龙还稀少,而这被世人所知的两个,也只有这位是青峰人。
“大人如果不喜欢这个称呼,亦霖自当改口,只是我怕叔叔忘了当年的小铃铛。”
红钺看了她两眼:“你是虎帅的么女?”
“家父这些年也一直念叨着叔叔呢,说总要找机会再和叔叔大醉一场。”
她停了停,见红钺没有说话,只有道:“自然,亦霖并非无故打扰叔叔隐居的,此次前来,实为公事,圣君动情,还请叔叔随亦霖回去。”
这话一出,就连红钺也不仅动容。圣君出世后要在聚精池中呆满三十三天定性,其后还要在蚕冰床上呆满七天固精,然后还需要有人引导,这才会动情。
从出世到动情这其中的每一步都非常要紧,一点细微的变化就可能对圣君的灵力有极为重要的影响,更会对一峰内的所有子民影响深远,毕竟君,是有千年的寿命的!
沉默了片刻,红钺终于开口:“你找错人了。你既然能找到这里,自然也就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生活,三十年来,我没有和任何一个八品上的人动过手,闲暇起来也不过买醉喝酒,这样的我,有可能引导君吗?”
君出世后的前四十天是最要紧的,无论哪一个圣峰都会异常谨慎,不过万年来,也不是没有出过意外。当意外产生的时候,人们通常的做法就是找一位高手来做引导。
君本就是天地灵物,而品级越高的高手拥有的灵力也就越充沛越纯粹,也就只有这样庞大纯粹的灵力,才不会令君的灵力折扣,或者说是尽量减少这种损耗。
不过这种做法对那位高手并没有损耗,相反,只要成功的引导下来,那位负责引导的还有可能小有进益。毕竟是和君梦行,而君的初精的灵力是最充沛的。
“你的时间不多,我也就不留你了,替我向你父亲问好。比酒,呵呵,我喝了三十年,估计他是比不过我了,不比也罢。”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难道叔叔忘了你的半身了吗?”
亦霖厉声道,话音刚落,无数的枝条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院顿时变成了森林,每一个树枝都对着亦霖和天茴,虽然这些树枝看起来清脆鲜嫩,但毫无疑问它们会瞬间变成杀人利器。
“你说什么?”红钺转过身,一字一句开口。
“我说什么,红钺将军难道不知道吗?”
好恐怖,这明明是她的结界,但这个人却能在此施展自己的能力,更可怕的是,她的结界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一瞬间就夺取了控制权,要知道,她可是八品上的强者!
虽然害怕着,但亦霖心中却充满了兴奋和喜悦。三十年不见,当年的红钺,能力并未下降!
红钺眯了眯眼:“看在虎帅的份上,我不和你为难,你走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变,院中的枝条都消失了,反而搭成了阶梯,一直延伸到半空中的双龙车处。这一手施展出来毫无烟火气,清风淡雅,还带点温和,但亦霖知道,这种变化比刚才更为艰难。不仅要有充沛的灵力,还要对灵力有绝对的了解。认识到这点,她更不能放弃了。
“红钺将军难道想这样过一辈子吗?难道真的不遗憾吗?难道不想,和您的另一半,站在同样的高度吗?”
她说一句,向前走一步,说完最后一句,已来到了红钺面前,表情坚定,口吻自若,在红钺冰冷的目光下也没有半份退让。
慢慢的,红钺笑了起来:“虎帅倒生了个好女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亦霖微微一笑:“还有,叔叔,您是青峰人!”
红钺大笑:“好好好,就冲这最后一句,我也不得不跟你走一次!”
亦霖和天茴立刻跪倒在地:“恭迎红钺将军!”
“站住!难道名满天下的红钺将军是小偷吗?”
红钺转过身,亦霖和天茴也惊讶的抬起头,就连小柳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都不明白云飘飘想要做什么。
云飘飘牙一咬,不顾其它人的眼光,径自来到红钺面前,瞪眼道:“你就这么走了?”
红钺眉一挑:“这么多年受云老板照顾了,将来有事,云老板传一声,红某自然尽力。”
这是客套话,但以他的身份说出来,那自然也是一言九鼎。但云飘飘却道:“好,我现在就有事,你偷了我的东西,还回来吧!”
“我偷了你的东西?”
“你偷了我的心!”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就连红钺也不免有点尴尬:“云老板说笑了。”
“我是不是说笑你自己清楚。”
时间紧迫,这个女人却在这里纠缠不清,青峰上的两位都很是不耐。亦霖性格沉稳,还能按耐住性子,天茴却忍不住了。
“你这女人说的倒像笑话,你爱上了别人别人就一定要爱上你,快点退下,耽误了时间,你就是青峰的千年罪人!”
云飘飘单手卡腰,下巴高抬:“你少拿大帽子往我头上戴,你们觉得圣君的事最重要,我却觉得我自己的事最重要。就算感情的事不是勉强的,但这些年红钺将军可没少赖我的酒钱!你们去问问,别人买一斤夏花醉要多少银子,他买一斤要多少?还有这些年的吃食,他离开的时候这院子的维护打扫。”
“是,这些都是我云飘飘心甘情愿的,但我云飘飘对的是我未来的丈夫,我孩子的爹,不是红钺将军,更不是圣君的大侍!他不走,这些我当然不会和他算,他现在要离开了,这些东西总要还给我吧!难道我丢了心,还要再丢钱?”
这话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一时也不好反驳。何况无论是红钺还是亦霖天茴都不是会为了这点小钱和人争吵的主。惟有小柳暗自咋舌,原来云老板常年对他们的照顾还藏了这么一手。
几个人都有点尴尬,红钺从没有存钱的概念,这些年蛰伏也没有为钱操过心。没钱了就去接一个任务,拿到钱就回来继续喝酒,喝光了再去接任务,除了这个小院,的确是身无长物。
他倒不是不舍得这个小院,只是他非常清楚这个院子值不了多少钱,当年他不过花了十两银子,而夏花醉,一斤就要一两半的。他虽然不在财物上上心,但也知道这十多年喝的酒大大多于自己掏的钱。
他也知道云飘飘对他的心思,不过他从来不怎么在意。自他出道,甚至在这之前,就有无数人为他动心。这种殷情早已习惯,不过分的话都会装做不知道,而过分的自然一掌拍死。
他倒也不是故意占云飘飘的便宜,不过是喜欢这里的酒,难道就因为这做酒的人喜欢他就放弃不喝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反正是她卖酒,他给钱,至于她收多收少,那是她自己的事,只是没想到,此时倒出了这么一茬。
亦霖和天茴也有点无措,她们出来的急,根本没有带钱财,此时就算想替红钺付帐也不可能。
亦霖皱了下眉,取下自己的腰牌:“既然如此,云老板就拿着这个到州府那里自取吧。”
她也不问云飘飘要多少,能用钱把这个女人打发了是再好不过。
云飘飘也不接那腰牌,冷冷一笑:“我只是找这个喝了我十三年夏花醉的男人要帐!”
“云老板到底想要什么?”红钺道。
云飘飘理直气壮,大声道:“我要一个孩子,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小院顿时静了下来,此时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停在半空的双龙车,唧唧喳喳的议论著,因为结界的关系,外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小院的异状,但那议论的声音却能传进来。
小院更为寂静。
亦霖天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小柳的脑子完全停顿了。
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整个院子里就听到粗浅不一的呼吸声。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被打破了。
红钺嘴角上勾,露出一个看似温柔却冰冷的笑:“这些年的确是受云老板的照顾了,但云老板还是不要再白费心思了,云老板这样的情况,还是去紫峰医治比较好。”
说完,目光特意在云飘飘的胸和下身停留了片刻,这样的注视是非常无礼的,但云飘飘的脸却瞬间变的惨白,她惊骇的看着红钺,嘴唇哆嗦:“你、你知道……”
“红某没有瞎,欠云老板的,红某自会偿还,告辞。”说完,眼角一斜,“小柳,还不过来?”
“啊,是是。”
小柳连忙跑过去,红钺袍袖一卷,带着他向那双龙车飞去,亦霖天茴连忙跟上。这四个人的风姿立刻引的围观的人啧啧称奇,毫无疑问,从即日起,光开必定要多一个传奇。
小院中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天空中的双龙车也已经没有了踪影,云飘飘愣愣的仰着头。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我是双……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红钺,你个混蛋!”
云中楼的后巷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咒骂。
第8章
好想要……
好热……
好难过……
混蛋!混蛋!
刘毅在蚕冰床上翻滚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以致住口边的。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暴露出丑态,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懦弱暴露在人前!
他妈的谁来杀了他吧!
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把他害成这样的他绝对要将那人碎石万段!
虽然咬牙切齿,但他还大概知道应该不是有人害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练了什么见鬼的功,然后到他这里出了错。
在池子里的时候他只感到热和空虚,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望来临的时候就是那样,只是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但是现在,已不仅仅是空虚,更有种说不出来的焦虑。
身体从内到外都是热的,仿佛被烤焦了似的。而外面则是冷的,这份冰冷则来源于他身体下的床。
冰火两重天,在地球的时候是极高享受,在他这里却是最大的折磨。
这样的焦虑,这样的需要,甚至不需要安慰就能发泄出来,可因为身底下的床,每到临界点那股热流就又会被逼回去。
一次,又一次。
“恩——”
他终于忍耐不住的闷哼出声,随着这声,他的自制力更为下降。他死死的咬着下唇,身体忍耐而颤抖着。
见鬼的,他宁肯在电梯里摔死!
——
脱下长袍,把身体滑入水中,闭上眼,任侍者将他的头发打湿。这种服侍,他并不陌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过的都是这种鲜衣怒马的生活,甚至在战争期间,他过的也依然是奢侈性的生活,甚至比当时的那位太子还要享受几分。
这样对比,这三十年来他过的的确很糟糕,不过现在想来,那却像是一场梦,只是那场梦的时间长了一点。
梦就是梦,做梦的时候不觉得难过,梦醒了也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有种奇妙的疑惑:就这样吗?真的要这样吗?
这一步迈出去,就没办法回头了。
在这之前他可以拒绝,但在梦行之后,他绝对不能再随意脱身。
君的大侍,负责的并不仅仅是对君灵力的领导。当成为这个身份之后,他还要慢慢的掌握青峰的行政、军事,同时负责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就算因为成为大侍而拥有比普通人长远的多的寿命,也不可能在长达千年的时间掌握朝政。
毕竟人类总是人类,过了一定的时间,精力总会下降。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权利身份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但如果他想要这些的话,当年又何必离开?
不,当年他并不是厌恶这些才离开,只是,也并不喜欢罢了。
过去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将来,也不太可能喜欢。
他这辈子舵心所,几乎没做过自己不喜欢的事,那么现在是要改变了吗?
“大人,要把头发扎起来吗?”
在他遐想的时候,那些手脚利索的侍者已替他收拾干净了。
“不用了。”
缓缓的吐出口气,他从水中起身,任人将水珠吸去,替他穿上衣袍。
其实,并不用再想的,那一夜夜的梦早已给了他答案。
青峰的云梦殿是君的住所,除了四大侍,没有人能擅入,就算是红钺,在成为大侍之前,他也不可以在云梦中沐浴净身。
穿着云丝绵的长袍,在侍者的带领下不行前往云梦殿。从他刚才沐浴的地方到云梦殿并不远,没有必要动用骑兽。但云梦殿占地辽阔,从大门处走去,还有一段距离。
宫灯点点,远远看去如同星河。侍者们都知道他的身份,不等他近前就已跪倒。
他走的不慢,但也不快,他并不急着见那位君。对于任何一个高品级的能力者来说,都不会对梦行陌生,也不会有羞涩,这对他们来说,就和吃饭穿衣一样,是一种需要,一种手段。
可是一次如同修炼似的梦行和成为君的大侍毕竟是不同的。虽然称呼不一样,但其实,也基本相当于民间的夫妻了。
路途再远,走的再慢,也有尽头。片刻,他已来到了含梦阁。
“参见大人!”
守在门外的黄衣少年齐齐行礼,现在他们都知道此时到来人的身份。虽然三十年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但他们也都是听着这个人的故事长大的。对于他们来说,君的大侍能是此人,比因为属性相配而选上来的更为惊喜。
“把门打开吧。”
“是。”
木门打开,他走进去,挥手让房间内的几个青衣少年退下,然后才慢慢的走向那个被烟雾笼罩的蚕冰床。
此时刘毅正在蚕冰床上扭动,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手脚无力,连翻滚都做不到,只有勉强的用身体在蚕冰床上摩擦。
仙死,形容望的时候人们总喜欢用这个词,可他现在只体会到了死的痛苦,半点都没有仙的感觉。
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有点麻木了,只是那难忍的望依然汹涌,令他像沙滩上的鱼似的。
红钺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挣扎抗争似的景象。
他微微皱了下眉,据他所知,君出世后虽然就拥有几乎相当于成年人的身体,但智商和婴儿一样,也许天赋要比普通的婴儿好,学习起来也可以用天才来形容,但再天才的人,在他们的婴儿期也只是婴儿。
婴儿完全是按本能行事,困了睡,饿了哭,难过了当然更要哭。
他不是君,也没有和认识的君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想来动情,所有生物的感受都是一样的。
青君此时应该就是一个望得不到舒解的婴儿,应该会本能的想要令自己舒服一点,虽然因为蚕冰床的原因他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放。
而眼前这个,更像是无意中中了,却不愿屈服于自己望的人。
不像君,可是圣峰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