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义上是红钺的随从,但他们两个人却向来都是各自拥有一个房间的。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别人看了也只有说世家公子的排场大,随从出来都堪比一般的公子。

冬根不说话,默默的来到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但是却没喝——虽然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对于外面的一些东西他还是无法适应。

“有话你就说,别老给我摆脸色。”

“你还懂得看人脸色啊。”冬根阴阳怪气的说。

一句话把小柳气乐了:“是,我小柳就是个跑客出身,实在不该忘了本分,就忘了看冬根少爷的脸色了,是我的错,冬根少爷多多包涵。”说着,双手握拳,举到眉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冬根也气了,忽的一下站起来:“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看不看我的脸色怎么了,主要的是,你别忘了咱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大人、大人也就算了,你、你怎么也能这样?”

“嘿,倒是我别忘了。”小柳奇道,“不知道是谁在青京的时候乐而忘返呢。”

“我才没有乐而忘返呢!这下界有什么好的,茶都这么难喝!”

“是谁乐而忘返咱们心里清楚。行了,赶了半天的路我也累了,你要没事,就回自己房里去。”

“谁说我没事了?我问你,酉门大人是不是给了你印章?”

小柳斜眼看他,没有说话。冬根上前一步:“把印章给我!”

“你要印章做什么?想去领钱?”

“呸!我才不干那没出息的事呢!你把印章给我,我去调当地的军队,抓那个子悦!”

小柳疑惑的看着他。冬根焦躁道:“你们一个个都被那个人迷住了,他一定是混到人间的魅魔!”

“混到……人间的魅魔?”

虽然心中也不能肯定,不过这时候当然也不能后退,冬根肯定的点点头:“那个子悦长成那个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看的地方。但先是那个沙沙被迷住了,然后又是大人,现在就连你,看他的眼神也不对!”

小柳哭笑不得:“就为这个你就说人家是魅魔?这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我哪有随便说,你现在这么袒护他,不就是证明?”

“行了行了,你回房休息吧,一会儿去泡温泉。”

“小柳!”

见他恼了,小柳也不得应付一下,正色道:“冬根,我最近是比较留意他,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唉,这个事我一时没办法对你说清楚,而且我自己也拿不准,你放心,等我再想想,一定给你说。”

冬根怀疑的看着他,小柳只是微笑,他跟在红钺身边那边久,倒也学上了几分气度,乍一使出来,冬根不由一愣,心中突然跳的慌。趁他发愣,小柳将他推了出去。

魅魔?这个冬根是怎么想的啊!

他这几天一直试图和那个子悦说话,就是想弄清他们的身份,而刚才则是害怕那个子悦偷溜!

第69章

那一天,小柳被黎君宝莲联手哄了出去,但他并不傻。回去仔细的想了其中的对话,觉得大是古怪。

真说起来,小柳是没有什么为国家,为青峰的忠心的,但是现在他是青峰的黑衣,他家公子又是青峰的大侍,如果碰到了什么歹人,也不能不管。所以当天他就像红钺报告了,哪知道他家大人不仅没有在意,反而很诡异的一笑……

那笑容真的真的非常的……小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不过每次想到都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再一想到那笑容是出自他家公子身上的,这寒意,就又重了几分。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的话,那就自己去解决吧。”

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回答,小柳已经有点麻木了。只是,他家公子可以不在意,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说也是一路人,小心点总是应该的。当然,他家公子勇武非凡,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起码,知道对方到底是做什么的,心里也好有点底。真罪大恶极的话……就算他家公子不管,说不得,他也要利用酉门大人留给他的印章了。

这印章是出青京前,酉门亦霖给他的。凭此印章,可以调动州府以下的兵马,可以请出九品以下的高手,可以申请十万两以下的白银,可以将四品以下的官员拿下。

如果让黎君知道的话,绝对会感叹这印章比上方宝剑还好用。

不过这印章没有给青峰大侍的红钺,也没有给贵公子出身的冬根,偏偏给了他这个乞儿出身的人。

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简直就是诚惶诚恐。不过他又不好推辞,以他家公子的脾气,可能随手就把这印章丢到什么地方了,就算在需要的时候会想起,估计也是找不到的。

而至于冬根……如果这印章让他拿了,很可能立刻全天下都知道青峰的大侍下界了吧!

不过在接到印章的同时,小柳也是很有些疑惑的——为什么亦霖大人不阻止呢?是阻止不了,还是相信公子一定会回来呢?

古怪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啊,好像从他们遇到那沙公子一行,就没正常过。不过最有疑点的,还是那对刘家兄弟。那天那个子悦说的祸害……祸害到底是谁?如果不是沙沙一行的话,那就是他们三个了。

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云老板,只是,云老板,应该还不能令他们那么顾忌吧。

不是云老板,也不太可能是自己。他跟着红钺做跑客,当然也到过不少地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刘家兄弟,而且他灵力普通,一般人又不知道他现在已是黑衣,怎么会说他是祸害?

冬根倒是有几分可能,毕竟是世家公子,虽然说一早就上了青峰,但他不记得别人,别人却很有可能记得他的。

但是,最有可能的,还是他家公子!

想到红钺的那个笑,他就不仅要打冷战。

只是,如果那人知道他家公子是谁,又怎么还敢说他家公子是祸害,就算以前吃过他家公子的大亏,也不敢真说出来吧。

小柳想的头都疼了。也就是他以前不是做跑客就是做乞儿,市井民俗的见识是有了,但一些宫廷秘方啊,什么东西的却是不知道的。他倒也是想过易容的,不过他所知道的易容,也就是加点胡子抹点烟灰,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改变骨头这种做法。要换成冬根,倒还有几分可能猜到。

不过现在黎君在冬根眼中那就是魅魔的不二人选,怎么着也不会往他们家殿下身上想的。

外面的小二叫了,小柳应了声,拿了自己的衣服,走出来。斜对面的门正好也开了,出来的正是黎君。

黎君对他笑了笑,那边沙沙等人也出来了,几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向温泉走去。

其实真说起来,黎君刚才倒不是没有想过逃跑。红钺一离开,他就动了这心思,只是想着自己一走,沙沙必定要跟上来,而宝莲估计也是不会落后的,这么又是带上一大串,逃跑实在不利。

而且他不跑还没什么,这一跑,反倒惹了人怀疑。如果红钺动用青峰的力量抓他,别说他现在骑得只是生风马,就是骑着狮鹫也跑不掉啊。

更何况谁知道红钺什么时候回来?看他那个架势,也不像一走好几天的。

因为这种种原因,黎君考虑了再三,还是没有马上跑路。

不过,红钺为什么突然走的那么急?

红钺突然走掉在这里是因为看到一个人,一个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高岗上,两个身穿红衣的人并列而站。

同样的挺拔卓越,同样的衣袍猎猎。

右边的那个,一身火红的长衣,头发完全的披散,就如同一把剑,寒光四射,摄气逼人。

他的神情是冰冷的,他的唇角是冰冷的,只有他的眼神好像带着一丝温情,但那丝温情也被掩盖在冰冷的眼眸之下。

这个人就像一块坚硬的冰,自己冰冷,周围的人也会被他冻伤。

不过站在他左边的那个人却仿佛恍若未觉,他虽然也穿着红色的衣袍,但衣服的颜色却比较暗,也许就因为这一点的暗色,他如同被上了鞘。不再显露光华,只是无论身边的人再耀眼,都无法将他遮盖住。

“我没有想到红钺大人真的下界了。”

右边的人先开口。红钺恩了声:“你引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红膺大人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红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右边的人吸了口气,缓缓的开口:“我先走了。”

他说要走,人却没动。停了停,见红钺还是没反应,又道:“红钺大人,如果无事的话,还是早些回青峰吧。”

红钺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看着来人,淡淡的开口:“当年他既然选择那个人,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是他的选择,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也不会后悔。”

那人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这次终于不再停留,转身而去,红色的衣袖展开,犹如赤色的大鸟,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第70章

“罗门的人在查那几个人,你确定?”

洛城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坐着一个不起眼的汉子,他穿的很普通,容貌看起来也不过是比普通人显得斯文几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落魄书生,走在大街上,那是太稀松平常了,绝不会有人去多看。

不过现在如果有一个青楼的熟客,仔细的多看他几眼,就会发现,这人和青楼的掌柜实在太像了,眉眼基本上一样,只是神情差别太多。

青楼的彰昕就是一个带着点精明,带着点恭敬的商人,而这个人的神情中却带着几分倨傲,就算是熟识彰昕的人见了,也只会认为他们是兄弟,而不会想到这就是彰昕本人。

不过,彰昕是没有和他如此相似的兄弟的。

自彰昕见到黎君后,心就定不下来了。他几次想出手,不过最终都因为没有确切的把握而不敢动。直到看到红钺找到了黎君,他也死了心。但谁知道这个时候,他却接到命令,让他想办法捕获黎君,为此甚至允许他调动大半的紫峰隐藏在青峰的力量。

接到命令,他也不知道是惊是喜。

红钺已经找到了黎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认,但要想在红钺手下抓人,不说没有希望,但那希望绝对是非常的飘渺。

可是,有紫峰的全力支持,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机会。不说别的,只是若能和那黎君梦行一番,他此后也不会再只是普通人。虽然说没可能再成为什么高手,但他立了这样的功,又成了灵者,以后当然是更有发展。

当然,上面的命令下来了,作为下属,他也不能不执行。

因此在当天,他就辞了青楼的职位,谎称要去看一位远房亲戚,第二天就离了青京,跟着黎君一行上路了。

他知道红钺沙沙都不是普通人,因此也没想着去跟踪,只是一路慢慢的吊着,同时指挥手下沿路探查,好在黎君一行十人,这么大的目标,倒也非常显眼,不说跟丢,连他们相处的细节,也能从沿途的路人那里打听到。

虽然上峰说,青峰内的人手,大半听他指挥,但他也是不敢贸然出手的。没有完全的准备,没有绝佳的机遇,这件事,不仅不能成功,还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的确如此。”对面的人肯定的点点头。

“罗门的人为什么调查他们?”

“据说是那位大人打伤了罗瑜的弟子。”随即就把经过说了一遍。这件事刚发生不久,阿财又是饱受惊吓,别说这两天不会忘了,再过二十年也会记得清清楚楚。作为一个客栈的伙计,他平时也遇不到什么稀罕事,遇到此事,哪有不大说特说的。

这个人打听了清楚,现在向彰昕回复,竟是一点不错的。

彰昕沉吟了片刻:“你关注罗门的动向。特别是当时在场的那三个人,要把他们给打听清楚,我要连他们每餐吃了几口菜都要知道。”

那人应了,转身去了,彰昕站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黎君、黎君,你本是应该供在上峰之上的,不过既然下界了,也要遭这么一回难。而且,是你自己不想呆在那里的,我想办法把你带出去,也算是如了你的愿吧。

——

愁云惨淡。

看着窗外的明月,沙沙小心翼翼的叹了口气。他这是早了什么孽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啊。他也不是气血方刚的人啊,也不冲动啊,怎么、怎么就这么丢脸呢?

“咚咚。”

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沙沙此时心中郁闷,也不起身,拉着长调道:“谁呀。”

外面传来沙宣的声音:“少爷,是我,你晚饭没吃,我给你送点燕窝粥。”

“我不饿。”

沙宣顿了顿,也不等他同意,直接道:“少爷,我进来了。”说完,推门而进。

沙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沙宣将托盘放在桌在上:“少爷,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身体。”

沙沙不理他,他又道:“多少吃一点吧,这燕窝粥是降火的。”

沙沙的脸腾的红了,他忽的一声坐起来,对着沙宣磨牙:“怎么,看我的笑话是吧。”

沙宣暗中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是见了心上人的身体流鼻血而已。虽然这事……的确不怎么光彩,但要笑也笑过了,哪有大半夜再巴巴的跑过来笑你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少爷在别的方面可能还有几分心计,但在感情上,那其实是非常单纯的,今天的事虽然不算什么,但对他却是个打击,现在可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因此正色道:“少爷,这几天我们一直赶路,天干物燥,又饮食不当。这两天在洛城好好的调理一下也就是了。而且少爷现在年纪正轻,又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事,不值什么的。”

沙沙怀疑的看着他,见他满脸严肃,连嘴角都不带扬的,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不甘不愿的咕哝了道:“你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沙宣这时候当然不会再接嘴,只是把托盘端过来,让他用燕窝。

沙沙中午饭就没吃,连着饿了两顿,心下不爽,不见食物也就罢了,见了之后也觉得腹中空空。

沙宣已经给了他台阶,他也不再推辞,端起碗就要吃。只是才低头,鼻中塞的布娟就往下掉,他连忙又把头仰起来。

“少爷,我看你也不再流了,不如把这东西去了吧。”

沙沙点点头,拿下布娟,停了半天,见果然不再流血,松了口气,原本的郁闷也少了几分。

“那个什么赤公子回来了吗?”

“是的,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的倒快。”咕哝了句,挖了勺燕窝,又道,“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目前只知道他出了城,往北去了,具体去做什么还没有查出来。”

“哦,查不出来那就算了,父亲说了不要招惹这个人。子悦呢?”

沙宣犹豫了片刻,没有回答。沙沙抬起头:“怎么了?子悦出去了?”

“不是,刘公子,去了……澡堂。”

沙宣说的很慢,想给他家少爷一点适应时间,但是,他还是发现他家少爷的鼻子又开始出血了。

第71章

沙沙并不是童子鸡。虽然无法和古老的世家相比,但他家也算是大家族,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万事都是顺着他的性子来的。他娘更是早早的就在他房中安排了美艳丫鬟。

还不到三十,他就收了房里的一个丫鬟,小童的滋味也尝过。虽然说不上行家里手,但也是多有经验了。

当然,最近因为喜欢上了黎君,已经很久不出入风流地了,可再怎么着,他也不该这么不堪。

只是情爱本来就是世间最厉害的媚药,平时没有机会也罢了,现在突然看到心上人的身体,要说一点触动也没有,那也除非就是那人是本来不行的。更何况黎君的容貌虽不太像君,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打一点折扣。

这样的身体,就连红钺见了也要赞叹,更何况他了。于是,在和黎君进入了一个包间后,他就很没有出息的,很丢脸的,流鼻血了。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火气太旺还是积攒的太久,这一流竟然止不住了,让他想掩盖也没有办法,最后只有跌跌撞撞的跑出包间,一下午就躺床上郁闷了。